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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蕾

2020-08-28 11:11安勇
福建文學(xué) 2020年9期
關(guān)鍵詞:小玉胖子

安勇

小玉打工的美容院名叫彩尼菲斯,在一條安靜的小街上,街兩邊都是高大的銀杏樹,盛夏時,一路綠蔭和蟬鳴,深秋之際,滿街金黃的落葉和銀杏果淡淡的苦臭味。

小玉今年四十歲,中等身材,皮膚黝黑,小鼻子小眼,一張巴掌寬的刀條臉。來彩尼菲斯之前,她干的工作是刮大白,每天手拄一只長柄滾刷候在零工市場上,等待雇主上門。美容院剛開業(yè)時,在新瑪特商場一樓租了鋪位,搞免費體驗。小玉去商場上衛(wèi)生間,看到宣傳牌上寫著招募顧客和按摩師,心就像翅膀似的扇動了一下,回家就和胖子商量去應(yīng)聘。

“刮大白又臟又累,還經(jīng)常貪黑,照顧不好家和兒子。”

另外一條理由小玉沒有說,打動她的還有彩尼菲斯這個店名,雖然不知道是啥意思,但她覺得它有種魔力,嘴里念著,就像踏上了一條神秘的路,會把人帶到意想不到的地方。在那之前,小玉心目中最好聽的店名是金枝蕾,是個花店的名字。這些話不能和胖子說,否則他會覺得她矯情不切實際。夫妻倆感情很好,胖子懂得心疼媳婦,不想讓她一直刮大白,但他警惕性也很高,皺著眉頭問去按摩的都是些啥人,小玉一腳踢在他屁股上。

“你心眼子咋那么邪呢?老娘還能去搞色情服務(wù)咋的?人家那家美容院的顧客啥人都有,就是沒有男人。”

小玉常年跑步再加上干活,腿上有勁,踢得胖子直咧嘴,“我就隨口問問,沒尋思那么多。不是早說好了,君子動口不動手嗎?”

培訓(xùn)一個星期,小玉上崗了,接待的第一位顧客就是馮姐。

馮姐是從洛陽路店轉(zhuǎn)過來的,在這邊的美容師原本是小秦,按理說輪不到小玉上手。那幾天馮姐的肩周炎犯了,疼得胳膊抬不起來,按約好的時間趕到店里,小秦卻被幼兒園老師打電話喊走了。小秦快四十歲才生下兒子,慣得不像樣,三天兩頭惹是生非。店長趙姐就指派小玉先接待一下,給馮姐按一按肩膀,說好免費贈送,不計次數(shù)。只為安撫馮姐的情緒,順便也讓小玉練練手。

接受培訓(xùn)之前,小玉對按摩這行幾乎一無所知。美容院她倒不陌生,大街上隨處都能見到,她還給鐵北的一家美容院刮過大白。她知道有些女人花錢做臉做身體,但那種生活離她相當(dāng)遠(yuǎn),連做夢也沒夢到過。應(yīng)聘那天趙姐問她,認(rèn)識人身上的穴位嗎?小玉想了半天答,認(rèn)識太陽穴。她原本以為,按摩和刮大白差不多,用的都是手上的勁,只要肯賣力氣就能做好。聽了培訓(xùn)師講解才搞清楚,刮大白用的是明勁,力道走在刮板和墻面之間。按摩用的是暗勁,力道要穿透皮膚和肌肉,進(jìn)入經(jīng)絡(luò)和穴位。兩者的區(qū)別還是很大的。小玉理論上懂了,但只在胖子身上下過手,還缺乏實踐經(jīng)驗,得到這個機會,心里既興奮又緊張,兩只手一個勁抖,手心直冒汗,見馮姐臉上始終笑瞇瞇的,說話輕聲細(xì)語,才慢慢放松下來。手上按著,腦袋里回憶培訓(xùn)師教的手法和穴位,又想起培訓(xùn)師說過要和客戶多聊天多交流,就搜腸刮肚找話說。

“馮姐是干啥工作的?”

“原來搞財務(wù),現(xiàn)在退休了?!?/p>

“姐夫是干啥工作的?”

“開家小公司,馬馬虎虎混日子。”

“孩子是干啥工作的?”

“我兒子還沒工作,正念研究生呢?!?/p>

“那肯定學(xué)習(xí)特別好,讀的啥大學(xué)?”

“學(xué)習(xí)還行吧,在國外呢!”

……

馮姐始終笑瞇瞇的,有問必答,小玉就以為自己交流得很好,一點也沒意識到她的提問又傻又生硬。還在拼命找話說時,馮姐已經(jīng)開始問她了,問的都是她的問題。來美容院之前干啥工作,丈夫干啥工作,孩子多大了在哪讀書。小玉一五一十地答,之前是刮大白的,丈夫是木工,他們倆原來一起蹲零工市場,兒子十五歲了,在四中讀初二。

按完了肩膀,見小秦還沒回來,小玉心想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又自作主張給馮姐做了一個身體。小玉人實在,手勁大,刮大白時從來不會糊弄人,按摩也一樣,雖然手法不準(zhǔn)確,卻歪打正著把馮姐肩周的粘連揉開了。

從按摩室出來,馮姐就要求轉(zhuǎn)到小玉手上。小秦自然不太高興。按摩師的底薪不高,收入主要靠提成,用她們私下的話說就是薅羊毛,羊毛要從客戶身上薅,被人搶走客戶,就相當(dāng)于被搶走了飯碗。但一來自己爽約在先,二來據(jù)她觀察馮姐也不是啥優(yōu)質(zhì)客戶,每次都是走路過來,衣服穿得一般,也缺少有錢人的派頭,在洛陽路那邊做兩年了,還只是普通卡,勸她消費,光笑不掏銀子,想來也不會有啥大油水。使勁剜小玉幾眼,也就聽之任之了。

小玉興奮得不得了,晚上下班回家途中,在電動車后座上就把這事告訴了胖子。她夸馮姐隨和說話中聽,沒有架子,不勢利眼,人長得年輕,慈眉善目,皮膚白得像精粉。小玉說了很多話,車速快,風(fēng)把一些話吹跑了,胖子沒太聽明白,但不敢掃她興,裝作都聽到的樣子,不停地點頭。

“我們倆投緣,她是我第一個客戶,我得好好開發(fā)開發(fā)她?!?/p>

這句話胖子聽清了,“開發(fā)”這個詞讓他想起了城北的礦山和小凌河南岸的大片土地,心里覺得有些好笑,媳婦才去美容院幾天就學(xué)會用新詞了。

吃罷晚飯,小玉忽然想起培訓(xùn)師說過要經(jīng)常和客戶聯(lián)絡(luò)感情,把對方當(dāng)成家人和朋友那樣相處,就給馮姐發(fā)了條微信,問她這會兒肩膀感覺咋樣。馮姐回復(fù)說,感覺好多了,后面是一個作揖感謝的表情。小玉像老按摩師似的蠻有把握地說,再做兩三次,就能徹底好了。馮姐沒再說話,發(fā)來一張照片。小玉看第一眼還以為是哪家賓館大堂,看到背景的電視熒屏才反應(yīng)過來,照片上應(yīng)該是馮姐家的客廳。這個時候,馮姐正坐在沙發(fā)上看一部宮廷劇。小玉心里想,要不要也拍一張照片發(fā)給馮姐,告訴她自己在做什么?目光在狹窄的客廳和一間臥室里轉(zhuǎn)一圈,說不清是出于自尊還是自卑,最后只發(fā)過去一個微笑的表情。

馮姐今年五十四歲,天生一副笑臉,連生氣時也是笑瞇瞇的。兩年前,從家族公司里退下來后,就徹底進(jìn)入了休閑狀態(tài)。她追求一種內(nèi)在的尊貴和低調(diào)的奢華,認(rèn)為做人的最高境界就是保持平常心。如今這個時代,“平常心”三個字好多人都在說,但馮姐覺得,它其實是專屬奢侈品,只有不平常的人,才配談平常心。首先你要有足夠的財富和地位,其次你還要有較高的個人素質(zhì)。換句話說,站在平常心前面的其實是優(yōu)越感,讓優(yōu)越感矮下去,才會顯現(xiàn)出你的平常心。她沒有選擇大美容院,在店里的消費也始終謹(jǐn)慎節(jié)制,她成心要做一個普普通通的消費者。在洛陽路店里,每當(dāng)按摩師話里話外暗示她的財力有限,透露哪位顧客又存了多少錢時,馮姐心里就會暗暗得意,覺得自己做人是成功的。每次去美容院,她都吩咐司機把自己放在大路口,然后順著小街走過去。她拒絕穿名牌,甚至很少佩戴首飾,她覺得人外在的東西搞得越復(fù)雜越會反襯出內(nèi)心的蒼白。

這天晚上,馮姐和丈夫坐在客廳沙發(fā)上看電視,她丈夫平時應(yīng)酬很多,難得有一天晚上留在家里。偶爾某晚丈夫在家,馮姐總是很興奮,話也格外多。她從兒子說起,拐到自己的肩周炎,最后就說到了新?lián)Q的按摩師小玉。

“那個小玉挺有意思的?!瘪T姐“哧哧”笑著說。

“怎么有意思呢?”她丈夫漫不經(jīng)心地問。

馮姐歪著頭想了想,“怎么說呢,她有點兒傻,還有點虎,說話不懂得深淺,冒犯了別人還渾然不覺。人倒是蠻實在的,手腳也麻利,不討人嫌?!?/p>

“噢!”她丈夫聽到馮姐笑出了聲,轉(zhuǎn)頭看看她,“啥事那么可笑?”

“她原來是刮大白的,剛剛轉(zhuǎn)行當(dāng)按摩師,她按摩的手法還像刮大白一樣,在后背上一條一條地從上往下來。想起下午她給我按摩的事,我就感覺后背像一片墻似的?!?/p>

“哦?!彼煞蛘f,“我沒覺得有什么可笑的?!?/p>

“她是農(nóng)村出來的,只讀到初中畢業(yè),你說,沒文化的農(nóng)村人是不是都像她這樣?”

“有可能?!?/p>

晚上躺在床上,丈夫先睡著了,馮姐一如既往地失眠,想起小玉的言行舉止,又止不住想笑,但大半夜發(fā)出笑聲未免有些恐怖,只好使勁忍著,用一只手捂住嘴巴。她發(fā)現(xiàn)這個新認(rèn)識的小玉能給她帶來一種快樂,一種說不清道不明從未體驗過的快樂。忽然又想,小玉此刻在干什么呢?是睡了呢,還是像自己一樣正失眠?心里做出決定,明天就約小玉再做一次身體。這樣想著,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第二天早晨,不等馮姐主動聯(lián)系,小玉先發(fā)來了消息,告訴她早晨下了場小雨,溫度有點兒低,出門多加一件衣服。用的是命令句式,似乎不照辦就不行。馮姐邊看邊笑,這樣的關(guān)心不倫不類也不得體,但她不會和小玉計較。她問小玉在干嗎。消息“嗖”的一聲發(fā)出去后,她忽然意識到,僅僅相識了一天時間,她竟然已經(jīng)和小玉建立起了一種奇特的親密關(guān)系,說話直截了當(dāng),用不著拐彎抹角。她是個非常有分寸的人,在過去和人交往中這是從來沒有過的情況,即便相處多年的熟人朋友,她也總會有所顧忌。小玉發(fā)過來一張照片。馮姐認(rèn)出是小凌河邊,被雨打濕的木質(zhì)棧道呈現(xiàn)出深紅色。小玉說剛跑完步,正在回家路上。馮姐沒想到小玉跑步,心里有幾分吃驚,想象一下小玉奔跑起來的樣子,她又覺得有幾分滑稽。她們又聊了幾句,約好了按摩的時間。

馮姐來之前,小玉已經(jīng)提前把按摩室的窗子打開了。她聞不慣那股精油味,尤其是沉積了一夜的精油味,油膩黏稠,呼吸一下,似乎就黏附在氣管壁上堵塞在肺葉里。小玉喜歡鮮花,但不喜歡精油味,她懷疑精油未必真是從鮮花里提取出來的。

小玉還是先給馮姐按肩膀。馮姐臉朝下趴在按摩床上,腦袋枕著自己的胳膊,問小玉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跑步的。小玉說已經(jīng)跑二十多年了。上初中一年級的時候,體育老師發(fā)現(xiàn)她跑得快,讓她參加全鎮(zhèn)初高中運動會,她跑了初中組第一名。鎮(zhèn)完中把她要過去,讓她代表本校參加全市初高中運動會,她又跑了第一名。完中的體育老師每天早晨訓(xùn)練她,讓她繞著操場跑十五圈。市體校有兩個人看過她跑步,給她量了身高體重,說是大有前途。體育老師說她很快就會被挖走,將來成為專業(yè)運動員。小玉就開始邊跑邊等,但一直等到初中畢業(yè),仍然沒有人來挖她。那時候她已經(jīng)和胖子搞上了對象,兩個人都沒考上高中,就一起到鎮(zhèn)上打工了。雖說沒當(dāng)上專業(yè)運動員,但跑步的習(xí)慣卻保持了下來,不論春秋冬夏刮風(fēng)下雨,每天早晨五點鐘起來,跑五公里。

馮姐聽出了小玉語氣里的遺憾,心想,小玉一定覺得如果當(dāng)年成為專業(yè)運動員,人生就會變得完全不同吧。通常,境況不如意的人都會有類似的遺憾,那往往都是自我安慰和假想而已,沒有什么事實依據(jù)。她心里覺得好笑,但不準(zhǔn)備戳穿。

“我兒子隨我,跑得也快,體育老師也說想培養(yǎng)他,我沒同意,如今這個年頭,只有讀書念大學(xué)才是正路。像我和他爹這樣沒文化,一輩子能有啥出息?”小玉說到這,忽然想起一件事,“馮姐,你說,彩尼菲斯是啥意思呢?”

小玉發(fā)音生硬,聲調(diào)怪異,馮姐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你說什么?”

“彩尼菲斯呀,就是這家美容院的名字,我一直沒好意思問別人,自己琢磨半個多月了,琢磨得腦瓜仁子生疼晚上睡不著覺,也沒整明白它到底是啥意思?!?/p>

馮姐聽懂了,不由得笑出了聲,覺得不太好,想忍,又實在忍不住,急忙用手揉臉按額頭,進(jìn)行掩飾,試圖把笑揉開,嘴里重復(fù)著“彩尼菲斯,彩尼菲斯”,似乎這個難題她要仔細(xì)思考才能找到答案。但每念一遍“彩尼菲斯”,想笑的感覺就更強烈一分,笑聲不斷從嘴里冒出來,她咬緊嘴唇,笑聲仍然像泉水似的從嘴角向外涌。

小玉也笑了,邊笑邊問:“馮姐,你說我是不是挺傻的?”

“你確實挺傻的?!瘪T姐點頭說。

兩個人就一起笑起來,笑聲在按摩室里爆炸開。她們笑得肆無忌憚,都笑出了眼淚,笑疼了肚子。外面的人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探頭進(jìn)來看看,又把頭縮回去,都覺得這兩個人有些莫名其妙。

兩個人笑夠了,馮姐才解釋說,彩尼菲斯是英文的音譯,翻譯成漢語就是中國臉。小玉“噢”一聲說,“今天晚上,老娘總算能睡個好覺了。”

她們就又笑一氣。

小玉按熱了,脫掉外套,露出里面黃色鑲藍(lán)邊的緊身背心。馮姐看到她兩只小乳房堅挺緊繃,肚子上沒有半點贅肉,身材瘦削苗條,想來是長年跑步的結(jié)果。暗自用手在肚子上探探,摸到一把厚厚的脂肪,心就一沉,竟然有些嫉妒小玉。同時,也隱隱有一絲不快,懷疑小玉是因為自己笑,有意用這種方式進(jìn)行報復(fù)??磳Ψ?jīng)]心沒肺的樣子,又覺得不像。手在小玉胳膊上摸一把,觸到一條硬邦邦的肌肉,手又滑向小玉肚子。

“你身材保持得可真好??!”

小玉邊笑邊躲閃,“我身上都是癢癢肉,最受不了別人摸,摸一下,就難受得像要死了似的?!?/p>

“那要是胖子摸呢,你也受不了?”

話說完,馮姐發(fā)現(xiàn)自己臉在發(fā)燒,但同時也有一種奇怪的放松和滿足感。她暗暗吃驚,這類輕佻的話,從前不僅不會說出口,連想都不可能想到,此刻說出來卻那么自然順暢。大概是和小玉身份地位差距太大,不必在乎對方感受,也不必在乎對方怎么看自己,所以才會無所顧忌吧。

“也就他摸行,連我兒子摸都不中,小時候喂奶,小手劃拉到身上,我就忍不住笑。年輕那會兒,胖子摸也不行,后來才慢慢適應(yīng)了。八成是讓他摸二十多年,摸習(xí)慣了,皮膚啥的都長了記性。”

“年輕那會兒,人家胖子是不是對你特有意見?”

“可不是,胖子怪我矯情,本來是享受的事,卻當(dāng)成難受的事辦。”小玉說到這,“哧哧”笑出了聲,“現(xiàn)在他對我也有意見。要說他這人啊,哪都挺好,能掙錢,顧家,沒有壞心眼子,也知道心疼人。但他不懂浪漫,啥事都直直地來。三八節(jié)、情人節(jié),別說鮮花了,連句好聽的話都沒有。再有呢,就是那事兒有點兒貪,干一天活也不知道累,要不是我攔著,天天晚上都要折騰一氣。原來孩子不在身邊,就由著他折騰了,現(xiàn)在呢,統(tǒng)共那么一疙瘩地方,晚上放個屁都不敢使大勁,更不用說干那事了。”

小玉說完笑起來,馮姐也笑,“你們現(xiàn)在住的房子多大?”

“一室一廳,三十一平方米。兒子得學(xué)習(xí),自己住一室,我和胖子在廳里搭張床,下床就是廁所,想方便時,倒是挺方便的?!?/p>

二十年前,小玉剛結(jié)婚就和丈夫從村子里出來到這座城市打工,累死累活干了十七八年,終于趕在兒子升初中前買下了這處學(xué)區(qū)房,雖然面積小了點,但總算有了一個屬于自己的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對于眼前的處境,他們夫妻倆一直很滿足。

“你家姐夫咋樣?”

“啥咋樣?”馮姐又被逗笑了,一時沒明白小玉的意思。

“姐夫那事兒貪不貪?”

馮姐吃了一驚,沒想到小玉會問到自己身上,她有些不自在,就像是有人硬闖入了她的私人領(lǐng)地,感覺受到了某種冒犯。她含糊地答:“他還行吧!”

她們倆說說笑笑,不知不覺度過了一個上午。

從按摩室出來,馮姐把會員卡放在柜臺上,輕描淡寫地說:“麻煩你,幫我升下卡吧!”前臺小姑娘在電腦上查了查,說馮姐現(xiàn)在是普通卡,上面有銀卡、金卡、白金卡、鉆石卡,問馮姐想升到哪一級。

馮姐從包里掏出一張信用卡遞過去,“升到銀卡行嗎?”

趙姐和小秦同時看小玉,似乎都在探究她對馮姐施了啥魔法,讓她肯往外掏銀子。尤其是小秦,目光像刀子一樣鋒利。普通卡升銀卡是一萬元,這一萬元里,小玉拿百分之十提成。小秦恨恨地想,這一千元本來應(yīng)該是自己的,硬生生地被人搶走了。

小玉有些發(fā)傻,滿臉無辜和迷茫。她根本沒想到馮姐會這么做,升卡的事她半點不知情。她倒是打算開發(fā)馮姐,可還沒想好如何動手呢,人家自己就把自己開發(fā)了。馮姐看到了小玉那副傻傻的表情,心里又升起一種快樂和滿足感,她臉上笑瞇瞇的,似乎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心里卻在不停地笑。不知不覺挺直了身子,覺得肚子上那層脂肪也變薄了。

小玉手機響了,胖子來電話,說給她買了午飯,送到了美容院門口。馮姐和小玉一起走出來,見一個男人正坐在路邊一輛電動車上,車把上掛著一只方便袋。小玉給他們做完介紹,男人憨憨地喊馮姐。馮姐腦海里忽然就浮現(xiàn)出小玉和男人光著身子躺在床上的畫面。

小玉接過方便袋,在袋口聞一下說:“高粱米水飯咸燕魚,我就好這口?!庇謫栺T姐打算怎么走。因為不知什么時候結(jié)束,馮姐沒安排司機來接,她告訴小玉打車走。

“別打車了,花那錢不值得,讓胖子送你一趟?!?/p>

小玉還是命令語氣,似乎不管馮姐還是胖子,都不允許反駁。馮姐也沒說什么,笑瞇瞇地上了后車座。小玉眼看著電動車開出去,消失在大路口,忽然想起來,剛才應(yīng)該謝謝馮姐才對,人家明著是升卡,其實就是往她口袋里塞錢呢!她心眼實,但這事還能看明白。她要謝的還不是馮姐的錢,主要是人家謙虛的做派,花了錢,反倒像有求于人似的。小玉想,馮姐這人真的很不錯,她覺得她們倆已經(jīng)成了朋友了。胖子對她是真好,但并不懂她,如今終于遇到了一個懂自己的人了。

小玉回到店里,趙姐問她是怎么勸的馮姐。小玉說根本沒勸,就是說說笑笑,揉揉按按,在一起待了一上午,誰都沒提升卡的事,她也壓根就不知道馮姐要升卡。

趙姐說:“肯定是你有啥東西打動了她,好好想想,總結(jié)總結(jié),趁熱乎勁兒,再多薅她兩把?!?/p>

小秦撇撇嘴,“我看她沒啥大油水,薅成禿子,也織不成一只袖?!庇謶崙嵅黄降溃斑@活兒真干夠了,同樣都是女人,都是肩膀上扛個腦袋,兩條腿支個肚子,誰也沒比誰多長個鼻子眼睛,憑啥她們在那舒舒服服躺著享受,咱們彎腰流汗出力受苦?”

趙姐說:“說那些話沒用,掙了錢,咱也能找人按摩享受。昨晚在玉泉宮我找那個小鮮肉,和我兒子一般大,口口聲聲喊我美女姐姐,圍著我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我還批評他呢,‘你這孩子嘴挺甜,就是手藝差點?!?/p>

小玉想,要說有啥東西打動了馮姐,大概就是自己沒啥心眼兒,說話直截了當(dāng)?shù)膭艃喊桑慕裢?,就在這方面多下功夫吧,薅羊毛這個詞她不想用在馮姐身上,她還是喜歡說開發(fā),她要把馮姐徹底開發(fā)出來。

馮姐坐在車后座上,悄悄地觀察胖子。她發(fā)現(xiàn)他其實一點都不胖,頭發(fā)又黑又濃密,肩膀很寬,腰很細(xì),上半身形似倒三角,肌肉疙瘩把短袖T恤撐得滿滿的。大概正在哪里干木工活,左邊肱三頭肌上沾了些鋸末子。馮姐暗自吸吸鼻子,沒有聞到木屑味,聞到了胖子身上的汗酸和雄性味道。馮姐不知不覺伸出手,先把那些鋸末子撫掉,隨后,攬住了胖子的腰。她感覺胖子身上的肌肉一下繃緊了,硬得像一塊鋼板,好一會兒,才慢慢軟下來。

胖子的緊張讓馮姐既得意又好笑,她心里想,如果小玉看到這畫面,不知道心里會怎么想,會不會吃醋或者不高興?這樣想著,她把胖子摟得更緊了些。她其實根本沒把他當(dāng)男人,也不是說沒把他當(dāng)男人,而是沒把他當(dāng)成可以和自己對應(yīng)起來的那種男人。她看到的只是胖子的自然屬性,而非他的社會屬性。對于她來講,胖子就只是一具單純的肉體,健康強壯,孔武有力,單純得可以濃縮成一堆發(fā)達(dá)的肌肉。即便和胖子發(fā)生了肉體關(guān)系,他也只是她自慰的工具罷了。只不過,無須用電,也不必手動。

下車之前,馮姐用力拍拍胖子肩膀,說了聲謝謝。她再次感受到他身上肌肉的彈性。胖子仍然很緊張,沒說話,甚至沒敢回頭看她,匆忙點個頭,就開著電動車慌張而去。馮姐想,這個男人,大概一輩子就只有小玉一個女人吧!

吃罷午飯,馮姐給小玉發(fā)微信,“胖子也不胖?。 ?/p>

小玉回復(fù)說:“胖子是小時候的外號,小時候他長得瘦,他媽盼他多長點肉,就起了這個外號。這些年叫來叫去叫順嘴了,就一直叫下來了,現(xiàn)在他媽他爸我兒子,也都叫他胖子?!?/p>

“胖子叫你啥呢?”

“二丫,要不就是二丫頭,有點生氣時,他把姓帶上,叫我牛二丫、牛二丫頭,要是特別生氣,就喊我大名牛紅玉。馮姐,你小時候有沒有外號?”

“沒有正經(jīng)外號,家里人都叫我三小姐?!?/p>

“三小姐,你這會兒肩膀覺著咋樣?”

“好多了,二丫頭?!?/p>

兩個人都給對方發(fā)了一長串大笑的表情。

夜里上了床,小玉告訴胖子馮姐升了卡。胖子“噢”一聲。小玉說有一千塊錢提成。胖子又“噢”一聲。他有些魂不守舍,心里正想著該不該把馮姐摟他腰的事說出來。有生以來他還沒碰到過這樣的難題呢。不說,有些對不住小玉,說出來,又怕是自己小題大做。他還擔(dān)心小玉脾氣急,把唯一的顧客弄沒了。小玉的身體主動湊上來,胖子決定還是不說。夫妻倆小心翼翼做了一次,又聊幾句,就抱在一起睡著了。

這時候,馮姐像每天夜里一樣正在失眠。她坐在窗邊沙發(fā)上,月光透過窗紗照進(jìn)屋子里。馮姐的目光跟隨著月光向屋子里打量,丈夫應(yīng)酬未歸,臥室空曠得有些可怕。她忽然發(fā)現(xiàn),睡床中間有一條巴掌寬的突起,直直地從床頭延伸到床尾。疑惑片刻后,她想清楚了,她和丈夫睡覺時都習(xí)慣把身體轉(zhuǎn)過去背朝對方,日久天長,兩側(cè)的床墊被身體重量壓下去,床中間就形成了一條高出的地帶。這條狹長的無人區(qū)就像在床上畫出了一條楚河漢界。

她看了會月光,打開手機,在常去的網(wǎng)站上報了一個豪華游。

過了兩天,小玉想趁熱打鐵再約馮姐一次,得知馮姐在外面旅游,心里有點失望。問馮姐在哪。馮姐說在西北,隨后發(fā)來一張照片。小玉看到的是兩道黃土梁子中間夾著一條黃土溝。她祝馮姐玩得開心,有空多發(fā)幾張照片,就當(dāng)自己也跟著一塊去了。晚上,馮姐果然又發(fā)來一些照片,還是黃土梁子和黃土溝。小玉不明白這東西有啥好看的,心里說,花錢大老遠(yuǎn)跑去看它,圖啥呢?讓胖子看,胖子說:“連棵樹都沒有,木匠到了那,準(zhǔn)保都得餓死?!?/p>

馮姐問小玉感覺咋樣。小玉直截了當(dāng)說不咋樣,又把胖子的話發(fā)給馮姐。馮姐回復(fù)一串大笑的表情。讓小玉再仔細(xì)看,說里面有自然和時間的力量,風(fēng)啊,水啊,陽光啊,歲月啊,都像雕刻師一樣留下了痕跡。

小玉又看,還是沒看出有啥好的,她也想不明白自然和時間有啥稀奇的。兩個人有一句沒一句又聊一會兒,胖子先睡了,小玉正想睡時,馮姐又發(fā)來一條消息,說剛得知丈夫辦公室要裝修改造,問胖子能不能干。小玉滿口答應(yīng)下來。馮姐發(fā)來一個地址和人名,讓胖子第二天早晨過去。

第二天,胖子按地址找過去,提了一嘴馮姐,順順當(dāng)當(dāng)把活拿到了手。報酬相當(dāng)豐厚,只是時間有些緊,一個星期交工。胖子打算晚上不回家,住在辦公室里,加班加點干。傍晚回家拿行李時,胖子告訴小玉,馮姐丈夫公司在橋南,是一座挺高挺大的樓。小玉問有多少層。胖子說不老少層。小玉追問到底多少層。胖子說:“外面罩著玻璃幕墻,我仰得脖子酸,也沒數(shù)出來多少層。二丫頭,你說得沒錯,馮姐還真值得開發(fā)?!蹦樕闲χ?,在小玉屁股上拍一把。小玉知道胖子啥心思,一個星期對他來講是有點難熬。兒子出門上晚自習(xí)后,兩個人就轟轟烈烈地做了一次。

晚上,小玉給馮姐發(fā)微信,把情況一五一十地說了。

馮姐說:“真不好意思,把你倆拆散了?!?/p>

小玉說:“正好,省得他晚上總纏著我,一個人睡覺賊清靜。”

馮姐說:“你不讓他纏,不怕他去找別人?”

小玉說:“不怕。就他那樣的,扔到大街上都沒人撿,腦袋上插根草棍,倒貼錢也不會有人要?!?/p>

馮姐說:“我看他挺好的,你要是敢給他插草棍,我就敢去買?!?/p>

“那你痛快買走吧,省得我看著鬧心?!?/p>

“你真想賣?”

“你真想買?”

“你真賣我就真買?!?/p>

“你真買我就真賣?!?/p>

“你開個價吧!”

“你出個價吧!”

“一萬?”

“不賣?!?/p>

“三萬?”

“不賣?!?/p>

“五萬?”

“不賣。”

“十萬?”

“賣了,賣了。成交,成交?!?/p>

“不許后悔。”

“后悔不是人?!?/p>

兩個人同時發(fā)出一串大笑的表情,隔著手機屏幕,小玉似乎都聽到了馮姐的笑聲。小玉性格開朗,早些年在農(nóng)村,后來刮大白,都有幾個要好的姐妹,大家湊在一起嘻嘻哈哈逗樂子,常常也拿彼此的男人開玩笑。小玉覺得如今馮姐也成了這些姐妹中的一員了。當(dāng)然了,這也是她不斷開發(fā)的結(jié)果。

馮姐從西北回來,主動約了小玉,一到美容院,就先升了卡。

銀卡到金卡三萬元,馮姐像上次一樣,臉上還是笑瞇瞇的,一副有求于人的樣子。店里的人都很驚訝,金卡顧客倒不稀奇,但像馮姐這樣,剛升完沒幾天又主動升的,還真不多見。小玉也搞不清楚馮姐鬧哪一出,想著進(jìn)按摩室問問,可馮姐一直滔滔不絕地講旅游的事,不容她插嘴。講完了西北之行,又講歐洲游,穿插著還說了去港澳臺的經(jīng)歷,最后,問小玉去過啥地方。

小玉想了想說:“去過筆架山和觀音洞?!?/p>

“真的?”馮姐“哧哧”笑著問。筆架山和觀音洞都在這座城市周邊,在她眼里都算不上什么景點,她不太相信小玉說的是真話。

“真的。去年,我還去西山看過油菜花?!?/p>

馮姐不停地笑,看小玉一副認(rèn)真思考的樣子,不知道她還會說出什么可笑的地方來。西山也在這座城市旁邊,比筆架山和觀音洞稍遠(yuǎn)一點,油菜地又能算作什么景點呢?

小玉也笑,她心里已經(jīng)很有把握,知道什么話可以讓馮姐開心。

“不瞞你說,馮姐,從小到大,我只坐過一次火車?!?/p>

馮姐先是吃驚,隨后發(fā)出響亮的笑聲。小玉可憐巴巴的樣子讓她覺得好笑。她想象不到,在這個信息化時代,這座城市里還有如此閉塞無知的人。

小玉沒有跟馮姐一起笑。她忽然想起了五年前和胖子坐火車去省城的事。當(dāng)時是帶母親去看病,一大早坐車趕過去,一整天忙著掛號排隊做檢查,晚上又坐車返回。雖然知道省城有景點,但連想都沒想要去看看。母親的病到底也沒看好,回來半年就去世了。省城也是她到過最遠(yuǎn)的地方,想起那里,小玉就會難過。

“人不能太苦自己,想開點,往后每年也出去走走吧!”

小玉嘴上答應(yīng)著,心里知道,自己哪里也不會去,他們兩口子根本舍不得花那份錢。他們過日子很節(jié)儉,每次帶兒子去吃肯德基,胖子都留在門外不進(jìn)去,小玉進(jìn)店里要一份,看著孩子吃。除了顧及他們的家,供兒子讀書之外,小玉還想多攢些錢,盼望著實現(xiàn)自己的理想呢。她的理想埋藏在心底,從來沒和任何人說起過。

按摩結(jié)束,小玉問馮姐怎么走。

馮姐說:“胖子忙不忙?要是不忙,讓他送我一趟好不好?電動車涼快,還能看風(fēng)景。”

小玉說:“管他忙不忙呢,讓他送是給他面子,還啥好不好呢!”

電話打過去,胖子很快就到了。馮姐上了車。小玉看著電動車開走,忽然想起來,到底也沒問問馮姐為啥又升卡,而且也沒說聲謝謝,心里就一陣?yán)⒕?,埋怨自己不會來事,腦袋缺根弦兒。

晚上兒子睡下后,胖子笑嘻嘻地問小玉,還記不記得幾天前給她發(fā)的那張照片。小玉問啥照片。

“就是那個洋娃娃,我在馮姐丈夫辦公室裝修時發(fā)給你的?!?/p>

小玉想起來了,幾天前胖子確實給自己發(fā)過一張照片,是一個膠皮洋娃娃,打扮入時,鼻子眼睛嘴都跟真人一樣,碰一下還能發(fā)出叫聲。當(dāng)時他們倆都覺得有些奇怪,鬧不懂一個大男人的辦公室為啥會有這東西。

“老丁發(fā)給他兒子看了,他兒子說,那不是膠皮,也不是孩子的玩具娃娃,那是用硅膠做的,是給大人用的,外國人叫她硅膠伴侶,也叫硅膠戀人?!?/p>

“大人用那玩意干啥?”小玉問。老丁是水暖工,平時也蹲零工市場,他兒子出息冒泡,正在日本讀研究生。

“干啥?過癮唄。用老丁兒子的話說,就是解決生理問題?!?/p>

小玉聽懂了,臉?biāo)查g漲得通紅,她想不到世界上還有這樣變態(tài)的男人,竟然會和膠皮娃娃干那事兒。那東西是從馮姐丈夫辦公室發(fā)現(xiàn)的,莫非馮姐的丈夫就是這樣的人?她心里突然有些替馮姐難過。

“老丁兒子說,正經(jīng)的硅膠娃娃都有名字,我給你看的那個,名字叫如煙。看著不起眼,價錢貴得離譜,幾千、幾萬、十幾萬、幾十萬都有,我看到的那個,肯定是幾十萬的。”

兩個人忽然都沉默下來,好一會兒小玉才開口:“你想啥呢?”

“我想,一個膠皮娃娃比咱家房子還值錢呢!你想啥呢?”

“我想,身邊躺著老婆,為啥還要花錢買個娃娃呢?”

“八成是覺得自己老婆沒意思,娃娃更好玩,更刺激。”

“男人對自己老婆是不是都這樣,都有膩的時候?”

“我可不是,對老婆,愛還愛不過來呢!”

胖子說著,把身體貼上來,小玉也把身子迎上去。

“胖子,哪天你要是敢買膠皮娃娃,我就騸了你?!?/p>

胖子心里想,我也得買得起啊。他想告訴小玉,今天馮姐又摟了他的腰,這已經(jīng)是第二次了。兩具身體糾纏在一起,到底還是沒有說。不知道為什么,這天晚上,他們倆都出奇地有激情,似乎身體里的某道閘門被打開了,欲望像洪水一樣奔流而出。他們做得酣暢淋漓,同時達(dá)到了高潮。事后,小玉回想起來仍然覺得奇怪,同時也有些不好意思,打從生下兒子后,就再沒有這樣的情況了。

小玉掌握了這個秘密,再見到馮姐時,就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她知道有些東西已經(jīng)改變了。小玉發(fā)現(xiàn),馮姐并不像自己當(dāng)初以為的那樣年輕,放松下來時,尤其是在陽光下,額頭眼角就會現(xiàn)出許多細(xì)密的皺紋,看上去就像一張被揉搓了無數(shù)次的廢紙。她聽趙姐說過,那些經(jīng)常打玻尿酸的女人,就會出現(xiàn)這樣的后遺癥。她開始憐憫馮姐了,那是一個幸福女人對一個不幸女人的憐憫,甚至覺得自己不好意思享福。她覺得,被丈夫蒙在鼓里的馮姐很可憐。馮姐越平和高貴,小玉就越覺得她可憐。小玉想,這就是自然和時間的力量?。●T姐怕是做夢都想不到,到頭來會敗給一個膠皮女人。

馮姐對小玉的心思渾然不覺,擔(dān)心小玉手累,不時提醒她歇一歇。

小玉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她忽然覺得可以把理想和馮姐說一說。

“馮姐,這些年,有件事我從來沒和別人說過,連胖子也不知道。從到這座城市第一天起,我就有了一個理想,有朝一日,要開一家自己的花店。我喜歡花,知道每一種花語代表啥,只要從花店旁邊過,我都忍不住停下腳,閉上眼睛,悄悄吸幾鼻子?!?/p>

“這個理想挺好。”馮姐贊許地說。她看見小玉正閉著眼睛,滿臉陶醉,似乎正在想象中嗅著花香。小玉這副樣子讓她想笑,使勁忍著,才沒有笑出聲。

“沒事兒時,我就在心里給花店起名字,但一直沒想到最好的那個,那些名字像走馬燈似的在心里變換,一個住下沒幾天,又被另一個代替了。我現(xiàn)在想到的名字是金枝蕾。馮姐,你見多識廣,幫我拿拿主意,看這個名字怎么樣?!?/p>

馮姐沒回答,她已經(jīng)忍不住笑出了聲。讓她發(fā)笑的是小玉身上巨大的反差感,一個刮大白、按摩的女人,心里卻埋藏著一個浪漫的花店,讓她覺得滑稽荒誕,不可思議。

小玉沒想到馮姐會笑,她從不把理想說出來,就是害怕被人嘲笑。她以為馮姐和別人不一樣,會理解自己的想法,能幫她出主意,沒承想對方給她的同樣是嘲笑。小玉無比失望,無比后悔,還有一種巨大的屈辱感,同時她也很氣憤。小玉真想對著馮姐耳朵大喊一聲,讓她不要再笑了。她忽然明白了,她們倆從來都不是朋友,更不是什么知心姐妹。她就是馮姐的笑料而已。馮姐和她交往,不斷地升卡,無非是花錢從她這里買開心罷了。

這樣一想,小玉反倒不生氣了。既然不是朋友,那就只是顧客了,完全可以理直氣壯無所顧忍地從她身上薅羊毛了。小玉也笑起來。手上按著,結(jié)結(jié)巴巴地向馮姐介紹了店里新推出的白金卡。馮姐爽快地同意升卡。

從金卡升白金卡五萬元。包括趙姐在內(nèi),店里的人眼睛都紅了,尤其是小秦,眼睛仿佛要滴出血來。她暗自在心里算賬,不到一個月時間,小玉已經(jīng)從自己手里搶去九千元錢了,這真是欺人太甚了,但她又沒理由和小玉發(fā)作,只能啞巴吃黃連。

小玉主動給胖子打電話,讓他麻溜過來,送馮姐回家。她知道馮姐喜歡坐電動車。這次,小玉向馮姐說了謝謝。馮姐不以為然地擺擺手,不知是告別,還是表示升卡的事不值一提。

晚上回到家,小玉看到胖子已經(jīng)把飯菜做好了,臉上掛著一副討好的笑容,媳婦長媳婦短地侍候她吃飯。小玉心里覺得好笑,每當(dāng)心里有想法時,胖子都會是這種表現(xiàn),讓小玉不忍心拒絕。馮姐升了白金卡,能拿到一筆可觀的提成,小玉也很興奮。

夜里,兒子在里屋睡著了,他們也關(guān)了燈,胖子把手伸過來,搭在小玉肩膀上。

“二丫,我想和你說件事,但你得先答應(yīng)我,不能生氣。”

小玉不知胖子鬧哪一出,讓他少廢話,有話就說,有屁就放。

胖子說:“你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不生氣?”

小玉說:“你咋磨嘰沒完了?我不生氣,有啥話快說吧!”

胖子就說了,說的時候還是猶猶豫豫、提心吊膽的樣子。他告訴小玉,每次送馮姐回家時,馮姐都會摟他的腰,而且一次比一次摟得緊,今天,馮姐干脆把整個身子都貼到了他后背上。

小玉突然就生氣了,一下把胖子的手甩開,背過身去。

“你背著我和一個老女人勾勾搭搭!”

胖子急得腦袋直冒汗,“不是說好了不生氣嗎,咋說話不算話?”湊過來哄,小玉把他拱開。弄來弄去,胖子也來了脾氣,“牛二丫頭,你別不識好歹。我才是受害者呢,每次可都是你下命令讓我去送她的,我要是真想和她勾搭,還能原原本本地告訴你?”

胖子說得在理,但小玉還是不依不饒,冷笑一聲,“那你為啥不早說?夾到現(xiàn)在才放出來,還是你心里有鬼?!?/p>

胖子說:“我心里有啥鬼?。∫皇桥履闵鷼?,二是怕自己小題大做,三是為了咱這個家,怕你脾氣急,跟人家馮姐撕破了臉,就再也掙不到提成了。”

小玉就不再說話了。兩個人在黑暗中沉默了好一會兒,胖子碰碰小玉說:“睡吧,明天我得起個早,老丁介紹了鐵合金那邊一個活,我過去看看?!?/p>

胖子轉(zhuǎn)眼就響起了鼾聲。小玉卻無論如何都睡不著。她忽然想到一件事,馮姐每次升卡后,都是由胖子開電動車送回家,從普通卡升到白金卡,一萬、三萬、五萬,剛好和馮姐開玩笑喊出的買胖子的錢數(shù)相一致。這是個巧合呢,還是馮姐在一步步加錢,對她牛小玉進(jìn)行誘惑?她發(fā)現(xiàn)自己正在恨馮姐。又想起馮姐對自己理想的嘲笑,恨就又增加幾分。她恨恨地罵一句老女人,從聊天記錄里翻出那個硅膠女人照片,咬牙切齒地給馮姐轉(zhuǎn)發(fā)過去。

不大一會兒,馮姐回了一個疑惑的問號。小玉看著它發(fā)了會兒呆,忽然意識到那張照片上沒有背景,馮姐根本不會把它和丈夫聯(lián)想到一起,更不會想到他會在辦公室里金屋藏嬌。它可以出現(xiàn)在任何地方,屬于任何一個男人。

“它在你男人的辦公室里?!毙∮駧е瓪獯虺鲆恍凶?。

手指移向發(fā)送鍵時,小玉猶豫起來,如果現(xiàn)在按下去,她確實能向馮姐報仇,但也會徹底失去一位優(yōu)質(zhì)客戶。她這些天來的努力,受到的嘲笑,包括胖子所受的屈辱,就會隨之一筆勾銷。她忽然想起了培訓(xùn)師說過的話:守則第一條,顧客永遠(yuǎn)都是對的。第二條,如果顧客不對,請參照第一條。

小玉把對話框里的字一個個消掉,打出另一行字。

“在胖子手機里找到的,我不知道是啥東西,向馮姐請教?!?/p>

馮姐回復(fù):“這是硅膠伴侶,二丫頭,你可得小心點,不能總拒絕胖子?!焙竺媸谴笮Φ谋砬?。

小玉也回了大笑表情。馮姐發(fā)來一個,她回了三個。

責(zé)任編輯林東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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