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個冬天,聶向明幾乎沒怎樣見過太陽。上夜班的時候,白天在宿舍里睡覺,睡醒后除了到食堂打飯,他都懶得出宿舍,一是上班太累,再就是外面冷颼颼的真沒什么好轉(zhuǎn)的。上了一個月夜班,倒成白班,結(jié)果更可憐,天不亮就要下井,在井下受一個班,上井后洗過澡天就黑了,兩頭不見陽光。輪休幾天,說不定天還陰著,到處慘慘淡淡的。在這個冬天,聶向明的世界里很少有陽光照耀,給他帶來明亮的只有燈光。井下是飛旋的礦燈,宿舍是吊頂?shù)墓軣?,上下班的一路上是一盞一盞泛著黃暈的路燈。
這天,洗完澡,聶向明穿戴整齊,拿手挑起澡堂大門那道臟兮兮的棉布門簾,一股寒風(fēng)撲面而來,才發(fā)現(xiàn)地面落了雪,地上一片白茫茫的晃著眼睛,雪花還在飛舞。聶向明下意識地雙手來回搓了搓,然后又在臉上搓了起來。洗澡的時候臉頰洗紅了,現(xiàn)在出門遇上冷空氣,臉上火燒火燎一陣生疼。
同班的伙計趙強(qiáng)跟了出來,看到地上的雪,大呼小叫地嚷嚷著,下雪啦,下雪啦!
聶向明說,下雪就下雪唄,你瞎高興個啥?
趙強(qiáng)說,下雪了好啊,下雪了能痛痛快快地喝酒,還能睡個好覺。趙強(qiáng)說時,先走了幾步,跨入雪夜里,路燈下的雪地上深深淺淺留著許多歪歪扭扭的腳印子,如同鋼筆在白紙上甩出很多奇奇怪怪的墨點兒。趙強(qiáng)回頭沖聶向明喊,快走幾步吧,我請你喝酒。
聶向明同趙強(qiáng)說,我的抹臉油用完了,這大冷天臉上不抹點兒東西,還怪不舒服呢。
趙強(qiáng)笑著揶揄聶向明,說,一個大老爺們兒,你咋那樣嬌貴,你一天不抹它能少了啥?要真想用,你明天用我的雪花膏便是。
聶向明知道趙強(qiáng)習(xí)慣把抹臉油叫“雪花膏”,和趙強(qiáng)交流久了,他也跟著喊“雪花膏”。于是,問趙強(qiáng),你的雪花膏什么牌子的,我閑了也去買。
下井工人,天天洗澡,冬春季節(jié),剛洗完熱水澡,臉上很容易脫水蛻皮,幾乎所有人都會在更衣箱里準(zhǔn)備點兒雪花膏。各式各樣的雪花膏,瓶子的、盒子的、袋子的,擠在手心里,然后兩只手揉搓均勻,涂抹在臉上,既保持了水分,也光滑了皮膚,還能散發(fā)出淡淡的香味。
趙強(qiáng)不想和聶向明糾結(jié)這個問題,便說,喝酒去。
兩個人來到礦區(qū)市場一處小飯店。點了幾樣菜,要了一瓶“杏花村”,對飲起來。兩個人酒量差不多,菜上齊后,邊聊邊下酒,難得喝得盡興,一瓶酒見了底,覺得沒過癮,又要了一瓶“杏花村”,打包起花生米,回宿舍接著喝。
雪下得不小,踩在雪路上,“咯咯吱吱”的直響。但倆人并不覺得冷。
進(jìn)了宿舍樓,在服務(wù)員值班室碰到了拖地的邱麗華。邱麗華是宿舍樓里公認(rèn)的美女,年輕漂亮,好多單身礦工都對她有意思。邱麗華見他倆喝得暈暈乎乎的,手里竟還掂著一瓶酒,不由抿著嘴笑了,說,你們還喝啊,不去看電視?
趙強(qiáng)說,什么電視?
邱麗華說,《雪山飛狐》啊,好多人都在看呢!
聶向明說,不看,喝酒呢!
邱麗華就笑他們,說,少喝點兒吧,注意身體。
聶向明與趙強(qiáng)進(jìn)了宿舍。他倆原本不在一間宿舍,一間宿舍安排三個人,趙強(qiáng)與另外兩個人在一間,偏偏趙強(qiáng)同別人弄不來,正好聶向明這間有人退了房,聶向明便攛掇趙強(qiáng)搬了過來,搬宿舍的時候也沒辦什么手續(xù),邱麗華知道后把他倆說了一通。好在說歸說,終是沒把趙強(qiáng)攆走,這間房里的另一人經(jīng)常不在宿舍住,因而大部分時間宿舍里只有聶向明和趙強(qiáng),宿舍成了他倆的天下。
關(guān)了宿舍門,趙強(qiáng)把床頭柜拖到兩張床中間,聶向明取過兩個水杯,將“杏花村”倒進(jìn)杯子里,又把花生米攤在床頭柜上。兩個人開始繼續(xù)喝酒。宿舍里暖氣充足,趙強(qiáng)脫了鞋,盤腿坐在床上,聶向明也把外套脫下來。倆人碰一下杯,啜一口酒,撿一?;ㄉ兹M(jìn)嘴里,偶爾還喝一下水,接著再山南海北想起什么聊什么胡吹一陣子。
趙強(qiáng)說,還是自己宿舍自在,想怎么喝就怎么喝。聶向明拿出口袋里的“蝴蝶泉”煙,給趙強(qiáng)扔了一支,自己也點了一根,吸上一口吐了一個煙圈,煙圈在空中飄浮著,一會兒便變輕變淡,彌散在宿舍中。趙強(qiáng)吐出來的煙氣與之交匯在一處。借著幾分醉意,聶向明忽然問了趙強(qiáng)一句,你覺得邱麗華怎么樣?趙強(qiáng)沒想到聶向明冷不丁會問這個,愣了一下神,跟著回了一句,好啊,挺好的。
宿舍樓里每層都有服務(wù)員,三個人三班倒,除了邱麗華外,還有兩個四十多歲的礦嫂。礦嫂年齡大了,和礦工們打起交道來潑潑辣辣的啥話都敢說,有一年夏天一個青工在宿舍里裸睡,毯子也不蓋,打掃衛(wèi)生的礦嫂開門后正巧碰到,劈頭蓋臉地就把小青工罵了一通,弄得小青工倒不好意思起來。這樣一比較,邱麗華那種少女的爛漫與羞澀顯得更招年輕人喜歡。
趙強(qiáng)回過神來,問聶向明,你不會是對邱麗華有意思吧?我聽人說,她好像搞著一個對象呢。
聶向明說,你看你,說哪里去了,我就是隨便問問。
趙強(qiáng)會心一笑,說,別裝了,有意思就有意思吧,這有啥不能說的,邱麗華挺不錯啊,我是有對象了,爹媽在老家給找了一個,還催著我回去辦事呢,要不我也追追邱麗華。
聶向明說,我就是不知道邱麗華和她那對象處成啥情況了,我倒是想和人家好,可不曉得人家對我啥態(tài)度。
趙強(qiáng)嘆了一口氣,說,估計你沒戲啊,我聽說追邱麗華的是礦上供應(yīng)科長家的公子,那小子流里流氣的,在隊里也不好好上班,可架不住人家有個好爹,邱麗華不是臨時工嘛,那小子說能給邱麗華轉(zhuǎn)了正,這條件擱誰不動心?你說你能嗎,你有這背景嗎?
聶向明臉色黯淡下來,是啊,他只是個下井的窮小子,自己都顧不過來,哪里有實力給邱麗華解決工作問題。想了想,舉起杯說,喝酒!
趙強(qiáng)醉意漸濃,喝了酒,賤賤地笑著說,你也別灰心,邱麗華是真好看,雖說搞不成對象,但你想想還是行的,她的一對奶子,還有翹屁股,摸起來一定很帶勁啊。
聶向明一把朝趙強(qiáng)打過去,說,你惡心不?有種你把你對象也叫我摸摸啊!
趙強(qiáng)被聶向明打急了,說,你神經(jīng)什么,邱麗華又不是你對象!
聶向明輕輕推開值班室的門,發(fā)覺邱麗華一點反兒應(yīng)也沒有。他喊了一聲邱麗華,邱麗華還是一動不動。聶向明這才感覺有些不對勁兒,走過去推了一把邱麗華,對方仍然毫無意識。聶向明慌了,不知道這是咋回事,仔細(xì)看邱麗華趴著的桌子,桌子上放著半杯水,水杯旁還有一個擰開的白色藥瓶,藥瓶蓋丟在一邊。聶向明拾起藥瓶查看標(biāo)簽,標(biāo)簽上赫然寫著“地西泮片”。
聶向明不解,尋看下面的幾行小字,功能與藥效,一看把他嚇了一跳,這不是安眠藥嗎?聶向明大驚失色,容不得多想,抱起邱麗華就往礦區(qū)醫(yī)院跑。
醫(yī)院的值班醫(yī)生觀察了一番不省人事的邱麗華,又看看喘著粗氣的聶向明,埋怨道,你們這些年輕人到底是怎么搞的?幸虧你送來的及時,不然要出大事呢。說著,急忙安排進(jìn)手術(shù)室洗胃搶救。聶向明還想跟進(jìn)去,護(hù)士把他攔在了手術(shù)室外面。
聶向明站在手術(shù)室外,揪著心來回踱步,想不明白邱麗華是咋了,碰上啥不順心的事情了?再回過神細(xì)想,怪不得今晚見到她,老是感覺怪怪的,一點兒也不像往常的樣子,這樣的征兆其實聶向明本該察覺出來,可他竟粗心到如此地步。但是,不管遇上什么事情,總會要辦法解決的,沒有邁不過去的坎,自尋短見,何至于此?
醫(yī)院長長的走廊幽深幽深,漫長的等待讓聶向明備感煎熬。
終于,手術(shù)室門打開,吊著點滴的邱麗華被推了出來,人還未清醒,醫(yī)生安排住院。邱麗華住進(jìn)了病房,聶向明也跟著進(jìn)了病房,在邱麗華的身旁陪護(hù)起來。邱麗華的臉色像墻皮一樣蒼白。聶向明的心中焦慮不安,疑團(tuán)重重,但他一直在默默祈禱,希望她能快點兒醒來,早點兒好起來,把所有的不愉快都拋到九霄云外。
天亮的時候,邱麗華醒了。
聶向明熬了一夜,困得腦袋貼在床沿上打著盹兒,感知到邱麗華的動靜,他迅速抬起頭,關(guān)切地說,你可醒了。
邱麗華苦澀地說,你何必救我呢?
聶向明說,看你說的傻話,有啥想不開的?真有煩心事,給我們大家說一說,我們總會想辦法幫你的。
邱麗華不想聽聶向明說話,臉上浮現(xiàn)出痛苦的表情。
聶向明說,莫不是家里遇上什么難纏事了?
邱麗華閉上眼,搖了搖頭。
聶向明又說,難不成胡老二那個龜孫子欺負(fù)你了?
邱麗華虛弱地說,你別說了。
聶向明敏感地捕捉到,這事肯定和胡老二有關(guān)系,還想再追問一下。
這時,護(hù)士走進(jìn)了病房,看了看邱麗華,說,醒了?又對聶向明說,你是她家屬吧,昨夜忙得沒顧上,你現(xiàn)在需要去補(bǔ)一下簽字手續(xù),還要去交一下治療費用。
聶向明尷尬地?fù)现X袋,說,我這就找她家里人去。班是上不成了,聶向明出了醫(yī)院,托人給邱麗華礦上的小姨傳話,叫她盡快來醫(yī)院,然后返回病房繼續(xù)陪邱麗華。
不多時,邱麗華小姨和小姨夫趕來醫(yī)院,一進(jìn)病房,邱麗華小姨便大哭大叫的,撲到邱麗華跟前,說,閨女啊,你犯什么糊涂,辦什么傻事,真要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怎樣跟你爹媽交代啊。邱麗華小姨夫也是一臉關(guān)心狀。邱麗華像干了錯事的小孩子,低著頭一言不發(fā)。聶向明呆立在那里,不知道該勸誰。
邱麗華小姨把邱麗華數(shù)落了個痛快,一扭頭看到聶向明,便認(rèn)定聶向明與此事有關(guān),不問青紅皂白,直接把矛頭對準(zhǔn)聶向明,破口大罵,一定是你這個混小子,你干什么缺德事了,害得閨女要走這步路,今天,老娘先把你廢了。說著,張牙舞爪朝聶向明撲打過去。
聶向明毫無防備,瞬間臉上被邱麗華小姨抓了一道子,慌忙起身躲閃,嘴上還極力辯解??汕覃惾A小姨不聽,仍舊窮追猛打。
邱麗華急了,使勁吼道,小姨,你打人家干什么?
邱麗華小姨夫感覺不對,這才把邱麗華小姨攔下來。聶向明苦笑著說,你們真誤會我了,我是真不清楚她怎么了,昨天夜里碰到她吃藥成那樣了,我總不能見死不救吧,這才送來醫(yī)院的。邱麗華小姨半信半疑,問邱麗華,真不是他?邱麗華點了點頭。邱麗華小姨又問,那是誰啊?邱麗華說,哎呀,小姨,你就別問了。一賭氣,把臉扭到一邊。邱麗華小姨怒氣不消,說,甭管他是誰,叫老娘知道后,要他好看!
僵持了半天,邱麗華小姨也沒問出有啥有價值的東西來。聶向明在病房里待著很為難,留也不是走也不是。邱麗華小姨夫似乎看出了什么,拉了拉邱麗華小姨的胳膊,說,要不咱先回去吧,給閨女熬點兒湯,帶點兒吃的,一會兒再送來。邱麗華小姨想想也對,瞧了一眼聶向明,罵罵咧咧地走了。
病房里只剩下邱麗華和聶向明,兩人相顧無言。
隔了一會,聶向明還是忍不住,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測,他問了邱麗華一句,到底是不是胡老二?
邱麗華說,都告訴你別問了,你咋還問?
聶向明說,我不是關(guān)心你嘛,你的事總得說個清楚啊。
邱麗華抬頭看了看聶向明,一眼看到他臉上被抓出的血印子,沒憋住“噗哧”笑了出來,說,你真傻,你剛才也不知道跑。
聶向明說,我跑什么跑,我堂堂正正的干什么要跑,我要跑了,那不是更說不清了。
幾天以后,邱麗華逐漸好轉(zhuǎn),辦了出院手續(xù)。邱麗華小姨本來是計劃告訴邱麗華父母的,可邱麗華死活不讓說,她小姨見她氣色一天比一天好,也就暫時壓了下來。中間,拐彎抹角又問了她幾次事情的起因,但無論怎樣也撬不開她的嘴。倒是這幾天,聶向明沒上班,陪了幾天,通過觀察,邱麗華小姨漸漸改變了對聶向明的看法。
出院的時候,聶向明跑前跑后。邱麗華小姨悄悄對邱麗華說,這小伙子不錯,我看,他對你是真心的,你不考慮考慮和他處處對象?
邱麗華看著聶向明忙碌的樣子,想起自己的事情和這幾天的經(jīng)歷,一番思前想后,眼角不由得兒有些濕潤。
聶向明答應(yīng)邱麗華,不把她喝安眠藥的事情說出去,果然,聶向明做到了守口如瓶,連他好哥們兒趙強(qiáng)都沒提過一字。聶向明還保證不再跟邱麗華打聽以前的事,盡管心里很憋屈,可他也不想讓邱麗華再傷心難過,從醫(yī)院出來,當(dāng)真沒再過問過這件事。
邱麗華還在宿舍樓上班,開始和聶向明交往。
和聶向明在一起,邱麗華并沒有怦然心動的感覺,她覺得聶向明更像是老家鄰院的一個哥哥,待人實誠厚道,沒有花花腸子。若是放在以前,她肯定不會認(rèn)為自己會和聶向明有什么過多的瓜葛,但經(jīng)歷了這次變故,使她明白了許多事理,同時看清了好多人的面目,相比而言,聶向明雖笨拙木訥,甚至連幾句騙人的好聽的話都編不出來,卻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人。
冬天即將過去、春天就要來到的時候,邱麗華倒了班,主動約下了班的聶向明出去溜達(dá)。聶向明心里一喜,跟著邱麗華上了街。剛開始,聶向明還有點兒緊張,走得慢。邱麗華回頭喊他,你快點兒啊。聶向明這才趕上來,兩個人并肩走著。礦區(qū)的街燈把他倆的身影照得忽長忽短。
走了一段路,清冷的街上沒了行人。邱麗華就問聶向明,說,有一件事,我跟你說一下,說完后不知道你同意不?
聶向明說,啥事?你盡管說!
邱麗華說,咱們搞對象吧,你愿意嗎?
聶向明一愣,起初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待他明白了邱麗華的意思后,激動得手舞足蹈,想要一下子抱住邱麗華,說,我愿意,我當(dāng)然愿意了。
邱麗華伸手?jǐn)r了他一下,說,還有一件事,我得跟你提前說一下,聽完后你要是能接受,我就和你在一起,你要是接受不了,我也不會強(qiáng)求的。
聶向明說,你說!
邱麗華說,你知道我為什么喝安眠藥嗎?其實,我不該騙你的,原先我確實是和胡老二搞對象,他太不是個東西了,欺騙我的感情,還害得我去打胎,他說不想讓我大著肚子和他結(jié)婚,等我打完胎恢復(fù)好身形,抽合適時間再說結(jié)婚的事,我信了他,可那幾天我忍痛打了胎,聽說他又和別的女人好上了,好像還是一個領(lǐng)導(dǎo)的女兒,正商量著婚嫁的事呢。
聶向明聽著聽著,臉色變了,雙手攥緊了拳頭,說,這個王八蛋,看我不揍死他!說著,扭身欲走,一副要找胡老二一決高下的架勢。
邱麗華一把拽住他的胳膊,說,你神經(jīng)什么?早知道這樣,我就不該和你說。
聶向明說,那怎樣,你的罪就白遭了?他風(fēng)流快活,你卻差點兒丟了命?
邱麗華說,現(xiàn)在只說你和我的事情,不提他,我和你坦白說這些,就是不想對你有所隱瞞,你要真在意這個的話,咱們便好聚好散,趁早了斷。
聶向明說,我是不甘心便宜那小子,逮住了非好好教訓(xùn)他一頓!
邱麗華說,你把他揍一頓又能怎樣,難道還嫌這件事知道的人少嗎?你要真想把事情弄大,讓我徹底抬不起頭來,那你去找他吧,我肯定不攔你。
聶向明緊握拳頭,只感覺有勁使不出來,狠狠地在空中掄了一下,咬著牙,卻也無話。
倆人默不作聲,沿著礦區(qū)夜里寂寥的街道往回返。兩個人高低錯落的身影被路燈照得有些紛亂,時而疏離,時而緊密,時而重疊。
聶向明的心里有些凌亂,就好似身前身后雜亂的影子一般。他想起胡老二的所作所為,恨不得把他打倒在地。他的心里恰如百爪撓心,他想和邱麗華好,但邱麗華卻已不是原來的邱麗華,他想和邱麗華斷,但又舍不得。
眼看著走回宿舍樓了,聶向明停了下來,對邱麗華說,你先回去吧。
邱麗華說,我再問你一句,你還能接受我嗎?如果能,那咱們就好。
聶向明大聲說,不管你過去怎么樣,我只看重你現(xiàn)在,還有以后,只要你愿意跟我好,我就會加倍對你好的。
邱麗華,如釋重負(fù)地笑了,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物件,遞給聶向明,說,給你的,你拿著。說完,扭身跑了。
聶向明一看,是一盒“大寶SOD蜜”,沒想到邱麗華會送他這樣的禮物,他心里美滋滋的,像吃了蜜一樣。
杜茂昌:山西省長子縣人。山西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煤礦作家協(xié)會會員。在《陽光》《山西文學(xué)》等刊物發(fā)表小說、散文多篇,出版小說集《苗子》《對峙》,散文集《走進(jìn)夜晚》。魯迅文學(xué)院首屆煤礦作家高研班學(xué)員,曾獲第七屆全國煤礦文學(xué)烏金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