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魚
初來倫敦,我對這里地鐵的印象很壞。
面對世界上最古老的地鐵系統(tǒng),20多米高的深潛扶梯,沒有明亮的燈光,也沒有現(xiàn)代化的直升電梯,我的慌張感無處遁逃。
倫敦地鐵有將近160年歷史,四通八達的地下,是另一個幽暗而深邃的世界。日積月累,布質(zhì)椅套的清洗問題,為很多人詬病。每天巨量的人流,讓靠背處被磨得發(fā)白,坐墊上攢了厚厚的油漬。英國媒體稱,部分線路的地鐵座椅從來沒有拆下來清洗過。名列第一的,便是我經(jīng)常坐的District Line。
此外,在我看來,地鐵的月臺也充滿危險因子。站臺上沒有安全門,直面光禿禿的鐵軌。大部分時候等車,我都小心翼翼地躲在安全黃線后面。腦海里忍不住想象,假如被人推下去,快一米高的月臺我能爬上來嗎?
行駛的地鐵隨意變道也是個問題。剛來的時候,整個人是閉塞的,耳朵也是關(guān)著的,不注意去聽地鐵上的廣播信號。有一次,在Earls Court站,大家紛紛下車,我摸不著頭腦,選擇原地不動。后來直到地鐵把我拉到了大郊區(qū),我才明白它臨時改了終點站。
假如在夏天乘地鐵,那真是一場浩劫。地鐵里沒有空調(diào),密不透風,在人擠人的地鐵車廂里,陪伴你的只有人味兒。
上述所有問題的傷害值,加起來都比不上倫敦地鐵的扶梯,那真是我過不去的一道坎兒。如果說,錯綜復雜的倫敦地下交通系統(tǒng)是另一個世界,那么二十多米深,五十多米長的扶梯,則像是這個世界里潛伏的一只巨獸。
下扶梯是一項艱難的挑戰(zhàn)。不能看下面,會有一種墜落感;也不能盯著扶梯看,扶梯會越走越快。最好的辦法就是喘上幾口粗氣,像個正常人認準一個階梯,果斷踩上去。
踩上了扶梯,噩夢遠沒有結(jié)束。扶梯上有人從左側(cè)急速下行,有人背對運行方向站著在聊天,還有小情侶在接吻。而我緊緊摳住扶手,掌心里一片虛汗,雙腿發(fā)軟,膝蓋顫抖。兩旁電子廣告牌的光,讓我暈眩。左手邊偶爾有拾級而上的人,輕輕地碰一下,我的心就被吊起來,怕被碰倒。
每隔一段,扶手邊就會有紅色的按鈕,那個是緊急制動裝置。盯著它看,我常??诟缮嘣?,覺得自己下一秒就要暈厥,不知道那個裝置是否真的能應(yīng)急用。
有一次,坐在飯桌對面的Cina向我發(fā)問,“Ms zang,你喜歡倫敦生活嗎?”她來自斯里蘭卡,和她一起的是她的比利時老公,Dan。我們夫婦和他們一起約飯局。(“張”對他們來說太難念,被叫臟小姐我早已見怪不怪。)
“這個問題嘛……”我剛準備回答,老公就搶先發(fā)言了,說我還在慢慢適應(yīng)中,覺得倫敦地鐵不太安全。我趕緊點頭,邊比劃邊說:“是的,連站臺都沒有安全門呢,可太嚇人了吧?!?/p>
Dan告訴我,雖然安全門安裝維修費用很高,但是出事后的賠償費更高,政府肯定早就權(quán)衡過了。現(xiàn)在依然沒裝,說明事故率不高,還是相對安全的。另外,人有趨利避害的天性,也會分外注意的,就像你在馬路上走,也不會往車道上撞不是。
我一聽,好像是這么個道理。再看Dan,他是個工程師,言之鑿鑿,后退的發(fā)際線證明了他的權(quán)威性。
Cina沖我眨了眨眼睛說,別害怕,倫敦的地鐵有很多可愛之處。比如,他們會給孕媽媽發(fā)可愛的小胸章,上面寫著“Baby on Board”。
的確,倫敦地鐵也有很多人性化的地方。地鐵上,人們經(jīng)常看到推著嬰兒車的寶媽們,在無障礙區(qū)愉快地聊天。這片小小天地里,還出現(xiàn)過旅行者和她們的大件行李,出現(xiàn)過騎行俠和他們的自行車。殘疾人也能很有尊嚴地開著自己的輪椅在這里休憩片刻。
除了各路乘客,倫敦地鐵還允許帶寵物上車。地鐵里沒有信號,鮮少有玩手機的人,很多年輕人會揣一冊紙質(zhì)書慢慢翻看,身邊的老爺爺在做報紙上的數(shù)獨游戲。恰到好處的疏離感,地鐵上的時光,讓人能從緊張的日常生活中抽離出來。
一轉(zhuǎn)眼,在倫敦已經(jīng)生活六個月了。雖然倫敦地鐵扶梯恐懼癥還沒好,但我對倫敦的地鐵已經(jīng)不那么懼怕了,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能夠昂首闊步走進直梯,“?!薄撊龢堑搅耍缓?,在倫敦的“地下世界”和大家相視一笑。
據(jù)網(wǎng)絡(luò) 編輯/王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