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墨
我不打算和毛儷一起走了;我準備找胡書凝或者劉琪玩,不再連上廁所也要叫上毛儷了;我準備屏蔽毛儷,不看她的朋友圈,也不讓她看我的;我不想再去她家吃她媽、也就是我舅媽做的糖醋排骨了……除了親戚和同班同學這兩個我沒法改變的關系,我是不想和她有更多關聯(lián)了。
我假裝聽不見身后毛儷喘著粗氣的叫喚:“……死丫頭,到底怎么了?我哪兒得罪你了?”
我越走越快,上樓梯時,抓著扶手使勁往上竄,就是不讓她追上我。
第一節(jié)課間,毛儷幾乎是撲到我的課桌旁的。她用指尖使勁點著我的文具盒,發(fā)出脆脆的聲響:“你到底怎么了?”
她用從未有過的尖細嗓音招來了一圈人圍觀,可她反應足夠快,甜兮兮的微笑立刻爬上臉:“不就是沒把那個秘密告訴你嘛!”聲音里加了一點點嬌憨,“圍觀群眾”的同情心立刻偏向了她。
哼!她就是會玩這種小把戲。
我低頭不語。可是,我也不想讓大家看笑話,暗暗咬牙,一揚臉,笑著說:“我真沒生氣!”
同學們幾乎同時“哦”的一聲,立即散去。
可誰知道,毛儷把頭湊過來,嘴巴貼近我的耳朵,熱烘烘的氣息吹進我的耳朵:“我會告訴你的,你就等一等嘛!”
她以為是那件事。我倆在講誰家有寵物貓寵物狗寵物鸚鵡的事,她說她私自養(yǎng)了一只寵物,一再強調是“私自”,而且現(xiàn)在不能告訴我。當時我瞪大了眼睛,說:“倉鼠!”可她猶豫了片刻,卻不說了。
肯定是倉鼠!因為所有人都知道我最怕老鼠,也包括倉鼠!
我一天沒理毛儷,放學當然也不和她一起走,她在我身邊急得抓耳撓腮。
第二天我還不理毛儷,同學們又詫異起來。我視而不見,毛儷安靜地遠遠地偷瞄我,不再靠近。
第三天我仍然沒理毛儷,不光毛儷毛了,連我自己也有點毛了。
心里真是不舒服。
其實我就是看不上她媽和我媽聊起她時眉飛色舞的樣子。不就是她女兒比我漂亮點、學習比我好點、畫畫拿過區(qū)一等獎、看見大人總能主動問好嗎!就算是這樣,也應該低調點,不應該總在我媽面前讓毛儷當“別人家的孩子”!其實我也不差呀!關鍵是每次毛儷媽說完,我媽準保教訓我:“你跟毛儷學學……”反正自從毛儷家搬到我們這個小區(qū),我們成為同學之后,我就沒有好日子過!
她們都不知道毛儷的另一面,比如她在家長面前裝乖背地比我都活蹦亂跳,但我不能說,我可不做那種人!永遠不!并不是因為“別人家的孩子”是毛儷——我的小表姐加閨蜜,現(xiàn)在應該說是曾經(jīng)的閨蜜,至少我是這樣認為的。
我胡思亂想了好多:明年上初中,我們一定還會上同一所學校,就算不分在一個班,也是一個年級,見面是必須的,真不要說話了?我的外婆、毛儷的奶奶,下個月過七十大壽,全家人都要聚在一起,我倆不說話,大人們怎么想?
我早上賴床時想啊想的,我媽叫了我好幾次都沒聽見。
可是毛儷來了,自以為是地悄悄進了我的屋,手里拎著個紙盒子,把紙盒子往我床頭柜上一扔,吼我:“自己打開看吧!”
我立刻尖叫:“我的媽呀!快把你的破倉鼠拿走!”我用被子緊緊地裹著頭,身體瑟縮成一團。
我媽應聲入門,幾乎是嚎叫著:“天哪,儷儷,你怎么帶這東西來了!”
毛儷把紙盒子打開,跳上床,拽開我的被子,扒開我的眼皮:“不是倉鼠!”
我一聽,霍地起身,我和我媽都驚呆了,紙盒子里面是一只大黑蜘蛛!黑蜘蛛身上毛絨絨的,腿上有黑灰條紋,和我們平時見過的不太一樣。
“這是我以前的同學送我的寵物蜘蛛!我不說,是怕走漏了風聲,被我媽知道。這盒子一直放在我的床底下,我怕我媽拖地時發(fā)現(xiàn),在盒子前面還用鞋盒子遮擋了呢!我始終都在想怎么和你一起玩它又不被媽媽發(fā)現(xiàn)!”
我媽吃驚地看著毛儷,眼睛里寫著幾個問號:“毛儷,你怎么敢背著你媽養(yǎng)這么奇怪的東西?毛儷,你膽子怎么這么大?毛儷,你是這樣的孩子嗎?我沒看錯人吧?”
嗯哼!這就是毛儷的另一面,這只是一點,還有許多,可我就是不告訴我媽!
然后,我和毛儷和好了。
我媽說我舅媽不再當她的面夸毛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