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大海相處
在島上時,四周海水滔滔
海風腥咸;陌生的氣息能打破內(nèi)心的
寧靜。前方比深淵還深
牡蠣、海星、八爪魚……
藏身于此。漁民收獲卻難以入侵的水域
漁船的馬達聲聲,也是路過
滴漏的柴油,飄散水面
出海的印跡難以融入海水
而島嶼是大海的骨頭
漁民的家園;避風港灣一如
大海的胸懷,波濤起伏的溫順
在夕陽的余暉中鍍上悲憫
一首老歌
夜晚就這樣來了
街燈魅惑的眼睛
沒有變。多年之前也是這樣
旋律抓心,唇紅齒白的過去
一路走來都是揮霍
叛逆的拳頭,毫無顧忌的嘶吼……
在江湖的街頭做英雄的夢
當還能記得,還能哼唱起這些
只是懷念而不炫耀
如你獲得了新生
樸樹
我知道它叫樸樹,是后來的事。
好些年,它在臥室的窗外
四季有了區(qū)分
也如世間萬物的炎涼。
每年的熱情似火
在寒冬的枝頭熄滅,留下枝干
黑白剪影般簡單。
唯有行人沒有變,香格里小區(qū)
沒有變。重復經(jīng)過樸樹的身旁
對于多數(shù)人,越近的更替
越是每天生活不覺中失去的那些。
尋寺記
那座相隔幾百里的山寺
須彌山用現(xiàn)代漢語召集信徒
盛夏的山里,鳥鳴蟬嘶蟲叫
但見不到它們的身影
它們躲在午后山寺的空寂里
暫歇的過堂誦經(jīng)
像沉默不語的佛
香煙繚繞之中落下灰燼的火星
山風吹動風鈴
清脆的撞擊聲
又開始一場誦經(jīng)
抬頭望浮云
另一個自己來了又走遠
對岸
河面變寬了,對岸沒有遠去。
一連幾天,暴雨發(fā)動騷亂,
罪惡流入河中;濕氣就像河流的嘆息。
早晨的熹微除了讓植物們上癮,
其實那是交替的黑暗。
包括公園晨練的老人,
需要跨過橫亙的河流去對岸。
信仰不在于追隨者日常的布道,
它有時簡單一如數(shù)學公式,
只要開始代入,不同路徑都能趨向答案。
對岸即將竣工的兒童樂園,
形同子宮,光明到來之前,
先要跨過眼前這條橫亙的河流。
尋春
從大錢港的河堤開始,
苔蘚類植物為裸露的泥土打上補丁。
在寒潮與溫暖之間需要這塊遮羞布。
那些即將飛抵的鳥雀一生都在逃離,
冬青枝柯上的巢在去冬雪后分崩離析;
無法預料的傷感如同大水中的家園。
柳枝的芽、返青的牛筋草點燃奔波的火把。
窗外月光
她已嫁作人婦
喜讀《紅樓夢》,喜愛黃昏陽臺靜坐
織一件鵝黃的毛衣
那天她漫不經(jīng)心說出一句
喜歡,私奔也沒什么不好
那年她十九歲
從此窗外月光是連接兩岸的渡船
她消失在顯眼的人群里
月亮之上的墓碑
總有烏云留下的痕跡
月光之下,心底空如寰宇
像從沒走進過彼此
紀念日
今夜沒有月光連一顆星都沒有。
中山路步行街絲綢般的虛無。
那些絢麗的店招如每一次謀面,
轉(zhuǎn)身離開之時,
把剛裝滿的心掏空。
月圓之夜被合在線裝書里,
為了紀念自己過多的煽情。
一朵飄飛的雪花替代月光落在人間,
如玉生煙。
發(fā)奮多年的書生聽到溪流破冰之聲。
這是要翻讀《詩經(jīng)》的日子。
在下一個轉(zhuǎn)身蒹葭開始輕盈如雪花,
紛飛之時,讓所有人仰望。
水邊
環(huán)湖而生,一些蘆葦在枯黃,
因為風,吹走葦絮,如游子離去,
不留印痕……
斷落的水草漂浮水面,
隨波逐浪,和波濤一起親吻堤岸;
泛起的泡沫,濤聲的另一種存世。
深秋,像一個劫數(shù),
相思或者癡呆,
水面兩只纏綿的蝶,
賦予蘆葦新生。
蝴蝶應(yīng)該飛在水面,
干凈的水,月亮的水;
桃花易逝,楊柳傷情,
水邊都有你的三生三世。
吳藝,1970年代出生于安徽蕪湖,現(xiàn)居浙江湖州。詩文散見《詩刊》《星星》《揚子江詩刊》《詩歌月刊》《詩潮》《江南》等報刊。另著有詩集2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