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嘯
在華人超市看到一塊雪白肥美的板油,買它!
小時候跟著膾不厭細(xì)的奶奶,她的廚房里有兩個白色凹凸雕花的胖肚子陶瓷罐子,一罐裝白糖,一罐裝豬油。我對奶奶煉豬油的過程沒啥印象,但對豬油炒青菜的特有葷香有清晰的味蕾存貯。奶奶的八仙桌上有兩個奶藍色的深槽玻璃零食碟,里面總有好吃的,比如咸橄欖、芝麻醬白糖拌果仁,再就是噴香的白糖豬油渣。我奶奶煉的豬油渣不老,仍然飽含油脂,我走過來走過去,都會從藍碟里挖一小勺油渣到嘴里,滿足地在嘴里抿碎,享受每個脂肪分子釋放出來的肥美,總之等于喝了一小勺油,看我現(xiàn)在這體量,那是相當(dāng)對得起小時候一小口一小口抿的白糖油渣。我奶奶很拿手一款豬油拌面——大油面,后來我老爸繼承了奶奶的廚藝,他做的大油面在親戚朋友中享有盛名,我表弟管那款面叫大姨夫面。那款面看著簡單,不知道有什么秘籍,老爸走后,我和我妹都挑戰(zhàn)過大油面,均未做出我奶奶和老爸出品的味道來。曾經(jīng)有一碗風(fēng)流絕代的面擺在我們面前,我們沒有珍惜,現(xiàn)在做面的親人不在了,黃氏大油面宣告失傳。
來深圳后,我和湘菜一見鐘情,因為湘菜中無論是米粉還是碟簡單的小白菜,都因為豬油的參與成為肥美誘惑,與童年記憶對上了暗號。
多年以后,終于在南半球遇到板油。我在朋友圈喊了一嗓子煉豬油有什么竅門,然后我得到了一份煉油大全,本著取之于民分享之于民的美德,把我按照大家支招的操作過程匯報一下。
首先翻看板油有沒有淋巴結(jié)、血管之類,有就割掉,如我買的這塊干凈純粹,白花花一坨好板油,這個環(huán)節(jié)可以略過。然后切成一兩立方厘米的小方塊,蔥姜米酒灼水。水開倒掉,再加水,加一點點鹽,蓋鍋蓋大火熬,水快熬干開始出油的時候,可以加蔥姜八角花椒等香料,勤扒拉著點,小心煳掉,鏟子一定要擦干水,不然滾燙的豬油濺手上,就出事故了。如果想用豬油做點心,怕味道沖撞,香料略過。比較講究的話,肉丁邊緣有點點發(fā)黃時,就用漏勺把肥肉丁撈出來,這時候萃取出來的豬油雪白細(xì)膩如羊脂玉。剩下的油渣繼續(xù)回到鍋里萃取,可煉至焦黃。我偷了點懶,把兩次萃取合并,油渣像我奶奶煉的那樣,沒到焦黃程度就收工了。朋友指點說,不太枯的油渣切碎,加一點花椒粉和花椒鹽,可以做千層餅。
當(dāng)晚做了豬油渣炒圓白菜,蛋炒飯里面也扔了把油渣,美味得很罪惡。
蔡瀾稱自己為“豬油佬”,他把豬油撈飯列入他的“死前必食”清單,直抒胸臆說“谷類之中,白米最佳,一碗豬油撈飯,吃了感激流淚”。好像有幾年豬油因膽固醇含量高被打入食用油界冷宮,這些年名聲有所反彈。2018年2月BBC還將豬油評為最有營養(yǎng)的十大食物之一。
不管怎樣,現(xiàn)在我也是冰箱里有罐雪白豬油的人了,感覺很霸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