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行

棋盤山下有五個小屯，二百來戶人家，拉起一支抗日義勇軍隊伍，竟無人掛帥。五屯頭人找來找去，找了個女人，袁大腳。

袁大腳原是張作霖一個老兵的女兒，自幼練得一手好槍法。只因腳大，被稱為“袁大腳”?，F(xiàn)在還是個三十未過的媳婦。她斷然不受，說難擔此重任，棋盤山下這么多男子漢，怎用得著個婦道人家。

第三次請就只來了四個屯甲長，其中一個叫胡望天的已放出話來說，騍馬終究上不了陣，不去請啦！可這次她偏偏把飯勺往鍋蓋上一敲，應了！她說抗日救國人人有份，既然父老鄉(xiāng)親如此抬舉，就不容再推辭了。只是有一條：五屯甲長都要帶頭入伍，從此棋盤山下，軍政一盤棋，男女一條心，大家都是王八吃秤砣——鐵心打鬼子！

這話雖然粗了點兒，可也氣吞山河?。?/p>

嗬！這一條厲害，袁大腳一下子成了棋盤山下的女皇。

打這起，棋盤山下五個小屯的青壯年，在袁大腳的指揮下，集中了長短槍支和大刀長矛，日夜操練。五屯甲長中有四個認真帶兵，只有那胡望天，原是地主，自恃財大氣粗，哪會把袁大腳看在眼里。所以操練時經(jīng)常不到，到了也隨隨便便不聽指揮。袁大腳早已看在了眼里。

這一天，正在操練時，胡望天竟要把他們屯的兵丁拉走，去給他家蓋牛棚。袁大腳出來一勸阻，他便出口不遜：“別給點兒面子，就裝大瓣蒜！母雞若能打鳴，還要公雞有啥用！”

大家對袁大腳這個人物，是屬兔還是屬虎的未摸透，可胡望天是啥角色誰都清楚，便都瞅著袁大腳。袁大腳不由心中發(fā)躁，她一跺腳喝令站下，胡望天回看一眼依然領人往回走，不但未予理睬，竟還拋出話來：“嗬！顯擺大腳，還跺起來了，這嚇唬誰呢！”

“站下！”

“老子不站下，你還能怎樣？”胡望天又極其輕蔑地回頭看了一眼。

“站下！”袁大腳氣出丹田，大喝一聲，連棋盤山都報以回音，大家都跟著一愣。

“真不愧腳大嗓門兒高……”胡望天又回頭看了一眼。

“恕我魯莽了！”袁大腳隨手掏出大鏡面匣子槍，叭一聲，胡望天的狐貍皮帽掉在了地上。這只是一瞬間。

大家一驚，胡望天的臉都嚇得沒血色啦！袁大腳這時倒平靜了，她不慌不忙走過去，把胡望天的狐貍皮帽子撿起來，彈彈上面的塵土，用雙手給他戴上，并滿含歉意地說：“實在對不起，讓胡甲長受驚了?！彪S后回轉身去，又聲音平和卻斬釘截鐵地甩了兩個字：“操練！”

從此，全隊震動，人心敬畏！聽從指揮，認真操練。胡望天這回徹底服啦，再不奓翅了。

棋盤山下有位教私塾的老先生，對此非常感奮，逢人便說：“這女人不凡，具有將才?！彪S后又把這事編成了一段評書，名曰《袁大腳一槍鎮(zhèn)群雄》。

好個袁大腳，還未等打鬼子，名聲就揚出去了。

（原載《百花園》1993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