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嘉青
那年,我從外地回家過年?;疖囎叩桨肼?,就看到雪下得正緊,地面上已經(jīng)是白茫茫的一片。
下了火車,幸好還有班車跑縣城,我裹著一身雪花上了車。車子開得很慢,像只蝸牛在慢慢爬。等到了縣城,已是傍晚了。由于下雪,好多門店早早就關(guān)了門,偶爾會有輛車子緩緩駛過。因為有雪,夜晚才顯得不那么黑。距家還有十幾里地,找車子已經(jīng)是不可能的,我決定徒步回去。
正當(dāng)我收拾好東西準(zhǔn)備走的時候,有個男子湊了過來:“兄弟,你去哪兒?”
我看了看他,他戴著帽子,不過能看出胡子挺濃,眼睛也閃著亮。我一下子警覺起來,頗有幾分不耐煩地問:“你問這干嗎?”
他嘿嘿一笑,一團(tuán)霧氣從臉前升起來:“我是去石莊的,距這兒十幾里呢,這時候到哪兒找車?只能走著回去。雖然下雪天不黑,但一個人走路也怪孤單的,我看你也是要走著回家,就問問是不是一方向,咱也好做個伴?!?/p>
我一聽,心稍稍放下來些,石莊跟我所在的村子挨著,料他也不敢對我咋樣,更何況我是個壯小伙子?就這樣,我們兩個人一同上路了。
要說路上有人同行絕對是件幸福的事兒,兩人一塊兒說說笑笑,非但走起來不覺著累,相反還感覺著輕松愉悅。我們倆從南聊到北,從李家聊到張家,他對我們村認(rèn)識的人不多,這著實讓我有些意外,而我對他們村里認(rèn)識的人可多了去了,有同學(xué),也有親戚,還有搭界的地鄰。可一提到這些人,他的回答讓我倍感意外:“好像有這么個人,我不常在家,不太熟悉?!?/p>
我心里暗道:看你這副模樣,也不像是常年在外的人,怎么在村子里認(rèn)識不了幾個人呢?他好像是為了彌補(bǔ)這方面的遺憾似的,很快就支開了話題。要說他還真是見多識廣的人,一談起那些奇聞異事,就變得滔滔不絕起來,我立刻被吸引住了,也就忘了之前的懷疑。
前面是一條岔路,往左邊是我的村子,往右邊則是石莊。我停下了腳步,說:“咱們也該分手了,要不是這鬼天氣,我怎么也得邀你到家喝兩杯!”
他一笑說:“謝謝兄弟好意,咱們后會有期。”
我走上了左邊的路,走出去有一段距離,回頭一看,借著雪光,我看到他竟然順著原來的路回去了。我立刻回轉(zhuǎn)身,一邊跑一邊喊道:“大哥,往右邊是石莊呀!”
他停下了腳步,等我跑到近前,才說道:“我不是石莊的?!?/p>
我嘴巴張得老大,怎么也不相信他說的話??陕犃怂慕忉?,我的心一下子變得暖暖的。
他是孫莊的,跟我倒是一個方向,是早就過去了的。他為了陪伴我,又踏著積雪,多走了那么多的路。他之所以知道我住的村子挨著石莊,是因為我在車子上提起過,他就記在了心里。
那個大雪的日子,那條漫長的回家路,因為他的相伴,像是開了一路的鮮花,變得充滿芳香和溫暖。
(插圖/桑麟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