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安儉

（作者為華東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教授）

“如果我死在這條路上了，這就是我的墓碑。路修到哪里，就把我埋在哪里，我的頭一定要朝著拉薩的方向?！?/p>

提起慕生忠這個名字，大家可能不太熟悉，但要說起通往西藏拉薩的川藏公路（318國道）和青藏公路（109國道），大家一定知道，或許很多人還不止一次地往返過這兩條現(xiàn)代化的進藏公路。川藏公路、青藏公路就像兩條潔白的哈達飄揚在了青藏高原，在拉薩相會，把西藏和祖國大家庭緊緊連在一起。每當我們行駛在風景如畫的雪域高原，就會被當年修建川藏公路和青藏公路的建設者的家國情懷，以及鑄就的“兩路”精神深深打動。

從硝煙彌漫、艱苦卓絕的革命戰(zhàn)爭年代走來的筑路大軍，在新中國成立后，積極投入到一窮二白、篳路藍縷的國家建設歲月中，用他們敢為人先，“一不怕苦，二不怕死，頑強拼搏，甘當路石，軍民一家，民族團結(jié)”的“兩路”精神，為新中國社會主義建設譜寫了一曲軍民團結(jié)的時代贊歌。

每當我們走進青海格爾木將軍樓主體公園，就會被一位將軍身著戎裝，目光堅毅，凝視遠方的漢白玉半身雕像所吸引。他就是共和國開國將軍、被稱為“青藏公路之父”、“格爾木的奠基人”——慕生忠。

懷揣修建青藏公路的初心

新中國成立后，1950年初，解放軍奉命進軍西藏，完成祖國大陸統(tǒng)一的歷史使命，毛澤東主席指示進藏部隊：“一面進軍，一面修路。”部隊走到哪里，路修到哪里，物資就運到哪里。于是，第一條進藏公路——雅安到拉薩開始修建，稱為康藏公路（后改稱川藏公路）。

兩次騎馬進藏的艱難經(jīng)歷，使慕生忠將軍萌生了修筑一條青藏公路的設想。由于慕生忠曾經(jīng)兩次徒步走過青藏、川藏路，這對他日后修建青藏公路的選線和決策提供了依據(jù)。第一次是1951年7月11日，以范明為司令員、慕生忠為政委的“十八軍獨立支隊”奉命進軍西藏，由蘭州出發(fā)，從北路進藏。沿著“僧侶之路”，艱苦跋涉四個多月，于當年12月抵達拉薩。第二次是1953年5月，他再次奉命組織進藏運輸總隊，率領(lǐng)駝工2500余人及1.7萬多峰駱駝，執(zhí)行緊急運糧任務。在去北京領(lǐng)運糧任務之前，一心想修青藏公路的慕生忠，于當年的2月1日一人一騎帶一名馬夫從拉薩出發(fā)，沿川藏公路北上。從拉薩到成都整整徒步走了42天，等于用腳板將川藏公路重新量了一遍。他認為這條路至少有四大先天不足。冬季大雪封山，夏季濃霧彌漫，遇雨塌方斷道，泥石流威脅行車安全，難保長年暢通無阻。相比之下，在青藏線修路，表面上看是位于高寒、高海拔的生命禁區(qū)，但是地勢平緩，終年干燥少雨，公路的修筑和養(yǎng)護都比康藏線有利得多。這更加堅定了慕生忠將軍修建青藏公路的決心和勇氣。

“青藏公路之父”、“格爾木的奠基人”——慕生忠

第一次進藏慕生忠是帶有為青藏公路選線的任務進藏的。當時隨軍進藏專門負責踏勘線路的工程師鄧郁清認為，這一路雪山草地占了全程的三分之二，國家處于困難時期，在目前的財力和技術(shù)條件下，根本無法修公路，修筑青藏公路的計劃只好擱置起來。但慕生忠將軍修建青藏公路的初心始終在心中萌生，從來沒有停止過。而第二次進藏慕生忠將軍則另辟新徑，為青藏公路的修建進行了實地探索。經(jīng)過北路和南路的徒步考察，更加堅定了慕生忠將軍修建青藏公路的信心，并且他憑著一個軍人的野外作戰(zhàn)的經(jīng)驗認為，要想選擇比較理想的青藏公路線，應該再往“僧侶之路”以西的山之源、水之頭去尋找。1953年秋，西藏運輸總隊成立，慕生忠任政委，這給他實現(xiàn)筑路夢提供了機會。隨著以后無數(shù)次駝隊的踏勘和馬車的試路，青藏線在慕生忠心中變得越來越清晰，他認為，從昆侖山、唐古拉山一線才是修建青藏公路最理想的路線。

艱難的修路歷程

建國之初，不僅自然氣候惡劣難擋，設備工具的落后使得人在荒涼貧瘠的土地上修路舉步維艱。1953年春，為了從根本上解決西藏物資供應問題，發(fā)展建設西藏，鞏固西南國防，慕生忠遠赴北京，主動請纓要求帶領(lǐng)人馬修筑青藏公路。到了北京交通部，找到有關(guān)領(lǐng)導匯報了他個人修建青藏公路的設想。當時國家正在修建康藏公路（今川藏公路），根本沒有修建青藏公路的計劃，因而匯報未獲批準。懷揣初心與夢想的慕生忠將軍找到剛從朝鮮戰(zhàn)場歸來不久的老首長彭德懷匯報。半年后中央批準了青藏公路修路報告。在當時有限的財力下，中央撥款30萬元作為修路經(jīng)費，并從蘭州部隊調(diào)派了10名工兵、10輛十輪卡車、1200把鐵鍬、1200把十字鎬、150公斤炸藥等物資。1954年5月11日，慕生忠將軍帶領(lǐng)19名干部、1200多名民工組成的筑路大軍來到荒無人煙的格爾木河畔，昆侖山口、楚瑪爾河邊拉開戰(zhàn)場，開始了艱難的筑路進程。他們發(fā)揚“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戰(zhàn)斗精神，邊修路邊通車，僅用了79天就打通了300公里公路，于1954年7月30日把公路修到了可可西里。這一勝利使慕生忠和筑路勇士備受鼓舞，極大地增強了我們向拉薩進軍的修路信心。于是慕生忠第二次進京向老首長彭德懷請示下一步修路工作。這一次，國家撥給了200萬元經(jīng)費，100輛大卡車，1000名工兵。有了國家對修路工程的大力支持，以及修路的物資保障，當?shù)孛晒抛?、藏族等少?shù)民族同胞也加入到浩浩蕩蕩的筑路大軍的隊伍中。

隨著修路工程的不斷推進和海拔的不斷升高，給修路帶來的困難越來越大。在修路的過程中，慕生忠將軍總是身先士卒，站在最危險、最困難的地方。他在自己鐵锨的木把上刻了“慕生忠之墓”5個字。他說：“如果我死在這條路上了，這就是我的墓碑。路修到哪里，就把我埋在哪里，我的頭一定要朝著拉薩的方向?！边@種“為有犧牲多壯志，敢叫日月?lián)Q新天”的豪邁氣魄和雄心壯志，深深感染了身邊的每一個人。在這支筑路隊伍中，無論是軍官還是民工，人人都得干活，18磅的鐵錘，每人一次掄80下，慕生忠也不例外。當青藏公路修到沱沱河時，河里的過水路面被洪水沖毀了。慕生忠二話不說，第一個跳進冰冷的雪水河中撈石頭搶修路面。正是這種共產(chǎn)黨員的先鋒模范作用，調(diào)動了大家的修路激情，大家紛紛跳進河中，一干就是10個多小時，提速了青藏公路的修路時間。1954年12月15日，2000多名筑路英雄，100輛大卡車，跨越當雄草原，穿過羊八井石峽，直抵青藏公路終點拉薩。青藏公路從格爾木到拉薩共計1200公里，慕生忠率領(lǐng)的筑路者僅用了7個月零4天，25座雪山被筑路者攻克，汽車終于能從格爾木直接開到布達拉宮，打通了從格爾木通往西藏的"生命線"——青藏公路。12月25日，康藏、青藏兩大公路的通車典禮在拉薩舉行，結(jié)束了西藏沒有現(xiàn)代公路的歷史，創(chuàng)造了中國公路史上的奇跡。

“兩路”精神的傳承與當代價值

慕生忠是一名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將軍，他不是筑路專家，修路、選線是非常專業(yè)的一項工作，更何況要在世界屋脊上建成一條公路，其難度可想而知。但他以一個老共產(chǎn)黨員的責任與擔當，心系國家與人民，發(fā)揚一不怕苦，二不怕死，頑強拼搏，甘當路石的奮斗精神，用最原始的工具、最低的成本、最少的人力，最短的時間，克服種種困難，青藏公路居然建成了，這不能不說是一個傳奇。這正是老一輩國家建設者，以自己的實際行動書寫“不忘初心，牢記使命”的生動寫照和心系祖國的家國情懷。今天，青藏公路修成60多年了，這條被稱為是“天路”、西藏“生命線”的公路，不僅擔負著進藏85%、出藏90%的物資運輸量，改革開放以來的輸油管線、藏北電網(wǎng)、通訊電纜，以及青藏鐵路等重大國家建設工程，都是以青藏公路為依托建成的。就連青海第二大城市格爾木也是因為青藏公路的修建而形成。只要人們?nèi)ミ^格爾木，就會去將軍樓主體公園參觀慕生忠將軍紀念館，看看“一個人一條路，一個人一座城”的傳奇人生。這里也是愛國主義教育基地，是理想信念教育最生動的素材。

2014年，紀念川藏、青藏公路兩路通車60周年之際，習近平總書記作出重要批示，全面總結(jié)了60年來，在建設和養(yǎng)護公路的過程中，形成和發(fā)揚了“一不怕苦，二不怕死，頑強拼搏，甘當路石，軍民一家，民族團結(jié)”的“兩路”精神，這既是對歷史精神回響的激揚稱贊，也是為建設西藏和國家發(fā)展注入理想信念的中國精神。

“兩路”精神是川藏公路、青藏公路建設者崇高品質(zhì)的真實反映和高度概括，集中展現(xiàn)了一代又一代“兩路”人的精神風尚和行為范式，是具有重要價值的精神財富?！皟陕贰本衽c革命戰(zhàn)爭年代的“井岡山精神”、“延安精神”、“長征精神”等匯聚成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精神”。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事業(yè)的偉大征程中，我們要保持和弘揚力克萬難、勇往直前的戰(zhàn)斗精神；百折不撓、自強不息的無私奉獻精神；軍民同心協(xié)力精神和各族人民團結(jié)互助精神。

今天我們學習、傳承“兩路”精神，是因為“兩路”精神集中體現(xiàn)了中華民族精神和時代精神，體現(xiàn)了愛國主義、集體主義和社會主義精神風貌，是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的深度展現(xiàn)和生動詮釋。慕生忠等老一輩革命軍人艱苦卓絕、勇敢拼搏的精神，除了讓我們?yōu)橹鸷澈蜕钍芄奈柚?，還要告誡我們今天的幸福生活來之不易。

新時代需要“兩路”精神，我們在學習和傳承“兩路”精神時要記住為共和國建設做出貢獻的英雄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