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宇昆
記得我第一次參加非常隆重的頒獎典禮是在高中,那天和我一同獲獎的人有很多,主辦方提前說過獲獎?wù)呖梢源┳约合矚g的衣服上臺領(lǐng)獎,但前提要是正式的服裝。那天我穿了一身特別心儀的衣服去,以防萬一,我還拿了一套備用的放在包里。
化妝間很小,所有人都在排隊等化妝師化妝,造型師則在一旁幫大家打理造型和服裝。輪到我了,女造型師好奇地看著我,她問我怎么還不去換服裝,我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那件小西服,說我已經(jīng)換好了。
“你要穿著這身上臺領(lǐng)獎?”造型師一臉的不可思議。然后指了指對面衣架上琳瑯滿目的衣服,示意我選一套換了。
我有些固執(zhí),就拿出了那套備用的給她看,卻看見她朝著我翻了一記巨大的白眼,然后用手指著我身上的那件衣服,用鄙夷的語氣說了一句:“這里,這里,還有這里線頭都開了,還有這顏色怎么那么奇怪啊,你要是好意思穿上臺你就穿!”
記得那天頒獎結(jié)束,我媽打電話,問我情況怎么樣,那時候我正在賓館收拾東西準備回家,我看著那身最終還是沒有穿上臺的西服,對我媽說了句“全場就數(shù)我最好看”,我媽高興地回我:“那下次媽還給你親自改西服?!蔽以陔娫掃@頭強顏歡笑地嗯嗯著點頭。
我人生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在這個世界面前是蒼白無力的,那種被人看扁的滋味像一把鋒利的匕首把我的自尊心劃破。除了自己,沒有人會在乎你身上的這件衣服是連夜精心改制出來的,沒有人試圖了解其中傾注了多少真心與希望。就像夜晚地上的人望向無垠的天空,所有人看到的只是那些發(fā)亮的星星本身所發(fā)射出的光芒。
我曾經(jīng)在雜志上連載過自己的長篇小說,那是我寫作以來第一次在雜志上發(fā)表作品。
雜志的貼吧開了一個專門討論這部作品的帖子,帖子下面除了懷念之前作者的作品多么打動人心的評論之外,舉目皆是抨擊我的留言。
“怎么會選擇這樣一部作品做連載?看了第一期徹底不想買了?!?/p>
“因為這個連載,雜志的整體水平被拉低了好幾條街,希望雜志可以立刻換別的作品?!?/p>
“作者是來賣臉的吧?文章寫得夠爛的了?!?/p>
諸如此類的評論把這個帖子頂?shù)搅俗顭岬奈恢谩?/p>
我花一個下午把帖子里所有的質(zhì)疑聲和辱罵聲全部回應(yīng)了一遍,每一條評論都一點點擊打著我的那點自信,看到最后,我甚至懷疑自己是否還要繼續(xù)把這個連載寫下去。
至今很感謝那位編輯對我的支持,如果不是她,我可能真的在連載的前幾期就半途而廢。我記得她在QQ上給我說過一句話:“沒有人會因為你的努力而同情你,只有去改變別人所看到的東西,你的努力才會被看見。”
那些一旦遇到不被人理解的情形,就說“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人,最終都會因為自我催眠而畫地為牢。
我可能不會再因為一件衣服在別人面前大出洋相,也不會再拼命地回復(fù)每一條評論企圖證明自己。我的意識愈發(fā)清晰,本身無法發(fā)光的月亮努力反射光芒的意義,只是不讓自己被茫茫的黑暗所吞噬。
夢幻的夜空像是一個殘忍的機器,在天穹這個偉大又廣闊的舞臺之上,被人看見的只有最亮的那顆星。夜空中最亮的星驕傲地指引著人們前行,等到地上的人一個個抵達了終點,他們或許也不會知道在這浩瀚的天穹之中,還有數(shù)不盡的不曾發(fā)過光的星體。
瑰麗奪目的月亮,抑或是被黑夜埋沒的眾星,還有這世間的種種,不過都在暗含著一個共同的道理。沒人有義務(wù)去了解我的不易、知曉我的努力,我唯一能做的是,踩著破碎掉的自尊心、所有人的不看好,一點點成為夜空中最璀璨的發(fā)光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