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寅凱 林德祺
19世紀下半葉,中國與外國交往逐漸密切起來。由于中國特有的傳統(tǒng)文化和政體與西方存在著巨大的差異,清政府仍以傳統(tǒng)方式來獎賞有功人員,具體有“加官進爵、封妻蔭子、建坊旌表、優(yōu)老尊老、入祀祠宇、身后哀榮等制度”[1]。對于八旗營總職銜以下獲軍功者,一般授予紙質(zhì)功牌。紙質(zhì)功牌的樣式類似于當時的執(zhí)照。清末紙質(zhì)功牌也會因捐糧款、實心辦事等原因頒給漢人。在鎮(zhèn)壓太平天國時,清政府雇傭外國人組成的常勝軍(前身為華爾洋槍隊)由于在戰(zhàn)斗中表現(xiàn)優(yōu)異,其領導者華爾和其他頭目皆被清政府授予職銜,同時還有大量的金銀賞賜。但是由于授予外國人職銜不合乎清禮制,大量賞賜金銀也恐被其他外國人攀比和效仿,長此以往清政府財政也無法承受,因而迫切需要一個合理的獎勵形式來適應當時的需要。同治元年(1862),為了獎勵配合淮軍在上海外圍戰(zhàn)斗中取得多次勝利的外國人,江蘇巡撫李鴻章上奏稱:“其余兩國出力員弁,即由臣飭令會防局,仿制該國功牌式樣,另鑄金銀等牌若干面,分別酌給佩戴?!保?]以此為契機,清政府各級官員在與“洋人”交往過程中,紛紛設立仿造國外勛章、獎章樣式的金屬功牌,作為獎賞專門授予“洋人”以示“交好”。
同治二年(1863),直隸總督崇厚在給一名外國人請賞時,被恭親王奕駁回。他建議崇厚照會所在國使館,由該國自行獎賞。這名外國人得知后竟然表示情愿只領金屬功牌。究其原因,“只賞洋人”金屬功牌佩戴與設計皆與當時西方授予勛章相似,本國獎勵實則遙遙無期,而獲得清政府所頒“只賞洋人”金屬功牌就可以佩戴和炫耀了。當時一些與外國人頻繁接觸的清政府官員也意識到了“只賞洋人”金屬功牌受外國人歡迎的原因。同年,崇厚以西方勛章制度為藍本,結(jié)合中國金屬功牌(賞賜國人)的傳統(tǒng)樣式,制訂了用于獎勵外國人的“勛章”。此方案得到了總理衙門大臣奕的認可,于是“仿外國頒勛章之例,試造金寶星及銀牌”[3]。旋即崇厚在天津試制了“金寶星”?!敖饘毿恰狈譃榻鹳|(zhì)、銀質(zhì)兩種。其中金質(zhì)“金寶星”又分三個等第,一等、二等和三等金質(zhì)“金寶星”(圖1)分別重一兩四錢、一兩二錢、一兩。銀質(zhì)“金寶星”重一兩?!敖饘毿恰被拘螤顬閳A形,正反面中心處皆用爪鑲工藝鑲嵌寶石,正面均有“大清御賜”字樣,下方還有表示等級的字樣,兩側(cè)配有云紋。金質(zhì)“金寶星”背面為雙龍紋飾,銀質(zhì)“金寶星”為螭虎紋飾,正反面外圈處均有回紋裝飾,上下兩端有云形環(huán)首,上端用于懸掛,下端配有流蘇,其仿造的原型主要是玉璧等。有研究者指出:“‘只賞洋人’金屬功牌有‘禮器’的屬性,將‘器’的‘形’和‘意’都指向中國古代的‘禮器’玉璧,‘昔者君子比德于玉’,將玉璧的‘美德’通過‘形’賦予‘器’本身,也暗喻希望獲得者具有這種美德?!保?]這一時期的“只賞洋人”金屬功牌均為各地仿造外國勛章形制自行鑄造,但大部分也都以崇厚造辦的“金寶星”為基礎,這為“雙龍寶星”造型風格的形成奠定了基礎。
圖1 金質(zhì)二等“金寶星”正反面
在清政府與各國交往的過程中,作為國際外交禮儀,應對外交官贈予本國勛章示好。但“金寶星”不適合國際外交場合,而且授予外交官代表戰(zhàn)功類的“功牌”也不妥當,同時,“只賞洋人”金屬功牌從根本上來講還是下賜臣屬的姿態(tài),不符合兩國平等往來的實際。且功牌制造形制不統(tǒng)一,也影響了清政府對外交往的現(xiàn)實需要。“1881年末(清光緒七年),奕向清政府上奏《總署奏厘定獎給洋員寶星章程折》,擬以‘只賞洋人’金屬功牌(金寶星)造型為基礎,制定并頒布了雙龍寶星章程”[4],用來獎勵“出力”的“洋人”,并且規(guī)定了其等第設置、設計樣式、所配執(zhí)照內(nèi)容和褫奪條款,規(guī)定了不同等第由不同部門制造和授予,可以看出“雙龍寶星”的授予面非常廣,幾乎囊括所有階層,而且被授者不拘泥于是否來過中國,只要做出有利中國之事即可被授予“雙龍寶星”。在制定清朝“寶星制度”的過程中,清末著名外交官曾紀澤發(fā)揮了重要作用。曾紀澤是清末重臣曾國藩次子。作為清政府的外交官員,曾紀澤在一系列外交活動中深感國外對勛章的重視,因此他在光緒八年(1882)的一份奏折中奏請清政府設立勛章,并“恭稽會典,考證西圖,并參以愚見,擬就寶星章程。首列優(yōu)等,以備致予邦君;繼列各項名目,以酬出眾勛庸;末附五等功牌,以獎尋常勞績。除繪圖帖說連同翻譯西國寶星章程咨呈總理各國事務衙門以備查核”[5]。曾紀澤奏請并制定的寶星章程中提到的勛章最后被命名為“雙龍寶星”?!半p龍寶星”分為五等,其中一、二、三等中每等又分三個級。光緒二十二年(1896)又對頭等第二和頭等第三的授予對象進行修改,使之更為具體。光緒八年的第一版“雙龍寶星”外形尺寸比外國勛章稍大。光緒二十三年(1897),總理各國事務衙門上奏《總署奏改定寶星式樣請旨遵行折》,奏請將“雙龍寶星”改版,以便適應外交場合,迎合外國人的審美習慣。這次改版主要集中在“雙龍寶星”的外形和材質(zhì)上,將原來方形、菱花形、葵花形和圓形的“雙龍寶星”外部加以星芒,將二等以下的“雙龍寶星”改為銀質(zhì)。此外,還明確了“雙龍寶星”的產(chǎn)地,增加了副寶星。一般將光緒八年至光緒二十二年期間制造的“雙龍寶星”稱第一版(圖2、圖3),將光緒二十三年之后制造的“雙龍寶星”稱第二版(圖4)。
圖2 第一版頭等第二“雙龍寶星”
圖3 第一版二等第一“雙龍寶星”
圖4 第二版二等第二“雙龍寶星”
清代的造物藝術(shù)追求裝飾的繁冗華麗,器物造型華貴奢靡、雕琢繁瑣,“這與清代上流階層享樂生活有著直接的關(guān)系”[6]。而數(shù)千年來形成的文化傳統(tǒng)定勢使傳統(tǒng)造物思想有著強大的包容性,外域文化的精華最終都會被吸收到中國傳統(tǒng)文化當中,融合為傳統(tǒng)文化的一部分,并體現(xiàn)在中國傳統(tǒng)造物思想當中,最終影響到器物的造型?!半p龍寶星”在清代造物潮流的影響下,既有滿族和漢族自身審美的文化特點,又融合了其他多元文化,造型雍容華貴,具有濃郁的宮廷氣息。尤其是在滿族以金、銀、珠等材質(zhì)為貴,又喜好全面性裝飾、多元素堆疊的審美文化影響下,“雙龍寶星”制造工藝精益求精,配以寶石鑲嵌,且用色明亮艷麗,具有豐富的視覺效果。根據(jù)等第的不同,其裝飾華麗程度也不同,體現(xiàn)出了民族性和時代性特征。這就使“雙龍寶星”造型文化意蘊更加濃厚。
第一版“雙龍寶星”的基本造型有長方形、菱花形、葵花形和圓形;第二版“雙龍寶星”中心處也是菱花形、葵花形和圓形,僅在此基礎上外加星芒,以求符合外國人的審美(表1)。“雙龍寶星”從造型上來說,可以斷定取自銅鏡。采用銅鏡造型,即是中國傳統(tǒng)造物思想指引下造物品類更迭和文化積累的結(jié)果。銅鏡最早出現(xiàn)于舊石器時代,直至清代中晚期才逐步被取代。方形銅鏡最早出現(xiàn)于春秋戰(zhàn)國時期,屬異形銅鏡,比較罕見。第一版“雙龍寶星”頭等由于獲得者身份較高,所以仿造的是稀少的長方形銅鏡造型,上部有云紋環(huán)首作佩戴用。菱花形銅鏡出現(xiàn)于唐代早期。將銅鏡的外形做成菱花形,也使銅鏡的寓意與形式更好地結(jié)合起來。第一版“雙龍寶星”二等用菱花形銅鏡造型,第一版“雙龍寶星”三等用葵花形銅鏡造型,上部有云紋環(huán)首作佩戴用。絕大部分的銅鏡都為圓形,“圓板具鈕一直是中國銅鏡的主要形式,也是中國銅鏡的主要特點之一”[7]。第一版“雙龍寶星”四等、五等和第二版“雙龍寶星”中心處造型均為圓形,上部有云紋環(huán)首作佩戴用?!半p龍寶星”雖然取“鏡”作為自身的造型來源,但取用的卻不是“鏡”的功能,而是著重表現(xiàn)背面。銅鏡的命名有時就是根據(jù)背面的圖案,“雙龍寶星”即是如此。銅鏡的背面一般分為圖案區(qū)、邊緣、鈕座和鈕等部分。鈕可以系帶,用于拿取。“雙龍寶星”中鑲嵌的寶石模仿銅鏡鈕。這一部分運用了寶石作為裝飾材料,如珍珠、紅寶石、紅珊瑚、藍寶石、青金石和硨磲等。運用這些在自然界中形成的特殊物質(zhì)并人為賦予其品格,體現(xiàn)出前人在造物過程中對自然的深刻認識。其構(gòu)思既參考了清代“以頂戴別尊卑”,也契合了“佛教七寶”之意。
表1 第一版和第二版“雙龍寶星”造型
有研究者指出:“早期銅鏡特殊的宗教作用,尤讓人產(chǎn)生敬畏與崇拜心理。古代人們對鏡子能映像、反光等物理特性不能理解,認為發(fā)光的都是寶貝,光明就是暗鬼的敵人?!保?]東晉葛洪《抱樸子》描述道士進入深山都要帶一面銅鏡,如果碰到鬼魅,用銅鏡就可以分辨。在道教中,銅鏡有通神和作為煉丹法器等多種用途。在佛教中,銅鏡同樣是一種法器。在唐代,高僧為了啟發(fā)修行,曾經(jīng)把十面銅鏡放置在佛像四周,并用燭光映照,以此詮釋佛教奧旨。銅鏡也是滿族重要的宗教用品,與薩滿文化有關(guān)。在滿族的薩滿服飾上,懸掛的銅鏡越多,薩滿的法力就越高強。銅鏡保護著薩滿的頭部、前胸和后背。薩滿認為銅鏡可以抵抗邪惡的侵襲。滿族入關(guān)之后,隨著滿漢文化的融合,滿族的銅鏡逐漸與漢文化趨同,既有滿族特色,又包含漢文化特征。在古代盔甲胸口的位置上,有一部分凸起的盔甲。這部分較其他甲片厚且表面光滑,而且在受到?jīng)_擊的時候可以起到保護心臟的作用,所以被稱作“護心鏡”。有研究者稱:“清朝入關(guān)前防護裝備不甚完善,由于戰(zhàn)爭需要和經(jīng)濟發(fā)展,清朝繼承了明朝制造盔甲的模式并加以改良,也淘汰了重型鎧甲,而多改用輕型甲及裝飾性鎧甲?!保?]“護心鏡”是明清中高級武將盔甲的共有部件。在清代中后期,清軍的盔甲逐漸輕型化、裝飾化,大多只具有禮儀性質(zhì),作為大型閱兵和儀式中的穿著。后期,盔甲已經(jīng)完全成為皇親貴胄與一些中高級武將華麗的“禮服”?!半p龍寶星”在佩戴時貼在衣服的胸口上,宛如盔甲的“護心鏡”一般(圖5),暗含保護獲得者免受詛咒與攻擊之意。
圖5 佩戴第一版三等“雙龍寶星”的法國軍人
中國傳統(tǒng)造物思想比較突出的特點是重視“器”與使用者的關(guān)系,即“器以載道”,即通過器物的色彩、工藝和裝飾特點體現(xiàn)審美意識和價值。其所表達出的人文關(guān)懷和理性營造正是中國傳統(tǒng)造物思想的核心。將“器”的“形”和“意”都作為寄托造物者思想內(nèi)涵的載體來感化使用者是中國傳統(tǒng)造物思想的精髓。由此,便將造物行為上升到了“道”的高度。銅鏡在中國古代除了用于日常,還被懸掛在房梁或者門上,取宗教中的辟邪之意。“雙龍寶星”運用銅鏡造型一方面取意“辟邪”,另一方面也有借古喻今的意味。我國古代經(jīng)常將“鏡”與“鑒”混用。成語中的“破鏡重圓”“以史為鑒”等都反映了古人所提倡的美德。“雙龍寶星”運用銅鏡造型,也是希望這些美德可以體現(xiàn)在獲得者身上。這也展現(xiàn)出了鏡的文化外溢。在清末對外交往的過程中,“雙龍寶星”實際上是以一種中介的形式將清政府的價值觀念和意識形態(tài)施加在獲得者身上。其造型、圖案、色彩、材料等都具有一定的審美性,同時又體現(xiàn)出一定的精神性,“而這些因素不可避免地體現(xiàn)出一定社會的價值觀、倫理觀,同時又塑造著一定的審美主體”[10]。清光緒三十四年(1908),外務部上奏請求清政府賞給出使大臣寶星,并對本國的外交官出使外交任務時只佩戴外國勛章、獎章,而無本國勛章的情況進行了說明,希望清政府可以將“雙龍寶星”的授予范圍擴大至外務部的外交官們。此后的三年間,“雙龍寶星”勛章開始授予高級外交官。但也有例外。如在清宣統(tǒng)二年(1910)東北鼠疫中主持防疫的天津陸軍軍醫(yī)學堂副都督伍連德,就因防疫有功被授予第二版二等“雙龍寶星”(圖6)??梢钥闯?,“雙龍寶星”在這時不僅具有外交作用,還解決了內(nèi)部榮譽授予的問題。
圖6 佩戴第二版二等“雙龍寶星”的伍連德
銅鏡文化在東亞地區(qū)流傳很廣。早在彌生時代,日本便接觸到流傳過來的中國銅鏡。在“雙龍寶星”設立的第二年,即1883年,清總理衙門發(fā)給駐日本國大臣黎庶昌一份電文,內(nèi)容是將新設立的“雙龍寶星”圖鑒兩本送給他們以“閱備查”。收件人除黎庶昌外,還有日本外務卿井上馨。無獨有偶,清光緒十四年、日本明治二十一年(1888)初,日本設立了一款名叫“瑞寶章”(圖7)的勛章,從勛一等至勛八等共八個等級,授予“對國家盡力者”?!叭饘氄隆钡脑O計以古代寶鏡為中心,搭配十六連珠,外部有放射的光線。其中的古代寶鏡模仿收藏于伊勢神宮的神器——“八咫鏡”。“八咫鏡”是一面銅鏡,為日本三大神器之一,歷來作為日本皇室的信物。日本有一個神話:“素盞鳴尊”大鬧高天原,“天照大神”非常生氣,便躲進天巖戶的洞穴中,天地瞬間墮入黑暗。諸神共同制造了“八咫鏡”懸掛于天巖戶前,并一起跳起了祭祀舞蹈?!疤煺沾笊瘛焙闷娴貜亩粗谐鰜?,天地又再次充滿日光。日本歷史文化研究文獻稱:“‘天照大神’是日本皇室的祖先神,也是日本神道所尊奉的主神?!保?1]“八咫鏡”可以看作是“天照大神”的代表。因此,“瑞寶章”的銅鏡造型寓意雖然與“雙龍寶星”有所不同,但在“神性”方面是大體一致的。在日本三大神器的研究和流傳圖像中,“八咫鏡”的造型大部分都是圓鏡,但在“瑞寶章”中出現(xiàn)的“八咫鏡”卻為菱花形銅鏡造型,這是否是受到“雙龍寶星”的影響,還是單純?yōu)槊烙^才使用菱花形銅鏡造型,目前還沒有定論。在日本平安時代的法律《延喜式》中對放“八咫鏡”的橢圓形盒子有具體尺寸的描述,有學者推算出“八咫鏡”大概是直徑不足49厘米的銅鏡。自古以來,“八咫鏡”不被輕易示人。據(jù)說明治天皇曾經(jīng)打開放置“八咫鏡”的盒子,隨后下令子孫永遠不得打開。這也給“八咫鏡”的造型蒙上了一層神秘色彩。“雙龍寶星”和“瑞寶章”設立僅隔六年,卻同時使用了“鏡”作為勛章的造型元素,看似“不約而同”,卻也合情合理。這是銅鏡文化在東亞地區(qū)挪移的產(chǎn)物,說明“鏡”在東亞地區(qū)有相當大的文化共鳴。
圖7 日本勛一等瑞寶章,主章與掛章中心處均為“八咫鏡”
在近代,甚至出現(xiàn)了銅鏡文化反哺現(xiàn)象。日本侵華期間炮制了所謂的“滿洲國”。1940年(偽滿康德七年,民國二十九年,日本昭和十五年),溥儀從日本迎回了“八咫鏡”的復制品,并創(chuàng)立“建國神廟”供奉。這面“八咫鏡”是由日本京都制鏡師制作的復制品,而且還制作了具有防空功能的唐柜作為盒子。在后來“滿洲國”制定的一種“為對社會的功勞者或個人的篤行者賜與表征其名譽”[12]43的褒獎制度中,有“褒章”、“牌”(圖8)和“褒狀”三種類型的獎勵。這其中的“牌”又分金、銀、青銅三類,每類又有大小之分,共計六種,用來“賜與其善行雖系與應賜與褒章之善行為同一性質(zhì),但由其功績程度或堪為民眾模范之點觀之未達用褒章賜與時”[12]58。這類“牌”所使用的即為銅鏡造型。
圖8 偽滿勛章及徽章圖海報,右下角銅鏡造型即為褒獎制度中的“牌”
清末勛章“雙龍寶星”的銅鏡造型是多文化共同作用的結(jié)果,是清末特定政治文化背景下的產(chǎn)物,也是那個時代金屬工藝美術(shù)的集成,不但對本國功勛榮譽制度和文化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而且也引起深受中國文化熏陶、影響的域外國家的共鳴。在“實用性—神性—禮儀性”的變化過程中,銅鏡的實用性逐漸喪失,其文化內(nèi)涵和美好寓意卻保留了下來?!靶味险咧^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雙龍寶星”的銅鏡造型被寄予了厚望。它以審美的方式吸引獲得者——華麗外形和繁復裝飾所帶來的榮耀和快感,并加入了意識形態(tài),使獲得者被權(quán)力所馴化,從而成為社會樣本,以挽救風雨飄搖的清政府。盡管“雙龍寶星”在一定程度上維護了清政府的統(tǒng)治,但在清末半殖民地半封建背景下,其更多只是籠絡人心而已。考證清末勛章“雙龍寶星”的造型特點與文化內(nèi)涵,有助于爬梳清末金屬工藝美術(shù)的造物理念與思路,從而為中國傳統(tǒng)造物文化提供歷史和話語支撐,同時對新時代中國功勛榮譽表彰制度的建設也有一定的參考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