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繼東

同學聚會，老李見到了同桌張小山，久別重逢，小山走過來親熱地跟老李握手。小山是一家大公司的老總，有錢，聽說他的存款堆起來有小山那么高，聚會的花銷就是小山掏的。臨別時，老李很想跟小山說說自個兒的難處，話到嘴邊卻又憋進了喉嚨里。

老婆說你犯渾啊，這么好的機會你不抓住，你就一輩子在菜場角落里賣個潔菜。老李說那天跟他說話的人多，自己不好意思開口。老婆說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當年你給他打過洗臉水，給過他十斤糧票，用自行車馱著他上過醫(yī)院，這都是你早年的情感投資啊，應該收點利潤回家了，你去找他，他會不讓你有事做？老李說我懂我懂。

如老婆預料的那樣，老李給小山打了一個電話，就順利地上班了。人事部經理說張總已說過了，你就在保安部上班，雖沒啥職務，享受的可是部門副經理的待遇。老李說我想去看看小山。經理說人家張總很忙，今后你也別小山小山的，叫張總，你知道社會上現(xiàn)在說的小三是什么意思嗎？老李說我懂我懂。

保安部新來了一個老李，有人就問來歷，老李自報關系，是小山的同桌。閑著沒事，就談自己跟小山當年的經歷。同桌又是上下鋪，關系好著呢。一天，老李遠遠地看見小山的車子過來，他覺得進公司這么長時間了，也沒跟小山說上個話，他想跟小山打個招呼。車子靠近的時候，老李喊小山小山。可車子里邊的小山就像沒聽見。老李悶悶地自言自語這車子高級呢，隔音效果好。

老李回家，感覺家里也有點悶。老婆說你犯渾啊，人家現(xiàn)在不是當年的他，你也不是當年的你，你把腦子洗洗再睡吧，你們現(xiàn)在已經同不到一桌了，人家人事經理早就提醒你的，你豬腦子??？老李說我懂我懂。

年前的時候，老李接到人事部經理打來的電話，要他去面談一下。原來是電視臺要做一檔節(jié)目，題目就是《慈善家張小山》，要求采訪幾個熟悉張小山的人。人事經理說你跟張總是同學，對他了解一定很深，我們都知道一個慈善家不是一天成就的，他一定在早期就有很多良好的表現(xiàn)。老李說讓我想想讓我想想。

躺在床上，老李有點睡不著。老婆說你犯渾啊，我教你怎么說，你好好聽著……老李說你讓我這么說行嗎？老婆說這樣說絕對錯不了。老李說我懂我懂。

電視臺采訪那天，老李面對鏡頭說張總跟我是同桌，上學的時候早晨他經常給我打洗臉水，我吃不飽的時候，張總給了我十斤糧票，有一次，我不小心爬窗戶撞破了頭，是張總送我去的醫(yī)院。老李說的時候，看到人事經理在鏡頭旁邊不住地點頭。

大年三十那天，老李值班，都放假了，大門口經過的人一個也沒有。老李昏昏地坐在門衛(wèi)室里快睡著了，忽然聽到玻璃窗外有人喊老李老李。老李睜開眼一看，原來是小山。老李激動地喊張總張總。張總走進來親熱地握著老李的手噓寒問暖，就像他們那次久別后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