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澤軍
第十六章 春光好
1
一場籃球聯(lián)賽結(jié)束,沒有收到“友誼第一,比賽第二”的效果,反而激化了班級之間的矛盾。志在奪冠的二班因為一班的絕地反擊手忙腳亂,雖然僥幸保住了勝利,但是也大傷元氣,在最后的決賽中被三班輕松取勝。由此,本來就不甚和睦的一班、二班更是針鋒相對,火藥味兒十足。
五月當(dāng)時被砸得不輕,很是暈乎了一陣子,但是休養(yǎng)兩天之后,依舊活蹦亂跳,特別是見到二班吃癟的樣子就心情大好,連帶著看平時熟悉的景色都有了幾分新意。謝青陽經(jīng)此一役,幾乎成為班里的“救世主”,進出都簇?fù)碇么笠粠腿耍呗穾эL(fēng),男生女生看他的神色都帶著崇拜。
“貓總”是青陽最忠實的小跟班兒,青陽走到哪兒,他就跟到哪兒。一班二班那場生死之戰(zhàn)讓他編成了故事,走到哪兒講到哪兒,特別是青陽,在故事里被塑造成了力挽狂瀾,以一己之力狠挫二班的“末日英雄”。
“你可是不知道,那二班可真狂啊,當(dāng)時他們班領(lǐng)先我們二十分了,真以為自己勝券在握,一個個狂得不得了,特別是他們班那個體育委員,長得又高又壯,跟頭牛似的,在球場上橫沖直撞,誰也攔不住。他們班那一幫女生吱哇亂叫,跟打了雞血一樣。眼見我們班是輸定了……”“貓總”手腳并用,聲情并茂,唾沫橫飛,“……只見我們班謝青陽左沖右突,直接過了他們?nèi)齻€人,跳起來有一米多高,單手灌籃!那叫一個帥?。 边吷系膸讉€聽眾直了眼,嘴巴都忘記了合上。
“我說‘貓總,你干脆改行去說評書吧,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你有這么好的口才?!彼炖锏闹鹘莾呵嚓栍X得匪夷所思,難道他嘴里那個英明神武的謝青陽真的是自己?
“只許你在籃球場上威風(fēng),還不許我顯示一下自己的實力???”“貓總”洋洋自得,和青陽把課桌抬到操場上。今天下午有語文測試,因為教室里陰暗,班主任李老師把考場挪到了操場上。于是,趁著課間大家兩人一組,把自己的課桌都搬出來。抬完桌子,又去搬椅子,“貓總”拎著自己和銀鈴的椅子,興高采烈,轉(zhuǎn)著圈地走,連路都不看。
哪知忽然一個女孩兒“哎呦”尖叫了一聲?!柏埧偂眹樀靡患れ`,手里的椅子幾乎甩了出去,不會是砸到人了吧?
旁邊梳著高高馬尾辮的女孩子正彎腰揉著膝蓋,正是二班的柳雯。她臉上表情很是痛苦,看樣子應(yīng)該是碰到膝蓋了。
“哎呀,對不起啊,碰到哪兒了?”“貓總”手足無措,手里的兩把椅子也扔到了地上。他扎著兩手,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哎哎,這是哪班的人啊?又在這兒欺負(fù)人啊!”幾個二班的男生見狀圍了過來。
“不是,不是,我不是故意的,就是不小心給碰到了?!薄柏埧偂边B連擺手,臉色都變了,這幾個男生人高馬大,四面合圍,把小小的“貓總”包成餃子餡。“貓總”跳了幾跳,見沖不出去,只好改變策略,仗著自己靈活想從縫隙之間擠出去,哪知掙了半天沒掙動,回頭才發(fā)現(xiàn)衣服領(lǐng)子被人從后面揪住了。
“貓總”認(rèn)識他,是二班的體育委員、籃球隊長,高曉偉。雖然只是個初中生,可這個高曉偉也有了一米七的個頭,在人群里很是醒目,人也長得黑黑壯壯的。此刻,他瞇著兩只不大的眼睛,挑著兩道濃眉,臉上似笑非笑,渾身上下散發(fā)著一股生猛的氣息?!柏埧偂毙⌒牡匮柿丝诳谒?,在他面前只能仰視,又不甘心,從人縫里望出去,希望能發(fā)現(xiàn)救兵。
“你叫李志軍?”高曉偉上下打量著他,那戲謔的眼神看的“貓總”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一下,可又覺得始終不能丟了自己班的威風(fēng),于是暗自給自己打打氣,昂頭挺胸,重重點點頭,“對,就是我!”
“聽說,你很會講故事啊,什么謝青陽大戰(zhàn)高曉偉、什么初一(2)班夢斷黃粱的??磥砟銈儾还馐窃谇驁錾险忌巷L(fēng)了,欺負(fù)人都欺負(fù)到我們班門口了啊?!备邥詡サ脑挷痪o不慢,可是一字一句說出來,“貓總”的后背立刻滲出了一層冷汗,他哭喪著臉,硬是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哪有哪有,怎么可能呢,你肯定是聽錯了,我最不愛說話了,更別說講什么故事,欺負(fù)人的事兒更談不上了,我就是搬椅子不小心碰了這個同學(xué)一下。嘿嘿,真不是故意的,我給你道歉啊。真是對不起,對不起!”
“說個對不起就完了啊,哪有這么輕松?”另外一個男生不愿意了,早就對一班的人憋著一股子怒氣,今天終于找到發(fā)泄的機會,哪能讓他這么輕易地就過去?
高曉偉不說話,看了看柳雯,柳雯正坐在椅子上,一手揉著膝蓋,嘴里輕輕吸著氣,大眼睛里布滿了一層霧氣。二班的幾個女生站在她身旁,嘰嘰喳喳議論著,絕對不能輕易放過“貓總”。
“貓總”見勢不好,伸手向幾個人身后一指,“老師來了,快跑。”幾個人順著他的手看過去,“貓總”轉(zhuǎn)身就跑。哪知,高曉偉早看破了他的招數(shù),根本沒松手,“貓總”掙了幾下,根本沒掙脫,只是在原地踏步。幾個人被他擺了一道,很是惱怒,再次逼近就想動手。高曉偉輕輕一笑,示意他們不要動,然后揪著“貓總”的領(lǐng)子往后一用力,再猛地一松勁兒,“貓總”立刻向前栽過去,腳下連絆了幾步,臉朝下摔倒在地上。
這時,幾個人匆匆跑了過來,最前面的正是青陽,后面跟著遠(yuǎn)方、大小志,還有幾個其他男生。青陽見“貓總”栽倒在地上,急忙上前把他扶起來?!柏埧偂彼さ脺喩硎峭?,臉上也滿是塵土,嘴角磕破了,滲出了血珠。終于見到了親人,“貓總”委屈得要哭了,指著二班的幾個人,嗚嗚地說:“青陽,他們欺負(fù)人!”
“沒事,沒事,”青陽拍拍他的后背,安慰著,“你先去洗把臉,這邊的事兒不用管了。”“不行,我不走,我就想看看你怎么替我出氣!”“貓總”的胸膛陡然又挺了起來,似乎又有了主心骨。遠(yuǎn)方、大小志幾個人站在青陽身后,雖然對方的人明顯比自己這邊高出一頭,但是輸人不輸陣,每個人都硬撐著給青陽助威打氣。
“貓總”口齒清晰,三言兩語把事情的經(jīng)過敘述了一遍,青陽有些無奈,看看狼狽的“貓總”,又看看那邊的柳雯,再瞧了瞧高曉偉。笑著說,“就是這么大點兒事兒啊,這有什么值得生氣的?”
他先對柳雯說,“對不起啊,柳雯同學(xué),我們班這個李志軍一向都是慌慌張張的,碰到你了真是不好意思,我替他向你道歉。你傷到了什么地方?嚴(yán)重不嚴(yán)重?咱們要不去衛(wèi)生院看一下?”柳雯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低下頭,看著腳尖兒。
青陽自覺有些無趣,又轉(zhuǎn)向高曉偉,“高曉偉同學(xué),咱們兩個班挨得這么近,天天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鬧得僵了對老師、對同學(xué)們都不好,咱們還是別太較真了吧。而且,這件事李志軍雖說做得不對,可他也道歉了,你把他摔成這樣也不好吧?!?/p>
高曉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我說是誰呢,原來是大名鼎鼎的救世主謝青陽??!我就說呢,打了李志軍,你謝青陽肯定得出來?!倍嗟膸讉€人都笑了,“再說,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打了他了?那是他自己不小心栽倒地上的,我們班柳雯讓他給磕傷了,還沒找他算賬呢,這樣就饒過他也太容易了吧,你們說是不是?”
“對!”二班的人齊聲應(yīng)著,再次圍了過來。
2
孰強孰弱真的是一眼就能看出來,青陽很明白,如果硬扛的話,自己這幾個人肯定不是二班的對手。青陽努力壓制住自己的怒氣,再次笑了笑,“高曉偉同學(xué)、各位同學(xué),咱們兩班雖說是兩個班,但都是同樣的老師,平時關(guān)系也不錯,今天這事兒本來不是多大的事兒,如果驚動了老師,你們說老師會向著誰呢?”
高曉偉呵呵一笑,伸出拳頭沖青陽晃了晃,“你小子嚇唬誰呢?不去打聽打聽,我怕過誰?我看你神通廣大能叫哪個老師來?”
“老師來了!老師來了!”他的話音還沒落地,就聽一個女孩兒的聲音尖叫起來。原以為是誰在惡作劇,哪知順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竟然真有幾個人轉(zhuǎn)過墻角,走了過來。
幾個二班男生瞬間臉色不好了,緊張地看著高曉偉。本來還坐在椅子上,疼得不能動的柳雯也“騰”的一下站了起來,不知所措地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
高曉偉也是沒有想到,真的驚動了老師,他朝著幾個人一擺頭,又指了指“貓總”,再點點謝青陽,“咱們今天這事兒可不算完啊,你們給我等著的?!闭f著,帶著二班的人轟然而散。
“貓總”見人走了,又抖起了機靈,指著他們的背影,小聲說,“嗨嗨,你們別走啊,我這兒還等著跟你們大戰(zhàn)三百回合呢。”
“你也就敢背地里抖抖威風(fēng)吧?”一個女孩跳過來,咯咯笑著。
“貓總”轉(zhuǎn)眼一看,竟然是銀鈴,他抹了一把臉上的土,奇怪地問,“你是從哪兒蹦出來的?”
“怎么說話呢?”銀鈴不客氣地拍拍他的腦袋,他倆是同年但是因為銀鈴的生日大幾個月,所以一直以姐姐自居,“要不是我們,你早被人揍趴下了?!?/p>
“哦,是你們?nèi)ソ欣蠋熈??”“貓總”恍然大悟,可轉(zhuǎn)臉一看哪有老師的影子。
“哈哈哈!”銀鈴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了,她拽著身后的夏五月,擦著眼淚解釋道,“那是老師領(lǐng)著幾個人過來種樹的,跑去叫老師哪來得及?還不是我們五月聰明?”
春色爛漫中,一群人嘻嘻哈哈,打打鬧鬧,繼續(xù)把桌椅往操場上搬。五月抬頭看了一眼青陽,就見他獨自站在一旁,望著二班教室的方向,一言不發(fā)。
在綠柳飄蕩的操場上考試,對同學(xué)們來說都覺得非常新奇,聞著清新的空氣,似乎頭腦也變得格外清醒??擅慨?dāng)抬頭看一眼飄飛的枝條,五月就覺得自己的思緒被那紛紛擾擾的綠色纏走了一樣,再也不能專注于眼前這枯燥的試卷。
“貓總”看著卷面上的各類題型,揀著自己會的先做完,剩下一半左右的題,滿腦子翻了個底朝天也搜索不出半點跟它們有關(guān)的線索了,不禁懷疑李老師上課真的講過這些知識嗎?可看看周圍的同學(xué)都在奮筆疾書,又知道肯定是自己沒有認(rèn)真聽講,不由得抓耳撓腮,小動作不斷。
李老師拎著一根新柳條做成的教鞭,在樹下溜溜達達,不時停在誰的桌旁敲一下。五月正在走神,不提防李老師站在了眼前,五月嚇得吐吐舌頭,趕緊低頭繼續(xù)做題。
“貓總”趁李老師溜達到最后面,偷偷團了張紙條,照準(zhǔn)青陽的桌子扔過去,紙團準(zhǔn)確地砸到了青陽的手上,他頓了一下筆,沒有抬頭。
“貓總”以為他沒有看到,繼續(xù)又團了幾個紙團,接二連三地扔向他,青陽還是裝作沒看到,理也不理,然后把卷子反面朝上放好,高高地舉手交卷。
李老師踱過來,拿起卷子粗略看了一遍,滿意地點點頭,示意青陽先坐在座位上休息,等下課再統(tǒng)一回教室。
青陽舒舒服服地趴到課桌上,看樣子是要在這大好春光中好好睡一覺,可是“貓總”根本不讓他休息,又從文具盒里找了塊橡皮沖著青陽扔過去。哪知這次偏了準(zhǔn)頭,好巧不巧地正好扔到了李老師的身上。
“李志軍,你小子不好好做題,亂扔什么?”李老師平時愛開玩笑,可是板起臉來的時候,就像黑臉包公,全班同學(xué)對他是又愛又怕。
見勢不好,“貓總”干脆也趴到了桌上,一臉認(rèn)真的樣子盯著眼前的試卷?!澳阌袝r間扔?xùn)|西,是不是也做完了???要不也交卷吧?”李老師早就看透了他的小把戲,從桌子上抽出做了一半的試卷,看了看,又似笑非笑地看著“貓總”,“你最近挺努力啊,看這卷子答得多好。”
“貓總”嘿嘿笑著,不知怎么回答,只覺得額頭上冒出了冷汗。
“你小子行啊,咱們過后再說啊?!崩罾蠋熞琅f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又沖他比了個大拇指,卷子卷了一卷,雙手背在身后繼續(xù)溜溜達達。
“貓總”像泄氣的皮球一樣,癱在了座位上,又想起自己做了一半的卷子,簡直是欲哭無淚!
李老師剛剛把試卷都收走,“貓總”就憋不住了,立馬彈到青陽身旁,“啪”的一巴掌拍到桌子上,“謝青陽,你怎么回事?我給你扔紙條你沒看到嗎?”
青陽有條不紊地收拾著桌上的東西,看了他一眼,慢慢悠悠地說,“看到了啊。”
“你看到了怎么不回應(yīng)我?”“貓總”像一個膨脹的刺豚,眼見得就要炸了。
“為什么看見了就得回應(yīng)你?”青陽依舊冷靜,反問道,“哪條法律規(guī)定我必須得幫你作弊嗎?”
“貓總”被堵得沒話說,頭腦都?xì)饣枇?,沖口喊著,“我知道了,你根本就是不想幫我,你是嫌我傷到二班那個柳雯了!你心疼了吧!”
同學(xué)們都停下了手里的動作,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們,兩人之間的溫度霎時降到了冰點。
青陽冷靜地看著他,不應(yīng)不答,一個人搬起桌子回了教室,留“貓總”一個人在原地跺腳。
隔一天是周五,這天的最后一節(jié)課本來應(yīng)該是李老師的課,可因為要召開全體教師大會,于是臨時改成了自習(xí)。馬上要放學(xué)了,同學(xué)們都很興奮,誰也無心學(xué)習(xí),教室里一片熱熱鬧鬧。
“貓總”一反常態(tài),獨個趴在桌子上,長吁短嘆。那天磕破的嘴角已經(jīng)愈合,基本上看不出痕跡,可是跟青陽依舊僵持著,兩人誰也不理誰,即使碰個對面也是頭一扭,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雖然“貓總”知道自己那天的話說得有點過頭,可一想起自己的考試成績,那口氣兒還是咽不下去,即使自己說的話不對,可青陽也不該在考試上給自己難堪啊。
“我說,你倆還沒好呢???”銀鈴敲敲他的胳膊肘,推過“三八”線,“你過線了??!”
“嗯?!薄柏埧偂睙o精打采地往回收收胳膊,也不去在意“三八”線的位置了。
這時,“嘭”的一聲,門被踢開了,就見二班的高曉偉堵在了門口,教室里一下子靜了下來,全部的視線集中在了他的身上。原本認(rèn)真做題的謝青陽也放下筆,抬頭看著他。
高曉偉徑直走到“貓總”面前,壞笑地看著他,臉上閃過一絲暴戾,“嘿嘿,那天讓你跑了,今天我來教訓(xùn)教訓(xùn)你,看你還往哪兒跑?”再掃視一遍全班,“我今天就在你們班上給他點顏色看看,別讓外人說我欺負(fù)人!”說著一把揪住“貓總”的脖領(lǐng)子,薅小貓一樣,把他拎到過道里,順手往地上一摜?!柏埧偂备緵]有還手之力,摔倒了地上,腦袋磕在椅子腿上一陣“嗡嗡”響。
“啊、啊、啊……”沒有想到高曉偉會這么粗魯,幾個膽小的女生嚇得尖叫起來。
男生們都傻了一樣釘在座位上,相互看著,不知道該不該出去幫忙。
銀鈴生氣了,沒有想到還有追上門來打架的,看著“貓總”痛苦的表情,她站起身想去把他扶起來。高曉偉抬起左腿蹬在“貓總”的座位上,攔住了她,下巴揚得高高的,一臉蔑視地掃過每個人,兇狠的目光看得人不寒而栗。
“你們都傻了啊!被人欺負(fù)到頭上了,還不知道還手??!”一道清脆的女聲響起,沒有想到卻是夏五月。她身子站得筆直,一雙清涼的眼睛毫不畏怯地看向高曉偉,兩手摁在桌上,關(guān)節(jié)都攥得發(fā)白了。
“呦,你們班竟然還能出個花木蘭呢!”高曉偉頗有興味地看著五月,“怎么,你還想替李志軍出頭?跟我較量較量嗎?我可不會心疼女孩子哦!”說著向著五月?lián)]了揮拳頭。
“高曉偉,你別欺人太甚了!”青陽從座位上緩緩站了起來,走過來扶起倒在地上的“貓總”。隨后,其他的男生們也陸陸續(xù)續(xù)地站了起來。
“貓總”的腦袋被撞得生疼,疼得眼睛都紅了,他也忘記了自己跟對方實力相差懸殊,爬起來后,一聲怒吼整個人掛到了高曉偉身上,上躥下跳。
“哎哎哎,別打架啊,同學(xué)們,咱們得去拉個架啊。”青陽說著向男同學(xué)使個眼色,二十來個男生一哄而上把高曉偉和“貓總”圍在正中間。幾個力氣大的男生攔腰抱住高曉偉,嘴里嚷嚷著:“李志軍,這可是咱們班,別打了,傳出去說咱們欺負(fù)人?!?/p>
有幾個滑頭的趁機踢上一腳、打上一拳,拉拉扯扯間,“貓總”竟然被擠出了人群,他不明白事情怎么會變成了這樣,只是呆愣地站著,手里還拎著不知道誰的一只鞋。
第十七章 清明時節(jié)
1
后來青陽想了很久,也沒想明白事情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自己也是莫名其妙,明明那天起床看到外面天氣陰沉沉的,空氣里是久違的潮潤,奶奶也敲打著多年的老寒腿自言自語,“我這腿又疼呢,看樣子今天這雨是跑不了了。”
平嬸子麻利地找出一貼膏藥給老人貼在腿上,又告訴青陽,“你那雙鞋我刷了,還沒干呢,自己再去找一雙穿吧?!?/p>
青陽應(yīng)了一聲,一頭扎進了自己屋里,想也沒想地拿出那雙還沒上過腳的白色旅游鞋套在腳上。果然沒讓奶奶猜錯,上午第二節(jié)課下了課,天空就飄起了蒙蒙細(xì)雨,雨點雖然不大,但是勝在稠密,刷刷點點地直落下來,洗去了一冬的土氣,花啊、樹啊、小草啊,都清靈了起來,深深淺淺的綠色這一片、那一片,氤氳在雨霧中,像是打翻了綠色的調(diào)色盤。
地上很快泥濘起來,好多人都沒有帶傘,出來進去的少男少女們頭發(fā)上、身上都沾了不少雨水,鞋子上也濺上了泥點子。青陽站在教室門口看看外面的雨,再瞅瞅腳上的鞋,很是為難。身后有人“哼”了一聲,也不說話,直接把青陽擠到了一旁,不管不顧地躥進雨里,卻是“貓總”。兩個人的關(guān)系從上次打架之后雖然有些緩和,可是總也恢復(fù)不到原來的樣子,“貓總”的心里對柳雯、對考試的事還是很介意,對別人嘻嘻哈哈,可是面對青陽的時候還是愛答不理,可能有些事總是沒有那么輕易過去吧。
青陽沒在意他的舉動,還是舍不得讓剛上腳的新鞋去踩泥水,可是人有三急,實在沒有辦法,只能小心翼翼地邁出腳,專找硬實的地面去踩,暗罵自己是不是腦子壞掉了。去的時候還好,哪知從廁所出來,雨點竟然密集了許多,地面上一片濕滑,有些雨中漫步的人也都加快腳步跑回了教室。沒有辦法,青陽也只能跟著跑了起來。
眼見就要到教室門口了,青陽只顧低頭看路,哪知卻被幾把花雨傘攔住了去路。又是二班的那幾個女生,柳雯也在其中。青陽覺得有些頭疼,轉(zhuǎn)身想繞過去,哪知卻被一個女孩子擋住了,那是經(jīng)常跟柳雯在一起的女孩兒中的一個,天生大大咧咧,卻學(xué)著別人的樣子,扭扭捏捏,掐住嗓子喊,“哎,謝青陽,怎么不跟我們柳雯說話了?”說著,自以為優(yōu)雅地轉(zhuǎn)動傘柄,水珠刷的抖到青陽身上,幾點滲到了脖子里,寒意更濃了。青陽沒理她,其他幾個女孩子發(fā)現(xiàn)了什么,另一個人也嬌聲嬌氣地喊著,“嘿,你們看,人家謝青陽穿的什么鞋?。 睅讉€人像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指著青陽的旅游鞋,一起捂著嘴“咯咯咯”笑了起來,有幾個人甚至夸張地捂著肚子前仰后合。青陽覺得自己現(xiàn)在肯定是一腦門子的官司,也弄不明白這幾個女孩兒是為什么非要跟自己這么糾纏,潔白的旅游鞋鞋面上已經(jīng)沾上了不少泥水,難道這就是讓她們發(fā)笑的原因?可對女孩兒又不能發(fā)脾氣,特別是當(dāng)瞥到那個笑得臉都紅了的柳雯時,青陽就覺得自己滿心的怒氣又泄了個口子絲絲地飄走了。
他掃了幾個人一眼,再次轉(zhuǎn)身要走,哪知身后不知被誰推了一下,青陽沒注意,往前趔趄了幾步,沒有收住步子,正好踩進一個小泥坑里,腳下打滑,單腿跪在了地上。身后的幾個女孩子尖叫起來,然后哄地散了。柳雯愣了一下,想說點什么,還沒等說出來,就被另兩個女生給拽走了。
青陽終在心里罵了起來,哪有這么捉弄人的,我跟你們很熟嗎?試了兩下想站起來,可是右腳腳腕卻疼了起來,他又跪在了泥坑里,該死的,應(yīng)該是剛剛扭到了。
鏡片一點點變得模糊起來,青陽不忍心看自己滿身的泥濘,吸了口氣,忍著疼痛,單手撐地再次試圖站起,眼見得腳下打滑又要摔倒了,身后伸過來一只手扶住了他,雖然力氣不是很大,但是有這點助力還是足夠青陽一點一點地站了起來。
青陽站直身子,摘下眼鏡擦了一下,又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連聲說,“謝謝,謝謝啊!”
那人“哼”了一聲拔腿要走,青陽這才看清楚,竟然是“貓總”,趕忙邁了一步想追過去,哪知腳腕再次痛了起來,他“哎呦”一聲,險些再次栽倒在地上。
“貓總”站住了,青陽連忙又叫道,“哎呀,這腳太疼了,肯定是骨折了。沒人幫忙,我就在這兒淋到放學(xué)吧?!闭f著又嘆了一口氣。
“貓總”終究沒有忍心,氣是真的生氣,可是看著他現(xiàn)在吃癟的樣子,也真是又替他難過又心疼的,于是又轉(zhuǎn)到青陽的身邊,硬聲硬氣地說,“過來吧!我扶你回去!”
“哈哈,還是我們‘貓總貼心?!鼻嚓柶炔患按?,單腳幾步跳過去,一把摟住了“貓總”的肩膀?!柏埧偂币荒樝訔?,想把他的手扒下去,可青陽像只八爪章魚,纏上了就不下來。
“你別拽我的衣服,看看你這一身泥,弄臟了我的衣服?!薄柏埧偂眾^力掙扎,但是又小心翼翼,盡力支撐著青陽的身子。
“哎呀,別那么小心眼兒,有泥怎么了,那樣才顯得咱倆鐵,同流合污呢……”青陽滿不在乎,那聲音聽在“貓總”耳朵里恨得牙癢癢。
青陽摔一跤,換回了“貓總”的諒解,倆人又恢復(fù)了以前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狀態(tài)。旁人看在眼里都為他倆高興,青陽自嘲說,“人家是千金買一笑,我是摔跤買‘貓總的諒解啊。你才是絕世美人??!”一席話逗得大家哄堂大笑,“貓總”笑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
“哎,有個爆炸消息,你們想聽嗎?”大志神秘兮兮地湊了過來,他被稱為班里的“萬事通”,因為爸爸是學(xué)校老師,所以大大小小的事兒沒有他不知道的,是各種小道消息的發(fā)源地。
“什么消息?。坑质悄膫€老師要調(diào)來,哪個老師要調(diào)走嗎?”安嵐湊過來,一臉興奮。
“NO,NO,NO……”大志晃著腦袋,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事先可是說明啊,這只是我偷聽來的,不一定是真的啊?!?/p>
“你就別賣關(guān)子了?。】煺f吧!”“貓總”的興趣也被調(diào)動起來了,一手搭著青陽的肩膀,兩眼瞪得溜圓。
“就是,快說吧,假的也沒人埋怨你!”同學(xué)們你一句,我一句地催促著。
“那好吧,”大志坐在課桌上,掃視了一下周圍的人們,又清了清嗓子,壓低聲音說,“我聽我爸說,過了‘五一要安排咱們班住校了?!?/p>
輕輕的一句話,就像在平靜的水面上灑了一把石灰粉一樣,教室里霎時開了鍋。
“什么?要住校?真的嗎?”“???住校?。吭趺窗才虐。繋讉€人一間???”“所有人都能住嗎?還是有啥條件???”
…………
同學(xué)們立時把大志圍在正中,一個接一個的問題砸得他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只能連連擺手,就差站上課桌大喊,“我只是聽說了這么個消息,具體怎么安排的是真的不知道??!”
同學(xué)們雖然放過了他,可是對住校這件事的關(guān)注度持續(xù)發(fā)酵。這是個讓人興奮異常的話題,在這所普通的平原學(xué)校里,學(xué)生大多是本地人,雖然上了初中,可是很多人連鎮(zhèn)子都沒有走出去過,每年最期待的可能也就是能去姥姥家住上個一兩晚上。而今,要離開家,和同學(xué)們到學(xué)校來住宿,對每個人來說,這都是一種全新的生活體驗。
以至于其后的一周時間,同學(xué)們還在圍繞住宿這個問題討論不休,至于消息的不脛而走,擴散到整個學(xué)校,就不在他們的關(guān)心范疇了。
2
清明前后多多少少都會有些雨水飄落,可今年的雨水似乎來得更勤一些,上場雨的寒意還未消盡,又一場小雨在夜里簌簌落下了。雖然還是有些濕滑,可是絲毫沒有消減男孩女孩們的熱情,當(dāng)住校的消息在班主任李老師口中得到證實以后,“貓總”連父母都沒有通知一聲,當(dāng)即就拉著青陽報了名,圍著老師轉(zhuǎn)了半天,一定要讓老師把他倆分到一個寢室。
李老師看著他們興奮的樣子,笑吟吟地不忍打破他們的幻想,可還是鄭重地強調(diào)了一番注意事項,告訴他們要做好心理準(zhǔn)備,條件必然有些艱苦,而且叮囑大家必須要跟家長請示好再來報名。
“貓總”把老師的叮囑完全拋在腦后,一心只琢磨著要帶哪些東西,住校之后脫離了父母的掌控有多自由。青陽一時倒羨慕起這種大大咧咧,無憂無慮的性格了。
五月拿出本子,詳細(xì)地列出住校所需要準(zhǔn)備的物品:被褥、拖鞋、臉盆、毛巾……整整齊齊列了一篇子。銀鈴?fù)嶂^趴在她的桌子上,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
五月揉揉手腕,揚起頭,“你怎么又發(fā)愁了?家里不同意你來住校?”
“嗯!”銀鈴難得露出愁容,“我媽倒是沒說什么,可是我爸沒說話。我要在家的話能幫他們干點活兒的,如果住校,只剩下我弟弟,那我媽媽就更累了。”
銀鈴的家境大家都是知道的,雖然一個月只收十塊錢的住宿費,可一年下來也是筆負(fù)擔(dān)了,經(jīng)濟壓力的陰影再次在這個開朗的女孩子身上顯現(xiàn)出來。
五月也犯愁了,如果是幾塊、十幾塊錢可以幫幫她,可是這么多自己也無能為力了,她想了想問,“那上晚自習(xí)怎么辦?難道下了課你還要回家嗎?”
“哎——”銀鈴長長嘆了口氣,“沒辦法啊,實在不行只能那樣了?!?/p>
“可是你自己能行嗎?兩節(jié)晚自習(xí)下課都得九點了,你再回家,多危險。”五月?lián)牧恕?/p>
“我……”銀鈴低下頭想了想,“我再回家商量一下吧,如果不行的話,就只能不上晚自習(xí)了?!闭f著她倔強的聲音里已經(jīng)帶了哭腔。
五月愛莫能助,只能望著她烏黑的短發(fā)怔怔地出神。
第二天是周末,正好是鎮(zhèn)上的集日,大家約好了一起到鎮(zhèn)上準(zhǔn)備住校用的東西。女孩子們尤為積極,湊在一起嘰嘰喳喳地議論哪種顏色的床單漂亮、哪種顏色的枕巾精神。“貓總”興奮得一宿沒睡好,又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頭一點一點地哈欠連天。
銀鈴雖然還沒定好要不要住校,可是也被大家拉來幫忙做參考,終究還是年少,那籠罩在心頭的一點烏云終究被大家的歡聲笑語打散,銀鈴她也很快參與其中,不時地發(fā)出咯咯咯的笑聲。
男生們始終搞不懂,為什么這群女孩子湊在一起能有這么多的話說,一塊布花型也好,顏色也好,都值得她們討論半天??次覀兌嘀苯樱瓷夏膫€直接下手,哪有這么多彎彎繞繞,后來干脆什么也不看了,鉆進路邊新開的游戲廳里,把東西都扔給青陽跟著一群女生當(dāng)苦力。
“咦,五月去哪兒了?”買好床單尋找洗漱用品的時候,銀鈴?fù)蝗话l(fā)現(xiàn)剛剛還在的五月竟然不見了。
“這么大的人還能丟了不成???”何麗瑩有些心急,“她一會兒就會追上來的。”
“你們先去買東西,我返回去看看;一會兒找到她,我再帶她過來?!鼻嚓栠B忙說,抱著一摞東西沿著來路找回去,沒找出多遠(yuǎn),就見五月抱著一塊床單蹲在一個書攤旁,手里捧著一本書,顯然已經(jīng)看得著了迷。
青陽哭笑不得,在她身旁站住,探頭看過去,竟然是本外國小說——《基督山伯爵》,市面上很少見到的書,青陽只是聽人說過,一直也想要一套,可惜卻從來沒有見到過。
五月完全沒有注意到青陽站在自己身后,只是著迷地翻著手里的書,恨不得一目十行,把所有的內(nèi)容都吞到肚子里。
“哎,你這小姑娘在這兒看了半天了,你到底買不買啊?”攤主不耐煩了,沖著五月喊。
“哦哦哦?!蔽逶氯鐗舴叫?,這才從書中抬起頭,發(fā)覺自己的腿都蹲麻了,想站起身活動一下雙腿,可是眼前一陣發(fā)黑,竟然有些站不住了。
青陽趕忙拉住她,五月很是暈了一會兒,好不容易才緩過勁兒,臉色變得有些蒼白,發(fā)現(xiàn)是青陽,沖著他笑了一下,“謝謝??!”又轉(zhuǎn)向攤主,問:“這套書多少錢?”
“二十!”從他們的衣著上就能看出是學(xué)生,不可能拿出這么多錢來買書,于是攤主有些不耐煩了。
“二十?。俊彪m然在意料之中,五月還是被這個價格嚇了一跳,摸了摸兜里還剩下的十塊錢,又戀戀不舍地摩挲著硬紙的書皮,舍不得放下。
“老板,二十塊錢太貴了啊,能不能給優(yōu)惠點兒???”青陽接過話,跟老板討價還價。
“我原來賣三十的,看你們實在是喜歡,又只剩這一套了這才給你們優(yōu)惠。”攤主信口開河,“過了這個村可是沒這個店,這套書可是不好找?。 ?/p>
“您看我們都是學(xué)生,也沒有那么多錢啊,你要二十太多了,再給優(yōu)惠點兒,就當(dāng)您好心學(xué)雷鋒了吧?”青陽不死心,跟老板死纏爛打。
“你這學(xué)生哥真會說話,”攤主被他逗笑了,想了一下,“那就優(yōu)惠兩塊啊,不能再低了。你們看能拿就拿,拿不走我?guī)Щ厝ニ腿艘膊毁u了。學(xué)雷鋒也不能做賠本買賣啊?!?/p>
“那我倆商量一下??!”青陽粲然一笑,把五月拽到一旁,問她:“你還有多少錢?”
五月從衣兜里掏出剩下的十塊錢,交到青陽手里,皺著眉說,“我就還有十塊錢了,還得買臉盆和拖鞋呢;就算不買了,這也不夠啊?!?/p>
“沒事,不是還有我嗎?”青陽眨眨眼,也從兜里摸出十塊錢,湊成二十,想也沒想地交到攤主手里,“這套書我們要了?!?/p>
攤主有些驚訝,真沒想到這兩個看著不起眼的學(xué)生能拿出這么多錢來買一套書,他連忙把成套三本書遞給青陽,又找給他兩元錢,點了點頭,“你這學(xué)生哥可真有一套啊?!?/p>
“謝謝您關(guān)照啊?!鼻嚓柵d奮地接過書,劃過書皮上燙金的字體,依依不舍地遞給五月,“你先看吧,看完了借我看看就行?!?/p>
五月眨巴著晶亮的眼睛,感覺自己剛才是在做夢,這套書就這么輕易地來到自己的手里了,又有些欲哭無淚,“青陽,你膽子真大!我回家怎么交代呀?”
“我不也一樣嗎?”青陽輕松地笑了,“大不了挨頓打唄,又不是沒挨過?!?/p>
五月也笑了起來,確實是,為了買書挨打,值得!
“那這套書算咱倆共有的,一人一半,”五月臉上泛起了紅暈,輕快地說,“可是我要先看啊。”
“好好,沒問題。”青陽也笑了,轉(zhuǎn)而又裝作犯愁的樣子,“我又不會跟你搶,你先看。我還得琢磨琢磨回家怎么交代,怎么能躲過這頓打呢;估計等我能下地了,你這書也就看完了,哈哈?!?/p>
五月讓他逗得直發(fā)笑,“照你這么說,我也得半個月下不來地了?!?/p>
倆人正說得熱鬧,銀鈴一群人找了過來,每人懷里抱著一堆東西。
“你又買書了?。俊便y鈴了解五月,一眼就看出她又買了書。
“嗯嗯……”五月抱著書樂開了花?!澳瞧渌臇|西你還買不買?”銀鈴好奇地問。
“呃,這個,暫時買不了了。”五月尷尬地笑了,“我的錢都買了它了?!?/p>
“你呀,以后就枕著書住校吧?!便y鈴好氣又好笑地點點她的額頭。一群人說說笑笑往回走。
五月看著銀鈴活潑的背影又替她憂心了,不由得嘆了口氣。
“你在擔(dān)心銀鈴沒法住校?”青陽看出了她的心思,輕聲問。
“是啊,銀鈴也想住校的,可是我卻幫不了她?!蔽逶卤Ьo懷里的書,一籌莫展。
“沒事,別擔(dān)心?!鼻嚓栞p松地說,“我可是替她算過一卦的,這個住校的人里絕對有她一份兒。”
“???真的?”五月驚喜地看著他,不敢相信這個消息是真的,“你沒騙我?”
“怎么可能?我謝青陽從來說話算數(shù),不信你等著瞧。”青陽信心滿滿,堅定的神情讓五月莫名安心。
“好,那我就相信你,謝半仙!”五月眼睛彎彎的,拽了青陽一把,“快走啊,他們走遠(yuǎn)了?!?/p>
少男少女們說說笑笑,懷著對未來的憧憬與向往,一同走進這個清清明明的時節(jié)里……
第十八章 舊梨園
1
人人都說五月繁花似錦,可那更像是形容城中風(fēng)景的,對于農(nóng)村來說,四月才是一年中最五彩繽紛,花香馥郁的時節(jié)。從杏花到桃花,再到梨花,一茬接一茬,濃白淡粉,把一個個村子簇?fù)碓诨ㄏ阒?田里的野草野花也不甘寂寞,二月蘭、薺菜花、蒿子花星星點點,夾雜其中,不甘示弱地綻芳吐蕊,不輸風(fēng)情。
這個周末,五月約著銀鈴去村子外面的梨園捋苜蓿。說起這個梨園也很是有一段歷史的,從人民公社時候就存在了,梨園周圍是一圈刺槐,里面的梨樹都有碗口粗細(xì),枝干遒勁,現(xiàn)在分包給了個人,于是承包的人把刺槐砍倒,縱橫交錯的枝干給這個梨園圍了一道天然的屏障??墒沁@也攔不住靈巧的孩子們,他們總能從枝干的縫隙處找到空缺,扭著靈活的小身子,鉆進鉆出。春天,摘梨花、撿小蟲子,跳到梨樹上辦家家酒;夏天,偷上一把鴨蛋大小的青梨子,在守園人的哄趕聲中連滾帶爬,逃之夭夭;秋天,等到梨子收完了,可以大搖大擺地攀枝上樹,在一樹樹紅黃交錯的樹葉中尋找幸存的梨子,然后在小伙伴們羨慕的目光中,大快朵頤,連流到手上的汁水都不放過;冬天,梨園進入休眠期,靜謐中,那一堆堆落地的枯葉又成了孩子們競相爭搶的對象,用竹耙子摟回家做柴火,是最好不過的。
梨園在兩村交界處,留下了男孩女孩們無數(shù)美好的記憶。清明剛過這個時候,薺菜、蒿子都已經(jīng)變老,口感不再,榆錢也被制成無數(shù)的美食,端上農(nóng)家飯桌;苜蓿,這個新近的寵兒又登場了。但是苜蓿野生的少,主要還是種植的多。放假前,就聽“貓總”說了,這個梨園里種了一片苜蓿地,現(xiàn)在正是苜蓿口感最好的時候,于是叫上五月、銀鈴去捋苜蓿。
“哎哎,你這個說法有問題吧?什么叫捋苜蓿?那苜蓿是你家的啊?”青陽翻著手里的書,不緊不慢地問,“明明是偷好不好?別給自己戴那么高的帽子?!?/p>
“什么偷?說得這么難聽,”“貓總”不樂意了,擺出一副教訓(xùn)的口吻,“讀書人的事能算偷嗎?”說完,看著青陽吃癟的表情,撲哧一聲笑了。
“貓總”的描述成功地勾起了五月和銀鈴的興趣,“那如果有人看到怎么辦?會不會被當(dāng)成小偷?。俊便y鈴不免有些擔(dān)心。
“不可能,”“貓總”把小胸脯拍得啪啪響,“有我呢,再說這個時候是梨樹開花的時候,還沒長果呢,我去過多少次了,放心吧,不會有人的?!?/p>
“對,沒人,可是有狗??!”青陽繼續(xù)潑冷水。
“你別在這搗亂?!薄柏埧偂笔箘艃号呐乃哪X袋,“去我們也抻著你去,有狗先咬你?!?/p>
“咯咯咯……”銀鈴樂不可支,五月看著青陽一臉的無可奈何也微微笑了。
青陽最終還是不情不愿地假裝被迫加入了這次捋苜蓿的行動?!柏埧偂鞭D(zhuǎn)了幾圈才找到了那個所謂的洞口,又費了好大力氣才把洞口錯雜糾纏的刺槐枝挪到一邊。
“哎呀,這樹長得也太快了,我不過去年冬天才來過,現(xiàn)在就給長上了啊。”“貓總”嘿嘿笑著。“你還真敢說啊,去年來過,今年還敢?guī)覀冞^來?你就不怕洞口長上了啊?”青陽對他這種大無畏精神很是無奈。
“怎么可能長上呢?我當(dāng)時為了這個洞可是費了好大心思呢,沒看這樹枝嗎,都是我用刀子削斷的。”“貓總”指著樹枝的斷口自豪地說。
“快來,跟著我,別磨蹭了,一會有人看到會被抓住的?!薄柏埧偂甭氏榷紫律碜樱芸鞆亩纯阢@了進去。銀鈴看著新鮮,顧不得衣服上沾了泥土,也跟在后面爬了過去。如果放在兩年前,五月肯定也早鉆了過去,可是現(xiàn)在因為跟在身后的青陽,讓她覺得這個舉動確實不雅觀,有些為難。青陽看看她,揶揄道:“是舍不得腳上的新鞋子嗎?”
“怎么可能?”五月甩了甩馬尾辮,也顧不得什么形象了,蹲在后面鉆過了樹洞,哪知爬過了一半,竟然被斜伸出來的樹枝勾住了頭發(fā),進退不得。
“貓總”和銀鈴跑出了很遠(yuǎn),根本沒有注意到五月的樣子,五月尷尬無比,只能向青陽求助。青陽看她的樣子覺得好笑,又想不出辦法該怎么去幫她,“你說你們女生真麻煩啊,還要梳辮子。”
五月著急了,這個樣子趴在洞口也很累的啊,于是埋怨他,“別說風(fēng)涼話了,你快想辦法給我解下來啊?!?/p>
“這樣啊,你往旁邊挪一下,我試試看能不能過去給你擇下來?!鼻嚓栒f著蹲下來,五月只能朝邊上側(cè)了側(cè)身子,勉強給他讓出一點空隙。青陽側(cè)過身子,幾乎是半趴在了五月的身旁,五月柔順的發(fā)絲拂到他的臉上,一股不知名的香味兒盈在了鼻尖,青陽的心蕩了一下,又趕緊穩(wěn)住心神,伸手解開了纏在樹枝上的頭發(fā)。
五月看不到青陽的神情,卻能感受到他的氣息,想躲又躲不掉,不自覺地漲紅了臉。好在,頭發(fā)很快解開了,倆人一前一后爬過了洞口。五月的頭發(fā)凌亂,趕忙解開發(fā)辮又重新梳攏好,眼睛卻不敢看向青陽。
青陽故作無事,四處看了一下,指向遠(yuǎn)處一片梨花樹下的銀鈴和“貓總”,“他們在那呢,快點兒過去吧?!闭f著率先走了過去。
銀鈴已經(jīng)在歡笑了,“這片梨園真美啊,這苜蓿長得也這么好,五月快過來啊!”
“哦,來了?!蔽逶抡f著摸摸頭發(fā),好像丟了一個小發(fā)卡啊,可是看看剛鉆過來的洞口和周圍,根本沒有發(fā)現(xiàn),難道自己早上根本沒戴?她疑惑了,不再去想,跟著來到了這片苜蓿地里。
這是梨園中最大的一片空地,因為有幾株梨樹枯死了,承包的人把樹砍掉,隨手種了幾分地的苜蓿。這苜蓿不挑土壤,也不需要肥料,茵綠一片,長勢喜人。
“你倆還愣著干啥?看風(fēng)景嗎?”“貓總”躥上了一株梨樹,指著倆人說。
“這樣做好嗎?”五月看著一地的苜蓿,良心上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沒事,你只要別把根拔掉,只捋葉子,那苜蓿是越捋長得越好的?!薄柏埧偂币桓焙芏臉幼?,指點兩人。
“那我們試試啊?!便y鈴也是半懂不懂的,既然來了,決定還是聽“貓總”的話,試一下。
倆人掏出隨身帶的布袋子,撲到苜蓿地里,挑那長勢茂盛的地方下手,開始還是一根一根地往下捋,到后來掌握了竅門,已經(jīng)可以一撮一撮地往下薅了。
青陽無所事事,跟著捋了兩把苜蓿,發(fā)現(xiàn)手上沾染了綠色汁液,嫌棄地甩了甩手,又到梨樹上抹了抹?!柏埧偂闭驹诶鏄渖?,手里拿著一只玻璃瓶子不知在擺弄什么。
“你又在玩兒什么呢?”青陽好奇,站在樹下看著他?!白ズ诹讼x??!”“貓總”頭也不抬,“看這梨花里面就有好多的呢,我都抓了五六只了,還有一只金豆子,哈!”
黑了蟲是春天常見的一種黑色蟲子,個頭小小的,背上有黑色硬殼,村里孩子經(jīng)常抓來喂雞、喂鴨子,據(jù)說可以讓雞多產(chǎn)蛋。還有一種模樣差不多的蟲子,但是背殼是紅色,孩子們把它倆配做一對兒,叫作“小紅媳婦兒”。至于金豆子、銀豆子、大紅騰都比它們體型大,不過背上硬殼的顏色不一樣罷了。
梨花盛開的時候,正是這類蟲子活躍的時期,捉蟲子也成了孩子們最喜歡的一種戶外游戲。
2
五月和銀鈴很快采好了兩袋苜蓿,掏出隨身帶的繩子把口扎好。銀鈴伸個懶腰,看著陰一陣晴一陣的天空,略略有些惆悵,“今年的雨水真勤,看這樣子是不是又要下雨???”
五月捶了捶蹲得酸麻的雙腿,也望了望天,“春雨貴如油,多下點雨總是好的。”
“貓總”興奮地舉著瓶子,大叫,“看我抓了多少了,這邊的蟲子真好抓!”
銀鈴幾步跳過去,搶過瓶子,瞇著眼瞧了半天,“哎呀,真是,這邊有這么多的銀豆子、金豆子,下次我得帶我弟弟來抓?!?/p>
五月看看那半瓶子密密麻麻的各色甲殼蟲,胳膊上的寒毛瞬間豎了起來,她連忙轉(zhuǎn)開了頭。
“咦,青陽跑哪兒去了?”“貓總”四處看了看,發(fā)現(xiàn)剛剛還在的青陽竟然不見了蹤影。
“那么大個人還能丟了他啊,總是在這園子里呢,”銀鈴拿著瓶子,愛不釋手,跟“貓總”商量,“這蟲子你分我一半行不?你要這些也沒啥用,我拿回去給我弟弟玩兒。”
“這算啥?憑咱倆的交情,還能在乎幾個蟲子嗎?給你了,”“貓總”大度地?fù)]揮手,隨后又變戲法似的從大褲兜里掏出另一個小玻璃瓶子,“嘿嘿,我這兒還有瓶子呢,繼續(xù)抓就行了啊?!闭f著,轉(zhuǎn)到其他樹上繼續(xù)搜尋。
銀鈴皺了皺小鼻子,就知道他鬼點子多,也沒客氣,從樹上摘下兩片嫩綠的葉子塞到瓶子里,給小蟲子們做“口糧”。
“我記得這個園子里有一片紫色的小花開得很漂亮,在那邊,咱們?nèi)タ纯窗??!蔽逶乱粫r記起兒時玩兒過的地方,想去看看,于是指著園子的南邊說。
“好?!便y鈴點點頭,不忘拎起兩人的口袋,又裝好瓶子,叫著“貓總”一起去?!柏埧偂编帕艘幌?,表示知道了,讓兩人先過去。
已經(jīng)有兩三年沒來過這里,五月看著還是覺得一草一木都異常的熟悉與親切,她邊走邊給銀鈴講解,哪棵樹的年歲長、哪棵樹結(jié)的梨子甜,又有哪棵樹的品種不一樣結(jié)出來的是黃色的小酸梨……
銀鈴聽得津津有味,不時驚嘆這園子里的梨花開得真好。在園子南邊的一片空地上赫然屹立著一株老梨樹,撲棱出八九米長的枝干,梨花團團朵朵,瑞雪白霧一般籠滿枝頭,間或夾幾點新綠,誘人花香沁人心脾。樹下的空地上綠草遍地,紫一片、白一片、黃一片,開滿了不知名的小野花。
“好漂亮??!”銀鈴禁不住贊嘆著,又伸手摘下一朵梨花仔細(xì)端詳,“這花朵都比別處的大?!?/p>
五月看看滿地的野花,還是原來的樣子沒有變,兒時的記憶點點滴滴又涌上了心頭。她呆呆地靠在樹干上,仿佛看到年幼的自己和小伙伴們在梨園里嬉戲打鬧,是誰哭了,是誰笑了,又是誰插了滿頭的野花在那里“過家家”“拜天地”……漫天的花香里,五月竟然第一次感受到了歲月的流逝。.
“你怎么了?”忽然樹上有人說話,五月抬頭看,竟然是青陽。他不知什么時候到了這里,早早地爬到一枝粗粗的樹干上休息。因為老梨樹花繁葉茂,倆人一時竟然沒有發(fā)現(xiàn)他。
“你爬到樹上干什么?”五月沒有回答,轉(zhuǎn)過臉裝作看花,順勢擦了一下眼睛。
“看風(fēng)景啊,順便給你們放風(fēng)?!鼻嚓枦]有繼續(xù)追問,“這里的視野多好啊,萬一有人來了好給你們通風(fēng)報信啊?!?/p>
“我才不信呢,萬一有人來了,你肯定跑得比誰都快!”銀鈴毫不客氣地撅了回去。
“我今天扮演的就是護花使者,我可是非常明白自己的定位啊,”青陽慢慢悠悠,繼續(xù)解釋說,“就算我自己被抓住了,也不能讓你們倆被抓住啊。”
“哎,你們聞,是什么味道?怎么好像有東西燒著了呢?”五月抽了抽鼻子,她一向以自己的鼻子靈敏為傲。
“是嗎?”銀鈴也抽了抽鼻子,好像沒有什么味道啊,正想說五月是不是聞錯了,就見青陽站在樹上四處張望了一下,向西邊一指,有幾縷黑煙升了起來,“好像是那邊在燒東西,過去看看?!闭f著三兩下從樹上跳下,正好“貓總”也找了過來,還沒明白怎么回事,就被青陽拽走了。
“好奇心害死貓?!蔽逶掠行┚o張,想了想還是叫住兩個人,“萬一是人家園子的主人在那怎么辦?那咱們不是自投羅網(wǎng)嗎?”
“對呀,五月說得有道理?!便y鈴表示贊同,萬一被人抓住了,自己這四個人想跑都跑不了。
“沒事,我們就先離遠(yuǎn)了看一下,萬一真是主人在,咱們就悄悄地撤退。”青陽回頭笑了一下,自信滿滿,“我掩護,你們撤還不行嗎?”
“好吧?!便y鈴把布口袋放到樹下,拉著五月不情不愿地跟在后面。
老梨樹向西十幾株梨樹的地方,竟是一片高高低低的墳地,都已經(jīng)有了年頭,這片墳地西側(cè)孤零零的有一座新墳,墳上的白幡還在,一個瘦弱的身影跪在墳前,絲毫沒有察覺到他們的到來,黑煙就是從這座墳前升起的。
四個人被這幅詭異的畫面驚住了,一時不知道該怎樣做。
“貓總”最先醒悟過來,看著眼前的情形,小聲嘀咕著,“清明都過了,怎么這個時候來燒紙呢?”
“我怎么覺得這個人有點眼熟呢?”五月瞇著眼瞧了半天,有些拿不準(zhǔn),“好像在哪兒見過呢?!?/p>
“好像是啊?!便y鈴踮起腳,越過“貓總”的肩膀看過去。
青陽認(rèn)出來了,這個瘦弱的身影竟然是啞妹!好像自從年后那次,已經(jīng)這么長時間沒有見過她了。倒是零零碎碎地聽媽媽說過,啞妹的娘病得已經(jīng)非常厲害了,這么多年的病痛把啞妹爹的耐心磨沒了,他天天混在賭場里,根本顧不上啞妹娘的死活,啞妹也不去上班了,家里家外一個人支撐著。然后又聽說過啞妹的爹欠了好多賭債,都沒錢給啞妹娘拿藥看病了,看那個樣子估計是撐不過清明了。這些事,在青陽忙忙碌碌的日子里,也就是聽過了一遍就扔到了腦袋后面,對啞妹也只能是心底再多添了一份同情。
最讓人痛心的,莫過于啞妹那無聲的啜泣,她瘦小的身子佝僂在墳邊,守著一個小布包袱,掏出紙錢,一張一張地扔到火堆里,眼淚一串一串掉落,嘴角顫抖著,后背一抽一抽的,嘴里卻發(fā)不出一點聲音……
“是啞妹?!鼻嚓柕纳ひ舻偷偷模瑸踉茐旱酶土?,一陣風(fēng)刮過來,紙錢煙灰亂飛,像一只只黑色蝴蝶凌空亂舞。啞妹捂住了眼睛,好像是被煙灰迷住了,嗓子里也嗆了煙,她不住地咳嗽著。
“哎呀,要燒到她了!”銀鈴驚呼起來,一團帶著煙火的紙錢被風(fēng)吹到啞妹腳下,她只顧揉眼睛,根本看不到,眼見火就燒到她的褲腳了。青陽和“貓總”一前一后沖了過去,一個把啞妹拉到一旁,另一個伸腳亂踩很快踩滅了火苗。
啞妹揉揉眼睛,都忘了放下雙手,吃驚地看著眼前的幾個人,不明白他們是從哪里冒出來的。青陽看看她越發(fā)瘦小的身子,又望望那座孤墳,不知道該說什么話來安慰她。
就在此時,幾滴雨點砸到灰堆里,濺起幾縷細(xì)煙。“下雨了?。 薄柏埧偂笨戳丝刺?,擔(dān)憂地說,“咱們得趕緊走啊,這天陰得沉,雨肯定小不了啊。”
“哦,啞妹。”啞妹穿的衣裳單薄,在風(fēng)雨的夾擊下更加瑟縮著,她看著青陽,眼睛里難得泛起亮光,“你跟我們一起走吧,等下次再來看你媽媽?!鼻嚓栞p聲說,似乎怕驚擾了什么。
“她這樣子會凍壞的?!蔽逶峦榈乜粗鴨∶茫瑥那嚓柕脑捓锎笾旅靼琢?,不由地同情起啞妹的遭遇,又看她凍得發(fā)抖,更加擔(dān)心了,想了想,她解開自己的運動服外套想給啞妹穿上。
“你不怕冷嗎?”青陽看到她凍得青白的嘴唇,趕忙攔住她,“為了啞妹你再凍感冒了怎么辦?”說著解下自己的外套給啞妹披在肩上,又招呼“貓總”和銀鈴,“咱們趕緊走吧,一會兒雨大走不了了。”
“等一下啊,我們的苜蓿還沒拿?!便y鈴說著一溜煙跑了,沒兩分鐘又氣喘吁吁地跑了回來,一手拎著兩袋苜蓿,另一只手里攥著一大把白色、黃色、紫色的野花。她把野花放到墳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啞妹眼里的淚水再次流了下來。
幾個人匆匆穿過梨園向外跑去,五月回過頭,就見那白色的梨花片片飄落,風(fēng)雨里,花期就此逝去了……
第十九章 北斗星下
1
當(dāng)春光逝去的時候,人們總是會惋惜花落無處、落紅成冢,卻很少有人看到淺綠濃黃、綠葉蔥蘢,仿佛是一夜之間村前屋后、道路兩旁的樹木就披上了新綠的衣裳。
青陽喜歡花開,也喜歡綠葉,作為一個生命中充滿陽光的男孩子,他似乎很少為季節(jié)的消逝而憂愁,似乎也很少為花開花落而駐足。時代在發(fā)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但是在這個偏安的小鎮(zhèn)上,變化是一點一滴的,卻也是顯而易見的。在少男少女們蓬勃向上的朝氣中,各種各樣新奇的外部事物吸引著他們的注意力,衣食住行中哪一點的變化都是讓人驚喜的。
很快到了“五一”勞動節(jié),雖然不是什么特別重大的節(jié)日,但是好像也成為一個界限,似乎“五一”之前是春季,“五一”之后猛然之間就步入了夏天,有些愛美的女孩子,不管早晚還是涼颼颼的,早早地就穿上了花裙子,即使凍得發(fā)抖也要保持自己美麗的形象。
學(xué)校安排了初一(1)班的學(xué)生住校,幾乎是建校以來的破天荒之舉。以前安排住校的學(xué)生,也差不多是初二下學(xué)期才開始的,今年因為給初一(1)班提前加開了晚自習(xí),考慮學(xué)生們來往不方便,才安排了住宿。雖然大家一心盼望著,但是住宿的條件可想而知的差,就是原來廢棄不用的教職工宿舍,在學(xué)校的最后一排,門窗都已經(jīng)損壞了,老師們自己動手修理了一番,雖然還是吱吱扭扭的,但是總算能用了;床鋪都是用了十幾年的,小小的屋子里擺進四張床鋪已經(jīng)是滿滿當(dāng)當(dāng),除了兩張小桌子,再也擺不下其他的東西。五月她們帶來的洗漱用品只能往床底下塞。
“哎呀,這條件也太差了,要是早知道這樣,我才不來住校呢!”何麗瑩坐在靠里的床鋪上,屋子雖然向陽,但是好多年沒用過了散發(fā)著一股霉味兒,墻壁上也斑斑點點的,她一手嫌棄地捂著鼻子,坐在床鋪上兩腳抬得高高的,生怕弄臟了腳上漂亮的新鞋子?!鞍?,你們說會不會有老鼠???”何麗瑩想起什么,緊張地四處看看,又低頭看看床下。
五月和安嵐忙著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又打掃一下屋子,根本沒工夫搭理她。倆人看著墻壁上的斑點也是有些發(fā)愁?!霸蹅儾蝗绺蠋熣尹c報紙把墻糊一下?”五月提議說。
“嗯,這樣也行?!卑矋裹c點頭,“咱們下午放了學(xué)把玻璃也擦一下吧,這么臟著看著也不舒服?!?/p>
“嗯,我還帶來了一個窗簾,一會兒找?guī)讉€釘子釘上。”五月從包里翻出一塊天藍(lán)色的窗簾布,兩角釘上了紐襻,只等釘子掛上墻了。何麗瑩見倆人不理她,自己也覺得沒意思,就躺在床上,一會兒又撐起半邊身子問,“那張床鋪是給誰留著的?銀鈴嗎?她不是沒交錢,來不了嗎?”
五月看著對面空蕩蕩的床板,也有些茫然,青陽曾經(jīng)信誓旦旦地說過,銀鈴的事情不用擔(dān)心,肯定會解決的,可是到今天大家都住進宿舍了,銀鈴又在哪兒呢?
“何麗瑩,你怎么總關(guān)心別人的事兒啊?”“貓總”出現(xiàn)在了門口,聽到有人在議論同桌,心里不舒服,就給?了回去。
見是“貓總”,何麗瑩頭都沒抬,依舊躺在床鋪上,悠悠然然地說,“我說銀鈴呢,跟你有啥關(guān)系?哪兒又冒出來你這么根蔥,多管閑事。”
“你!”“貓總”氣得直蹦高,后面青陽一把拽住了他,揚聲說,“有本事把自己的成績先搞好,沒本事在背后發(fā)牢騷管啥用?又不是老婆子,天天這么多閑話?!焙嘻惉摰某煽儾缓檬前嗬锶硕贾赖氖聦?,但是經(jīng)常仗著家里條件好明里暗里欺負(fù)一些同學(xué),說些風(fēng)涼話。青陽也是生氣了,才直接戳到她的痛處,打擊一下她的驕傲之氣。
見到青陽,何麗瑩一下子從床鋪上蹦下來,也不管他剛剛說了什么,幾步跳到青陽跟前,燦爛地笑起來,“咦,青陽,你們宿舍收拾好了?什么時候請我們過去參觀一下???”
“貓總”鼻子里哼了一聲,故意扭過頭,從旁邊蹭過去,一屁股坐到五月的床鋪上,四處打量著,搖搖頭,“你們這宿舍的條件是真不行啊?!?/p>
“哎,正好你們來了,快來幫忙干活兒?!卑矋瓜肫鹆舜昂?,拉著“貓總”讓他趕緊給釘上釘子。“貓總”磨磨蹭蹭地站起來,故意說,“還掛窗簾干啥,怕晚上有人來敲窗戶???”
“你就會耍嘴皮子啊,銀鈴不在,沒人能治得了你?!卑矋篃o可奈何地看著他。
“銀鈴算老幾啊?她來了我就怕她???”“貓總”洋洋得意,頗有幾分天是大王他是二王的氣勢。
“你說我算老幾???”一個清脆的聲音從背后傳來,“貓總”立時委頓了幾分,臉上堆起笑容,迎了出去,“哈哈,我說是誰呢,原來真是我同桌大人到了??!快來快來,我來幫你搬鋪蓋,別累著你?。 闭f話間一手從銀鈴的自行車后架上拎起被褥卷抱到屋里,銀鈴提著其他零七碎八的東西也跟著進了屋。
“你怎么才來啊?還以為你不住校了呢?!笨匆娿y鈴來了,五月才把心放回去,趕緊動手幫她收拾床鋪。
“我在家里吃了飯,又幫著我媽干了會兒活兒才來的?!便y鈴甩了甩颯利的短頭發(fā),瞧了瞧地面,又看了看墻壁和頂棚,笑著說,“這條件已經(jīng)不錯了,我聽我堂姐說,她們以前住校的時候都是睡大通鋪的,十幾個人一間屋子,哪有床啊,都是木板下面墊的磚,咱們這是更新?lián)Q代,比她們幸福多了?!甭犞脑挘逶碌男睦锪撂昧艘恍?。
銀鈴又轉(zhuǎn)身吩咐“貓總”,“李志軍,剛剛叫你干啥了?是不是讓你掛窗簾,你又犯貧呢?”
“哪有?。俊薄柏埧偂蔽χ?,“我哪敢不聽同桌大人的話啊,這就找釘子,掛窗簾?!鞭D(zhuǎn)過身他吩咐青陽,“你快去老師那找個錘子,再拿幾個釘子,順便把咱們屋里的椅子搬過一把來,給她們把窗簾掛起來?!?/p>
“是,貓總大人!”青陽調(diào)皮地敬了個禮,轉(zhuǎn)身去找老師借錘子。五月跟了出來,轉(zhuǎn)過月亮門和花墻是長長的甬道,甬道旁邊架著一簇薔薇花墻,正開得熱鬧。
“銀鈴是怎么回事???”五月叫住青陽,輕聲問?!懊孛馨?。”青陽神秘一笑。
“什么秘密還不能告訴人了?”他越不說,五月越是好奇,皺起秀氣的小鼻子,歪頭看著他。
“嗯,這個事可不能告訴別人??!”青陽看著她的樣子,真是沒辦法拒絕,于是很有些頭疼,他扭頭看看四周,見沒人注意這邊,這才俯下身子,壓低了聲音說,“銀鈴的事兒,是老師照顧了她。咱們學(xué)校有困難學(xué)生補助,李老師知道她家條件不好給她申請了減免住宿費?!?/p>
“哦,這么回事啊。”五月恍然大悟,怪不得銀鈴來得這么晚呢,既然是這樣,那她更得珍惜這難得的機會了。
2
可是五月美好的向往很快被現(xiàn)實生活所打破了,起因還是在吃飯這件事情上。
學(xué)校的食堂在倒數(shù)第二排屋子的最西側(cè),晚飯是六點鐘,還不到六點,初一(1)班少男少女們就早早地捧著各類餐具聚集到了食堂門口,可是食堂的臟亂還是極大地震驚了他們。學(xué)校建校是在七幾年的時候,這食堂到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二十來年的歷史了,最西側(cè)是做飯的灶間,因為各類煤、柴熏烤的原因,墻壁已經(jīng)熏成了黑色,透過玻璃窗能看見兩個人在里面忙碌著;中間最大的一間擺著幾張圓桌,桌面上糊著黑漆漆的油漬,仔細(xì)看有的桌子下面還粘著粉條、白菜葉;十幾張木質(zhì)的小凳子靠墻摞在一起,歪歪扭扭的,幾乎要傾倒下來;地面是水泥糊的,看著還算干凈,大蔥、大蒜和蘿卜、土豆混著堆在墻角;再里面還有一間小屋子,門關(guān)著,不知道是放的什么東西。
“哎呀,這飯怎么吃?。俊焙嘻惉摰募馍ぷ釉谏倌猩倥畟兊恼f話聲中格外引人注意,銀鈴拿手肘拄了她一下,擺擺手示意她有人在聽著,別亂說話。
剛剛的興奮勁兒已經(jīng)完全消失了,五月看著這食堂的樣子也是頭疼,但是肚子餓得咕咕叫,不吃飯怎么行呢,七點還有晚自習(xí)的。
“你們女生就是嬌氣,哪有那么多干凈不干凈的?要是餓你七天,估計連老鼠都能生吃下去呢?!薄柏埧偂睌D開人群,鉆到最前面,看了一眼捂著鼻子的何麗瑩,大搖大擺地率先走進了食堂,搬張小凳子找了靠墻的一張桌子坐下,又搬來一張凳子,向銀鈴招招手,“來,同桌,給你的座兒?!?/p>
少男少女們陸陸續(xù)續(xù)地進了屋,何麗瑩想走,可是見沒人響應(yīng),在門外站了半天,只能捏著鼻子進了屋??晌葑永锏牡首颖緛砭筒欢?,先進去的女生都坐下了,幾張桌子圍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只剩下她和幾個男生還站著。
“哎,同桌,你發(fā)揚一下風(fēng)格,給人讓個座兒唄?!便y鈴拍著“貓總”笑嘻嘻地說。
“我也是有原則的啊,什么時候該讓,什么時候不該讓?!薄柏埧偂睉醒笱蟮乜戳艘谎酆嘻惉?,“人家貴腳不能踏賤地,你太操心了。”
“別亂說,你不讓我讓。”銀鈴扭頭沖著何麗瑩招手,示意她到這邊來。何麗瑩猶猶豫豫,看了看還算干凈的地面,又看了看自己腳上的新鞋子,終究還是咬了咬牙走了過去。銀鈴剛想把凳子讓給她,哪知“貓總”蹭的站了起來,幾步繞到了靠門的桌子邊,擠到了大小志哥倆兒中間。銀鈴沖著他笑了一下,拉著何麗瑩坐了下來。
很快灶間的門簾一掀,高高瘦瘦的食堂主廚高師傅端著一大盆熱氣騰騰的菜出來,把菜盆往正中間的桌子上一放,大聲吆喝著,“開飯啦!開飯啦!香噴噴的五花肉白菜燉土豆??!饅頭管飽!”他的助手是一個三十出頭的女人,精神利落,人稱馬阿姨,見高師傅把菜端出來,馬阿姨先是去外面敲了幾下門口掛著的鐵鐘,又轉(zhuǎn)回來,從灶間端出半屜饅頭,拿出菜勺,開始打飯。
少男少女們已經(jīng)圍到了馬阿姨身旁,按順序打飯,一大盆的菜很快見了底?!斑@也叫五花肉???”何麗瑩從碗里翻了半天才找出兩片白亮白亮不見一絲瘦肉的肉片;那白菜土豆都熬過了火,攪在碗里幾乎成了渣子。饅頭還好,是溫?zé)岬?,可是掰開看里面還是硬的,沒有熱透。
“別抱怨了,不想餓著就趕緊吃,一會兒還得上課呢?!卑矋棺Я怂话??!巴?,你吃肉嗎?”銀鈴想起什么,高聲問“貓總”?!爱?dāng)然啊,有肉誰不吃???”“貓總”高興了,很快銀鈴端了半碗肥肉膘放在他眼前,“給,這是我們女同學(xué)犒勞你的。”
“我就愛吃肥肉,真香啊!”“貓總”顧不得說什么,抓著饅頭埋頭大吃,邊吃邊向周邊的同學(xué)炫耀,“看看,還是我同桌好吧,你們都沒這個口福?!?/p>
這時高師傅又端出來一碗油潑辣子,五月又向馬阿姨要了半碗醋,就著這點油辣椒和醋,五月把饅頭掰開扔到碗里,大口大口地把飯吃了下去。銀鈴她們也學(xué)著五月的樣子,把饅頭泡到了菜里,這樣吃起來,還不是很難下咽。
晚自習(xí)的時光還算是悠閑,每天晚上一位老師值班,看著同學(xué)們寫寫作業(yè)或者是講解一下白天重要的知識點兒,就著昏黃的燈光,少男少女們的面容都顯得柔和起來,連老師的聲音都比白天溫柔了許多。
很快到了九點鐘下課,少男少女們陸陸續(xù)續(xù)地走出教室,屋外舒爽的空氣很快讓頭腦清涼下來。五月挽著銀鈴的胳膊,在校園里散步,初一年級只有這一個班開了晚自習(xí)課,其他年級的在后面院里,前面的校園里只亮著幾盞路燈,院子里此刻格外寂靜。五月抬頭看看天空,繁星滿天,一閃一閃的,她興奮地指著北面,“銀鈴,快看,北斗星啊!”在滿天星光中,北斗星雖然不明亮,但依然醒目;七顆星星連成一個大勺子的模樣,斗柄指著東方。
“斗柄東指,天下皆春?!蔽逶锣卣f。
“知道北斗星就好,省得以后丟了找不到家?!薄柏埧偂辈恢缽哪膬好傲顺鰜?,嘻嘻地笑著。
“誰跟你一樣那么迷糊,還找不到家。”青陽跟在后面,笑著說。
“還是春天好啊,”銀鈴伸開雙臂,深吸了一口氣,“我們出來住校了,不知道家里怎么樣了?!?/p>
“哎呀,這才出來半天,明天中午就能回家了,又不是十天半月回不去,還值得想家啊?”“貓總”毫不在乎地說。
“是,誰能跟你一樣???吃得飽,睡得著,沒心沒肺的。”銀鈴故作欽佩地說。
“哎,我怎么覺得有點兒餓了呢?!鼻嚓柮嗣亲?,“今天這飯菜確實不太好吃啊,我都沒吃飽,現(xiàn)在餓壞了?!?/p>
“我也沒帶吃的啊,下午走得太著急了?!便y鈴攤了攤手,摸了摸衣兜,表示愛莫能助。
“我這兒帶了幾塊奶糖。”五月從衣兜里翻出來四塊奶糖攤在手里,遞給青陽、銀鈴一人一塊,又拿出一塊遞給“貓總”。
誰知剛剛還活蹦亂跳的“貓總”竟然擺擺手,痛苦地彎下腰,捂著肚子蹲在地上,一言不發(fā)。五月嚇了一跳,關(guān)心地問,“你怎么了?”
“貓總”說不出話,只是指著肚子,額頭上滲出了汗珠?!澳愣亲犹郯??!”銀鈴也彎下腰,關(guān)切地問。
“是不是吃壞肚子了?”青陽拍著他的后背問,“貓總”點點頭又搖搖頭,還是擰著眉頭說不出話來。
幾個人看著“貓總”痛苦的樣子,束手無策?!霸趺崔k啊?他這么疼下去不是回事兒啊,要不要送去衛(wèi)生院???”銀鈴著急了,“還是去找老師?”
青陽扶起“貓總”,看他疼得把身子幾乎蜷成一個兒,知道事情太緊急了,冷靜地想了一下,對五月她倆說,“你倆把他扶回教室,讓他先坐著喝點熱水;我去找老師,看看能不能帶他去衛(wèi)生院?!?/p>
“嗯?!薄昂?。”倆人異口同聲地應(yīng)著,一人一邊攙起“貓總”,雖然他個子不大,也瘦,可是彎著腰還是挺重的,墜得倆人東倒西歪、手忙腳亂,出了一身汗才把他扶回教室。
銀鈴給他端來熱水,可是喝下去了也不見好轉(zhuǎn),“貓總”一直趴在桌子上,捂著肚子嘴里哼哼著。遠(yuǎn)方和小志還在教室里沒走,見“貓總”這樣子也跟五月一樣急得直轉(zhuǎn)圈,可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過了十來分鐘,青陽跑了進來,滿頭大汗都來不及擦,氣喘吁吁地說,“我找了老師,可是一個人都沒有……咱們李老師今天不值班,數(shù)……數(shù)學(xué)老師下了課回家了……”
“那怎么辦???”銀鈴急得直跺腳。
“他會不會是急性闌尾炎?。咳绻媸堑脑捑吞珖?yán)重了!”五月咬著手指頭,緊張地說。
“不管了!”青陽挑了一下眉,“得趕緊送去衛(wèi)生院,要不然真出了事,咱們擔(dān)不起責(zé)任?!彼紫律碜颖称稹柏埧偂保愿肋h(yuǎn)方和小志一邊一個扶著他,銀鈴和五月拿著手電筒一左一右照著亮,一行人匆匆地叫開大門,深一腳淺一腳地把“貓總”送到了鎮(zhèn)上衛(wèi)生院。檢查結(jié)果很是出人意料,卻不是什么急性闌尾炎,只是因為吃東西吃壞了肚子,引發(fā)的急性腸炎。醫(yī)生給開了藥,囑咐回去之后多喝熱水,一群人哭笑不得地再次背著“貓總”返回了學(xué)校。
“哎,我說,是不是因為那碗五花肉的原因???”青陽打趣地問。
“貓總”的癥狀比剛剛好了很多,他趴在青陽背上有氣無力地說,“誰知道啊,也許是我涼水喝多了?!?/p>
“哈哈,那明天再有五花肉給你,你還吃不吃?。俊边h(yuǎn)方問。
“吃啊,那還用說……”少男少女們哄笑起來。
五月抬頭看看天空,北斗星的斗柄已經(jīng)悄悄轉(zhuǎn)偏了……
第二十章 槐花香
1
所以說春天北方農(nóng)村最令人欣喜的季節(jié),是從三月到五月,各種野花、果木一茬接一茬地開過,顏色沒有哪一天是相同的,氤氳的味道也沒有哪一天是一樣的。當(dāng)五顏六色的各色花朵飄落,就迎來了槐花的盛宴。
這是村子里最常見的一種花,誰家的房前屋后也都會有那么幾棵槐樹,靜靜地等待著這一年中最燦爛的時刻。槐樹也有不同的種類,有的槐樹雖然開花,但是顏色白中帶綠,沒有香味兒,也不能吃,味道苦澀,但是會結(jié)出綠色的透明的小豆子,這種豆子又苦又澀,不能吃,但是剝開豆莢,裹著豆子的有一層透明的薄殼,軟脆勁道,洗干凈了倒是可以一嘗。但是這種槐花是可以賣錢的,多有小販們走街串巷來收。
孩子們最喜歡的是另外一種槐花,白色的花瓣一簇一簇的,像谷穗一串串地墜在濃密的綠葉之間,香氣四溢,整個村子都籠罩在甜香之中。有些愛美的女孩子喜歡摘下兩串槐花綁在辮子上,仿佛一瞬間變身成了槐花仙女。喜歡它不只因為它的漂亮,還因為它的味道,是的,這種槐花是可以吃的,可是嘴刁的孩子們分得更為清楚,這種槐花的花萼有綠色和紅色兩種,紅色花萼的味道更好些,咬開底部的花萼,蜜一樣甜的汁液就流到了嘴里,吃下去,嘴里就被槐花的香氣侵蝕了。
“貓總”手里舉著的就是這樣一杈紅萼的槐花,嘀嚕嘟嚕的槐樹花垂落著,周邊的空氣立時就被香氣浸染了。他揪下一串槐花,把花瓣掠下來,塞進嘴里大嚼起來,邊嚼邊嫌棄地說,“這花兒一點不好吃,根本不甜?!?/p>
銀鈴摘下一串槐花遞給五月,五月揪下一朵花,輕輕咬開紅色的花萼,嘗到了清甜的滋味兒,不禁笑起來,“哎呀,這花可真甜,真好吃?!?/p>
銀鈴點了點“貓總”的額頭,諷刺說:“就你那個樣子能嘗出什么味道?。慷嗪贸缘臇|西給你也是糟蹋了。”說著,她也摘下一朵輕輕咬開底部,教導(dǎo)“貓總”說,“槐花是要這樣吃的,你那樣吃,頂多吃壞肚子,一點甜味兒都沒有。跟我學(xué)著這樣吃。”
“吃個槐樹花也有那么多的講究?!薄柏埧偂辈磺樵傅剜止局?,銀鈴白了他一眼,他馬上不說什么了,乖乖地照做。
一旁的青陽撲哧笑了出來,無奈地說,“哎,我們天不怕地不怕的‘貓總,也是有克星的??!”
“什么克星不克星的?”“貓總”滿不在乎,剛剛嘗了一朵感覺還不錯,他又摘下一朵扔進嘴里,洋洋自得,“我是好男不跟女斗,大人不記小人過?!?/p>
銀鈴白了他一眼,沒說什么,繼續(xù)吃著手里的槐花,不過“貓總”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嘆了口氣,“你說這個食堂的飯啊,可是太難吃了,我都要吃不下去了。要早知道伙食這么差,興許我就不來住校了呢?!?/p>
一說起吃飯的問題大家的情緒都低落了,雖然目前各家的生活狀況也不是很好,但是也不至于落到頓頓白菜土豆的地步,就算沒有雞鴨魚肉,雞蛋豆腐之類還是吃得起的,正在長身體挑嘴兒的階段,這種飯菜對他們來說卻也是種磨難了。
“我聽我姐說,她們住校的時候都是自己帶飯、帶菜的,現(xiàn)在給你做好了,你還這么多事兒。身在福中不知福呢?!便y鈴見不得他那副模樣,忍不住又刺兒他兩句。
“時代是發(fā)展的,食堂當(dāng)然也得發(fā)展啊,又不是舊社會了,吃點兒好的就成了不知福了?”“貓總”不服氣,忘了剛剛說過好男不跟女斗,跟銀鈴爭論著。
結(jié)果誰也說不過誰,倆人都是氣呼呼的,大眼瞪小眼,誰也不服誰。青陽和五月見慣了他倆這樣子,也不去管他們,自顧自地吃著手里的槐花。
天氣一天熱似一天,雖然偶爾也有波折,但終究是抵擋不住升溫的腳步,五月舉起手中的槐樹杈遮住太陽的光線。青陽瞧了瞧遠(yuǎn)處操場上的少男少女們,輕輕地吹起口哨。
似乎少男少女們是不怕熱的,多大的太陽也阻攔不住少男少女們的熱情,操場上依舊熱鬧,追逐打鬧的,跳皮筋的,打沙包的,青陽瞇起眼睛仔細(xì)看過去,遠(yuǎn)處竟然還有一幫人在打羽毛球,這可是個新鮮玩意兒,青陽不禁有些手癢。
他回頭看還在爭辯不休的兩個人,終于忍不住開口打斷他們,“你說你倆有意思嗎?誰也爭不過誰,還在那兒吵個什么勁兒?看人家玩兒那個多有意思?!?/p>
倆人吵得口干舌燥,聽到這兒才停下,順著青陽的視線看過去,銀鈴先歡呼起來,“啊,是羽毛球??!我喜歡!”
“貓總”也是眉開眼笑,繼續(xù)跟銀鈴抬杠,“你喜歡去給借過來玩玩兒怎么樣?”
銀鈴莫名其妙,“我又不認(rèn)識人家怎么去借???不過,”她仔細(xì)看了一下,又笑了,“我雖然不認(rèn)識,可是有人認(rèn)識啊,”她沖著青陽抬抬下巴,“讓他去肯定能借回來。”
“貓總”細(xì)細(xì)地看了半天,也是跟著笑了,把胳膊搭在青陽的肩膀上,努努嘴,“確實,你認(rèn)識人家,能借過來。”
青陽見他倆神色曖昧,看了眼五月,五月攤攤手,“我眼神不好,看不清?!?/p>
青陽無奈地推推眼鏡,誰不是眼神不好呢?
恰巧上課的鈴聲響了,幾個人也忘了爭論的話題趕緊往教室跑,借此機會青陽趁機湊近了拿著羽毛球拍的那人,竟是柳雯。一段時間沒有留意,她好像更加高挑苗條了,依舊是黑色T恤、長長的馬尾辮,可是洋溢著青春氣息的軀體看在眼里總是跟別人不同的。
青陽有些尷尬地停住了腳,怪自己湊這么近來干啥。柳雯像是剛見到他,輕輕揮了揮手里的拍子,又笑了一下,算是打了招呼。
青陽想笑一下,哪知突然身子被人一撞,險些栽倒,一個高壯的男生拎著羽毛球拍子從他身邊重重走過去,又頓了一下,狠狠跺了跺腳,是老對頭——高曉偉。從上次去青陽班里找事兒被打出來之后,高曉偉就一直憋著一股子怒氣,想找機會好好教訓(xùn)一下一班的人,可是一直沒有機會,見到青陽,雖然邊上人來人往,可還是忍不住想動手教訓(xùn)他一番。
青陽見事情不對勁兒,趕緊剎住腳步,扭頭朝自己班里跑,邊跑還不忘回頭看看柳雯的樣子。
中午的時候,住校的學(xué)生們一般都是回家吃飯,有時候覺得學(xué)校的飯菜實在不好吃,還會自己從家?guī)э?,晚上讓食堂給熱一下,權(quán)當(dāng)改善伙食了。
又到了晚飯時間,明明是“貓總”最高興的時候,可今天卻有點提不起精神了。幾個人嫌食堂人多,又不干凈,干脆打好了飯端回教室來吃。
銀鈴從家里帶來了肉炸醬和拌了香油的咸菜條兒,放在以前“貓總”可以連吃兩個饅頭,可今天卻挑了兩筷子咸菜,愁眉苦臉毫無胃口。
“你又吃壞肚子了?”銀鈴還是很關(guān)心自己同桌的,從肉醬里挑出兩大塊肉放進他的飯盆里。
“哪有那么嬌氣?能天天吃壞肚子啊?我這兒有靈丹妙藥,吃下去保證藥到病除了?!鼻嚓柹裆衩孛氐卣f著,從桌斗里掏出一個油紙裹著的小紙包,遞給五月。
五月一層一層地輕輕打開,里面露出來金燦燦、油汪汪的炒雞蛋。
“貓總”眼睛亮了一下,看樣子是心動了,可隨即又皺起眉頭,端著碗悶悶地說,“我又不是吃貨。”
2
“不是為了吃的,那肯定是為了玩兒的事了?”青陽笑著說,“這世界上估計也只有這兩件事能打動我們‘貓總了吧?!比缓笥稚衩氐乜拷?,“你快吃飯,吃完飯我有好東西給你啊。”
“什么好東西?”“貓總”立刻精神了,青陽點了點他的飯碗,揚揚下頜,“貓總”立刻抄起筷子,“不就是吃飯嗎?好說?!闭f著筷子伸向了炒雞蛋,狼吞虎咽,很快兩個饅頭進了肚子,然后眼巴巴地盯著青陽,看他慢條斯理地吃著,急得眼睛要冒火了。
青陽看著他著急的樣子,故意把饅頭撕成一小塊,一點一點地扔到嘴里,五月和銀鈴看著他倆貓捉老鼠的樣子,不時地捂著嘴笑。“貓總”看出青陽的用意,直接拿起剩下的半個饅頭,壞笑著靠近他,“謝公子,來來來,等我服侍您用餐??!”說著一把將饅頭塞進青陽嘴里,噎得他幾乎出不來氣,嗆得直咳嗽。幾個人的笑聲驚飛了樹上歸巢的鳥雀……
好不容易吃完飯,還可以有半小時的娛樂時間,現(xiàn)在天黑得晚了,操場上還有些同學(xué)在打球。青陽終于拿出藏了好久的寶貝,“貓總”高興地幾乎蹦上天——竟然是一副嶄新的羽毛球拍!不像以前那種老舊的拍子是木頭做的,青陽拿出來的這副拍子不知道是用什么金屬做成的,又輕巧又靈便,揮動幾下虎虎生風(fēng)。
他舉著拍子,笑得合不攏嘴,又伸出大拇指沖著青陽比畫,“謝公子,不是我說,還是你行啊!就知道我喜歡這個?!?/p>
青陽看舉著拍子他東揮西舞,著實有些心疼,忍不住說,“‘貓總,咱玩兒歸玩兒,可千萬別給磕壞了啊。這可是我叔叔提前送我的生日禮物,我爸不讓我?guī)W(xué)校的,我偷著拿來的,千千萬萬要保護好?。 ?/p>
“那還用說!”“貓總”愈加興奮起來,把另一個拍子扔給青陽,“來來,咱倆先來一局??次掖蚰銈€落花流水!”說著,彎下腰,架勢倒擺得像模像樣的。
青陽把球拍套扔給五月和銀鈴,倆人在操場邊找個干凈的地方,坐下觀戰(zhàn)。沒想到“貓總”小小的個子,打起羽毛球來卻是一點兒也不示弱。跳躍翻騰,接球、挑球、扣球,很有幾分羽壇健將的神氣!
銀鈴忍不住問他,“哎,李志軍,你從哪兒學(xué)的羽毛球?打得不錯?。 ?/p>
“貓總”更是添了幾分得意,不答話,倒是扣球更有勁兒了。青陽開始沒有想到他還有幾分實力,顯得有些手忙腳亂,時間長了,琢磨出他的弱點,就專打高球,支使得“貓總”滿場亂躥。
很快,吃完晚飯的男同學(xué)也都圍了過來,見倆人打得熱鬧,都鼓足了勁兒加油助威,一時間操場喧囂了起來,引得遠(yuǎn)處打球的同學(xué)也過來圍觀。一會兒有人看得手癢,直接跳過去搶過青陽和“貓總”的拍子,繼續(xù)對戰(zhàn)。
忽的,銀鈴用手肘拄了五月一下,五月回過神,銀鈴輕輕向?qū)γ嬉恢?,原來那邊柳樹下站著幾個人,也不過來,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這邊。五月看了好半天才認(rèn)出來,是二班的高曉偉和柳雯他們,不禁有些奇怪,“他們不是沒住校嗎?怎么還在學(xué)校?”
“誰知道,也許是籃球隊在訓(xùn)練吧?”銀鈴也搞不清,她皺眉看著柳雯,小聲說,“也不知道為什么,我特別不喜歡那個柳雯,總覺得她一出來就沒啥好事?!?/p>
“我們銀鈴姑娘這么疾惡如仇,能掐會算的???”五月打趣地說,“你想得太多了,他們還能天天找碴、打架不成?”上次班級混戰(zhàn)給倆人留下的記憶可是很不好,現(xiàn)在想起來還是有些心驚膽戰(zhàn)。
“那倒不至于,可是看著他們,我這心里就不舒服。”銀鈴繼續(xù)盯著他們,直到那幾個人轉(zhuǎn)身離開了。
很快天就黑了下來,晚自習(xí)也開始了,少男少女們戀戀不舍地放下拍子,結(jié)束了這場羽毛球大亂斗?!柏埧偂憋@然沒有過癮,抱著拍子不撒手,一直叮囑青陽要把拍子放好了,明天課間繼續(xù)玩兒。
青陽本不愿意這么張揚,可是既然同學(xué)們都知道了,他也不好再藏著,只能大大方方地把拍子貢獻了出來,幾乎成了班里的公共財產(chǎn)。這樣過了幾天,又是一個課間,“貓總”和遠(yuǎn)方帶著拍子去操場上玩兒,很不巧沒有空的地方,只有在二班高曉偉、柳雯打羽毛球的附近還有空地。
“貓總”先是謹(jǐn)慎地觀察了一會兒,但是心里、手里一直癢癢的,終于抵擋不住誘惑,于是告訴遠(yuǎn)方盡量把球控制在小范圍,不要超過界限,別跟他們起糾紛等等,兩人才揮著拍子高興地玩兒起來。
說是這樣說,心里也是想控制,可是一旦拍子上手,就不受自己的控制了,開始的時候還好,慢慢地倆人距離拉得越來越遠(yuǎn),拍子揮得也越來越起勁兒?!柏埧偂痹绨炎约憾谶h(yuǎn)方的話扔到了九霄云外,眼見得對面一個高球飛了過來,他高高地跳了起來,嘴里大喊,“嗨,看我的!”右手舉拍揮了出去,哪知旁邊也跳起一個人揮著拍子,“啪”——兩只拍子重重地碰到了一起!
“貓總”只覺得自己手臂發(fā)麻,握不住,拍子甩到了地上,另一只拍子也甩到地上,飛出去好遠(yuǎn)?!柏埧偂壁s緊先撿起自己的拍子,見磕掉了一塊漆,可是還來不及心疼,又想起剛剛碰到的人,忙不迭地賠禮道歉。等看清對方時,不禁傻眼了,碰到的竟然又是柳雯。這就是“不是冤家不聚頭”嗎?就見她左手扶著右胳膊,緊緊皺著眉,嘴里不停地“哎呦”著,顯然是傷到胳膊了。
遠(yuǎn)方也趕緊跑了過來,顧不上問“貓總”傷著沒有,也顧不上看拍子有沒有損壞。先是把柳雯掉到地上的拍子撿起來,想還給她。這時,高曉偉也過來了,先看看柳雯,又看看遠(yuǎn)方拿著的拍子,踮著腳,不陰不陽地笑了,“我說,這次可是你們先挑的事兒啊,這可不怨我了,你們說怎么辦吧?”
“貓總”哭喪著臉,心里恨自己怎么又招惹上這兩個人了,早知道不來打球好了,可是現(xiàn)在哪有后悔藥來賣??!
見他倆不說話,高曉偉走近了一步,拿過遠(yuǎn)方手里的拍子,看了看,又舉著逼近“貓總”,“嘿,你們倆看清楚了啊,這可是你們給弄壞的,你們說怎么賠償吧?”就見拍子的豎線斷了兩根,耷拉在外面,顯然是磕壞了。
“可……可……這事也不能只怨我啊?!薄柏埧偂逼谄诎卣f,“我沒看見她,她也沒看見我??!”
“哎呀,你還不承認(rèn)啊,欺負(fù)女孩子還有理了啊,”高曉偉顯然是生氣了,越發(fā)逼近“貓總”,“今天你要不賠給我們拍子,就別想回教室上課了!”
“老師來了!”“貓總”忽然喊起來,高曉偉笑了,“又想騙人,現(xiàn)在下課,哪有老師,你們那一套玩兒一次就夠了。哪個老師敢來管我,我給他點顏色看看?!闭f著,晃了晃碗口大小的拳頭。
“是嗎?你想給我什么顏色看看?”李老師從他身后走了過來,“貓總”高興了,一顆心終于放到了肚里。
高曉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李老師怎么會來這兒?“哈哈,高曉偉同學(xué),你不會見了老師連話都不會說了吧?李老師你不認(rèn)識嗎?”“貓總”又恢復(fù)了精神,大聲嚷嚷著。
李老師也沒計較,只是對幾個人說,“球場上打球難免會有磕碰,雖然是你們的拍子被碰壞了,可這也不只是李志軍的原因,雙方都有責(zé)任。以后再打球的時候小心些就行了,壞了的拍子是可以修上的,你——”他指了指柳雯,“等放學(xué)了帶上你的拍子去找體育老師,他可是修羽毛球拍的能手,保證給你修好了?!?/p>
“哦!”柳雯低低地應(yīng)了一聲,沒有說什么,撿起拍子,拉著高曉偉急急忙忙地走了。走出十幾步,高曉偉再次回過頭狠狠地瞪了“貓總”一眼。
“貓總”沖他吐了吐舌頭,想歡呼,李老師一巴掌打在他的腦袋上,“你小子凈給我惹事!”
雖說在李老師“鎮(zhèn)壓”下,羽毛球事件看似平靜地過去了,可是過了沒有幾天,青陽偶然一次忘了拿羽毛球拍,而是把它放在了靠玻璃的窗臺上,等第二天再去教室的時候,發(fā)現(xiàn)玻璃被卸下來,羽毛球拍不翼而飛了……
青陽他們在學(xué)校找了好久,也再沒有見到過這副拍子的影子,反倒是再遇到柳雯時,青陽總覺得她看自己的眼神和平日不一樣,像是多了幾分不安與膽怯……
(未完待續(xù)……)
(責(zé)任編輯 蔡慧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