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年過去了，我們?yōu)槭裁赐坏簟镀饺缑捞摹?/h1>
2020-11-17 01:45:24陰牧云
出版人 2020年5期
文|陰牧云
想念他時，我再次翻開手上那本《平如美棠》：我知道，平如與美棠從此將永不分離。
2020年4月4日，99歲的饒平如在上海逝世
編者按：2008 年，饒平如87 歲，妻子毛美棠去世。此后有半年時間，饒老先生無以遣懷，每日睡前醒后，都是難過。于是，他決定畫下他倆的故事，便有了《平如美棠》這本書。此書獲評“2013 年度中國最美的書”等多個獎項，暢銷十幾個國家。2020 年4 月4 日，正值清明之際，99 歲的饒平如在上海逝世。受出版人雜志之邀，《平如美棠》圖書編輯陰牧云講述了她和平如爺爺因書結(jié)緣的故事。
《平如美棠》記述了饒平如和妻子美棠一生的愛情故事。他們一生波折，到暮年才有一個安定的居所，但老病相催，她卻已經(jīng)到了生命的盡頭。當(dāng)美棠離世后，心中的悲傷和遺憾讓平如拿起畫筆，他一筆一筆，從美棠的童年畫起……就這樣親手構(gòu)建和留下一個關(guān)于愛的故事——在這個故事中，平如以愛的力量對抗著記憶的流逝和時間。
著名的央視主持人柴靜曾在訪談中問平如爺爺：“您已經(jīng)90 歲了。難道這么長時間，沒有把這個東西（愛情）磨平了，磨淡了？”爺爺則回答說：“磨平？怎么講能磨得平呢？愛這個世界可以是很久的，這個是永遠(yuǎn)的事情。”
動人的故事，極美的書
時間回到2012 年，在平如爺爺上海的家中，我第一次翻看關(guān)于《平如美棠》這本書的全部材料，有畫作、照片、實物票據(jù)和證明，還有毛筆字、鉛筆字和鋼筆字的各種記錄。材料很多，記錄的是兩個人、兩家人的故事，表面上看有些零亂，但無論圖文都意味深長、細(xì)節(jié)飽滿，充滿了動人的情感力量。那時我就知道，這些材料將是一個圖書編輯一生一遇的好素材，需要在編輯中把眾多材料的主線拎出來，也需通過新材料的補充把尚存的內(nèi)容空白點及結(jié)構(gòu)的不平衡處理好——它一定會是一個好故事，一定會是一本好書。到現(xiàn)在我仍記得那一天自己心中的震動，還有為了這個故事本身而生出的感動，在后來圖書成稿和制作的全過程中，我也時時提醒自己要把那一天的感受通過圖書傳遞到讀者那里。
之后我和饒爺爺?shù)膶O女一起到南京拜訪了設(shè)計師朱贏椿先生，在他那間出名的“書衣坊”工作室里，朱老師一邊極有興趣地翻看我們帶去的部分圖書資料，一邊聽著介紹，之后他建議道：“平如美棠”四字既是書中人物的原名，又是極美的中國人名字，這四字與內(nèi)容相合，做設(shè)計時字形也兼具美感，不妨用做書名如何？于是此書的名字就此確定。
幾天后我們和朱老師在上海的饒家再聚，因為朱老師說做這樣的一本書，非得認(rèn)識作者本人才對。而正是這次見面決定了這本書未來的設(shè)計方向：朱老師說這本書應(yīng)當(dāng)是溫暖厚重和接地氣的，它是靠近大家的，不會讓你覺得有距離感——就像饒爺爺給人的感覺。后來朱老師按此思路為這本書選擇了偏正方形的開本，內(nèi)文則定了比較厚的輕型紙，略微發(fā)黃，有粗糙質(zhì)感，書籍的邊上也打成毛邊，最后主色調(diào)選用的則是喜氣的中國紅。
朱老師認(rèn)為這本書的內(nèi)容已經(jīng)足夠好、足夠特別，這種情況下設(shè)計師反應(yīng)當(dāng)收斂自己，只需將所有材料如實呈現(xiàn)即可。他這個選擇包含著對《平如美棠》這個故事的深入理解，而這本書出版后在設(shè)計方面也廣受好評并獲得了當(dāng)年的“中國最美圖書獎”。感謝朱贏椿先生，他得這個獎實至名歸。
讓好書連接更多的人
出版后的《平如美棠》拿下了當(dāng)年幾乎所有重要的出版獎項，被《新京報》評為“2013 年度好書評選”之“年度致敬圖書”。在頒獎時，知名學(xué)者何懷宏上臺致辭：“這本書不是思想或政治的巨制，然而，任何思想的探索和制度的改善，其旨?xì)w不正是應(yīng)讓所有人過好的生活，美的生活？而每個人也都有如此生活的權(quán)利。于是，我們在這里向《平如美棠》致敬，向生命致敬，向長者致敬，向普通人致敬，向所有在生活中發(fā)現(xiàn)美和傳遞愛的人們致敬?！?/p>
出版界給予這本書以殊榮和致敬，而普通的讀者則以他們對這個故事的愛給了爺爺最大支持。爺爺在上海的家里有一本“《平如美棠》讀者簽名錄”，他說“凡來索簽名的讀者皆系喜愛此書并且對我倆寄予同情和理解之人”，一概稱之為“知己”，因而造冊并鄭重記下每個人的名字?？梢哉f，在這本書出版和傳播的一路上，《平如美棠》傳遞了愛，也收獲了巨大的愛，這些都令平如爺爺深感欣慰。他并不懂得商業(yè)的操作規(guī)則，但他總是力所能及地和更多的讀者對話，他發(fā)自內(nèi)心地視之為一種對他的“理解”與“共情”。
也是從那時起，作為圖書編輯，我陪伴平如爺爺走了不少地方做宣傳，和很多媒體及讀者進行了交流，每一次都看到了人們眼中的感動。我到底有多少次向別人講述過《平如美棠》呢？說實話我也不記得了。編輯需要闡釋自己理解中的作品、講述自己內(nèi)心因作品激發(fā)而產(chǎn)生的情感——我逐漸意識到這個過程是充滿意義的：我們正在做的與紙頁、文字、油墨打交道的這件事情，它能讓這個世界、這個時代和我們周圍的人們在精神上相互聯(lián)系起來；每一本好書都具有思想、情感和力量，而這一切，都將要、也應(yīng)當(dāng)匯入到更多的人們中間去。
這個故事注定會走得更遠(yuǎn)
書籍能把人們聚攏在一起，而《平如美棠》的編輯和出版故事，注定了會走得更遠(yuǎn)。
在2015 年的法蘭克福書展上，最先是意大利的出版社決定買下此書版權(quán)，隨后意大利版的編輯把這書推薦給了他在西班牙的編輯朋友，他們也馬上就做出了決定，之后又把此書推薦給了自己認(rèn)識的法文版編輯，然后是荷蘭的出版人……這些編輯所在的出版社基本上都是本國擁有崇高地位的文學(xué)類出版社，他們的這個圈子也一向重視傳統(tǒng)和口碑，有時一本書就是通過口口相傳這種最簡單平實的方式才流傳開來——這倒也與《平如美棠》這本書的氣質(zhì)相吻合。
2015 年12 月6 日，我收到電郵，得知《平如美棠》有望售出最重要的英語版權(quán)。博達(dá)版權(quán)代理公司的Annie轉(zhuǎn)來了企鵝蘭登出版集團編輯的來信，原話是：“所有編輯被‘平如美棠’的圖文并茂深深吸引，有極高的評價，稱之‘動人的愛情，難忘的堅忍精神，崇高人性的見證，令人著迷的現(xiàn)代中國歷史’?！?/p>
在《平如美棠》走出中國的過程中，我和幾位《平如美棠》國外版的編輯聊過此書，好幾次聽到他們使用了同樣一個詞來描述這本書，incredible beauty，就是難以置信的美。還有編輯認(rèn)為這本書中有一種詩意的東西，我完全同意他們的看法。
這本書，它的這種美我不知道該怎么描述。書里面說到平如在戰(zhàn)場上差點就被打死了，但是他躺在那里，看到藍(lán)天和白云，他覺得自己死在這里也是可以的——就是這種感覺。
平如爺爺是受過非常良好的民國時代教育的一個人，他自己有很高的修養(yǎng)，所以讀他的文字我們都能夠感覺到一種典雅和底蘊，這些也構(gòu)成了這本書的美。
平如和美棠的故事就是兩個青年男女一見而傾心，這是很美好的感覺，凡經(jīng)歷過的人都不會忘懷，更何況他用畫筆，把心靈被照亮的那一刻留在了紙上：“再一眼望去，恰見一位面容姣好、年約二十的小姐在窗前借點天光攬鏡自照，左手則拿了支口紅在專心涂抹——她沒有看到我，我心知是她，這便是我初見美棠之第一印象?！敝皇沁@透過窗偷偷望去的一眼，從此，這位年輕軍官的生命軌跡在一九四六年的春天徹底改變——這真的太美好了！平如和美棠后來經(jīng)歷了那么長久的分別。很多人跟美棠說你一個人帶著這么多孩子不容易，讓她改嫁，但美棠毫不猶豫拒絕了，她決定在家里等她的丈夫。哪怕一年只見一面。而那時平如正在農(nóng)場里勞動，他在自己的蚊帳里面拿一個紙板，在上面畫上琴鍵，手按在鍵上裝作自己是在彈奏。你聽不到音樂，他也聽不到，但是這個旋律在他的腦海中。這難道不是很美？
看《平如美棠》的時候，我覺得這書有一種難以置信的美，既有超脫和升華的部分，又有沉浸到生活里面的那種溫暖、厚實和踏實。平如每年回家一次的時候，吭哧吭哧背著從安徽帶回去的特產(chǎn)，很歡樂地回家。這些美好的細(xì)節(jié)，可能對有的人來說就忘記了，但對于平如來說是珍貴的，所以他一輩子都帶著這些記憶，從來就沒有放下過。
應(yīng)當(dāng)說，中國當(dāng)代史中那一段特殊的故事背景，其實很多外國的編輯和讀者都并不了解，但他們?nèi)匀粣凵狭恕镀饺缑捞摹愤@個故事，就是因為書中有一種東西是人們都懂并且心意相通的：incredible beauty。
平如與美棠從此永不分離
2020年4月4日，《平如美棠》的作者饒平如爺爺離世，無數(shù)讀者以自己的方式哀悼和紀(jì)念他，我也是他們中的一員。
可以說，爺爺在這個世界上度過了非常完整的人生，整整99 年的光陰，從故鄉(xiāng)南城開始的少年時光，之后經(jīng)歷戰(zhàn)爭和生死，在最美的年華中他與美棠相識和相愛，再后來是漫長的分別、等待和團聚，當(dāng)美棠離開這個世界，爺爺給了她最深的懷念，以及關(guān)于他們倆的最美的記錄——這就是《平如美棠》，一個能一直流傳下去的故事。
平如爺爺之前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和美棠的故事能夠出版，更不曾想到這個發(fā)生在中國的故事將被其他不同國家的人們所閱讀，成為身在世界不同大陸、不同地域的人們之間的一次分享——既分享這個故事，也分享人們共同的情感和共同的珍視。
作為一個普通的圖書編輯，因為一本書得以結(jié)識爺爺，是我極大的幸運。在認(rèn)識爺爺?shù)钠吣曛校覀冋f過很多話，一起出過好幾趟遠(yuǎn)門。我常來爺爺家探望他，而爺爺每次都會送我到門邊，和我來一個大大的擁抱，我則在他耳邊說：“爺爺保重啊，我會再來看你的?！焙髞砦抑罓敔旊x開的時候沒有受苦，心里也感到了很大的安慰。
爺爺總是和我說，“愛是很偉大的”，這是他99 年人生的智慧。我記憶中的他，從來就沒有只是生活在他一個人的世界里。每次見面時他總是在問我外面都發(fā)生了什么，每次我去的時候他都特別渴望了解自己不知道的那些東西。他想知道人們是怎么生活的，想知道人們是怎么想的。很多事情別人在意，爺爺卻從不放在心中，他一直都知道什么才是重要的和珍貴的，對于這些事情就會一直放不下——而這些事，全都是和“人”有關(guān)的事。
爺爺是這個時代中我們不會再遇到的人，因為這個時代已經(jīng)和以前不一樣，也不會一樣了，但《平如美棠》仍讓我們看到了生活里一道明亮的、美妙的光芒。
想念他時，我再次翻開手上那本《平如美棠》：我知道，平如與美棠從此將永不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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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如美棠》記述了饒平如和妻子美棠一生的愛情故事。他們一生波折，到暮年才有一個安定的居所，但老病相催，她卻已經(jīng)到了生命的盡頭。當(dāng)美棠離世后，心中的悲傷和遺憾讓平如拿起畫筆，他一筆一筆，從美棠的童年畫起……就這樣親手構(gòu)建和留下一個關(guān)于愛的故事——在這個故事中，平如以愛的力量對抗著記憶的流逝和時間。
著名的央視主持人柴靜曾在訪談中問平如爺爺：“您已經(jīng)90 歲了。難道這么長時間，沒有把這個東西（愛情）磨平了，磨淡了？”爺爺則回答說：“磨平？怎么講能磨得平呢？愛這個世界可以是很久的，這個是永遠(yuǎn)的事情。”
動人的故事，極美的書
時間回到2012 年，在平如爺爺上海的家中，我第一次翻看關(guān)于《平如美棠》這本書的全部材料，有畫作、照片、實物票據(jù)和證明，還有毛筆字、鉛筆字和鋼筆字的各種記錄。材料很多，記錄的是兩個人、兩家人的故事，表面上看有些零亂，但無論圖文都意味深長、細(xì)節(jié)飽滿，充滿了動人的情感力量。那時我就知道，這些材料將是一個圖書編輯一生一遇的好素材，需要在編輯中把眾多材料的主線拎出來，也需通過新材料的補充把尚存的內(nèi)容空白點及結(jié)構(gòu)的不平衡處理好——它一定會是一個好故事，一定會是一本好書。到現(xiàn)在我仍記得那一天自己心中的震動，還有為了這個故事本身而生出的感動，在后來圖書成稿和制作的全過程中，我也時時提醒自己要把那一天的感受通過圖書傳遞到讀者那里。
之后我和饒爺爺?shù)膶O女一起到南京拜訪了設(shè)計師朱贏椿先生，在他那間出名的“書衣坊”工作室里，朱老師一邊極有興趣地翻看我們帶去的部分圖書資料，一邊聽著介紹，之后他建議道：“平如美棠”四字既是書中人物的原名，又是極美的中國人名字，這四字與內(nèi)容相合，做設(shè)計時字形也兼具美感，不妨用做書名如何？于是此書的名字就此確定。
幾天后我們和朱老師在上海的饒家再聚，因為朱老師說做這樣的一本書，非得認(rèn)識作者本人才對。而正是這次見面決定了這本書未來的設(shè)計方向：朱老師說這本書應(yīng)當(dāng)是溫暖厚重和接地氣的，它是靠近大家的，不會讓你覺得有距離感——就像饒爺爺給人的感覺。后來朱老師按此思路為這本書選擇了偏正方形的開本，內(nèi)文則定了比較厚的輕型紙，略微發(fā)黃，有粗糙質(zhì)感，書籍的邊上也打成毛邊，最后主色調(diào)選用的則是喜氣的中國紅。
朱老師認(rèn)為這本書的內(nèi)容已經(jīng)足夠好、足夠特別，這種情況下設(shè)計師反應(yīng)當(dāng)收斂自己，只需將所有材料如實呈現(xiàn)即可。他這個選擇包含著對《平如美棠》這個故事的深入理解，而這本書出版后在設(shè)計方面也廣受好評并獲得了當(dāng)年的“中國最美圖書獎”。感謝朱贏椿先生，他得這個獎實至名歸。
讓好書連接更多的人
出版后的《平如美棠》拿下了當(dāng)年幾乎所有重要的出版獎項，被《新京報》評為“2013 年度好書評選”之“年度致敬圖書”。在頒獎時，知名學(xué)者何懷宏上臺致辭：“這本書不是思想或政治的巨制，然而，任何思想的探索和制度的改善，其旨?xì)w不正是應(yīng)讓所有人過好的生活，美的生活？而每個人也都有如此生活的權(quán)利。于是，我們在這里向《平如美棠》致敬，向生命致敬，向長者致敬，向普通人致敬，向所有在生活中發(fā)現(xiàn)美和傳遞愛的人們致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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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從那時起，作為圖書編輯，我陪伴平如爺爺走了不少地方做宣傳，和很多媒體及讀者進行了交流，每一次都看到了人們眼中的感動。我到底有多少次向別人講述過《平如美棠》呢？說實話我也不記得了。編輯需要闡釋自己理解中的作品、講述自己內(nèi)心因作品激發(fā)而產(chǎn)生的情感——我逐漸意識到這個過程是充滿意義的：我們正在做的與紙頁、文字、油墨打交道的這件事情，它能讓這個世界、這個時代和我們周圍的人們在精神上相互聯(lián)系起來；每一本好書都具有思想、情感和力量，而這一切，都將要、也應(yīng)當(dāng)匯入到更多的人們中間去。
這個故事注定會走得更遠(yuǎn)
書籍能把人們聚攏在一起，而《平如美棠》的編輯和出版故事，注定了會走得更遠(yuǎn)。
在2015 年的法蘭克福書展上，最先是意大利的出版社決定買下此書版權(quán)，隨后意大利版的編輯把這書推薦給了他在西班牙的編輯朋友，他們也馬上就做出了決定，之后又把此書推薦給了自己認(rèn)識的法文版編輯，然后是荷蘭的出版人……這些編輯所在的出版社基本上都是本國擁有崇高地位的文學(xué)類出版社，他們的這個圈子也一向重視傳統(tǒng)和口碑，有時一本書就是通過口口相傳這種最簡單平實的方式才流傳開來——這倒也與《平如美棠》這本書的氣質(zhì)相吻合。
2015 年12 月6 日，我收到電郵，得知《平如美棠》有望售出最重要的英語版權(quán)。博達(dá)版權(quán)代理公司的Annie轉(zhuǎn)來了企鵝蘭登出版集團編輯的來信，原話是：“所有編輯被‘平如美棠’的圖文并茂深深吸引，有極高的評價，稱之‘動人的愛情，難忘的堅忍精神，崇高人性的見證，令人著迷的現(xiàn)代中國歷史’?！?/p>
在《平如美棠》走出中國的過程中，我和幾位《平如美棠》國外版的編輯聊過此書，好幾次聽到他們使用了同樣一個詞來描述這本書，incredible beauty，就是難以置信的美。還有編輯認(rèn)為這本書中有一種詩意的東西，我完全同意他們的看法。
這本書，它的這種美我不知道該怎么描述。書里面說到平如在戰(zhàn)場上差點就被打死了，但是他躺在那里，看到藍(lán)天和白云，他覺得自己死在這里也是可以的——就是這種感覺。
平如爺爺是受過非常良好的民國時代教育的一個人，他自己有很高的修養(yǎng)，所以讀他的文字我們都能夠感覺到一種典雅和底蘊，這些也構(gòu)成了這本書的美。
平如和美棠的故事就是兩個青年男女一見而傾心，這是很美好的感覺，凡經(jīng)歷過的人都不會忘懷，更何況他用畫筆，把心靈被照亮的那一刻留在了紙上：“再一眼望去，恰見一位面容姣好、年約二十的小姐在窗前借點天光攬鏡自照，左手則拿了支口紅在專心涂抹——她沒有看到我，我心知是她，這便是我初見美棠之第一印象?！敝皇沁@透過窗偷偷望去的一眼，從此，這位年輕軍官的生命軌跡在一九四六年的春天徹底改變——這真的太美好了！平如和美棠后來經(jīng)歷了那么長久的分別。很多人跟美棠說你一個人帶著這么多孩子不容易，讓她改嫁，但美棠毫不猶豫拒絕了，她決定在家里等她的丈夫。哪怕一年只見一面。而那時平如正在農(nóng)場里勞動，他在自己的蚊帳里面拿一個紙板，在上面畫上琴鍵，手按在鍵上裝作自己是在彈奏。你聽不到音樂，他也聽不到，但是這個旋律在他的腦海中。這難道不是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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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yīng)當(dāng)說，中國當(dāng)代史中那一段特殊的故事背景，其實很多外國的編輯和讀者都并不了解，但他們?nèi)匀粣凵狭恕镀饺缑捞摹愤@個故事，就是因為書中有一種東西是人們都懂并且心意相通的：incredible beauty。
平如與美棠從此永不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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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說，爺爺在這個世界上度過了非常完整的人生，整整99 年的光陰，從故鄉(xiāng)南城開始的少年時光，之后經(jīng)歷戰(zhàn)爭和生死，在最美的年華中他與美棠相識和相愛，再后來是漫長的分別、等待和團聚，當(dāng)美棠離開這個世界，爺爺給了她最深的懷念，以及關(guān)于他們倆的最美的記錄——這就是《平如美棠》，一個能一直流傳下去的故事。
平如爺爺之前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和美棠的故事能夠出版，更不曾想到這個發(fā)生在中國的故事將被其他不同國家的人們所閱讀，成為身在世界不同大陸、不同地域的人們之間的一次分享——既分享這個故事，也分享人們共同的情感和共同的珍視。
作為一個普通的圖書編輯，因為一本書得以結(jié)識爺爺，是我極大的幸運。在認(rèn)識爺爺?shù)钠吣曛校覀冋f過很多話，一起出過好幾趟遠(yuǎn)門。我常來爺爺家探望他，而爺爺每次都會送我到門邊，和我來一個大大的擁抱，我則在他耳邊說：“爺爺保重啊，我會再來看你的?！焙髞砦抑罓敔旊x開的時候沒有受苦，心里也感到了很大的安慰。
爺爺總是和我說，“愛是很偉大的”，這是他99 年人生的智慧。我記憶中的他，從來就沒有只是生活在他一個人的世界里。每次見面時他總是在問我外面都發(fā)生了什么，每次我去的時候他都特別渴望了解自己不知道的那些東西。他想知道人們是怎么生活的，想知道人們是怎么想的。很多事情別人在意，爺爺卻從不放在心中，他一直都知道什么才是重要的和珍貴的，對于這些事情就會一直放不下——而這些事，全都是和“人”有關(guān)的事。
爺爺是這個時代中我們不會再遇到的人，因為這個時代已經(jīng)和以前不一樣，也不會一樣了，但《平如美棠》仍讓我們看到了生活里一道明亮的、美妙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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