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寫作的欲望,源于早期的閱讀,小學的時候,幾乎接觸不到一本課外書,某種意義上,課外書于我而言是奢侈的,難求的,神圣的。那時候的學校,在一個大山的腳下,封閉而貧瘠,樸素的教師和課堂,告訴我求學的重要性,而課外書是所有孩子都沒有能力和機會購買的。我的閱讀主要集中在初中和高中,在此之前,我沒有條件接觸到課外書,手里能見到的課外書極少,僅有的幾本會反復閱讀。比如《水滸傳》讀了42遍,《三國演義》讀了37遍,其他讀過五遍以上的書也有很多,一方面是喜歡,另一方面是沒有書讀。那幾年,我頻繁往返于當?shù)匦氯A書店和各種舊書攤,當時的新華書店是不歡迎只看不買的,每到周末我就整天整天地蹲在里面,以至于后來他們拒絕我入內(nèi)。舊書攤倒是不錯,看完了可以加一兩塊錢再換其他書,一句話,挺懷念那些舊書攤的,也感謝那些泛黃的舊書。初中學校的校長很開明,當時引入了大量的賣書商,價格很低,每人都買了五六本,然后互相借閱,那幾年讀了比較多的書。
高四那一年,每次回家要走十三里的山路,要翻越好幾座大山。我家住在大山里,回去的時候全是步行,會路過很多墳場。有時候是滿天的星星,有時候是夜鳥接近哀號的聲音,沒有幾個人敢走。連手電筒都買不起的日子,我重復走那段夜路,我走得很平靜,沒有一絲恐懼,我覺得如果有什么非自然的事物出現(xiàn),我愿意和它坐下來談一談。
鄉(xiāng)土文學的寫作源于我的日常生活,生于斯,長于斯,成熟于斯,可以說,鄉(xiāng)土養(yǎng)活了我。我的創(chuàng)作主要還是集中在鄉(xiāng)土范疇,我不想建立所謂的自己的文學地理坐標,也不想成為一個特立獨行的寫出新意的寫作者,我一直認為,不存在寫“濫”的題材,所有的事物都有無窮無盡的能量,它們寫不死,它們寫不完?;蛟S鄉(xiāng)土題材在近些年被誤解了,或許是我的認識有偏差,總之,我對鄉(xiāng)土題材一直懷有敬畏和期待。
《鏡與燈,筷子小板凳》是我對日常事物的描寫和記錄,它略不同于我以往的寫法。我希望能夠用一種相對冷靜、克制的視角去記錄,對它們賦予一種較為新穎的意義。有些地方借鑒了小說的意識流,我也始終相信,日常的事物,不會被用舊。比如鄉(xiāng)下常見的小板凳,你在童年看它時,你覺得它挺大的。等你到中年以后,你發(fā)現(xiàn),它真的很渺小。這種感覺,就像我們回到闊別多年的老屋,發(fā)現(xiàn)它原來沒有童年時那么高大,就連村莊也整體變矮了。而中間這幾十年,板凳有沒有發(fā)生過變化呢?我當然認為是有的。
鏡子這一意象,素來被詩人們反復使用,它呈現(xiàn)鏡像,也從其他視角反映現(xiàn)實。我是極少使用鏡子的,可能是因為自己長相粗糙,鏡子在我的個人經(jīng)驗里,甚至是陌生的。這便有了我賦予其多重意義的可能。
《燈》截取了我夜間值班的一個生活片段,我試圖將其賦予新的生命。尤其一個人的時候,燈有時候是可以與你一起對話的,我曾努力嘗試去發(fā)現(xiàn),去揭開謎題?!犊辍肥峭恋玫粼娜粘I钣镁撸袊藢τ诳曜拥氖褂?,可以說一代接一代從未斷絕。其在中國餐桌的普及率應該能達到近百分之百,但是很少有人去寫筷子,無論是詩人,散文家,還是小說家。所以我覺得有必要去寫一寫。
《大鐵門回憶錄》是我最近幾個月來的真實記錄,除了極少的藝術加工外,都是非虛構的,日常的,寫起來沒有太大難度,但我知道寫好很難。庚子年是不平凡的一年,全球都在經(jīng)歷災難,作為一名參與社區(qū)防疫的普通工作人員,我所做的遠遠不及一線醫(yī)務工作者。但是社區(qū)包聯(lián)的工作和經(jīng)歷,同樣有必要記錄一下,畢竟這也是一個很重要的參與過程,這是抗擊新冠肺炎的最后一條陣地。短短不到萬字,難以盡述防疫工作的點點滴滴,只能勉強從幾個視角來表達一下當時的心路歷程。
自春節(jié)以來,沒有過周六周日,也沒有過節(jié)假日,對我個人而言,這幾個月確實經(jīng)歷了很多。時至此時此刻,國內(nèi)疫情已基本得到控制,我仍舊在堅守社區(qū)大門。在全中國,有大量跟我一樣的同志在堅守,個人的事不值一提,但是放在全國范圍來看,正是無數(shù)個社區(qū)防疫者組成了一條重要的、最后的防線,不能說不重要。這期間,我也曾遇到過朋友的朋友被隔離觀察,也無數(shù)次路過集中隔離點,近距離接觸了整個小區(qū)的業(yè)主。發(fā)宣傳單頁,發(fā)放口罩,統(tǒng)計個人信息,調(diào)查生活困難的孤寡老人,等待,系列工作不能說不多。令人欣慰的是,大部分業(yè)主都很配合,他們知道疫情嚴重,也能理解我們工作的苦衷。
就像我文中提到的那樣,2020年我身邊沒有一個熟悉的人因為新冠肺炎而離開這個世界,我覺得這便是2020年最大的驚喜。自己也曾有過比較深的擔憂,尤其是開始的時候,疫情嚴重,要深入業(yè)主身邊,進行系列工作。自己不是圣人,也怕死。口罩連續(xù)戴了幾個月,且每次時間都很長,現(xiàn)在臉上還有很深的印痕,這也是一種銘記吧。有時候文字的記錄過于單薄。
《大鐵門回憶錄》雖然與疫情有關,但我不覺得這是一篇“抗疫文學”,它更多的是個人視角的呈現(xiàn)。每個人都有自己創(chuàng)造的世界。藝術處理上,我更加注重真實,盡可能地把我所見所感描述出來,語言上基本沒有雕琢,顯得有些拙劣。換了幾個視角,有時候是大鐵門,有時候是我們輪流而坐的椅子,有時候是自己,有時候又是一棵梧桐樹。我經(jīng)常這樣想,只用個人的視角去寫作,是單薄而無力的,以后也會循著這個角度寫下去。
前幾年我的散文偏于鄉(xiāng)土化,近來也仍舊寫鄉(xiāng)土,但是我更加追求日常。我努力嘗試,爭取能夠從中找出一條較為獨特的路徑,且能走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