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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1-24 13:58:54黑蕾拉青由
南風(fēng) 2020年31期
關(guān)鍵詞:絡(luò)腮胡竹筏池子

文|黑蕾拉 圖/青由

月光下的青磚上,那條姿樣奇異的魚又一次撲打著地面,烏青的水漬弄得到處都是。

(一)

月光下的青磚上,那條姿樣奇異的魚又一次撲打著地面,烏青的水漬弄得到處都是。

凌幾每次看到它,都會捏起它尖銳的背脊,走上幾步路,把它放生到通往東海的緋川里去。但如果有時沒空理睬,那魚也自然會銷聲匿跡。凌幾猜測,多半是別人看到了,也做了和自己一樣的舉動吧。

凌幾曾親眼看到那魚掙扎著從院中的池子里蹦出來。明明長著海魚的兇狠模樣,尖銳的牙齒還在突出的下顎上磨動,可那一瞬間的姿態(tài),伴著那夜色下貫穿全身、如同紅緞帶那樣纏繞的花紋,這魚又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爛漫之處。

凌幾細(xì)細(xì)想來,才覺得這也未免太過曖昧,太過奇妙了。

家中這池子比一般富貴人家造得還要大一些,太湖石環(huán)繞在池邊,自然嶙峋多姿。池中空無一橋,只是長年歇靠著一葉竹筏。本是品酒賞園的好去處,可自從凌幾母親病重,搬去別院療養(yǎng)之后,凌幾就再也無心賞景。只是一個個閑來無事的午后,偶爾會看到園中的管事?lián)沃穹ぴ诔刂杏问?,時不時用那長剪般的鐵器在水中打撈著水藻之類的東西。

池子里養(yǎng)錦鯉,或許也有別的魚類,只是凌幾從不關(guān)心。不過即使如此,池子里總是跳出這條沒人喊得上名字的海魚,屢屢被放歸緋川,又屢屢再度從池子里跳出來,令人感到好不奇怪。

莫非這池子深處藏身了數(shù)十條一模一樣的這種魚?凌幾捧著那魚,一眼看到老崔正準(zhǔn)備換鞋上竹筏,凌幾便叫住了他:“老崔,帶我劃上一劃吧。”

老崔猶豫地推脫道:“凌幾主子,俺這是正準(zhǔn)備清理池子呢……您還是留步吧,免得弄臟了您的衣服?!?/p>

凌幾正為母親的病情煩躁不堪,而手中還捏著這條張牙舞爪的怪魚,他便不耐煩地沖上前去,用手肘推開老崔,一腳踏上竹筏,趔趄著勉強(qiáng)站穩(wěn)了,對老崔說道:“你不愿意就走開得了,看著你我都心煩!”

老崔不滿地咕噥著退到了假山的陰影里。凌幾蹲下身子,把那魚放在竹筏上,便自己撐舟慢慢悠悠地往那池心而去。

“魚啊,你真是太奇怪了。莫非你的家人都在這池子底下,世世代代神神秘秘地活著,也不讓我這個主人知道?”凌幾在波光閃爍的池中央停住了,坐在那竹筏上,對那不再動彈、眼神空無的魚說起話來。

不知為何,風(fēng)平浪靜的園池上刮來一陣妖風(fēng),那風(fēng)不僅把池面吹得水波粼粼,更從凌幾的背后推動起竹筏來,這陣風(fēng)一去,竹筏便穿過了陰影里的假山洞窟,再次繞出去時,竹筏上魚已然不見蹤影。

凌幾抬頭一看,本是陰云密布的天空不知何時,掛上了一輪淡紅色的滿月。明明是初四,這滿月卻完美無缺,好端端地照耀著水面。再一看水面,凌幾不由地驚呆了——眼前哪里是家中的小池,明明是一望無際的大湖啊。岸邊環(huán)繞著低低的群山,女子身穿白衣,項間圍著一條紅色的長巾,轉(zhuǎn)瞬就脫離了凌幾的視野。

(二)

時常聽人說,水和水總有一脈相通的連接。之前不知是哪個風(fēng)雅的幻術(shù)師,曾經(jīng)渡著一葉扁舟,恍恍惚惚間就抵達(dá)了極樂世界的蓮花七妙寶池了。凌幾此時笑嘆自己雖不能如故事中那般渡入凈土之界,卻也是到了意外之地了。

凌幾劃舟靠岸,淺灘上雜石紛亂,偶有漁人布網(wǎng),白色的矮磚欄把街道切割成錯落有致的分區(qū)。巷陌深處傳來低沉的犬吠聲,而夜里被喊出去表演的歌女有的抱著樂器在路邊沿著墻角匆匆行過,有的則和那些送宵夜和拉客的人力車夫閑聊著。

這一切在凌幾眼里和自己生活的城町并無兩樣,只是沿著湖岸,凌幾也叫不上來這路名??v橫交錯的小河川上架著毫無特色的石頭拱橋,看起來到處都一樣,依然也是喊不出名來。

凌幾挪動著腳步,在月下照得發(fā)亮的石板路上緩步而走,從店家出來的車夫多少會看他幾眼。于是凌幾也一樣看回去,那車夫便帶著微笑,皺著眼角,樂呵呵地上前來問:“這是要去哪呢?”那口氣,仿佛就是凌幾貼身的家仆,正老實(shí)巴交地候著呢。

凌幾靈機(jī)一動,想著,要不試探一下這個世界,便把自家的位置報給了車夫:“混沌弄?!?/p>

“好嘞!”那車夫居然爽利地應(yīng)下來,把車頭放下,用圍在脖子里的毛巾拍了拍車座,還客氣地半抬起手,像是準(zhǔn)備隨時要來攙扶的姿勢。

都是男人也未免太過畢恭畢敬,凌幾一腳踏上車座,而那車夫似乎是費(fèi)了好大的勁兒才“嘿喲”一聲,跑起來了。難道他真的知道混沌弄?難不成這樣真的能回家?凌幾一邊琢磨著,一邊也很是好奇他能載自己去哪兒。夜風(fēng)從耳邊呼呼地吹過,明明不是秋冬寒涼的季節(jié),不知為何,耳邊、臉頰,都被這風(fēng)吹得冷颼颼的,就連凌幾按在座椅上的手掌,也莫名感到一股濁骨的冰涼。

凌幾不由裹緊了外衣,一陣哆嗦。抬眼望去,那車夫卻滿身是汗,特別是凌幾視線直對的那后脖子根上,黑黝黝的,被滋出的汗水映得透亮。再看他的上臂,那凸起的肌肉緊繃著,可隨之他就放緩了步伐,喘著粗氣道:“哎,一點(diǎn)都看不出,嬌嬌弱弱的竟這么重?!?/p>

未等凌幾反應(yīng),車夫便急匆匆地又跑起來,那聲音就飄過去了,掩埋在腳步聲中,仿佛在道歉著:“失禮,失禮,失禮……”凌幾聽來,此時夜晚的街道已然空寂一片,那孤幽的腳步聲也果然變成了一聲聲充滿節(jié)奏感的“失禮,失禮”起來。

車夫把人力車停在了一條兩側(cè)都是紅磚的弄堂口,那一人半寬度的弄堂幽深不見盡頭,不知是在高墻的何處,隱約傳來一陣磨刀霍霍的撞擊聲。

“就送到這里了,進(jìn)不去了。餛飩弄?!蹦擒嚪蛞贿吥妹砟ê?,一邊氣喘吁吁地靠在了墻角。

“餛飩弄,哈哈哈?!绷鑾谆腥淮笪虻匦ζ饋?,一個全新未知的弄堂,通往全新未知的別人的家園。凌幾不假思索地走進(jìn)了夾縫般的弄堂里。

“我等你們嗎?”車夫在身后喊道。凌幾似乎并沒有聽見。

“那我就等一會兒哦,可把我累死了,得歇口氣?!避嚪虻穆曇敉谙锟冢貌簧⑷?。

隨著凌幾進(jìn)入弄堂的深處,那金屬敲擊奏響的聲音就愈發(fā)清晰了,伴著直聳高墻兩側(cè)斑駁的竹子互相打擊發(fā)出的沙沙聲,凌幾停下了探索的腳步。右側(cè)的石磚有剝落的痕跡,用手指摸著,再依次摳掉那塞著的沙土,小孔就一個個顯現(xiàn)出來。

凌幾湊過臉去,朝那孔內(nèi)窺探?;氖彽脑郝淅锓N著婀娜的楊柳,在暗紅的月色下?lián)u曳多姿。而院子遠(yuǎn)端的小水塔前,架著兩盞一人高的燭臺,青中發(fā)白的燭燈被兩個蹲在燭臺上的男人抱在懷里……

而那燈下更是有好幾個武人,身穿斑駁點(diǎn)狀天藍(lán)色的袍子,打斗得正歡。不過這伙人雖然看起來兇神惡煞,但看正在互相切磋、演練,所以并無殺氣。凌幾看著看著,正打算回去,卻見那燈臺上的兩個男人跳了下來,那一瞬間,凌幾看到,原本他以為這兩人“捧著”的發(fā)光燭燈,居然長在他們身體里!那兩人若隱若現(xiàn)的赤裸上身里,胸口以及腹部皮膚下面,竟然發(fā)出青白色的光芒,像極了提燈魚或者螢火蟲!

“啊呀!”凌幾情不自禁地叫了一聲。

揮舞著刀劍的眾人立刻停了下來,冷酷的目光齊刷刷地射向凌幾所在的墻孔,就好像這些目光變成了無形的刀劍,正要戳穿凌幾的眼睛。

凌幾慌忙跑了出去,雙腳卻軟得像年糕一樣。他咬咬牙,硬是撐著兩側(cè)的墻磚,一步一趔趄地趕到了弄堂口,他已經(jīng)完全顧不上身后是否有悉悉索索追來的腳步聲了。

而那車夫還在!

凌幾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就像見到恩人似的大喊著:“啊呀,趕緊趕緊載我逃走!他們,他們追我來了!快!快!”

那車夫一邊調(diào)轉(zhuǎn)車頭,一邊卻猶豫不決地問:“我說兄弟,你這樣不太好吧?”

“什么不好?”

“你作為一個男人,就這么逃跑了,把女人落在身后,這也太不男子漢大丈夫了吧!”雖然這么嘀咕著,車夫還是跑了起來,動作和來時截然相反,顯得身輕如燕、健步如飛。

“什么女人?”凌幾趴在座位上,一邊緊張地朝后望著,一邊漫不經(jīng)心地問。

“兄弟你來時,不是帶著一個絕世美女嗎?穿著白色的長裙,身上纏繞著紅緞帶,臉白白的,身材很是嬌小,看起來楚楚可憐的樣子。結(jié)果一上車,哎喲,和現(xiàn)在的你一個人的重量比起來,加上那美女的重量,簡直如磐石一般沉甸甸??!這美女去哪了呀?你就丟下她不管了?”車夫滔滔不絕地說。

凌幾瞬時覺得渾身一陣發(fā)涼,恐懼感像一條條又細(xì)又短的小蛇那樣,從無形中鉆入自己身體的每個角落,最后他木訥地對那車夫說:“我是一個人上你的車的?!?/p>

那車夫緩緩?fù)A讼聛?,回頭看著凌幾煞白的臉色,關(guān)切地問:“兄弟,你沒招惹什么奇怪的東西吧?”

“我……”凌幾如鯁在喉,腦中不由閃現(xiàn)出那條屢屢跳出池子的海魚來。

“你有地方過夜嗎?”車夫抬頭看看移動了位置的月亮,時辰已晚,“你要不去我家呆一晚吧,明天我們再把事情搞清楚。”車夫同情地說。

(三)

凌幾入夜躺在車夫簡陋的臥榻上,神志清醒,毫無睡意。車夫拉了一天客,在外間呼呼大睡,凌幾一邊聆聽著他如雷的鼾聲,一邊百無聊賴地盯著天花板上的一小塊亮處,那是月光穿過窗戶折射在天花板上的一個小三角,白花花的亮處之間似乎有一層模模糊糊的揚(yáng)塵在緩慢地飄移著。

睡意慢慢襲來。那揚(yáng)塵里,不知何時,突然多了一張慘白的容顏。凌幾驚覺之間一骨碌翻身下床,重重跌在地上,可卻毫無聲響。凌幾想著,自己莫不是在淺眠中經(jīng)歷了一番鬼壓床的虛幻?一時四肢無法動彈,躺在地上的臀部隱隱作疼。那張白臉屬于一個陌生的女子,五官精致淡雅,照理并不可怖。但隨著她轉(zhuǎn)過眸子,再度死死盯著躺在地上的凌幾,那眼珠就顯示出一種非人的狀態(tài)來。黑色的圓眼珠周圍是一圈眼白,換而言之,這是一個能看到眼珠如孤島那樣佇立在眼白的包圍之中的異瞳。正因如此,女子才顯得毫無感情,冷如冰霜。

她看著凌幾,似乎整個世界只有凌幾一個人才能入得了她眼。隨著時間的流逝,那白臉女子依然停留在天花板的某處,對峙著,紋絲不動,只是有時會鼓起腮幫子,其余時間,她幾乎連呼吸都沒有。

“喂,你錢還沒付呢!”只聽外間的車夫貿(mào)然喊出這么一句夢話,那天花板上的女子似乎聽到了,就如同蛇一般,一下退回了暗處。

一陣窸窸窣窣之后,只聽外間的車夫“啊啊啊啊”地厲聲叫嚷著,雙腿猛烈地踢著被褥,發(fā)出瘋狂而沉悶的聲響。凌幾越聽越不對勁,心急火燎地想起身救人,然而身體僵硬如石,根本無法挪動半寸。片刻之后,一切恢復(fù)安靜,晨曦將至,凌幾的身子也勉強(qiáng)能動彈了,麻痹的四肢漸漸恢復(fù)了知覺。那天花板上的三角白光已經(jīng)消失了,變成了微曦帶來的一片蒙蒙灰色。

而當(dāng)凌幾走出寢室,那車夫已經(jīng)暴死了。他的身軀如同脫水了一般又干癟又瘦小,像個嬰兒一樣蜷曲在一邊,雙手纏十,膝蓋曲起。最不可思議的是他的雙腳,竟然像沒有骨頭那樣,反向地朝前彎起,倒卷在他的腹部……宛如,宛如一只海馬!

凌幾呆若木雞地盯著那尸體,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他眼睜睜地站了不知多久,才聽得車夫家的院門被撞開的聲音。五六個男人,身穿帶著斑點(diǎn)的天藍(lán)色袍子,手上緊緊握著長長的刀劍,一窩蜂地擠進(jìn)屋子。

凌幾扭頭一瞧,那不是昨晚在餛飩弄里自己偷窺到的怪人們嗎?凌幾無路可逃,只得退到墻角,雙腿發(fā)抖,磕磕巴巴地辯解道:“不是我殺的,他不是我殺的……”

帶頭的藍(lán)衣人身材敦實(shí),一臉絡(luò)腮胡子,眼神看起來兇神惡煞的。意外的是,他一聲令下,其他藍(lán)衣人都紛紛放下了武器,圍在那車夫的尸體邊低聲議論紛紛。

絡(luò)腮胡確認(rèn)般地點(diǎn)著頭,依然目視著車夫,對凌幾說:“我知道不是你干的,你也沒這個能耐……你是,上頭來的人吧?”

“上頭來的人?什么意思?”凌幾大惑不解。

絡(luò)腮胡不緊不慢地說:“你是掉進(jìn)這個池子里的上頭的人類吧?”

“這么說來……”凌幾感覺好像一切有了些許眉目,便繼續(xù)問道,“你們……是池子底下的人?人類?”

絡(luò)腮胡笑了起來,用刀子戳了戳車夫的尸體,讓他的姿勢更清楚地呈現(xiàn)在凌幾面前,他繼而說道:“這個男人是淡水海馬一族。我們呢,唔,就是這個地方的志士。殺死他的人,估計是一個叫做'魚'的女人?!?/p>

凌幾腦中浮現(xiàn)出那個出現(xiàn)在天花板的白臉,以及那雙被眼白圍繞居中的眸子……如此想來,魚眼不就正是如此的嘛?

絡(luò)腮胡繼續(xù)說道:“不知從何時起,魚就屢屢出現(xiàn)在我們的世界,奪取各族群壯年男女的性命。魚不說話,也不告知來歷,但是坊間傳言,都說魚是地府掌管淡水各族命數(shù)的使者。所以,如果被魚殺死,那也是命,是不可逃脫的事情。”

“明白了?!绷鑾c(diǎn)點(diǎn)頭,“所以這車夫是命數(shù)到了,所以才會死掉吧。魚只是來執(zhí)行自己的任務(wù)而已的?!?/p>

“哈哈哈哈!”絡(luò)腮胡爆發(fā)出一陣癲狂的笑聲,藍(lán)衣人也都紛紛豪邁地大笑起來,“這種事情這么扯,你都信?。吭谖覀兛磥?,這個魚,不過是一個邪魅的孽障,在我們池子里興風(fēng)作浪。昨夜我的部下明明在餛飩弄口看到你和魚一起下車,本以為你和魚是一伙的??墒牵茨隳谴纛^呆腦的模樣,似乎你完全沒有意識到魚的存在,也不認(rèn)識她。后來,我們才猜測到你可能是上頭的人,因為你帶著魚的本體到了我們的世界,所以才會一時之間看不到魚吧?!?/p>

凌幾搓了搓手,手掌心不知何時冒出了細(xì)汗。原來如此,所以那車夫所說,昨晚載著的那個重如磐石、面色慘白的女人,就是魚啊,就是那個自己捏著坐上竹筏的那條怪海魚呀。

“你大概不知道,你在餛飩弄的墻磚縫偷看我們的時候,我們其實(shí)一開始并沒有發(fā)現(xiàn)。可是,我們的燈男……你也應(yīng)該看到了,喂,燈男!”絡(luò)腮胡招呼了一聲。

那幾個人里就走出一個藍(lán)褂子里赤裸著上身的男人,長著凌幾似曾相識的面容。那男人撩開藍(lán)衣,露出肚皮,即使是大白天,他的肚子里依然發(fā)出幽幽的光芒,就好像在肚中安裝了一盞長明燈一般。那燈男咧嘴一笑說:“我用自己發(fā)出的燈光,看到那墻縫里有一只圓眼,眼白包圍著滾滾的黑瞳。你都不知道,魚也在你身邊,和你一樣朝我們偷窺哩!”

凌幾身上一陣發(fā)冷,原來,那女人一直沒有離開自己身邊啊,一直到車夫家,一直到天花板,直到她奪走車夫的性命。

“所以你們后來追的并不是我咯?”凌幾問。

燈男懊惱地大嘆:“可不是!早知道我們就追你得了!豈料我們中了魚的調(diào)虎離山之計,一起都去追那魚,而忘了跟蹤你和這海馬族的車夫。我們一直追著魚跑到餛飩弄的另一頭,才發(fā)現(xiàn)她只留下來一匹鮮紅的綾緞,徹底把我們甩掉了?!?/p>

絡(luò)腮胡失落地又看了一眼車夫的尸體,停頓了片刻才說:“早知道就跟著你們了,也不至于我們找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為時過晚?!?/p>

燈男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對絡(luò)腮胡使了一個眼色,道:“老大,不過如果拜托這位上頭的貴人,我們是不是還有得救啊?”

“此話怎講?”

燈男說:“因為那魚不是淡水里來的,所以是無法長久地呆在我們的世界里的,這位上頭的貴人……”

“叫我凌幾好了?!绷鑾兹肷竦芈犞?。

“好好好,”燈男繼續(xù)道,“這位凌幾大人,你應(yīng)該總能在上頭看見那魚跳出池子,最后不管用什么方法,又回到海水里去的吧?”

凌幾尷尬地應(yīng)道:“有時我看到它在池邊的青磚上撲騰,就順手把它抓起來扔進(jìn)通往大海的緋川里去了,啊呀,真是抱歉……”

“不必不必,不知者無罪,”燈男擺擺手,繼續(xù)說道,“即使凌幾大人不帶它走,這魚也會趁沒人的時候,自己蹦噠到海里。就像她補(bǔ)夠了海水,又會再度回到我們池里作惡一樣,并不是人類幫不幫她這回事兒。只是我們無力滅她,只能趕走她、防著它,不知道這樣如何……”

燈男咽了一口唾液,說:“現(xiàn)在魚殺完海馬,應(yīng)該已經(jīng)回到池邊,伺機(jī)回海里。凌幾大人能不能回去立刻把那魚先養(yǎng)在盆中,仔細(xì)看守,再同時派人做好多張大漁網(wǎng),把漁網(wǎng)連起來,覆蓋滿整個池子,這樣魚就沒辦法進(jìn)來了?!?/p>

凌幾自然不愿意,他笑道:“雖然你們說的話句句在理,可是我是人類,你們是水里的族群,我為何要幫你們呢?”

“凌幾大人是生意人吧?”燈男在征得絡(luò)腮胡老大的同意后,繼續(xù)說道:“我們知道,大人的令堂身體抱恙,恐怕難以治愈。如果,大人此次能幫我們達(dá)成夙愿,我們定能讓令堂無事痊愈!”

“何須如此麻煩,我把魚宰了不就好了?”凌幾說。

燈男面露難色,說出了半句隱晦曖昧之言:“大人您千萬別想也別試……”

“那好吧,這也并非難事?!绷鑾紫肫鹆瞬≈氐哪赣H,不管怎樣,這事兒看似荒唐,卻也并沒有特別無理之處,但信無妨。

藍(lán)衣人即刻備車把凌幾送到來時的湖畔,此時天色正好,一輪白日被細(xì)絲般的浮云劃分成一道一道,甚是一番別有意趣的奇觀。燈男在竹筏后端坐好,凌幾則坐在前面,只見燈男把藍(lán)袍朝后方揮揚(yáng)起來,便成了滿滿鼓鼓的三角形船帆,一陣湖風(fēng)送來,把小竹筏推向了湖面的中央。最后只聽那燈男嘹亮的一聲送別:“后會有期!”言畢,他就撲通一聲跳入湖水里,而凌幾就繼續(xù)獨(dú)自駛?cè)肽强~緲的湖中去了。

瞬間灰煙四起,完全遮蔽了天空白日,竹筏帆船在一陣顛簸之后,鉆入了一個圓形的黑洞,耳邊漸漸安靜下來,出了洞口,天空飄著細(xì)雨,天上一片灰暗,太陽遁形無跡,這又是凌幾熟悉的園池了。

(四)

凌幾靠岸后,顧不上先進(jìn)屋,就喊著:“來人來人!”

那老崔帶著幾個掃地的下人圍了過來,似乎一點(diǎn)也不好奇凌幾昨夜為何夜不歸宿,只是聽他命來:“你們把這個池子周圍一圈仔仔細(xì)細(xì)好好找找,如果找到一條詭異的海魚,齜牙咧嘴,身上帶著紅色花紋的那種,就把它抓起來暫時養(yǎng)在魚缸里,派人輪流看看好!”

那老崔正要和往常一樣反駁幾句,卻未及開口,就被凌幾氣急敗壞地喝道:“老崔你什么也別說!就按我說的辦!此時關(guān)及老夫人性命,如有閃失,我拿你是問!”

老崔被凌幾這么一喝,立刻嚇得退下去張羅著大家找魚了。而那凌幾本人,也絲毫不敢懈怠,他憑著記憶,大步走向往常撿那魚的幾個地方,可是,那些地方的青磚上,都空空如也,即使連那魚留下的水漬也沒有……它是去哪了呢?

就這樣到了深夜,也沒人找到那魚。凌幾雖然愁苦,可又定下心來,把這番奇遇細(xì)細(xì)思索了一番,不管這歷歷在目的一切是真是假,如果找不到那魚,不就證明這都是自己一人的臆想了嗎?

正百思不解間,下人來傳話,說老夫人狀況不太好,讓凌幾現(xiàn)在就去看看??墒羌抑械能嚪蛘亓死霞肄k事,不在府上,于是給凌幾叫了一個人力車夫。

凌幾倒是沒有多想,出門之時,人力車已經(jīng)恭然候在那里了。雨勢漸大,那車夫穿著蓑衣,戴著蓑帽,完全看不清臉。他把人力車的遮雨棚拉起來,招呼凌幾上車,還連說了兩聲“千萬小心路滑”,被這樣特別關(guān)照著,凌幾都覺得不好意思。

人力車跑了起來,車夫呼哧呼哧的喘息聲幾乎穿透了雨滴落在地上的聲音,也穿透了他自己踩著水花迸發(fā)出的響聲。

快到別院時,那車夫卻歇了下來,帶著抱歉的語氣,肩膀也微微顫抖著,對凌幾說:“對不起大人,就讓我歇一會吧,剛才那陣子,這車實(shí)在是太重了……可能今天是我太累了?!?/p>

凌幾瞬間呆住了,這話聽起來怎么那么耳熟,他著實(shí)嚇了一大跳。凌幾不由地慢慢轉(zhuǎn)動已經(jīng)僵硬的脖頸,動作是那么地緩慢,好像他正在和誰玩著一個一二三木頭人的游戲。他微轉(zhuǎn)過去的左側(cè),那眼角的視野里,一下跳出一張死白的臉,一張清秀動人卻凄慘可怖的女人的臉。凌幾頓時嚇得魂飛魄散,身體像彈簧一樣砰地豎直起來,頭頂狠狠地撞到了那人力車的雨棚。此時,路邊的夜燈呲呲地忽閃了兩下,突然暗了,而凌幾身邊,空無一人。

“怎么了?”那車夫關(guān)切地湊了過來。

凌幾透過他厚厚的蓑帽邊緣那淅淅瀝瀝往下滴落的雨水,瞧見了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那就是早晨已經(jīng)死去的,在那池底世界的海馬族車夫的臉,他們是……是……同一個人!

“啊啊啊啊………”凌幾終于發(fā)出了厲聲的尖叫。

那車夫慌忙拉住了凌幾,關(guān)切地詢問:“你是怎么了?沒事吧?別嚇人吶……”

凌幾這才安靜下來,可四肢卻不由自主地劇烈顫抖著。最后他無力地癱坐在座位里,用一種被徹底擊垮的頹廢語氣對那車夫說:“你今晚……恐怕會死于非命。”

那車夫表情慢慢扭曲了,可隨后卻立即被他滿臉的慍氣覆蓋了,他面如土色道:“你瘋了吧!”

“是真的!我說出來你可能不信,這樣的場景……你拉車載我,然而你回家睡覺,卻在睡夢中不幸去世,這是昨晚才發(fā)生在我眼前的事?。 ?/p>

“你這個瘋子!你們都是瘋子!”車夫變了臉色,怒目圓睜,一邊推搡一邊驅(qū)趕著凌幾下了車,罵罵咧咧道:“滾滾滾!太晦氣了,我不做你生意了,你自己走路去吧!無緣無故咒我去死,你這是什么居心?”

凌幾自知無法辯解,只得站在雨中,眼睜睜看著那車夫離開了自己的視線。他的人力車經(jīng)過的夜燈邊,之前火光氤氳,撲閃不定,最后一盞盞地都漸漸亮了起來。而唯獨(dú)凌幾孤零零地站在雨中,身邊的一盞夜燈居然徹底滅了,一切陷入黑暗之中。

(五)

凌幾陪在母親枕邊一夜,而她的身體狀況既沒有轉(zhuǎn)好,也沒有惡化,只是陷入昏迷,滴水不進(jìn)。過了卯時,天色依然灰蒙蒙一片,雨聲卻更加肆虐了,似乎宣判了這一天都將在黑暗中度過。

凌幾沒有忘記家中的池子,既然不睡了,就干脆撐起傘去喊別院的下人,他想著還是差人回家再找找看那魚。只見前門已經(jīng)打開,下人正冒著雨在門口和誰交涉閑聊著,看見凌幾走出來,就連忙招手道:“主子,這車夫找你,說是昨晚的……”

凌幾趕忙三步并作兩步往門前走去,眼前那車夫依然穿著蓑衣,精神奕奕,滿面春風(fēng),笑盈盈地靠在門邊,帶著一點(diǎn)挑釁的口氣對凌幾說:“今天我拉早客,經(jīng)過你這,就順便看看你在不在。你看?我不是好好地活著嗎!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死心眼,被你昨天一說,一直不服氣,所以今天給你瞧瞧我這生龍活虎的樣子!”

凌幾嘆了一口氣,無可奈何地聳聳肩說道:“我看你是來討錢的吧……唉,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北阕屜氯硕噘p他幾個錢,權(quán)當(dāng)為昨晚道歉。

那車夫自然是十分滿意地接過賞錢來,不住地道謝。正當(dāng)凌幾抽身離開時,只聽那車夫在自己身后又加了一句:“昨天趁我休息,一聲不吭先下了車,一直靠在那黑燈下等著你的女人,她也沒事吧?我見她淋著雨,本想跟你說點(diǎn)啥,豈料你就搶先說我要死了,氣得我呀,連她那不相干的人,也被我罵了瘋子。哎喲喲,替我給那姐兒道個歉唄。”

“完了!”凌幾眼前一黑,耳邊一陣嗡嗡作響,他像丟了魂一樣急急匆匆往母親屋里跑去,只剩下那車夫和下人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凌幾一進(jìn)屋,就迫不及待地跪到母親身邊,可是一切都已為時過晚,母親已經(jīng)咽氣了。端著水進(jìn)屋來的侍女發(fā)出一聲帶著怯意的驚嘆,趕忙跪下來謝罪道:“我看老夫人昏迷了這么久,突然就叫著要水喝,我才離開的……”

“噓……”凌幾阻止了侍女,抬起頭就往房間天花板上的四個角落尋去。一瞬間的白光呼啦一下消失在暗處,凌幾都沒來得及確認(rèn)那究竟是那個魚的臉呢還是日光折射的錯覺。窗外的雨聲,此時愈發(fā)嘈雜起來,天空就像塌下來一般暗沉壓抑,這哪里還有什么日光呀!

凌幾渾渾噩噩地走到了廊下,面對著那虛無的雨簾。卻見廊下干燥的地板上印著好大一攤不自然的水漬,而那水漬,怎么看去,都分明是一條魚的形狀。

隔日辦完母親的喪事,凌幾回到自家時,下人來報,說池子里一夜之間死了好多條魚,都是此前養(yǎng)著的珍貴藍(lán)錦鯉。一條一條翻了肚皮的藍(lán)錦鯉之中,還夾雜著兩條稀有的提燈魚。凌幾想起了燈男那句“后會有期”,不覺一陣心酸。

此時老崔推了推凌幾,遞上一本發(fā)黃的冊子,上面還印著水漬,翻頁都卷了起來。凌幾打開冊子,翻閱起來,從下往上看就能見到一串記號——

“藍(lán)錦鯉,叉號;藍(lán)錦鯉,叉號;提燈魚,叉號;藍(lán)錦鯉,叉號……”

再往上一頁,則是:“凌母,叉號;海馬,叉號……”

凌幾用兩指捏起頁腳,顫抖又遲緩地把紙頁朝后面沒做叉號的地方翻去,他一開始緊閉雙目,眉頭緊鎖。之后又認(rèn)命般地睜開了雙眼,那上面赫然寫著:“凌幾”,空白。

這本冊子的封面寫作——“凌氏死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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