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日韩欧美一区二区三区三州_亚洲少妇熟女av_久久久久亚洲av国产精品_波多野结衣网站一区二区_亚洲欧美色片在线91_国产亚洲精品精品国产优播av_日本一区二区三区波多野结衣 _久久国产av不卡

?

徐梵澄先生中印比較視域下的《玄理參同》*

2020-11-30 16:08
國際漢學(xué) 2020年2期
關(guān)鍵詞:徐先生瑜伽宇宙

趙 波

徐梵澄先生一生所治為精神哲學(xué)。何為精神哲學(xué)?可視為玄理或形而上學(xué)。與尋常哲學(xué)重概念、方法不同,它純憑靈感和直覺,多象征而少直指,重直觀、體驗或?qū)嵺`,求“精神”證悟之“是”,非求“物理”進(jìn)步之“新”。這宗學(xué)問也稱為“內(nèi)學(xué)”,原指真理端由內(nèi)中修為省悟而得,“而人人皆稟賦有此靈、此心、此性、此情、此體、此氣,中西今古不異,則可謂只有所見之方面和所表之形式不同而已”(1)徐梵澄:《玄理參同·序》,武漢:崇文書局,2017 年,第4 頁。。這“靈”“心”“性”“情”“體”“氣”,徐先生又統(tǒng)稱為“性理”,超出普通智性,乃至大于康德(Immanuel Kant,1724—1804)之“理性”。他說:“在宋學(xué)中,這理智也是‘心’,但說為‘理性’,或‘性理’。后者范疇似較前者為大,‘性理’統(tǒng)攝整個人性之理,則其間非事事皆合理性,統(tǒng)之曰‘心’,所以此‘心學(xué)’又稱‘性理’之學(xué)?!?2)徐梵澄:《陸王學(xué)述》,武漢:崇文書局,2017 年,第102—103 頁。這“性理”之學(xué)的內(nèi)容與氣質(zhì)若譯成印度思想,便與圣哲室利·阿羅頻多(Sri Aurobindo,1872—1950)之“新韋檀多學(xué)”或曰“大全瑜伽學(xué)”相呼應(yīng)了。徐先生指出:

鄙人之所以提倡陸、王者,以其與室利·阿羅頻多之學(xué)多有契合處。有瑜伽之益,無瑜伽之弊。正以印度瑜伽在今日已敗壞之極,故室利·阿羅頻多思有以新蘇之,故創(chuàng)“大全瑜伽”之說。觀其主旨在于覺悟,變化氣質(zhì),與陸、王不謀而合。姑謂為兩道,此兩道誠有文化背景之不同,皆與任何宗教異撰。亦與唯物論無所抵牾,可以并行不悖。今人總好光怪陸離之論,重外來之新論,而不重自己之家珍,倘于舊物拂拭整齊,當(dāng)豁然于其聲光之弘麗。五中有主,外邪不侵,治身則然,立國亦爾。(1)揚之水、陸灝 :《梵澄先生》,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09 年,第131 頁。

徐先生至晚年,仍“殷殷耗日力于此”?!按恕?,參同玄理或形上之理,旨在義理之互證,學(xué)術(shù)之會通,然后求世界之大同。這理想多么高遠(yuǎn),同時又多么渺茫,然“舍從此基地前進(jìn),亦別無其他途徑可循”(2)《玄理參同·序》,第9 頁。?!捌渌緩健被蚩色@得經(jīng)驗和知識的進(jìn)步,但這條路卻是德性與精神的提升??鬃又靶】怠薄按笸闭f,應(yīng)在此一義度上理解。

徐先生在20 世紀(jì)50 年代,以翻譯韋檀多學(xué)古典(《薄伽梵歌》《五十奧義書》等)和今典(阿羅頻多和“母親”[即“密那氏”(Mira),全名Mirra Alfassa,1878—1973]的著作)為主;在60 年代,以紹介漢學(xué)思想菁華(小學(xué)、孔學(xué)、佛學(xué))為主;至70 年代,以學(xué)術(shù)會通為鵠的。第三個時期之代表作是《玄理參同》這本小冊子?!缎韰⑼吩逗绽死亍罚℉eraclitus),阿 羅 頻 多 撰 寫 于1916 年2 月 至1917 年6 月,其啟因乃讀印度學(xué)者蘭納德(R. D. Ranade,1889—1957)之英語論文《赫拉克利特》(“Herakleitos”),蘭氏論文只17 頁,發(fā)表于1916 年2 月,阿氏以同名撰稿,登載于《圣道月刊》(Rrya,亦即《阿黎耶》)上。圣哲之作,意在借題發(fā)揮,其論述已超出哲學(xué)知識的范限,進(jìn)入印、西之精神畛域的探討,如“神秘道”“永生原則”“一與多”“變易與不變易”等等。徐先生將之譯出并附以疏釋,又斟酌內(nèi)容改名為《玄理參同》,于1973 年在修院出版。就文字而論,徐疏裒大于阿氏,實則他是攜一大橛中國背景而來,參與比勘與會通,其目的不外是構(gòu)建“心同理同”的人類平等對話的平臺,正如其所言:“學(xué)術(shù)生命實與民族生命同其盛衰,互為因果?!?3)《玄理參同》,第3 頁。其實,他又是站在了“巨靈”的肩膀上,將視野向極處拓展了。他要證明,這思想學(xué)術(shù)會通的工作,非得有中國一維參與不可,蓋緣我們的文化從未中斷過,其重心也從未外移過,果若將其種種勝處導(dǎo)揚,正可參與引領(lǐng)世界和平發(fā)展之大合唱。因此,實有必要重溫之,闡發(fā)之。依筆者閱讀此書之體會,徐先生至少著意在三個方面:第一,疏解名相;第二,統(tǒng)釋人生;第三,篤論圣境。

首先,要弄清“精神”概念的確切含義。一般認(rèn)為“精神”與“物質(zhì)”對舉,為二元,但在阿氏和徐先生的語境中,“精神”將“物質(zhì)”包舉,為一元之二元或多元。徐先生曾談到,道家講精、氣、神三者,蘇子瞻之徒嘗論“精出為動,神守為靜,動靜即精神”。能出能守,必有氣力之充滿與貫通,這“氣力”也即生命力。徐先生說:

而人,在生命之外,還有思想,即思維心,還有情感,即情感心或情命體?;具€有凡此所附麗的身體。但在最內(nèi)中深處,還有一核心,通常稱之曰心靈或性靈。是這些,哲學(xué)上乃統(tǒng)稱之曰“精神”。但這還是就人生而說,它雖覺似是抽象,然是一真實體,在形而上學(xué)中,應(yīng)當(dāng)說精神是超乎宇宙為至上為不可思議又在宇宙內(nèi)為最基本而可證會的一存在。研究這主題之學(xué),方稱精神哲學(xué)。這一核心,是萬善萬德具備的,譬如千丈大樹,其發(fā)端初生,只是一極微細(xì)的種子,核心中之一基因(gene),果殼中之仁??鬃忧а匀f語解說人道中之“仁”,原亦取義于此。(4)《陸王學(xué)述》,第15 頁。

這“精神”是生命力的整個,又是生命力的核心,如說“宇宙是一大生命的充滿與潤澤”(牟宗三),是說“精神”與“大梵”“上帝”“道”“太極”同義,但其著重者,還在“心靈”或“性靈”,這是“精神”之上焉者,如孟子之是非之心,屬于知覺性之德;而“精神”之下焉者,便是食、色、性,屬知覺性之本能。阿氏多用“知覺性”(consciousness)表精神,也即“力”(force),我國宋儒頻用“知覺”一詞,卻少與“性”聯(lián)用,但古人有“氣”概念,英人白尼斯(Baynes,1883—1977)徑直譯為“力”,徐先生甚為贊許,“在宏觀中,它是無所不在的生命能量(力);在微觀中,它是其生命氣息(氣)。它相當(dāng)于梵語的般若(Prajna)”(5)徐梵澄著,孫波譯:《易大傳——新儒家之入門》,《國際漢學(xué)》第11 輯,鄭州:大象出版社,2004 年,第71—76 頁。。

在《玄理參同》中,徐先生談到“氣”為一宇宙原則,正與赫拉克利特之“火”及印度之“火神”阿祇尼(Agni)同,皆表一宇宙權(quán)能或一“神圣知覺力”。阿羅頻多問:赫拉克利特說的“永遠(yuǎn)活著的火”是什么呢?他認(rèn)為是世界的原始不滅的本質(zhì),即永恒的“變是”(Becoming),能見之者為見道,古印度稱“詩人”或“見士”,他們是用了詩化的語言,欲要發(fā)掘宇宙的奧秘,乃成其神秘道。又因其尋求“光明”,故曰“光明的神秘道”。徐先生說:“此一‘神圣知覺力’之于物質(zhì)界,乃形成或毀滅一切事物,它攻入、籠括、改造、重創(chuàng),那么,又是物質(zhì)及其形式下的潛在者?!魅缡怯^,已頗涉入精神哲學(xué)境界了?!?1)《玄理參同》,第34 頁。徐先生指出,我國古代,未如希臘初期哲人將宇宙萬物本因歸結(jié)為“水”或“火”,也無印度之神話學(xué),卻有超上之玄學(xué),周代即有火德之稱,將“火”收攝于“德”,已有“概念的共相”(亞里士多德)。漢代則有“五常之行氣”說,這“氣”實則“是一精神運動,仍統(tǒng)攝于陰陽二元之一元”(2)同上,第36 頁。。在此基礎(chǔ)上,于一圓周上劃定四方又配以八卦,中央復(fù)配以五行,重之六十四卦,附之以天干地支和算數(shù),幾乎將宇宙萬象的基本原則涵括無遺了。這一復(fù)雜而系統(tǒng)的玄學(xué)圖型已是理智的產(chǎn)物,但又非純思想。換言之,此系統(tǒng)是憑證驗和體會,出自靈感和直覺,如《易經(jīng)》之占卜。可以說,中國人的思維至今未能走上純思想之路,這是其不足亦是其優(yōu)長,因其“理智”關(guān)注的是“生命”,而“生命”之奧秘,終是宇宙之“未知”或“不可知”。徐先生說:“系統(tǒng)化的玄學(xué),代替了上古的神話,理智已參入其間,便見不出神秘道了?!?3)同上,第37 頁。如道家自漢、唐以服食求長生失敗后,轉(zhuǎn)入內(nèi)丹煉氣一途,以人身譬若鼎爐,謂“火”為身體中之“陽氣”,與印度之赫他派瑜伽不甚相遠(yuǎn),這是生命之“火”,推及仍是一知覺性。徐先生指出,道家、韋陀都經(jīng)過了這一“由外轉(zhuǎn)內(nèi)的思想運動”(韋陀轉(zhuǎn)向韋檀多),即“對象化之外神,亦轉(zhuǎn)為主體化之內(nèi)性”(4)同上,第42 頁。。

“火”表一“神圣知覺力”,亦表一“永生原則”,赫拉克利特將這“永生原則”給予了“人”,他說:“天神皆有生死,人則永生?!卑⒘_頻多認(rèn)為,赫氏已認(rèn)識到永恒者與暫時者不可分離的道理。“人則永生”,是原則上的,也即價值與意義上的,“死而不忘者,壽也”,乃謂“精神不死”;至若在現(xiàn)象上,要引入一“類”概念,《詩經(jīng)》云:“宜爾子孫繩繩兮”,似以“火”支撐著世間的“光明”。不論從價值意義還是從現(xiàn)象上說,人都是天地之“主”,徐先生說:“依《易經(jīng)》所論,宇宙由三個根本權(quán)能組成,即‘天道,地道,人道’?!臁词恰系邸c‘地’合,即為‘自然’,‘人’為兩者間之一極。再進(jìn)一步可引出這樣的信仰,即人是天地之圓成,可影響天地,從某種程度上說,人是宇宙之主?!庇《戎按笪摇保ˋtman)哲學(xué)最能理解這一點,“既然人內(nèi)中具有神圣本性,就可以知覺到自己能夠轉(zhuǎn)化為神圣”(5)徐梵澄著,李文彬譯:《孔學(xué)古微》,上海:華東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2015 年,第117—118 頁。。這么說來,人自身就是一“神圣存在”,亦是一“永生”者,因為他有“心靈”,而“心靈”雖流轉(zhuǎn),卻是以現(xiàn)象的不斷熄滅又生起而保持著的,即“死亡”為“生命”開辟了道路,赫氏將其視為“火”或“戰(zhàn)爭”原則,故說“戰(zhàn)爭為一切之父,一切之王” 。《奧義書》亦言,世間一切生命和存在,皆是為充作“死亡”的食物而創(chuàng)造的?,F(xiàn)代地質(zhì)學(xué)也證明“大滅絕改變了生物群落結(jié)構(gòu),是生命演化過程中最重要的事件之一……正是恐龍滅絕為哺乳動物的生存打開了希望之窗,一個全新的紀(jì)元——新生代由此產(chǎn)生”(6)《生物大滅絕是如何發(fā)生的?》,《南方周末》2018 年07 月12 日。。另句“天神皆有生死”,佛教保持了這一信仰,認(rèn)為諸天果若成佛,便得入此世間經(jīng)過輪回。入此世間,乃得“心靈”,而天神卻未有之,此“心靈”與至上者合契或同體為一,即是得到永生?!盀橐弧薄坝郎?,乃謂“一體”??鬃釉唬骸拔粗芍?!”這是暗許生死一體,非是教人只管生便夠。后儒解此“一體”為“本體”,而“本體”既明,則一切皆通。又解“本體”為“太極”,“太極”一,“陰、陽”二,萬物三(多),莊子則謂“通于一, 萬事畢”,謂之“道”。

赫氏言“人則永生”,阿氏亦言“永生的原則在人中內(nèi)在”(1)《玄理參同》,第42 頁。,蓋因人能明“道”,能體驗“本體”,能見到“性靈”,并與之結(jié)合,成為君子。孔子曰:“夫大人者,與天地合其德……與鬼神合其吉兇……”此又與瑜伽學(xué)相契,“瑜伽”的字義便是“結(jié)合”,佛家之超出生死,亦是與“涅槃”結(jié)合,莊子所謂“無古今而后能入于不生不死”(《大宗師》),與佛家同然,因明了生、死、存、亡原是一體,故“吾與之友矣”。但有一個問題,似為佛、道兩家所不足,即缺少一“本位”,它們對“永生”原則的體悟是智用型,而非心靈型。牟宗三先生說:“道家經(jīng)過虛靜之工夫即可至此圓用之境者,然而道家之心顯然不即是此誠體(心靈)寂感之神用?!?2)牟宗三:《心體與性體》,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 年,第293 頁。徐先生也指出,道家修為之焦點全在“虛無窟子”,而儒家卻不離“人”這一“本位”,因為人中天地而立,無論上之“諸天”或下之“鬼神”,都不能脫出他的“本體”之外。人與天地同體并為之“主”,故大于“諸天”和“鬼神”。如此,赫氏之“天神皆有生死,人則永生”便好理解了。徐先生說:“在人類中起了‘永生’的追求。因為取‘永生’為一基本,所以死、生現(xiàn)為流轉(zhuǎn)?!?3)《玄理參同》,第48 頁。說“死、生”,乃指自然現(xiàn)象,凡物皆新陳代謝,春生秋殺;說“流轉(zhuǎn)”,是指變化,此《易》道最能明之,一方面陰陽相蕩擊、兼并,另一方面亦彼此相需、相成,所謂“相克相生”,阿氏稱前者為“交易”,后者為“互易”,實則是一原則,曰“相戰(zhàn)斗”“相成全”。若細(xì)加體會可知,小到人事之微,大到世界戰(zhàn)爭,皆逃不出此一“生命的理實”,這是一深埋在人類歷史命運中的悖論。徐先生亦提醒我們“相戰(zhàn)斗”亦是一契機,什么契機呢?是重新認(rèn)識、重新建構(gòu)自身價值與意義的契機。他在《薄伽梵歌·譯者序》中說:“出于至親骨肉相殘之際,亦人生由外轉(zhuǎn)內(nèi)之機也?!?/p>

于此可一問,其“內(nèi)”者何?成圣成賢;其“外”者何?建功立業(yè)。依儒家語曰“內(nèi)圣外王”,正是《薄伽梵歌》中主人公阿瓊那(Arjuna)的人生要求。阿瓊那戰(zhàn)陣憂傷,幾欲退卻,其師克釋拏(Krsna)鼓勵其棄除雜念,勇往克敵,克敵乃復(fù)國,復(fù)國乃正義之戰(zhàn),正義之戰(zhàn)乃無私之戰(zhàn),因為勝利屬于“大梵”“天道”。此義克釋拏對阿瓊那反復(fù)陳說,其實整個故事并無過多戰(zhàn)爭場面的描寫,而以師生二人的對話貫穿。此書為印度之《圣經(jīng)》,是精神生活之大全,內(nèi)容大抵有三:知識瑜伽、行業(yè)瑜伽和敬愛瑜伽。其中,知識瑜伽為“高棲”,敬愛瑜伽為“冠冕”,行業(yè)瑜伽為“基礎(chǔ)”。該書特彰“行業(yè)”精神,即“工作中的自我皈順”。阿羅頻多說:“《薄伽梵歌》之第一行為律則,作事,無任何欲望——無愿望之行業(yè)——多么簡單的規(guī)律,多么困難的事情!”(4)徐梵澄:《徐梵澄文集》第11 卷,上海:上海三聯(lián)書店、華東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2006 年,第183 頁。這“第一律則”又涵攝三觀念,即平等、舍棄和奉獻(xiàn)。此三觀念又合三重性格,即知識(智——平等)、行業(yè)(勇——舍棄)、敬愛(仁——奉獻(xiàn))。故徐先生說《薄伽梵歌》之精神“合于儒”“應(yīng)乎釋”“通于道”。“合于儒”,因皆是內(nèi)圣外王之學(xué),皆是體天立人極之學(xué),孔子言絕四,毋我、毋意、毋必、毋固,孟子言“義”乃天生職分,如戰(zhàn)陣無勇,則視為“不孝”?!皯?yīng)乎釋”,本為一物,前引后承,其名相皆從此出,正如儒、墨、道、法源頭為同一;佛陀去“有”說“空”,倡平等被弘慈,與阿瓊那之戰(zhàn)場無異?!巴ㄓ诘馈?,“道”乃“太一”“無上大梵”,又可謂“天地根”;老氏所謂“德”,乃“薩埵性”;其中最合者,曰“為無為,事無事”,有為無為,兩皆無執(zhí);又言為道之方,皆高等知覺性之謂。如此,印度的圣典就完全可作中國故事來了解。

這“故事”欲講明什么道理呢?它是在說人(類)精神的進(jìn)步,需造就典型人物以為人眾之“標(biāo)的”。此進(jìn)步當(dāng)屬內(nèi)中之心理經(jīng)驗,而非屬外在之物理經(jīng)驗,其目的是變低等自性為高等自性,這是“上帝對人之道”,印度稱“瑜伽”(結(jié)合)之道,也即“天人合一”之道。這“結(jié)合”是此間與彼世、“無明”與“明”的結(jié)合,而結(jié)合之“主”,在“彼世”在“明”,可謂一清清凈凈的“心靈”,赫拉克利特稱之為“干心靈”,與“濕心靈”相對。蘭納德是在理智層面理解“干”與“濕”,以為“干心靈”是一清醒人的理智,“濕心靈”是一醉酒漢的非理智,而阿羅頻多指出,赫氏所言非智識(nous)而是心靈(psuche)。故赫氏之“干心靈”略相應(yīng)于純潔化的“情心之知覺性”或曰“清凈心”(suddha citta 或heart)。而“濕心靈”則是為那不純潔的酒而攪動者,指人的生理情欲,屬“情命”,即自然本能,它把“心靈”給包裹住,使其不能透出光亮來。若稍稍變換概念,中國人則不說“干”“濕”,而說“清”“濁”,以“清”代“干”,以“濁”代“濕”,既講究又明白?!靶撵`”亦是此“心”,“清凈心”是一明明朗朗的心知之境界。儒家常說“清明在躬”,是一喜、怒、哀、樂未發(fā)之“中”的境界,可謂是“先天的”。而“濕心靈”,則是“后天的”,它不清凈,可推之為“物欲”,久之養(yǎng)成了“習(xí)氣”,則“心靈”種子生發(fā)之可能性便被窒息了,其歸極為“死神”,而“酒神”狄奧尼索斯(Dionysus)與“死神”哈迭斯(Hades)是同一神,便解釋通了。

精神的進(jìn)步,也謂“進(jìn)化”,但不是科學(xué)的進(jìn)化論??茖W(xué)的進(jìn)化論是回溯的,由今返古,就自然史而建出理論;而精神的進(jìn)化,是推測未來,預(yù)言理想,這源自于古代見士與哲人對宇宙原則的深沉視見。赫氏認(rèn)為宇宙原則為“火”的本質(zhì)和力量,它發(fā)出“風(fēng)”“水”“地”之次一等原則,正如“陰陽”原則生出“五行”之次一等原則。然阿氏說,赫氏只顧及“向下”的進(jìn)程,卻未“向上”返回到萬物生成的源頭,即不能如“陰陽”一樣返回“太極”,故其平衡觀與和諧觀只能止步于二元之“相戰(zhàn)斗(反)相成全(正)”。“向上”亦是“內(nèi)轉(zhuǎn)”,義即“隱沒”,佛典譯為“非現(xiàn)者”;“向下”亦是“外發(fā)”,義即“顯現(xiàn)”,佛典譯為“現(xiàn)前出者”。徐先生說:“此由外而推內(nèi),倘若不是原來有其內(nèi)在者,經(jīng)過了一番內(nèi)入作用(involution),如何能有其外發(fā)和進(jìn)化(evolution)?”(1)《玄理參同》,第102 頁。這“內(nèi)在者”原在,頗合儒家之“人性本善”,善為內(nèi)在,為固有,即心靈之性,其極歸為“至善”者,云“太極”“道”“大梵”“上帝”皆是。如何能“至善”?端在擴大吾人之知覺性,亦嘗如孟子所言“我善養(yǎng)吾浩然之氣”。這里,“氣”指“生命之氣”,為身體中生命流轉(zhuǎn)之系統(tǒng),徐先生稱為“生理實體”,而非“物理有體”?!睹献印す珜O丑上》中公孫丑問“浩然之氣”,孟子答曰“其為氣也,至大至剛,以直養(yǎng)而無害,則塞于天地之間”“其為氣也,配義與道”,這是說“浩然之氣”需“道”的維持與養(yǎng)護(hù),浩然之氣充滿宇宙,已超出言表之外,卻是一精神事實。說到底,“‘道’為一終極的內(nèi)中經(jīng)驗”(2)《孔學(xué)古微》,第203 頁。。設(shè)若將“道”置換為“仁”,就構(gòu)成“十”字形的兩原則,“‘仁’是一條下降(或上升)的縱線(‘經(jīng)’),‘義’是一條向兩端伸展的橫線(‘緯’)”(3)同上,第180 頁。。“縱”表“一”,“橫”表“多”,縱橫交會處,即“天地之心”。誠如阿羅頻多言:“‘一’與‘多’,亦縱亦橫?!@兩種傾向之和諧,是一切所欲達(dá)到真為神圣底之條件。”(4)室利·阿羅頻多著,徐梵澄譯:《神圣人生論》上冊,北京:商務(wù)印書館,1984 年,第43 頁。

赫氏把“多”也表為“一切”,他說:“‘一’出自一切,一切出自‘一’?!卑⑹蠁枺帐鲜菍ⅰ耙弧碑?dāng)作“多”的結(jié)果呢?亦或是將“多”當(dāng)做“一”的結(jié)果?他說蘭納德認(rèn)為赫氏否定“有體”(“一”),肯定“變是”(“多”),有如尼采(Friedrich W. Nietzsche,1844—1900) 和 佛教徒,認(rèn)為“一”,只是一“永恒變易”原則而已,非是“多”或“一切”的“不動”的終極因。那么,這“永恒變易”之后之上“是”什么或“有”什么呢?是“虛無”嗎?于此,又論及“空”與“無”。老氏說“無”,佛陀談“空”。徐先生說老氏論“道”,其實“道”本“無”可名之(一“名”便有限),表萬物之始,有“道”存焉,所謂“先天地生”者,也即宇宙之因,故王弼言老氏是“有”者。如果將“有”視為正極的表述,那么“無”就是“有”的負(fù)極表述,“有”為“陽”,“無”為“陰”,合之乃“太極”,乃“道”。佛家分“空宗”(般若學(xué))“有宗”(唯識學(xué)),然般若學(xué)為其共法,與道家之“無”相當(dāng),只是推及更遠(yuǎn),連“無”的觀念也“空”掉了;唯識學(xué)承認(rèn)“心有”,“心有”則佛性存,“心靈”存,已暗許“一”或“有”。赫氏說“火焰”說“水流”,此“焰”非彼“焰”,此“流”非彼“流”,這是牒述世間之物理現(xiàn)象,未點示其上其后的宇宙“真實”,阿氏說:“倘若火焰之形只由恒常底變易而存在,毋寧說這是芯炷之本質(zhì),變換為火舌之本質(zhì),可是必有其間為共通的一存在原則,這么變換其自體,而‘火’的原則常是同一,常是產(chǎn)生同樣底能力之結(jié)果,常是保持同樣底度量。”(1)《玄理參同》,第84—85 頁。赫氏喻萬事萬物為“火”,其本質(zhì)必在超上一維,并與此間原則為同一,因物理“真實”是一,精神“真實”亦一。雖然赫氏未加“點示”,其眼光實已越出“變易”之外,因為這“一”(希臘文曰esti gar hen,梵文曰asti hi dkam,即唯“是”或“有”此“一”而已,也即“萬物為一”)恰恰是所謂的“有體”。(2)同上,第92 頁。他又說,佛教徒安立了“羯磨”(Karma,即“業(yè)”)宇宙原則,尼采承認(rèn)“是為意志”,這與《奧義書》中“意志能力即是大梵”有何不同嗎?這么說來,“用”即是“體”,“體”即是“用”,一如阿氏所問:“這,除了是永恒底‘本體’外還(能)是什么(呢)?”(3)同上,第80 頁。

阿羅頻多評說赫氏,已觸及韋陀和韋檀多思想邊緣,他見到宇宙原則之二項,即知覺性權(quán)能的兩方面,一是無上的明智,屬“內(nèi)”之“非顯了”者,如“陰”,表“能知”;一是無上的能力,屬“外”之“顯了”者,如“陽”,表“所知”。此二項在超上大梵知覺性中是“智”的兩權(quán)能,正如“陰”與“陽”之交會(“用”)等于“太極”。但印度思想的眼光推之此二項之外,見到了第三方面,即“樂”(“阿難陀”——悅樂、美與仁愛)。不妨將“真”“智”“樂”看作一超上“圖形”,即“體”“用”和“目的論”。設(shè)問:為什么要“存在”?答曰:是為了“創(chuàng)造”;再問:為什么要“創(chuàng)造”?答曰:是為了“悅樂”。阿氏說西方的思想未追蹤到這最后的微妙處,而能攝持者,只有靈感的哲學(xué)和宗教。此一問題甚為重要,因為如果沒有“悅樂、美與仁愛”這一目的論,知覺性之二項就只能處在較低層次,即“交易”或弱肉強食的“叢林原則”。阿氏說赫氏應(yīng)把眼光再往前推,見到力量平衡時,爭沖雙方“發(fā)生了恒常底互易,而且這互易的需要一旦見到,便興起了一可能性,以理智修改且代替戰(zhàn)爭,以之為互易的決定原則”(4)同上,第161 頁。。嘗如康德為人類制定“和平條款”,那是理智的產(chǎn)物,其中亦有各自利益的考量,但最終目的卻是謀求“永久和平”,也即天下“大同”。同理,阿氏要我們再升到最高處,以相互的依倚代替冷靜的平衡,即從“互易”躍至最高理念“通易”。阿氏指出這是人生的深隱之秘,是一神圣的極樂之門,惜乎赫氏未能及之,但他有一語幾乎觸到了這秘密的核心,即“天國是他們(兒童)的”。阿氏說:“而完善底人是一神圣孩子!他是一個心靈,醒覺到神圣游戲……在精神底一純潔性中,將自體奉獻(xiàn)于‘神圣者’。”(5)同上。阿氏將這“神圣孩子”稱為“超上飛鴻”。徐先生指出,宇宙本體“悅樂”為印度所獨創(chuàng),此非吾人經(jīng)驗之與“苦”相對之“樂”,而是超上之大寧靜與大酣暢,此一境界,只可求之于孔子之“仁”,“可謂二千五百余年前,孔子已勘破之秘密。但未此以為教,凡人所謂仁與義,是下推了一層,要上到宇宙萬事萬物皆寓乎一大‘仁’,則‘阿難陀’出現(xiàn)”(6)同上,第164 頁。。也就是說,“真”“智”“樂”之基因,已然全部包涵在“仁”的種子中。最后,徐先生站在了中國的同時也是世界的遠(yuǎn)大之愿景的立足點上,結(jié)論到——“論博大為萬世法,終無過于孔子”。(7)《徐梵澄文集》第8 卷,第302 頁。

猜你喜歡
徐先生瑜伽宇宙
原始感瑜伽工作室
Hello White瑜伽館
宇宙第一群
迎接瑜伽日
練瑜伽,悠著點
從前從前,有個人愛你很久很久
這宇宙
從前從前,有個人愛你很久很久
贈人玫瑰,手有余香
親戚合伙被騙7萬元 律師支招咋取證
合川市| 湘潭县| 关岭| 仙游县| 乐昌市| 泸水县| 板桥市| 黎平县| 三明市| 榆中县| 丰都县| 栾城县| 南宁市| 抚宁县| 三明市| 孟津县| 左贡县| 博乐市| 中阳县| 新泰市| 延津县| 含山县| 阜宁县| 诸城市| 舒城县| 武穴市| 金华市| 南靖县| 买车| 得荣县| 沂水县| 霞浦县| 育儿| 夹江县| 莱阳市| 柏乡县| 周口市| 丘北县| 新竹市| 昌黎县| 岢岚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