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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充教育經(jīng)歷新證

2020-12-01 15:10
唐都學刊 2020年1期
關(guān)鍵詞:王充后漢書班固

李 浩

(河北師范大學 文學院,石家莊 050024)

近幾十年來,受惠于徐復觀、鐘肇鵬、蔣祖怡、任繼愈、林麗雪、大久保隆郎、周桂鈿、呂兆廠(1)參見徐復觀《兩漢思想史》,九州出版社2014年版;鐘肇鵬《王充年譜》,齊魯書社1983年版;蔣祖怡《王充卷》,中州書畫社1983年版;任繼愈《中國哲學發(fā)展史》(秦漢),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林麗雪《王充》,臺灣大東圖書股份有限公司1991年版;大久保隆郎《〈後漢書〉王充伝質(zhì)疑について》,福島大學教育學部論集(人文科學部門),1983年;周桂鈿《秦漢思想研究(2 王充評傳)》,福建教育出版社2015年版;呂兆廠《王充生平和思想研究》,山東大學2008年碩士論文。等前修時彥對王充生平問題的不斷求索,學者們廓清了很多誤解,達成了不少共識,但在涉及經(jīng)典命題的細部研究時,仍有可資探討之處。以王充的教育經(jīng)歷為例,它對王充知識構(gòu)成、話語表達、思想視閾影響之深遠,毋庸贅言,然諸如王充“是否有過受業(yè)郡國的經(jīng)歷”“曾否赴洛陽求學”“曾否師事班彪”等問題,學人至今莫衷一是。他若王充幼年之學習經(jīng)歷,或因受制于文獻,至今亦鮮見細致的梳理。有鑒乎此,本文擬在前人基礎上,對前揭問題重加考辨,以期進一步澄清誤解,凝聚共識。

一、王充早年學習經(jīng)歷考

王充幼年習業(yè)鄉(xiāng)塾,接受了典型的漢代經(jīng)學教育。這段經(jīng)歷主要見于《論衡·自紀篇》(下文引《論衡》各章僅稱篇名),其辭云:

六歲教書……有巨人之志。父未嘗笞,母未嘗非,閭里未嘗讓。八歲出于書館,書館小僮百人以上,皆以過失袒謫,或以書丑得鞭。充書日進,又無過失。手書既成,辭師受《論語》、《尚書》,日諷千字。經(jīng)明德就,謝師而專門,援筆而眾奇。所讀文書,亦日博多。[1]1188

《自紀篇》篇幅雖繁,但詳于托主客問答以自辯,生平行事反倒著墨不多。且該部分敘事時間跨度較大,不免令讀者有跳躍之感;加之行文間雜儷辭偶句,殊不易解。不過,借助旁證材料,我們還是能夠了解王充早年的學習內(nèi)容與大致的學習進度?!蹲约o篇》的三個關(guān)鍵點——“六歲教書”“八歲出于書館”“手書既成”都與練字、識字有關(guān),它們是幼年王充最重要的學習任務之一??及喙獭稘h書·藝文志》云:

漢興,閭里書師合《蒼頡》《爰歷》《博學》三篇,斷六十字以為一章,凡五十五章,并為《蒼頡篇》……元帝時黃門令史游作《急就篇》,成帝時將作大匠李長作《元尚篇》,皆《蒼頡》中正字也……至元始中,征天下通小學者以百數(shù),各令記字于庭中。揚雄取其有用者以作《訓纂篇》,順續(xù)《蒼頡》,又易《蒼頡》中重復之字,凡八十九章。臣復續(xù)揚雄作十三章,凡一百二章,無復字,六藝群書所載略備矣。[2]1721

由此可知,經(jīng)由漢代知識精英的不斷改造,至王充時代,“字書”已經(jīng)逐漸褪去秦代“以吏為師”的旨在培養(yǎng)帝國行政人員的極端功利色彩,成為輔助士子閱讀儒家經(jīng)典、培養(yǎng)具有儒家道德理想的“師吏”的工具。舉凡《漢書·藝文志》中所言,班固所續(xù)字書幼年王充自不及見,揚雄《訓纂篇》從成書到普及亦需要一個過程,那么,王充幼年在書館習字的教材主要應是《蒼頡》《爰歷》《博學》和《急就篇》。又,觀《論衡》曾引用且大段闡釋《爾雅》中《釋宮》《釋魚》《釋天》諸篇之內(nèi)容,可知王充年歲稍長后亦曾研習辭書《爾雅》。復考崔寔《四民月令》“正月”條云“硯凍釋,命幼童人小學,學篇章”,崔氏自注:“幼童,謂十歲以上至十四;篇章,謂《六甲》《九九》《急就》《三倉》之屬”[3]。然則識字、習字而外,幼年王充尚需學習《六甲》《九九》?!稘h書·食貨志》謂“八歲入小學,學六甲五方書計之事,始知室家長幼之節(jié)”[2]1122亦印證了此點。這里的“六甲”指“四時六十甲子之類”,“五方”指“九州岳瀆列國之名”,“計”與“九九”則指“計數(shù)之書,若今算經(jīng)也”[2]2824?!短接[》卷385人事部26“幼智”條引《會稽典錄》云:“王充,字仲任,為兒童游戲,不好狎侮。父誦奇之,七歲教書數(shù)?!盵4]1781學者或以為此記載與前引王充自述“六歲教書”說相齟齬,但參諸前揭《四民月令》《漢書·食貨志》之引文,可知二者斷不必以矛盾視之。蓋幼童之啟蒙本非一蹴而就之事,此點《自紀篇》已然揭橥,更何況《會稽典錄》敘述王充的蒙學經(jīng)歷時增一指代“計數(shù)”之學的“數(shù)”字,似反而更接近漢代教育的實際。

此外,考慮到“漢人讀書,《小學》與《孝經(jīng)》同治,為普通之平民教育”[5]91,則王充早年亦曾深入研習《孝經(jīng)》。盡管統(tǒng)觀《論衡》全書,王充在客觀上未能做到《孝經(jīng)》所提倡的“顯父母”“恐辱先”[6],他本人對儒家“為之宗廟,以鬼享之;春秋祭祀,以時思之”等行為亦頗不以為然,但《孝經(jīng)》對王充的影響仍不容小覷。一個典型的例證是,《孝經(jīng)·圣治章》“天地之性人為貴”云云,因與王充《無形》《龍?zhí)摗贰镀婀帧贰读恐贰秳e通》《狀留》《辨祟》等篇的言說立場契合,幾乎成為他處理許多問題時不證自明的理論前提。他若《開宗明義章》《喪親章》《感應章》《諸侯章》亦間為《論衡》所征引[7]276。

詳細梳理王充早年的學習經(jīng)歷,印象有二:其一,王充《自紀篇》回顧幼年學習經(jīng)歷時已開始進行形象的自我建構(gòu)。如以“為小兒,與儕倫遨戲,不好狎侮”突出“異于眾人的我”[8]22-29,以“恭愿仁順,禮敬具備,矜莊寂寥,有巨人之志。父未嘗笞,母未嘗非,閭里未嘗讓”暗合“知室家長幼之節(jié)”[2]1122的儒家幼學教育理想等等。但若將王充從“六歲教書”“八歲出于書館”到“手書既成”間的表現(xiàn)與“七歲能通《論語》”[9]862的馬續(xù)、“七歲通《春秋》”[9]1241的張霸或《太平御覽》卷384、385人事部26“幼智”條記載的其他漢代神童相比[4]1773-1782,仍略顯遜色。然則王充所承受之家庭背景、身處“古荒流之地”的地域環(huán)境等因素對其生平之影響與限制,在此時已有所顯現(xiàn)。其二,王充早年接受的是典型的漢代教育。王氏所習基本典籍與東漢的王公貴胄(2)《后漢書·皇后紀》載和熹鄧皇后“六歲能史書,十二通《詩》《論語》。諸兄每讀經(jīng)傳,輒下意難問。”,中華書局1965 年版,第418 頁;又謂順烈梁皇后“少善女工,好史書,九歲能誦《論語》,治《韓詩》”,中華書局1965 年版,第438 頁。、士人精英、底層胥吏[10]相比并無根本性差異。它決定了無論王充的思想在今人看來如何“特異”,卻沒有“一人獨有之,而同時之人,絕無與之互相出入者”[11]886的可能。近代以降之論者,“或以為(王充)千古一人,或以為(王充)并時無兩”[11]886, 恐非平情之論。

二、“受業(yè)郡國”說駁議:再論王充曾赴洛陽求學

結(jié)束小學、初級算術(shù)和《孝經(jīng)》學習后,王充赴京師洛陽深造,進入“辭師受《論語》《尚書》,日諷千字”[1]1188的新階段。對于這種進階教育,趙翼《陔余叢考》卷16“兩漢時受學者皆赴京師”條云:

士之向?qū)W者,必以京師為歸……蓋其時郡國雖已立學……然經(jīng)義之專門名家,惟太學為盛,故士無有不游太學者。及東漢中葉以后,學成而歸者,各教授門徒,每一宿儒門下著錄者至千百人,由是學遍天下矣。[12]

將其與《后漢書·王充傳》“后到京師,受業(yè)太學”、《后漢書》李賢注引《袁山松書》“充幼聰朗。詣太學,觀天子臨辟雍,作《六儒論》”[9]1629合觀,我們認為,對活躍于東漢早期的王充而言,游學京師是其問學的不二選擇,《自紀篇》“辭師受《論語》《尚書》,日諷千字”正是對此期求學經(jīng)歷的真實寫照。

不過,學界對此尚有不同看法。漢代教育里的《論語》“在小學似隨意科,在大學似預科”,“故有從閭里書師即已讀《論語》者,有從當代經(jīng)師先讀《論語》后習專經(jīng)者”[5]91?!墩撜Z》這種可上可下的定位,加上《自紀篇》將《論語》《尚書》牽連言之,使得部分論者對王充本階段的學習經(jīng)歷產(chǎn)生了誤解,認為王充完全有可能在郡縣學習《論語》《尚書》,不一定非得到京師太學[7]18。此種說法推至極致,便是完全否定正史中“王充曾赴洛陽求學”的記載[13]。表面看來,將王充“受《論語》《尚書》”的地點定在郡縣似亦可通,班固《兩都賦》云“四海之內(nèi),學校如林,庠序盈門,獻酬交錯”[2]1386,可證郡國學之興盛;梅福、雋不疑、蓋寬饒、諸葛豐、張禹等名流都曾“以明經(jīng)為郡文學”[2]2917,3035,3243,3248,3347,一似郡國學師資力量頗為雄厚;《漢書·王尊傳》更載尊“事師郡文學官,治《尚書》《論語》,略通大義。復召署守屬治獄,為郡決曹史”[2]3227,是為直接佐證。

不過,持此論者似未意識到:其一,地方官學興衰無常,多數(shù)時候其興廢均系地方長官的個人行為,中央政府對此不甚在意。加之官學興廢與東漢地方官員個人升遷黜陟的關(guān)聯(lián)不太大,留意于此者多為“循吏”群體,職是之故,漢代地方常有“郡學久廢”之事,《兩都賦》所言是出于文學審美的考慮,并非實情。其二,地方官學的郡文學、五經(jīng)卒史品階太低(3)《后漢書·朱景王杜馬劉傅堅馬列傳》:帝后與功臣諸侯宴語,從容言曰:“諸卿不遭際會,自度爵祿何所至乎?”高密侯鄧禹先對曰:“臣少嘗學問,可郡文學博士?!钡墼唬骸昂窝灾t乎?卿鄧氏子,志行修整,何為不掾功曹?”中華書局1965 年版,第785 頁??の膶W博士實際地位與社會認同之低由此可見一斑。,對我們前面提過的知識精英而言,年輕時因“明經(jīng)”屈居此職僅僅是以之作為察舉征辟的跳板,任期均甚短,故郡國學的師資并無保障。地方官學與中央官學無從屬關(guān)系,除非地方長官自行采取鼓勵措施,否則地方官學的學生出路無保障,因此,地方官學教、學雙方的積極性均不高。其三,統(tǒng)觀兩《漢書》,似王尊這般以“郡學生”出身的極其罕見,尤其是當該人的學習目的意在擴充知識而非作為任“文吏”之資質(zhì)時,其最理想的選擇只能是京師太學而非主要承擔獎進禮樂、推廣教化功能的地方官學(4)詳參毛禮銳《中國古代教育史》,人民教育出版社1979 年版,第189 頁;劉厚琴《儒學與漢代社會》,齊魯書社2002 年版,第270-271 頁;??偙蟆稏|漢士人人數(shù)考略》,載北京大學歷史學系編《北大史學(19)》,北京大學出版社,2015 年版,第345 頁。。

以上是從宏觀的角度釋難者之疑,若具體到王充個人,尚可從兩個方面加以補充說明:

其一,在西漢末東漢初年,會稽郡仍是個只有在“避亂江南者皆未還中土”時才能“頗稱多士”的偏遠地區(qū)[9]2460,到了王充要“受《論語》《尚書》”時,東漢政權(quán)已逐漸穩(wěn)定下來,先前避亂者或返回原籍,或“抱負墳策,云會京師”[9]2545,會稽并無名師碩儒,不具備向私人請益的條件(5)會稽曲阿人包咸曾因避亂在東海郡“立精舍講授”,且一度歸鄉(xiāng)里,不過他在教了會稽太守黃讜的兒子后隨即“舉孝廉,除郎中。建武中,入授皇太子《論語》”,重新回到了政治文化中心。而且看包咸本人“少為諸生,受業(yè)長安,師事博士右?guī)熂毦暋遏斣姟贰墩撜Z》”的經(jīng)歷,也恰恰佐證了趙翼“兩漢時受學者皆赴京師”的觀點。參見《后漢書》,中華書局1965 年版,第2570 頁。。

其二,《后漢書·鄭范陳賈張列傳》載張霸“永元中為會稽太守,表用郡人處士顧奉、公孫松等”,“其余有業(yè)行者,皆見擢用。郡中爭厲志節(jié),習經(jīng)者以千數(shù),道路但聞誦聲”[9]1241,《華陽國志》卷10“蜀郡士女”條亦謂霸“為會稽太守,撥亂興治,立文學,學徒以千數(shù),風教大行,道路但聞誦聲,百姓歌詠之”“德澹會稽,道崇辟雍”[14],今案東漢光武、明、章諸帝在位期間世既承平,又是所謂儒學大盛之時[9]2545,知此處“撥亂興治”云云系指張霸永元年間(89—105)“立文學”“崇辟雍”之事,然則此前會稽未有郡學甚明。職是之故,卒于漢安元年(142)的會稽余姚人黃昌可因“居近學官,數(shù)見諸生修庠序之禮”“遂就經(jīng)學”[9]2496-2497,而活躍于西漢末、東漢早期的會稽士人嚴光[9]2763、包咸[9]2570、張武[9]2681、鄭弘[9]1155(6)關(guān)于鄭弘師事之人的籍貫,學界尚有爭議,見馬宗霍《論衡校讀箋識》,中華書局2010 年版,第10 頁。不過,即便我們不采納《后漢紀》的觀點,而是認同《后漢書》“弘師同郡河東太守焦貺”之說,亦不妨礙我們的觀點,因為鄭弘顯然是到外地師事焦貺的(此點觀包咸答太守黃讜以“禮有來學,而無往教”即可窺見一二,參見《后漢書》,中華書局1965 年版,第2570 頁)。、澹臺敬伯[9]2573、趙曄[9]2575、顧奉[9]2581(7)如前文所引,顧奉是張霸在永元年間表用的處士,然考《后漢書·儒林傳》“程曾字秀升,豫章南昌人也。受業(yè)長安,習《嚴氏春秋》,積十余年,還家講授。會稽顧奉等數(shù)百人常居門下”云云,知顧奉受業(yè)亦是在外郡而非會稽。與王充則只能遠赴外地或京都洛陽深造。

綜上,王充到京師“受《論語》《尚書》,日諷千字”是合乎情理的,前賢于《自紀篇》內(nèi)在時間線索跳躍處偶有失照,遂疑王充系受業(yè)于郡國學、未嘗至洛陽,恐于義未安。

三、王充與班彪、班固父子交游始末重勘

王充游學京師期間,與班彪、班固父子過從甚密。王充始至洛陽之時間,文獻無證,論者多定在王充父喪服除后。今考廉范“年十五,辭母西迎父喪”“歸葬服竟,詣京師受業(yè)”[9]1101,張堪“早孤,讓先父余財數(shù)百萬與兄子”“年十六受業(yè)京師”[9]1100,知此說可從。唯王充之父王誦未必死于建武十四年(38)的會稽大疫,王充受業(yè)京師之年齡亦不必非系十五(8)班固《白虎通義·辟雍》、崔寔《四民月令》、王粲《儒吏論》皆持十五歲入太學說,然此不過理想之狀態(tài)?;蚴藲q,凡此等處似不宜過拘。今人能夠確定的是,王充至遲在18 歲時已“到京師,受業(yè)太學,師事扶風班彪”[9]1629,開始了長達十數(shù)年的游學生活(9)漢明帝永平二年(59)時,王充尚在洛陽,故言十數(shù)年,見《后漢書》,中華書局1965 年版,第1629 頁。?!逗鬂h書·班彪列傳》李賢注引《謝承書》曰:“固年十三,王充見之,拊其背謂彪曰:‘此兒必記漢事?!盵9]1330馬總《意林》卷4引《抱樸子》云“王仲任撫班固背曰:‘此兒必為天下知名’”[15],可為佐證(10)班彪是在建武十二年(36),亦即王充10 歲那年回到洛陽的。又,王充生于建武三年(27),比班固年長五歲。。不過,對于上述記載,尚有必要做三點補充說明:

第一,前人常以班彪不曾任教太學為由,否定班彪與王充的師生關(guān)系。然考馬援“嘗師事子阿,受相馬骨法”[9]840、郭玉師事程高“學方診六微之技,陰陽隱側(cè)之術(shù)”[9]2735,知漢人謂“師事”某人,所學不限“七經(jīng)”。再觀傅燮“少師事太尉劉寬”[9]1873、蔡邕“師事太傅胡廣”[9]1980,知其“師事”之人不必為太學博士。復考符融“游太學,師事少府李膺”[9]2232,戴封“詣太學,師事貿(mào)阝令東海申君。還京師卒業(yè)”[9]2683,知求學者“師事”之人可與己之太學學業(yè)無涉(11)當然,如果學生“師事”之人本身就是太學博士,則另當別論,如東漢初年的帝師包咸“少為諸生,受業(yè)長安,師事博士右?guī)熂毦保瑓⒁姟逗鬂h書》,中華書局1965 年版,第2570 頁,這也是為什么我們要使用“可以”一詞。。是故,建武三十年(54)班彪辭世、班固“歸鄉(xiāng)里”,王充并未停止游學洛陽之舉,且于永平二年(59)“觀天子臨辟雍,作《六儒論》”[9]1629。準此,王充“受業(yè)太學”與“師事扶風班彪”判然兩事(12)周桂鈿先生已指出,博士、太學、講授并非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的,說詳氏著《王充評傳》,福建教育出版社2015 年版,第12-13 頁。吳從祥先生亦對此事有所考辨,然與筆者的論證進路有所不同,詳見氏著《王充經(jīng)學思想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2 年版,第97-104 頁。,不得以班彪未嘗任教太學否定《后漢書·王充傳》記載的真實性。

第二,部分學者認為王充絕無師承,所學全系自修得來[16],此說亦難以成立。王充《論衡》透露過自己師承的事,除卻《自紀篇》“謝師而專門”這一關(guān)鍵時間點外,最明顯的要屬《量知篇》的這段話:

不入師門,無經(jīng)傳之教,以郁樸之實,不曉禮義,立之朝庭,植笮樹表之類也,其何益哉?……人無道學,仕宦朝庭,其不能招致也,猶喪人服粗,不能招吉也。[1]552

我們知道,《量知篇》的立意上承《程材篇》,下啟《謝短篇》,是王充“鴻儒”形象自我建構(gòu)的重要組成部分,簡言之,即通過抨擊文吏與普通儒生來凸顯“異于眾人的我”[8]22-29,因而其所設立的評騭標準都是王充根據(jù)自己的實際狀況量身打造的。王充敢于用“不入師門,無經(jīng)傳之教,以郁樸之實,不曉禮義,立之朝庭,植笮樹表之類也,其何益哉”“人無道學,仕宦朝庭,其不能招致也,猶喪人服粗,不能招吉也”[1]552等話抨擊文吏,足以證明他是有老師的。至若《自紀篇》云“未嘗履墨涂,出儒門”,蓋如馬宗霍先生所言,“雖仲任設為或者之詞,然《論衡》之作,欲于儒、墨兩家之外自為一家,其微旨可見矣”[17]394。此觀全書屢以“孔、墨之材”“材賢孔、墨”[1]539,540,1204并稱可知,非自認無師承也。另一個重要證據(jù)是,王充自視甚高,屢屢抨擊郡守、長吏、博士、郡文學,甚乃“有所發(fā)擿,不避上圣”[1]1253,但對班彪、班固卻抱有相當之溫情。如《超奇篇》云:

班叔皮續(xù)《太史公書》百篇以上,記事詳悉,義浹理備,觀讀之者以為甲,而太史公乙。子男孟堅,為尚書郎,文比叔皮,非徒五百里也,乃夫周、召、魯、衛(wèi)之謂也。[1]616

“班馬優(yōu)劣”是千秋聚訟的問題,王充此處未作論證,徑借觀讀者之口斷言班彪之書優(yōu)于《史記》。更重要的是,班彪所續(xù)《太史公書》只是今本《漢書》的藍本,連其子班固都覺得“未詳,乃潛精研思,欲就其業(yè)”[9]1333,但王充不唯許之以“記事詳悉,義浹理備”,還順帶稱贊了班固,其對班彪之態(tài)度可見一斑。當然,若僅就《超奇篇》而言,論者亦可將王充對班氏父子的諭揚理解為“話語”工具,即王充甲班彪乙太史公不過意在暗示東漢政府——今人,尤其是王氏本人的著作不可忽視。此說固然有理,但有更多的證據(jù)表明,王充對班氏父子并未停留在作為言說“話語”的層面。舉例言之,王充曾出于自我建構(gòu)的需要在《佚文篇》稱贊司馬相如、揚雄[1]864,在《宣漢篇》《須頌篇》《案書篇》高度評價班固的賦頌[1]822,851,1174,但當《定賢篇》需要否定漢賦時,則僅僅批評司馬長卿、揚雄“文麗而務巨,言眇而趨深,然而不能處定是非,辯然否之實”“無益于彌為崇實之化”[1]1117而不及班固。又如,班彪、班固父子無疑合乎王充“通覽古今,秘隱傳記無所不記”“若專城之苗裔,有世祖遺文”[1]1115等通人的標準(13)班彪“家有賜書,內(nèi)足于財,好古之士自遠方至,父黨揚子云以下莫不造門”,見《漢書》,中華書局1962 年版,第4205 頁。又,王充曾許班固為“通人”,見《論衡校釋(附劉盼遂《集解》)》,中華書局1990 年版,第604 頁。,但當他在《定賢篇》貶抑“博覽通達”的通人時則僅舉司馬遷與劉向,不及班氏父子[1]1115。綜上,前賢言王充敘及班彪時“沒有絲毫師生的意味在里面”[13]346-348等說法無法成立,更不可以據(jù)此否認班彪、王充二人的師承關(guān)系。

第三,對前揭文獻中“王仲任撫班固背”的記載,我們認為,《論衡》能夠大量征引班彪尚未流傳的《續(xù)〈太史公書〉》[7]312-324,足證班、王二人關(guān)系密切,王充與班固有所交流是很自然的事情。不過,詳玩葛洪《抱樸子》、謝承《后漢書》所載王充撫班固背并大加稱贊之事,似以前者較為可信。蓋就班彪在當時學界之地位及王充的現(xiàn)實身份而言,謂“此兒必為天下知名”屬于正??洫労筝叺脑?,而云“此兒必記漢事”,則頗有“后見之明”的嫌疑。這是因為,在王充心中,續(xù)寫《太史公書》是班彪本人業(yè)已完成之事(14)見《超奇篇》《佚文篇》《案書篇》《對作篇》的相關(guān)論述,亦可參看周桂鈿《王充評傳》的引用與簡評,福建教育出版社2015 年版,第15 頁。,直到王充50 歲之后[18]作《案書篇》,猶云“今尚書郎班固,蘭臺令楊終、傅毅之徒,雖無篇章,賦頌記奏,文辭斐炳”“并比以觀好,其美一也”[1]1174。由“雖無篇章”等表達可知,幾十年后,王充仍不知曉班固在其父《續(xù)〈太史公書〉》基礎上撰寫《漢書》之事(15)王充不知道是時間差的原因。班彪卒于建武三十年(54),而班固“以彪所續(xù)前史未詳,乃潛精研思,欲就其業(yè)”是“父彪卒,歸鄉(xiāng)里”后之事;等到永平五年(62)班固以校書部的身份回到洛陽、受詔著《漢書》,王充已返回會稽家鄉(xiāng)了;及至《漢書》撰寫完成,已是章帝建初年間,遠在東南一隅的仲任更因關(guān)山阻隔、訊息不暢難以得知。以上系年見劉躍進《秦漢文學編年史》,商務印書館2006 年版,第376,391-392頁。,又怎么可能在18 歲時說出班固“必記漢事”的話呢?不過,謝承《后漢書》的記載同樣淵源有自?!稘h書·高帝紀》云:已拜,上召謂濞曰:“汝狀有反相。”因拊其背,曰:“漢后五十年東南有亂,豈汝邪?然天下同姓一家,汝慎毋反?!卞D首曰:“不敢?!盵2]76劉邦預言40 多年后的吳楚七國之亂,這種“奇異”的記載顯然出自執(zhí)筆史家的后見之明。套用馬克·布洛克的話來說,它不過是歷史學家的一種“技藝”[19]。謝承《后漢書·班固傳》載王充撫班固之背并將王氏的稱贊之語坐實為“此兒必記漢事”的預言,蓋亦同于《漢書·高帝紀》,純系史家固有的程式化敘事筆法。謝承沒有選擇葛洪《抱樸子》“此兒必為天下知名”式的寬泛表述,而一定要讓王充“預見”班固“必記漢事”,是因為三國時班固的《漢書》已風行天下,而王充又是謝承的“鄉(xiāng)里先輩”,故而謝承“務欲矜夸,不知其乖謬也”[20]。但必須指出,王充稱贊班固之事細節(jié)雖或容有修飾,但王充曾親見班固這一事件主體卻無容懸擬,與王充無鄉(xiāng)邦之誼、甚至曾與王充商榷天文學觀點的葛洪亦記載此事即為明證。前輩學者因謝承“矜其鄉(xiāng)賢”[21]之故,遂全盤否定王充與班彪、班固父子的交誼,恐非篤論。

多方證據(jù)表明,王充與班彪、班固父子關(guān)系密切,《論衡》不僅常引二人言論、行事以為論據(jù),且字里行間對他們充滿了溫情,“王充未嘗師事班彪”“王充與班固未曾謀面”等說法難以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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