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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在和你說話

2020-12-10 00:40陳曉霞
時代文學·上半月 2020年6期
關鍵詞:石子會長

陳曉霞

1

“如果你不叫王小萌,那你說,你叫什么!”

一個男人氣急敗壞地質問我。他為我不叫“王小萌”大為憤慨。他有一雙牛一樣的大眼,其他五官和肚子為配合這雙眼睛十分賣力地放大了比例,兩條腿卻反其道而行之,出人意料地分外伶仃。這樣的他看上去就像一頭比例失調卻一本正經的小牛犢。我盡量保持嚴肅,噴薄欲出的表情卻沒能逃過他的眼睛。他以為我又想起什么,立即停住話頭看著我。他還不忘啟發(fā)我:“我,小胖,去年在重慶,我們合過影的,你忘了?”

我說我沒到過重慶。

他又急了,壓低嗓音指責我:“你這人怎么這樣?在解放碑那里,我們還拉過手!”

我笑了,腦中飛快設計劇情。我想什么狀況才能讓一個年輕女人和一個沒顏值沒身材而且記憶壞得一塌糊涂的家伙拉手。

我嬉皮笑臉地問:“那你能給我看看照片嗎?你說我們還做什么了?”

他聽出我的揶揄,有些惱羞成怒,別過臉去不肯理我。想了想又覺得不能善罷甘休,于是回過頭,使出一招撒手锏:“有本事明天開會你別叫王小萌!”

三個小時前,我千里迢迢來到這座西部城市。我是來開會的,這樣的會議每年都有。一些“熟人”過來和我握手寒暄,我也熱情問候了他們。其實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們,他們也未必熟悉我。剛剛有人喊我趙莉,我順水推舟答應了;這之前還有人叫我劉真真,我也沒有反駁。隨著與會者陸續(xù)抵達,酒店大廳亂成了一鍋粥。天正在暗下來,人人都急于拿到房卡和餐券,會務組的四個男女已經被淹沒在人群里。我決定先盡著他們亂,反正時間多得是。

我坐進大堂沙發(fā),向美容中心報告了順利抵達的消息,那邊立即發(fā)來一連串擁抱,我則回了相同數量的一串壞笑。我為什么壞笑你們當然懂得,跟我通話的女人正以這次出差的名義在美容中心做整形手術,而我受院長委派頂替她一路飛到這里。我告訴“美容中心”,我給那些工蟻般焦急圍在登記桌前的與會者們打了分,分數不容樂觀。“美容中心”說,開個會而已,用不著太挑剔。我知道她是在委婉提醒我的職業(yè)病,我和我的同事們經過多年訓練,已經對漏洞百出的天然面孔越來越失去承受力,看見不符合流行標準的五官就想沖上去糾正過來。我說,你感覺怎么樣?頭幾天肯定會腫,都是正?,F象。那邊給我一個勝利的手勢:等姐脫胎換骨的好消息!

這時有個男人走過來,一屁股坐在我對面。他大概沒想到對面有人,或者沒想到有人和他一樣,寧可晚些入住也不愿在人堆里擠來擠去,所以特別看了我一眼,我也看了他一眼。我們都省略了表情。這很合我意,說明我們還可以省去交談。果然他一坐下就掏出手機,一頭扎進自己的世界里。他對女人視而不見的勁頭頓時讓我心生好感。在不會搭訕就不好意思說自己混社會的年代,他的淡漠和疏離簡直就是一種美德。公平起見,我也將他自動屏蔽。我們分坐茶幾兩邊,對著手機各自用功,隨著時間推移,我越來越相信我們是在進行一場誰先開口誰算輸的比賽。可惜比賽進行一半就被一個家伙給打斷了。那家伙冒冒失失走上來,一把抓起我的手,熱情洋溢地搖晃著說:“哎呀張欣,西藏一別,沒想到我們又見面了,你可一點都沒變!”他的突然出現把我和我的比賽伙伴都嚇了一跳,我們有點像在深夜睡得正濃卻突然被人摁亮了電燈。我對面的男人眨巴幾下眼睛,弄清狀況后立即把目光放回到手機上。他心如止水的樣子特別像一位以演特工見長的柳姓男演員,于是我決定讓他姓柳,并且暗地里喊他老柳。

當晚會務組安排的是自助餐。大家端著餐盤自由組合,餐廳里很快形成大大小小多個團伙。大家口角生風,彼此交談,而且人人遵循某種禮儀,開口前必先稱呼一下對方的職務,比如某總、某書記、某部長、某主任,這樣聽上去,一桌人都是在各自企業(yè)深受器重的中流砥柱。我被叫了一次部長,兩次主任,分別姓了一次李,一次王,一次白。叫我白主任的應該是個有心人,因為我確實長得比較白。他這種稱呼比起生搬硬套的李部長王主任讓我多少感到了心安。于是我再去取菜時,步態(tài)里就不由自主多了一位皮膚白皙的女主任應有的美麗和端莊。我想最好老柳能在這時看到我,讓一個天生淡漠者注意到自己比讓十個男人恭維更具挑戰(zhàn)性,我打賭至少有一半女人或明或暗用這種方式檢驗過自己??上Ю狭龑P膶Ω恫捅P里的大蝦,根本無暇顧及十步之外陌生女人的夸張表演。

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是個男的,我當然不認識。他有一雙牛一樣的大眼,此刻正欲說還休地等我把他辨認出來。

“您是?”

他親昵地推我一把,說:“別裝了。”

我說:“我裝什么了?”

他先扭頭看看周圍有沒有人注意,然后弓起身子,把餐架當作臨時掩體悄悄說:“王小萌,你不會真的把我忘了吧?我可是經常想起你?!?/p>

我說我不叫王小萌。

于是他氣急敗壞起來,壓低嗓音質問我:“如果你不叫王小萌,那你說,你叫什么!”

2

第二天的會議很隆重,領導講話,嘉賓致辭,聲光電穿插其中,會場里洋溢著熱烈莊嚴的氣氛。我坐在寫有“吳更芳”名字的桌牌前,端莊優(yōu)雅,精明干練,絲毫看不出是冒牌貨。本來報到時我還有點心虛,主動解釋吳部長臨時有事,所以派我過來領獎。會務組的男女卻毫不在乎。他們一條龍服務,一人收錢,一人開票,一人把沉甸甸的會議資料遞給我,最后一人大概是頭兒,操著大咧咧的煙酒嗓告訴我,桌牌已經做好了,明天你直接坐吳更芳的位子就成。

牛眼男在我斜后方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我的桌牌。我特意和他對視一眼,看他還有什么話說。他昨晚的威風不見了,此刻目光渙散,神情迷茫,像是掉進了黑暗洞穴,正被蜘蛛精亂絲纏繞。見我看他,慌忙低頭做起了筆記。我不動聲色把前后左右掃視一遍,發(fā)現好多人長得名不副實。比如聽起來嬌滴滴的倪小紅,其實是一個年近六旬的長臉鼓眼老頭兒;硬邦邦的石子堅則是一個五官精致的時尚美女;牛眼男叫馬英俊,老柳叫柴正青。如果把桌牌上的名字和桌牌后的人一一對照,世界會出現一定程度的錯位。還有更過分的事情:會場上至少三個女人開過眼角,六個女人打過肉毒素,還有兩個做了同樣的鼻子。這種歐式鼻梁在亞洲面孔上并不合適,但口徑一致的整形廣告起到了三人成虎的作用,它讓女人們相信這種突兀才是時尚——我們平時就是這么對客戶說的。放眼望去,會場上盡是面目可疑的女人,甲可以充當乙,乙可以頂替丙,當然丙還可以取代甲。石子堅的五官和我同出一轍,我一眼看出我們用的是同一款套餐,就是定妝眉、美瞳線、水晶唇、無創(chuàng)隆鼻一次搞定的那種,價格不菲但效果顯著。我同情地看看牛眼男,他還在一堆亂絲中苦苦掙扎,如果他沒有辨別真假美猴王的能力,就休想在女人這里有解脫之日。連我自己都忽然擔心領獎時會有人冒名頂替,所以領導剛念完獲獎人員名單,我就一步登上了主席臺。

我把寫有“吳更芳”的桌牌連同會標拍進手機傳給美容中心,不一會兒照片就出現在吳更芳的朋友圈里。有圖有真相,她的領導同事說什么也不會想到發(fā)圖片的女人正躲在省城改頭換面。散會后大家紛紛到主席臺前合影留念,我收拾東西準備離開,老柳(我現在該叫他老柴了)忽然擠過來主動跟我打招呼。他今天穿一件黑色襯衣,看上去更加清明俊朗,當然更令我滿意的還有他無須改動的完美臉型。這樣的臉型適合冷峻,換上驚喜表情后整個人顯得有點熱氣騰騰。他老遠就伸出一只手,走近后一把握起我的手說:“原來你就是吳更芳,久仰大名!”原來他并不寡言,他的淡漠只是因為還沒碰上值得開口的對象?,F在他眨巴著好看的眼睛和我商量:“我能不能和你合個影?”

我笑著問:“我有那么出名嗎?”

“怎么不出名?去年你們公司的新聞發(fā)布會不就你出面的嗎?記者三問環(huán)保問題,都被你懟回去了,干得漂亮!你的回答已經編進我們公司的輿情應對技巧匯編了??上R編沒照片,一直不知你長什么樣?!?/p>

老柴這么一說,立即引來人們的注意。有幾個本來都走到會議室門口了,看到我們合影又重新擠回來,也低頭收腹站到我身旁。對于他們的強行崇拜,我只好表現出不勝榮幸的配合。好在我不擔心我的臉,我知道吳更芳消腫之后就會和我一個模樣。合影期間,老柴貼心地替我收拾好文件袋,拿著我的披肩等在一旁,還不時舉起手機給我拍上幾張。拍完后他提出加我微信,他誠實地告訴我,如果不趕緊把照片傳給我,他很快就會分不清手機里拍的誰是誰。他顯然對女人們的秘密一無所知,一邊傳照片一邊從自身找原因:“我可能有臉盲癥,我怎么看你們女的都長一個樣?!?/p>

組委會的老丁披荊斬棘擠過來,伏在我耳邊小聲說:“聯合會的劉會長對你的事跡很感興趣,晚上聚餐你去主桌,向他好好匯報一下你們的工作?!闭f完他也像牛眼男那樣推我一把,一副天將降大任給我的表情,他還不忘陣前加油:“機會難得,好好表現!”我一下慌了,顧不上美麗和端莊,急赤白臉地對老丁說:“這怎么行?能不能換別人?我哪兒行???我不行!”老丁以為我例行謙虛,于是堅決奉行不行也行的原則,他把一只胳膊撐到腰后,照貓畫虎拿出了老首長教育紅小鬼的腔調:“你不行怎么拿到的先進個人,嗯?難道是冒名頂替弄虛作假了?就不要瞎謙虛啦!”說完他向周圍掃一眼,等著觀眾做出反應。與我合影的那幫人立即發(fā)出配合的笑聲,仿佛老丁與民同樂,而他們都被他的幽默逗壞了。老丁認為自己贏了,于是拿出更加包容的姿態(tài)看著我。我當然知道無論是我還是吳更芳都沒資格占用老丁更多時間,既然我被這幫久經會場的家伙們圍在中央,又找不到一條縫隙可以逃走,就只好陪著他們一起樂。我隨著他們的節(jié)奏,配上知錯的笑容,發(fā)出清脆的笑聲:“呵呵,呵呵,呵呵呵……”

人群散后,老柴羨慕地說:“劉會長都親自召見你,你要時來運轉了!”我問:“劉會長召見很重要嗎?”老柴說:“豈止重要,不夸張地說,簡直可以改變命運!”這事和我沒什么關系,但我既然扮演吳更芳,就應該表現得敬業(yè)些,于是我沖老柴笑一笑,表示吳更芳此刻很高興。不料這個笑卻沒能達到老柴的預期,他認為我不僅該高興,而且還要高興到捂嘴巴或者尖聲叫才夠格。他一閃而過的失望表情讓我十分內疚。我打算重新笑一次,他卻已經決定不計前嫌,繼續(xù)做我的知心大哥了:“你不用緊張,劉會長問你什么你回答什么就好,你們工作做得好,怎么說都出彩……”他生怕我不耐煩,說一句看我一眼,看得我心里怦怦直跳。我只好垂下眼睛對他說:“你放心,都聽你的?!蔽易⒁獾轿覀兟曇粑⒚?,不像是在討論工作,而更像兩個潛伏者,披著工作的外衣在暗中交換私密情報。交待完畢他還不走,仿佛在下什么決心。他這樣子讓我的臉莫名其妙熱起來,我忽然為他接下來要說的話感到了心慌。我咬住自己的嘴唇,同時緊張盯著他的嘴唇。他的嘴唇張開了,露出雪白的牙齒,然后他的話就一顆一顆從這副唇齒間溫柔滾落到我的耳邊:“明天參觀,路上我們坐一起!”

去餐廳的路上,我和他相鄰的半個身體不時碰撞到一起。雖然我們的交談還沒超過十句,兩個身體卻已經像生活了一輩子那樣熟悉默契。這不能怪它們,地毯太厚了,走在上面就像走在沙漠里。我們沒有像沙漠跋涉者那樣手拉手已經是做了最大克制了,何況我們的另外一半身體還始終保持著一本正經。我相信這種又熱又冷的樣子經得住任何審視和盤查。今天又來了一個會議團隊,餐廳里人滿為患,幸好老柴邁著長腿,趕在另一個人之前一下占住了兩個座位。我想補上昨晚的遺憾,美麗端莊地再走一次,老柴卻讓我守住位置別動,由他自己以一頂二,擠進人群去盛飯菜。吃飯的時候,我喝了他那份玉米汁,他則把我沒動過的糖醋排骨撥到自己的托盤里。我們有意放慢了用餐速度,我們都在等對方為這頓飯畫上句號。

還是老柴湊過來,悄聲說:“一會兒去我房間。”

見我含著筷子不動,他又湊近些:“送你樣東西。”

我開始細嚼慢咽,考慮吳更芳聽到自己的緋聞會有什么反應。如果她翻臉,我的工作就完了。老柴以為我故作矜持,加大邀請力度:“我的畫可不輕易送人哦!”

我掩飾說:“你還會畫畫???”

老柴眨眨眼:“我會的東西多著呢?!?/p>

我對畫沒什么興趣。對一個美容師來說,畫就是一張沾了不同顏色的紙。可老柴那么好看的眼睛望著我,我決定冒一次險。我和他又一次走在地毯上,確切地說,是吳更芳和老柴走在地毯上。我盡量讓吳更芳走得磊落些,可實際上我邁出的每一步都鬼鬼祟祟。我只好后退兩步,避免兩個正經地親密或親密得正經的身體出現在樓道攝像頭里。老柴對我的心思渾然不覺,他大步在前面引路,經過走廊旁一盆碩大的光瓜栗時,他緊走幾步,殷勤地為我撐高了枝葉。

老柴的房間和他的人一樣干凈清爽。我放松下來,好感會讓事情順利些。老柴徑直奔向床頭,從一個黑皮包里翻找東西。他似乎一邊找一邊思量,考慮哪種風格更適合我。他過于認真的表情稍稍影響了他的帥氣,卻也讓我有些感動。還從沒有哪個男人對我這么上心過。我甚至想到了教堂婚禮上的莊嚴問答,既然圣潔婚紗里的新娘,不論自己的丈夫貧窮、疾病、困苦都不離不棄,那么,我也完全可以對這個男人的一點點不完美溫柔地說一句:“I do。”

終于他的手從黑皮包里抽出來,然后像女人展示漂亮衣裙那樣向我隆重展開了他手中的東西。我早該想到的,是幅畫。畫上是一堆石頭和雜草,還有一只翻白眼的黑鳥伸著長喙在發(fā)呆。我不知道他畫的哪里,可以肯定的是這些東西如果被我們小區(qū)保潔員看到,會毫不留情地收拾掉。我看了一分鐘,說:“真好!”讓顧客高興的最有效方法就是贊美。老柴信以為真,立即給我一個贊賞的眼風。他把畫小心折好,慷慨地交給我說:“送給你了!”那神情仿佛他交出的不是一幅畫,而是他的獨子或家業(yè)。

時間緊張,我沒跟他過多客套,把畫利索地裝進背包,等他展開下一步行動。他像是猜到了我的想法,立即打開手機,給我看他相冊里的東西。證書占據了相冊半壁江山,他的手指在屏幕上不知疲倦地劃了又劃,簡直像在走一條沒有盡頭的紅地毯。我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興趣廣泛的男人,攝影繪畫演講釣魚唱歌廚藝樣樣精通。最后他亮晶晶的眼睛看著我,仿佛剛剛展示的不是證書,而是一篇滾燙的告白。現在他正等我開口,我說的每一句話都將決定他的未來。

我沒忍住看他一眼。他約我過來,就為展示畫作和證書?

告別的時候他喊住我,似乎這才想起正題。他的手猶豫一下,溫柔地落到我的頭發(fā)上。我的心終于開始了等待已久的狂跳。但我很快就平靜了,因為他告訴我,我頭發(fā)上落了一枚葉子。他拿下來給我看,果然是,一枚光瓜栗的葉子,應該是在走廊里落上的。

他嘴巴湊到我耳邊,情話般溫柔叮囑:“別忘了,明天一起。”

3

從老柴那里出來,我敲開了石子堅的房門。除了比我略顯苗條,我說過,我們的五官如出一轍。石子堅正準備午休,此刻她不高興地拉開一條門縫,表情堅硬,準備兵來將擋。我只好站在門外,也拿出一副堅硬表情告訴她:“聯合會的劉會長對你的能力早有耳聞,晚上聚餐讓你去主桌,向他好好匯報一下工作?!笔訄粤⒖涛孀∽彀?,如果不是怕驚擾到其他房間的客人,她肯定還會發(fā)出驚喜的尖叫。她原本要將我拒之門外的,現在卻改變了主意,一把把我拽進屋里。她臉上多了副小心翼翼的神情,仿佛面前飄著一個巨大的肥皂泡,一不小心就會吹破,所以她只能用耳語的音量向我求證:“是真的嗎?真的叫我向劉會長匯報?”我微笑著給她肯定,她這才放下心來和我謙虛:“哎呀,我哪兒行?我不行?!蔽耶斎灰惨钚胁恍幸残械脑瓌t,于是板下面孔對她說:“你不行怎么拿到的先進個人?難道弄虛作假了?就別謙虛啦!”可惜周圍沒有觀眾和笑聲,連石子堅也沒在意我的表情,她已經在為晚上的衣服發(fā)愁了。她“嘩”地拉開行李箱,拿出一套衣服,又拿出一套衣服,在身上比來比去讓我參謀。我替她選了一身改良旗袍。我倆站在鏡子前,以劉會長的眼光上下打量,都覺得好則好矣,在那樣的場合卻未免有些失之于俏麗。于是我把自己的暗色披肩借她圍上,這下效果有了,披肩包裹的女人在鏡燈下面明眸皓齒,膚如凝脂,端莊優(yōu)雅。我說:“披肩你今晚就圍著吧,機會難得,好好表現!”石子堅一點也不硬了,她軟著聲調對我說:“姐,太謝謝你了!”

晚宴的時候,我欣慰地看著石子堅去了主桌。她坐在劉會長左手邊,謙虛禮貌,有問必答。他們交談甚歡,甚至還加了微信好友。飯后有傳聞,石子堅有可能被借調到聯合會新聞辦工作一段時間。

打死我也不會承認,曾經有一個機會擺在吳更芳面前,我卻沒有替她珍惜。

臨睡前,老柴給我發(fā)來幾張照片,都是主桌上的人物特寫。我不得不佩服老柴的抓拍能力,劉會長和石子堅交談時的光線、表情都恰到好處,很適合放到展板上。

我說拍得真好。

老柴恭維說,是你長得好。

我覺得應該動用一番筆墨告訴他實情,對漂亮男人我總是一貫秉持良心。剛要打字,老柴又發(fā)來一條消息:照片麻煩轉給劉會長,請他提提意見。我的作品和證書你也見了,盼望今后多替我美言,給我也爭取一些進步的機會。

我立馬放棄解釋,回他一個嬉皮笑臉,說:“好的。”

4

第三天的混亂從一大早就開始了。繼趙莉、王小萌、李部長、王主任、白主任之后,我早晨散步時又多了吳部長、程部長、瑩瑩主任、大美女以及小吳、小張、小劉等多個稱呼,這使我的精神高度緊張,隨便有人喊一個名字我就以為是在叫我。這種糟糕狀況最后發(fā)展到餐廳里,吃早飯的時候,我點的刀削面不翼而飛,沒有點過的蝦仁餛飩卻送來了兩份。

這中間還過來一個工作人員向我詢問:你是姜婷婷還是程瑩瑩?姜婷婷單位去年的會費還沒交。

我趕緊把蝦仁餛飩咽下去,表明我既不是姜婷婷也不是程瑩瑩。

我耽誤了幾分鐘才登上參觀的大巴,與會者們步調一致,已經齊刷刷換上了會務組下發(fā)的紅色T恤,車廂里紅光閃耀,洋溢著一種婚禮親友團中才有的熱鬧和喜慶。老柴和石子堅坐在一起,正在展開地下工作者式的秘密交談。我覺得有必要向老柴提醒一下我的存在,于是經過他們時,我的背包帶準確掛住了老柴的扶手。老柴被打擾到,停下談話,伸手把背包帶解下來。我特別看了他一眼,他卻沒有看我一眼,我只好省略掉表情。石子堅還圍著我的披肩,我猜她已經不知道該把披肩還給誰。

牛眼男友好地招呼我去他那兒坐。他大概已經想開了,決定放棄思考,與女人們握手言和。既然所有女人都長著一張相似的臉,那么他對哪個女人好,都等于是對王小萌好。于是從今天開始,他英雄不問出處,對每個女人都獻上自己的熱心腸。參觀的企業(yè)在一百公里之外,據說已經打扮一新等我們到場。我說我第一次去企業(yè)做嘉賓,有點心理負擔,牛眼男說:“這有什么好負擔的,無非看看現場、聽聽匯報、翻翻資料,宴會招待后就可以走人了。當然,還有禮物哦。”我按他的介紹捋一遍流程,覺得還是像親友團參加婚禮。

大巴在服務區(qū)將人們一股腦兒放出來。大家立刻往洗手間跑,生怕慢了拿不到名次。偏偏服務區(qū)不肯讓人輕易得逞,別出心裁地為一群被尿憋壞的人設置了特產區(qū)、古玩區(qū)、水果區(qū)和熟食區(qū),逼著大家拿出鐵人三項精神,在重重障礙中忍氣吞聲奮勇向前。我在水果區(qū)轉了一圈,出來見老柴正等在那里,胳膊上搭著我的披肩。我笑著走過去,他立即把手上的東西遞給我,說:“你先上車,我也去解放一下。”

我圍上披肩,徑直坐到石子堅的位置。窗外的紅T恤們結束了賽跑,已經有心思三五一伙,對早晨的伙食、氣溫及煙卷的檔次評頭論足。石子堅從洗手間出來,沒有看到要找的人,于是停下腳步,若無其事地撩了一下頭發(fā)。她向左邊撩一下,又向右邊撩一下,撩到第三下的時候,老柴出現了。石子堅馬上揚起胳膊,臉上浮出甜蜜的笑容,似乎一句略帶幽怨的“你去哪里了”就要出口了,老柴卻大步流星從她身邊走了過去?!敖夥拧焙蟮睦喜褚簧磔p松,一坐下就給了我一個舒心的微笑。我向他身后看去,石子堅已經跟上來了,就站在他的座位旁。我指指披肩,給小石一個OK的手勢。石子堅顧不上我和披肩,只想跟老柴討個說法。車子啟動了,全車人一起晃動一下,石子堅打個趔趄,卻仍舊不屈不撓抓緊老柴的靠背不肯坐下。她說:“我不明白,你為什么……”老柴飛快看她一眼,對這個人的緊追不舍十分詫異,他說:“這里已經有人了,后面還有空座。”

然后老柴熟練地把頭轉向我,仍然是昨天的溫柔語氣:“劉會長……他還說什么了?”

我打斷他:“你明天幾點去機場?”

他立即咽下滿肚子話,為自己的操之過急面露愧色。他說9點,我說我6點。他馬上表示他可以提前。他漂亮的眼睛看著我:“明天6點大堂集合,我們一塊打的走,不見不散?!?/p>

吳更芳不知從哪兒得到消息,整個晚上微信不斷,氣勢洶洶追問跟劉會長吃飯的事。我當然百般抵賴,她卻不依不饒。直到后半夜我才在她的審訊中疲憊睡去,第二天醒來天已大亮。

趕飛機已經來不及了,我飛快地來到老柴的房間,想找他商量怎么辦,卻發(fā)現他那里早已人去屋空。不僅老柴,三天前過來參會的60多名代表,都已潮水般退去。大堂里空空蕩蕩,只有前臺的服務員在無聊地翻弄手機。

我只好改簽機票。想起老柴說的不見不散,我憤憤地打開微信,想看看他此時身在何處。手機上有他三條信息,一條是5∶50發(fā)來的,一個可愛表情加三個字:集合啦。7∶15時他說:我去8號登機口找你。7∶45發(fā)來的是張照片,一個歐洲鼻子的女人正在藍色靠椅上喝奶茶。他在后面殷勤地問道:“這張總可以吧?我覺得你這樣子蠻有味道?!蔽荫R上想到,早晨六點的天光中,一個返程的女代表在酒店大堂被老柴熱情迎到。女人欣然接受了同行者的殷勤。這個世界誰和誰組合都很正常。他和她,或者她和他。我像中途下車的那個人,站在時間之外,看著他們坐進出租車,一路遠去。

我告訴前臺要續(xù)住一夜。服務員鐵面無私,讓我重新登記。年輕的姑娘聲音冰冷,問我姓名,我一時語塞。我的思緒在這幾天被叫過的眾多名字中穿行而過,匆忙中竟然想不起,我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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