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少衡

我總說自己是個經(jīng)驗型寫作者，所作小說多出自經(jīng)驗，也就是多從親自經(jīng)歷中取材，作品中的故事多有真實背景，人物則多有生活原型。《紫煙升起來》也不例外，它取自一個真實故事。大約三年前，我去我們那地方一個縣參加活動，與一位熟人相逢，在賓館大堂喝茶閑聊，相談甚歡。那天他告訴我一個大新聞：某人出事了，昨日剛剛“進去”。他提到的這個人我認識，可稱舊日同僚，但是不熟悉，以往常在一起開會，聽說過他一些事情，卻沒有直接打過交道。其出事于我并不感覺特別突然，因為此前一段時間就風傳他“有點事”，被“叫去問過”。但是這位舊日同僚此番“進去”過程還是讓我頗覺震撼：他居然在辦案人員眼皮底下潛逃，跑到相鄰的另一座城市躲藏了三四日，最后又自己跑出來投案自首，據(jù)稱是因為“很難受”。這一情節(jié)時有所見，卻也并不太多，它讓這位舊日同僚的末路顯得格外戲劇化，比我所知的其他那些“進去”者要特殊得多，不免聽之難忘。前些時我遇到一個契機，忽然又想起他，覺得應當來寫一寫，于是就有了這個中篇小說。從真實故事到小說，以及從生活原型到小說人物，其間的變化很大，不說天壤有別，至少相去甚遠。寫作中如何取舍剪裁，怎么集中化，在尺度把握、人物個性以及行為合理性表現(xiàn)方面怎么下功夫，于我這樣的作者都是挑戰(zhàn)。寫它時最讓我反復思忖的是這故事有什么意思。如果只是去寫一個涉案官員怎么跑，怎么弄回來，“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那顯然不夠。我記起曾經(jīng)聽過的一個細節(jié)：我這位生活原型主政一方時，曾經(jīng)把舊日同班同學請到自己地盤上大聚會，有一位與會者回來后對我嘖嘖不已，稱此人有氣魄，真厲害，在那塊地盤上呼風喚雨，說一不二，誰都怕他。想起這個細節(jié)我忽然覺得有了，這個故事的意思或許可以在這里。重要的不在于表現(xiàn)某個人如何利用職權(quán)并出事，更在于如何認識并拒絕之。所以就有了小說的另一位主人公，以及他的所作所為。

責任編輯 張頤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