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譽為“桃氣小鎮(zhèn)”的江山市塘源口鄉(xiāng),如今以盛產(chǎn)甜美可口的獼猴桃而聞名遐邇。不過,若把時間的鏡頭向前挪一挪,挪到上世紀八九十年代,聚焦這里“最著名的”,恐怕要數(shù)這個人了:柴元有。
輕輕揮手間,彩云已走遠。曾經(jīng)飄蕩在柴元有頭頂上的那片“造林英雄”的彩云早就不見了,然而,他身上散發(fā)出來的一團神秘疑云卻越滾越大:一個可以有多種選擇的讀書人,憑什么能在近乎封閉的深山植樹造林三四十年,遭遇種種難以想象的困境仍不退縮?
呵呵,這是一個保留了數(shù)十年魅力的未解之謎??!
千棕萬桐,一世不窮
1984年夏秋之交,柴元有所在的前墩村貼出一張告示,要將一處名叫天堂口的500畝“癩頭山”對外發(fā)包,以此響應“五年消滅荒山,十年綠化浙江”的號召。然而,一個多月過去了,仍無人問津,不,是不敢問津,因為在人們的眼光里,要幾十年在那種偏僻荒遠、土壤貧瘠的地方植樹造林,不是瘋子就是傻子。
“要不,我來!”誰也沒有想到,最終出來揭榜的人竟然是村里的“秀才”柴元有。那一年,他才21歲,剛剛從江山農(nóng)技校畜牧獸醫(yī)專業(yè)畢業(yè)。當時,從這個學校畢業(yè)的人,還都是個“香餑餑”。按對口的套路,他可以做一個鄉(xiāng)鎮(zhèn)農(nóng)技員、畜牧獸醫(yī)員;如果爭取一下,也可能成為一個鄉(xiāng)鎮(zhèn)干部,當然,他也可乘著改革開放的東風,像成千上萬的同代人那樣,南下廣州、深圳打拼一番——心中不是沒有這樣的想法。總之,面前的路,一條條都是走出大山的康莊大道。
“讀書人,有哪個不想離開窮山窩的呢?這個柴元有……傻呀!”親朋好友聽說柴元有要去承包天堂口的荒山,又驚奇又惋惜。他的大伯就當面質(zhì)疑道:“你這一承包,等于把一支筆插在石頭縫里,這十幾年的書不是白讀了嗎?”
水往低處流,人往城里擁,順理成章,天經(jīng)地義。親友們的話,不無道理。然而,親友們看到,柴元有毅然決然地與村里簽下了消滅500畝荒山的承包合同,一簽就是40年。
天哪,這不等于說,一個書生,要把自己的一生交給大山嗎?
此事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傳遍了四鄉(xiāng)
八鎮(zhèn)。
那個年代的山,滿眼都是光禿禿的?!跋麥缁纳剑G化祖國”,刻不容緩,迫在眉睫。時代太需要柴元有這樣的人物了。
于是,輿論沸騰了?!皶r代的楷?!?、“造林的英雄”、“大山的兒子”……柴元有的頭頂上,忽然間飛來一頂頂美麗而沉重的帽子。
進山造林第二年,他就被評上了浙江省勞動模范,受到了省長的親切接見。這是他平生近距離見到的最大的官,內(nèi)心怦怦直跳,眼眶里盈著淚水。
兩年后,團中央又授予他“全國新長征突擊手”的光榮稱號。至于“全國優(yōu)秀職校畢業(yè)生”、“浙江省綠化祖國青年突擊手”等等桂冠,自是不在話下,人大代表、政協(xié)委員也有他的份。若把各種獎章、榮譽證書加在一起稱一稱,足有數(shù)斤重吧。
應景的文字,隨筆桿子寫去,反正這事明擺著,怎么說也不算離譜。然而,走進深山的那一刻,他的內(nèi)心深處究竟是怎么想的呢?這是人們一直感興趣的。
36年后,回憶當初的選擇,他終于袒露了心聲:“前輩們說,千棕萬桐,一世不窮,我當時就信這話,也相信承包500畝荒山造林,到頭來是可以賺到錢,讓全家人過上美好生活的?!彼终f,做一件政府鼓勵的好事,還能讓自己過上美好的生活,這種事當然值得做,值得堅持做下去。
是啊,個人的理想,搭上時代的列車,那是最容易到達目標的呀!柴元有才不傻呢!
漸漸地,“做造林的好事,過美好的生活”,成了柴元有的一個信仰?;剡^頭來看,沒有這個信仰,他隨時可能在“新長征”的路上半途而廢,因為,在那些美麗光環(huán)的背后,是殘酷得難以言表的現(xiàn)實。
“新長征”的現(xiàn)實,真的很骨感
話說天堂口,聽其名,讓人浮想聯(lián)翩,以為那地方肯定很不錯。其實,這里不是仙境,倒更接近絕境。這讓柴元有的造林之路,充滿了“長征味”。稱他為“新長征突擊手”,可謂實至名歸。
這里群山連綿,層巒疊嶂,從山外進來,只有一條走的人很少的羊腸山路,繞著蜿蜒曲折的山溪而行。柴元有要將一萬株一萬株的杉木苗,從十多公里外通公路的地方挑進來,必須歷經(jīng)“三十六渡”——跨過一次算“一渡”,在溪這邊向前走一段路,必須跨過溪到那邊去走;在溪那邊向前走一段路,又得跨過來走,如此來來回回,要過溪三十六次才能到達天堂口。春夏時節(jié),溪水潺潺,每走一趟,全身上下濕淋淋的,分不清哪是水哪是汗。柴元有回憶當時的情景說,若是途中遇上老天爺變臉下暴雨,溪水突漲,水流湍急,水深過腰,挑著擔子過溪,只有拽著溪邊的草木才能過去,那簡直是玩命。他曾數(shù)次差點兒被溪水沖走。
誠然,需要肩挑手提搬進來的,不光是苗木,還有建山棚用的油氈,還有棉被、大米之類的日常生活用品。難為他進進出出的不止雨水,還有冰霜。冰凍后的溪邊小道,滑溜溜的,赤手空拳也寸步難行。有一回,柴元有挑了50公斤的大米,腳踩冰面行走,一不留神,便撲通一聲重重地摔倒在地,摔得眼冒金星,骨傷皮破,舉目四望,不見人煙,叫天不應,叫地不靈,身為英雄般的七尺男兒,也擋不住滾燙的淚水奪眶而出……
這種行路難的日子過了一年又一年。直到12年后的1996年,幸運之神才突然降臨,山腳下意外地通了山間公路。柴元有咬咬牙掏了一千元錢買了一輛二手舊摩托,算是結(jié)束了“三十六渡”行路的日子。
“不過,比起沒路,沒電更難過?!辈裨锌嘈χf。
現(xiàn)今,停電一個小時,也得來個預告,否則某一兩個特殊的電話便會被打爆。然而,柴元有過了15年沒電的日子?!鞍?,那個日子,真的不想說了……”每每提及“黑暗的歲月”,柴元有都會收住笑容,沉默下來。
或許,那時幾乎沒人用煤油燈了,賣煤油的商家也懶得進貨了,煤油在當?shù)貢r常斷供。于是,柴元有無奈地用柴油點燈。柴油燈亮度低,煙霧大,他常被熏出大花臉,用鏡子一照,滑稽可笑。晚上燒菜,因燈光微弱,臭蟲掉進鍋里,也沒及時發(fā)現(xiàn),胡亂當了“佐料”。有天夜晚,他剛躺到床上,隱約聽到沙沙之聲,忙打開手電筒一看,哇呀,原是千足蟲爬到床上來“作伴”了。常來“作伴”的,還有蜈蚣、蟑螂、種種知名不知名的小蟲。他這個床,是用小木棍做床板的,凸凹不平,只得用野草墊底,由此常常衍生出許多蟲子。柴元有說,被蚊叮蟲咬,那是一種常態(tài),根本不值得大驚小怪。當然,毒蛇也會出來湊熱鬧,幸運的是他從沒被其咬過。一個人在這么個封閉的地方,萬一被毒蛇咬了咋辦?他從沒想過,而今被問,深感不寒而栗。
“嗯,比起沒有電,更難過的還是孤獨?!辈裨忻摽诙龅氖?,一個比一個難。
墨黑籠罩著深山,幾間簡陋不堪的山棚里,一燈如豆,只身孤影,形影相吊,這是一幅何等孤寂的畫面!如果再加點“實料”:山棚頂?shù)挠蜌?,被瘋狂砸下的冰雹開了一個個天窗,雨水趁機打濕了棉被,孤獨的人蜷縮在濕漉漉的床上瑟瑟發(fā)抖……此情此景,是否孤獨得凄凄慘慘呢?
別說玩微信,連電視、電話也沒有,他的手機是在16年后的2000年才到城里買的,可買回去一試,大山深處無信號,恰似半天云里扭秧歌 ——空歡喜了一場,又等了5年,才將手機派上用場。在許多年里,與他作伴的,唯有一臺老式的舊收音機。除此,若論通訊,他幾乎與世隔絕了20多年。
“不過,這還不算最難的?!辈裨械哪樕下舆^一絲幸福的笑容,“我這個情況,竟然有隔壁縣的漂亮姑娘愛上我。結(jié)了婚,我就不覺得孤獨了?!?/p>
說的沒錯,進山第四年,他喜出望外地與心愛的姑娘喜結(jié)連理。又一年,他們的寶貝兒子呱呱墜地?!肮?,山棚里又添一賓!”他為兒子起名“棚賓”。不過,上戶口時,遇到了“大秀才”:把“棚”改成了“鵬”,成了“鵬賓”。鵬賓倒還爭氣,10年前已大學畢業(yè),現(xiàn)在城里工作。
三口之家,雖居深山,卻也其樂融融。然而,最難的一個難,卻是難上加難了:沒錢!有道是,一文錢難倒英雄漢!柴元有說,比起缺錢的難,那些所謂的難,根本就不是一個事。在荒山上造林,前十年,甚至更長時間只有投入,沒有一分錢的收入。錢從哪里來?借,當然是要借的,但借了也要還??!
“三月不知肉味”,在這里的解釋,不是吃肉不知道肉味,而是長時間沒聞過肉味。大量吃腌菜,是省吃的一個法子。燒菜少放油,甚至不放油,那也是必須的。被錢少所逼,柴元有還去買人家的舊衣服穿……1987年5月初,團中央通知他去北京參加全國新長征突擊手的表彰會,他沒到過北京,心里癢癢的,真想去見見世面,但轉(zhuǎn)念想到出遠門總是增加開銷,還要耽誤自己上山種樹,最終只得忍痛割愛,選擇放棄作罷。
柴元有的“新長征”現(xiàn)實,是不是很骨感呢?
不過,凡此種種,不斷加深了柴元有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同時,他對自己的信仰深信不疑。他深信,那漸漸變綠的山林,就是他的“綠色銀行存折”,總有一天可以取出來美化生活。
淚水,是這片山林的靈魂
嘩啦啦,嘩啦啦……
冰雪壓斷杉木的聲音震耳欲聾,此起彼伏。
柴元有與妻子躺在床上,聽著這撕心裂肺的聲音,一夜無眠,不,是數(shù)夜無眠,持續(xù)痛心。
2008年初那場載入中國史冊的超級雪災,曾讓大量飛機停航,火車停開,高速封閉,水管爆裂,房屋倒塌……蔡國慶和白雪還一起唱響了一首歌:《大雪無情人有情》。歌中唱道:“當春天正向我們走來,暴雪把南方的一片土地覆蓋;多少回鄉(xiāng)的人們歸心似箭,多少搶險的人們熱血澎湃……”
滯留在車站、路上的回鄉(xiāng)人,吸引了世人的目光。然而,又有多少人想到,被大雪鎖在大山深處動彈不得的造林人,更是欲哭無淚?。?/p>
雪停了,積雪漸漸融化了。夫妻倆爬到山上細細察看,但見一棵棵主干挺拔的杉樹,被冰雪蹂躪得面目全非,有的被斬首,有的被折腰,有的被開膛破肚,有的被連根拔起……差不多,每十棵就有兩棵受到戕害,整個林場“犧牲”了一萬多棵成材杉樹。
天啊,傾注了24年的心血,毀于一場大雪!面對如此慘狀,英雄也氣短。柴元有久久坐在山坡上,眼眶里噙著淚水,心中在滴血。
也許,這樣的雪災,百年而一遇,可他偏偏攤上了。
然而,柴元有心中有信仰,腳下有力量。
他與妻子一道,擦干了淚水,忍痛砍掉被冰雪壓斷的杉木,細心地撫育根部,期待日后長出“杉二代”。
夫妻倆起早貪黑,幾乎天天在山上送走最后一抹夕陽,迎來最早一縷霞光。“有愛妻陪伴,干得再苦,心中也是甜的?!边@是柴元有的真心話。
不料,意外還是發(fā)生了:妻子在砍伐一根殘樹時,不知怎的,彎著的樹干竟然會彈起來,啪地一下狠狠地打在她的嘴巴上,滿嘴噴血,痛得心慌氣短,臉色蒼白,送到醫(yī)院,嘴唇上縫了兩針,許多天茶飯難進。
妻子疼在嘴上,丈夫痛在心里?!鞍?,二十多年過去了,還沒讓妻子過上美好的生活,反而讓她遭罪,真的說不過去?。 辈裨邢萑肓松钌畹淖载?。不過,他覺得他有希望,希望就在山上,就藏在那片親自栽種的樹木中。他堅信,最終一定可以讓妻子過上美好的生活。
然而,真正的大考驗又來了!
這是一個讓柴元有刻骨銘心的日子。
2016年11月3日上午9時許,妻子突然暈倒在山棚前,急送市人民醫(yī)院診查,結(jié)果醫(yī)生在診斷書上寫出了嚇死人的四個字:胃癌中期!然后做手術,切除了三分之二的胃……
這個晴天霹靂,打得柴元有心碎一地,苦不堪言。尤其聽醫(yī)生說,妻子的胃癌,與長期吃大量腌菜不無關系,他又陷入了深深的羞愧之中:“老婆啊,我虧欠你太多太多了!恐怕這輩子都無法償還了!”
人世間,不好的事往往結(jié)伴而來。
這又是一個令柴元有終生難忘的日子:2018年5月18日下午,他騎著摩托車行駛在林區(qū)通往城里的公路上,被一輛小車撞了個正著,撞了個10級傷殘。從此,他難以順利上山下山,走起路來也有點拐……
當時,柴元有被撞的消息傳到妻子耳里,病重的她,哭成了一個淚人:“我的好丈夫啊,今后的日子可怎么過?。 ?/p>
妻子的病情在不斷加重。彌留之際,她情深意濃地對丈夫說:“元有啊,嫁給你,我不后悔,一生值了,只是蒼天看我們太幸福,要這樣折磨我們……你要好好地活著、活下去……”
2019年6月3日,天堂口一個造林人的好妻子離開了人間,去了真正的天堂。
哇哇哇……嗚嗚嗚……柴元有號啕大哭,哭得驚天動地,哭得以淚洗面,哭得肝腸寸斷!
……
你永遠是我心里的掛牽
斗轉(zhuǎn)星移也不會對你改變
你的一言一行還在我心間
愿你在遙遠的地方過得安然
……
柴元有一瘸一拐地爬上天堂口的山坡,噙著淚水,一遍又一遍地翻唱《有一種思念叫永遠》。唱著,唱著,覺得這片森林有了一種情懷,甚至有了一種靈魂。
是啊,也許,雨水是這片林木的涼茶,汗水是這片林木的乳汁,而淚水則是這片林木的靈魂。
四十年啊,也只是彈指一揮間
時間真是個狡猾的家伙。哪怕你握緊拳頭,它總會在指縫中悄悄溜走。
回首簽訂合同之時,感覺四十年的時間夠長的了。誰想,轉(zhuǎn)眼已經(jīng)過去了整整三十六個春秋,而今進入了第37個年頭,按詩人的說法,40年啊,也只是彈指一揮間。
37年來,柴元有栽育杉木8萬多株,穿破上山穿的解放鞋200多雙,用壞劈山整地、撫育山林用的柴刀100多把,挖山鋤30多把,還消費了不少汽油鋸、削皮刀,在腳上、手上留下了一道道的疤痕。對了,大約吃掉了百壇自做的腌菜。那么,汗水呢?一共流過多少汗水?又流過多少淚水?
37年的歲月,柴元有白了自己的頭發(fā),綠了眾人眼中的“癩頭山”。今日之天堂口,漫山遍野,杉木郁郁蔥蔥,一根根成材樹排著整齊的隊伍,展示著身材的挺拔與偉岸;山腳下的小溪,映著青山,流水淙淙,好一派綠水青山的景象,隱約有了人間天堂的模樣兒。
綠水青山,當然是金山銀山。然而,承包荒山造林,未必人人時時都能賺個“金山銀山”。
柴元有算了一筆賬:簽訂承包合同的1984年,本地杉木交易價每立方米500元,而一個雇工的報酬是每天3元;36年后的今天,前者每立方米800元至900元之間,而后者至少每天150元。換句話說,杉木的價格,漲了不到一倍,而雇工的工資漲了50倍。造林賣木頭,從栽種、撫育到采伐、運輸,哪個環(huán)節(jié)不雇工呢?
在市場上,杉木的比價的確是越來越低廉,可在柴元有的心里,其身價卻越來越高貴。每砍一根,就像是割了他的心頭肉。因而,杉木成片成材后,他大都采用間伐、擇伐的方式,很有限度地用木材換點小錢,維持最低生活水準。
“還是放手吧!”眼看一天天靠近40年的合同期限,明白人都勸柴元有趁機轉(zhuǎn)手,“荒山被消滅了,你功德也圓滿了,還追求什
么呢?”
“不,我不這樣想?!辈裨泻敛华q豫地說,“只要村里同意合同續(xù)期,我還是要堅持干下去!
男兒有淚不輕彈,可這位“英雄男兒”,坐在山棚前,望著山風中搖曳的林木,回想即將走完的40年的歷程,淚水就要在眼眶中打轉(zhuǎn)。
然而,他發(fā)現(xiàn),每流一次淚,意志更為堅強,心中更有力量。
啊,那是信仰的淚水!信仰的淚水,總是充滿著不尋常的力量。
想當年,他付出了難以估量的機會成本,走上了荒山造林這條不歸路,信奉的是“造林是做好事,造林可以過上美好的生活”這個理。而今,歷盡坎坷,傷痕累累,他的初心依然不改,信仰依然不變。
什么是美好的生活?在今日的造林人柴元有看來,望著這片森林,天天守護著她們,這就是美好的生活!
作者簡介:肖梁,真名胡韶良,浙江省作協(xié)會員,主任記者。曾由百花文藝出版社出版散文報告文學集《絕頂?shù)膲簟贰⒄憬乃嚦霭嫔绯霭骈L篇報告文學《不知天命》、散文集《無心栽瓜》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