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亮
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持續(xù)蔓延,讓很多的旅行計劃擱淺。雖說即使身處大洋彼岸,也可以和國內的家人朋友視頻通話,但缺乏實際接觸,真的會讓我們忘了彼此生活的差異。就比如出門吃飯要不要付小費,付多少?
第一次接觸付小費這件事,是大學的時候去比利時做交換生。窮學生自然是吃不起需要付小費的大飯店的,直到我們遇上了給學校一場大活動打工的機會?;顒又蓄I的餐券是可以在布魯塞爾很多地方用的,于是幾個人攢了好多天餐券,在活動快結束時到其中一家米其林餐館吃飯。
食物的確對得起價錢,但餐券卻只適用于食物。吃到最后,餐廳服務員領班眼巴巴等著我們付小費。第一次經歷這種“大場面”的留學生,實在不知道該不該付、付多少。于是,我在口袋里找了幾歐元的硬幣放到桌上。領班默默說了句:“你真大方……”回學校后,當?shù)赝瑢W告訴我,差不多得付餐費的20%。心算后,我才回味出領班話里的諷刺。
這也不能怪我,一直生活在完全沒有小費文化的環(huán)境里,怎么可能一到歐洲就自動養(yǎng)成付小費的習慣?別說不知道,就算知道,臨到吃飽喝足也未必記得。
兩年前,我去美國吃的第一餐,是在西海岸一家漢堡店里,用信用卡付費后就直接拍屁股走人了,全然沒有去想服務員收拾桌子時看到空空如也的票夾會是什么感受。那家漢堡的味道的確不錯,結果第二天再去,進門20分鐘了都沒人搭理。
后來,當?shù)厝烁嬖V我,這些服務員的工資絕大部分來自顧客的小費。有些服務員甚至會在前臺貼出告示:“老板太摳,請記得付小費?!彼?,像我這樣“不自覺”的客人的照片不被傳檄全城的飯店,就算很客氣了。
小費的確是一種習俗,由來已久。但這件事真的就是入鄉(xiāng)隨俗這么簡單嗎?
其實,付小費在西方一直都存在很大爭議。疫情期間,不少美國餐館倒閉,仍在工作的服務員和外送員承擔額外的健康風險。不少美國文化人在《華爾街日報》等媒體上呼吁,出門吃飯記得給服務生20%甚至25%的小費。不過,從實際情況看沒啥作用。
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做了一項調查,詢問1600名仍在工作的美國餐館服務員,其中80%的被調查者稱疫情期間單筆小費的金額減少了;78%的被調查者說,在要求客人嚴格遵守戴口罩等防疫規(guī)定時,遭遇“敵對行為”。為了客人不“克扣”小費,越來越多的服務員會有意無意地避免提醒對方。
有社會學家說,這反映了小費文化的痼疾,由于收入中一大部分來自小費,服務員不得不在取悅老板的同時取悅客人。當這種文化發(fā)展到極致,很多拿法定最低工資的服務員,報酬中的大部分均來自小費,而不是由雇主來履行最低限度的法律義務。
這讓我想起“惡劣天氣要不要叫外賣”這種看似兩難的選擇。惡劣天氣中,外賣員、快遞員的風險到底應當顧客承擔,還是雇主承擔?哪種方式對這些服務行業(yè)的從業(yè)者更公平、合理?而美國在疫情背景下所遇到的類似問題是:服務員的收入應該由雇主保障,還是顧客保障?
要是真的不在遭遇惡劣天氣時叫外賣,外賣員的收入會不會減少?特別是現(xiàn)在全球氣候變化,極端天氣越來越多。要是老給服務員小費,會不會讓他們習以為常,忘了老板還有保障員工權益的義務呢?想得越多,越像是哈姆雷特那句“To be or not to be……”
于是,為了獲得答案,我揪住老給我送快遞的王師傅一通問。老王撓撓頭:“對我最合理的事,就是少問點問題,讓我早點送完這一趟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