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敏
(安徽農業(yè)大學中華茶文化研究所,安徽合肥230036)
自茶葉進入人類文明視野,便圍繞著人類的飲茶活動逐步產生了各種文化與社會現(xiàn)象和文明成果,如神農得荼的古老傳說、以茶祭祀的風俗信仰、以茶為題材的文學藝術、以茶倡廉的社會風氣、以茶易馬的政治制度和風俗習慣,以及在數(shù)千年的歷史長河中積淀的茶葉歷史文化遺存 (跡)等。由此凝煉形成了與茶相關的物態(tài)文化和精神文化,統(tǒng)稱為“茶文化”。回溯中國古代茶文化發(fā)展史,大致可分為先秦兩漢的“蒙昧期”、魏晉南北朝階段的“萌芽期”、唐代的“成熟期”、宋代的“高峰期”、明代的“深化期”、清代的“曲折期”六個階段??梢哉f,茶文化形成與發(fā)展的歷程,就是茶葉作為題材或元素不斷進入文學藝術、民俗民間文化等的過程,也是藉由以茶喻理、以茶言志、以茶抒懷、以茶悟道、以茶傳情等淬煉出審美情趣、精神信仰、思想感情等的過程。古人對茶樹種植管理、制茶技術、茶藝技法、品茗藝術等實踐探索和理論總結,多為記敘性或敘事性的描寫與論說,抑或以茶抒情、以茶雅志等感性層面的認識,具有一定的時代局限性[1]。其中“清代趙懿的《蒙頂茶說》、震鈞的《茶說》、《時務報》中的《論茶》則頗有學術意味”[2]?,F(xiàn)代意義上的茶文化研究始于20世紀80年代。
20世紀的中國茶文化在歷史的征途中緩慢前行,從日漸衰微、低迷沉寂到生機復蘇、重煥榮光,走過了一段艱難曲折又波瀾壯闊的歷程。盡管當代茶文化的復蘇及其理論研究的興起肇始于20世紀80年代,但民國至改革開放以前仍有少量的茶文化研究成果問世。至90年代,隨著研究隊伍的不斷壯大和研究成果的集中涌現(xiàn),為當代中國茶文化理論體系的構建和學科建設奠定了重要基礎。
晚清至民國時期,農業(yè)衰敗、人民生活困苦不堪,茶產業(yè)與茶文化也日漸式微。如何挽狂瀾于既倒,從根本上挽救中國茶業(yè)的命運,成為舊中國茶界先賢及有識之士們的巨大時代考驗。由此,該時期的茶文化研究,主要集中于茶葉技術的改良與試驗、茶業(yè)振興與發(fā)展等領域。其中吳覺農發(fā)表的《茶樹原產地考》(1922年)和錢樑所寫的《世界非主要產茶國試植茶樹之經過》(1937年)是該時期茶文化(茶史)研究的厚重之作,具有較高的學術水準,也分別從正面和側面系統(tǒng)地論證了“中國是茶樹原產地”這一客觀事實。1940年,傅宏鎮(zhèn)輯編《中外茶業(yè)藝文志》,收錄中外1400余部(篇)茶書和茶文。1941年,世界書局出版了胡山源輯編的《古今茶事》,該書收錄了中國古代具有代表性的茶書和茶事資料。二者可謂是近現(xiàn)代以來最早的茶文獻資料匯編成果,具有相當?shù)氖妨蟽r值。
新中國成立后很長一段時間,中國茶文化處于持續(xù)低迷期,茶文化研究也近乎處于“無意識”狀態(tài)。僅有如1957年,翁輝東寫著《潮州茶經·工夫茶》,對潮州工夫茶文化作了頗為詳盡的概括;1958年,萬國鼎編《茶書總目提要》(由中國農業(yè)遺產研究室刊印于《農業(yè)遺產集刊》第2冊),列舉由唐至清的97種茶書;1964年,吳覺農發(fā)表地方茶史研究成果《湖南茶葉史話》等。
20世紀70年代,茶藝之風率先在寶島臺灣興起,出現(xiàn)了林馥泉、婁子匡、蔡榮章、林荊南等一批較早從事茶藝理論探索和實踐的茶人,并出現(xiàn)了早期的茶藝理論著作和普及讀物,如郁愚的《茶事茶話》(臺灣世界文物出版社,1973年)。臺灣最早從事陸羽研究的學者林荊南,于1976年對陸羽《茶經》作了今注今譯。
與此同時,祖國大陸的學者們也開始將學術目光轉向茶文化(茶史)研究領域,鄧乃朋就是其中最為矚目的一位。自1974年起,鄧乃朋便開始選取《茶經》的第一、三、五、八章作注釋和翻譯。其后又撰寫了 《我國古代茶葉科技史料輯錄》、《說<詩>中的 “荼”》(1978年)、《貴州產茶史》(1981年)、《貴州名茶歷史與現(xiàn)狀調查》(1982年)等具有分量的論文和報告。其中,《<茶經>譯釋》(1980年)一文,對《茶經》作了較為深入的校注考評,成為國內較早的《茶經》校注本之一,頗具學術價值和影響力[3-4]。吳覺農《四川茶葉史話》(1978年)和唐耕耦、張秉倫《唐代茶業(yè)》(1979年)也是同時期茶史研究的力作。莊晚芳也發(fā)表了早期的茶文化研究成果——《陸羽和〈茶經〉》和《略談王褒的〈僮約〉》(同為1978年)。
20世紀80年代,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和舊觀念的打破,隨著文化熱潮的興起和傳統(tǒng)文化的復興,以及中國茶業(yè)事業(yè)的恢復和各類茶事交流活動的開展,茶學界和文化界人士開始普遍關注和進入茶文化領地,中國茶文化發(fā)展迎來了新的曙光,中國茶文化的當代復興也由此拉開了全新序幕。該階段是中國茶文化研究的起步期與探索期,茶文化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幾個方面。
茶史是當代茶文化研究最早涉足的領域,也是各時期茶文化研究的重點領域。陳椽編著的《茶業(yè)通史》和莊晚芳編著的《中國茶史散論》均是茶史研究的佳作。王潮生《古代茶樹栽培技術初探》(1983年)、李家光《古蜀茶史初考》(1983年)、史念書(朱自振)《略論我國茶類生產的發(fā)展》(1984年)、徐曉望《清代福建武夷茶生產考證》(1988年)和童正君、品尊《貴州茶史及發(fā)展芻議》(1988年)等論文也都是早期茶史研究的代表性成果。值得關注的還有錢樑發(fā)表的論文 《學習馬、恩有關茶業(yè)史料的論述》(1989年),該文對馬克思、恩格斯著作中有關茶業(yè)經貿史的相關內容作了較為完整的整理和概括。
茶文化文獻資料的挖掘與匯編工作幾乎與茶史研究同步展開。早在1981年,陳祖椝、朱自振就輯編了 《中國茶葉歷史資料選輯》(由農業(yè)出版社出版),收錄了自唐至清的重要茶書58種和少量雜著、藝文。
海峽兩岸的 “陸學”研究者們如張宏庸 (臺灣)、張芳賜、傅樹勤、吳覺農、史念書(朱自振)、歐陽勛等圍繞陸羽的生平和思想以及《茶經》的譯注與點校等做了大量整理研究工作,取得了初步成果。其中,臺灣學者張宏庸對陸羽及其《茶經》的研究頗具系統(tǒng)性和完整性,于1985年集中出版了《陸羽全集》等6部著作。同時吳覺農編著的《茶經述評》則是當代《茶經》解讀與點校的權威之作、經典之作,至今無出其右者。
現(xiàn)代茶文化的復蘇最早是從開展茶藝實踐活動及其理論探索開始的。20世紀70年代,我國臺灣地區(qū)率先掀起了傳統(tǒng)文化 (民族文化)復興浪潮,一些知識分子將目光聚焦到中華傳統(tǒng)的茶飲習俗上來,并以復興傳統(tǒng)文化為目的開始經營茶(藝)館[5]。但真正意義上的現(xiàn)代“茶藝館”的誕生,則是由管壽齡于1979年在臺北市仁愛路開設了一家“茶藝館”。進入80年代,主題各異、規(guī)模不一的茶藝館在寶島臺灣如雨后春筍般興起,至1987年,臺灣地區(qū)的茶藝館就達到了500家左右,并成立了中華茶藝業(yè)聯(lián)誼會 (后改名中華茶藝聯(lián)合促進會)[6]。
1980年,蔡榮章在臺北市成立“陸羽茶藝中心”,并發(fā)行《茶藝月刊》雜志,傳播茶藝文化。1982年,范增平等人組織成立了中華茶藝協(xié)會,同時創(chuàng)辦《中華茶藝》雜志。其后,范增平和由“陸羽茶藝中心”組成的陸羽茶藝文化訪問團分別于1988年和1989年到訪大陸,進行茶藝交流、演示。隨著茶藝、茶會等茶事活動的舉辦,以及受臺灣茶藝文化的影響,現(xiàn)代茶藝也在大陸各地興起和流行起來。
通過開展茶藝實踐活動及其理論探索與總結,出版了一批早期的茶藝著作。例如許明華、許明顯《中國茶藝》(1983年),吳錦城、劉漢介《中國茶藝》(1983年),蔡榮章《現(xiàn)代茶藝》(1984年),吳智和《中國茶藝論叢》(1985年),張宏庸《茶藝》(1987年)等,對茶藝發(fā)展史、茶藝類型、茶席設計、茶藝編創(chuàng)與表演、茶藝館經營管理等作了初步的理論構建。
盡管中國茶文化在唐代已漸趨形成,但“茶文化”這一名詞的誕生還是當代的事。20世紀80年代,“茶文化”一詞在海峽兩岸同時出現(xiàn)。在臺灣地區(qū),許明華、許明顯編著的《中國茶藝》(1983年)一書的序言中,首次出現(xiàn)“茶文化”一詞。1986年,范增平等人發(fā)起成立 “中華茶文化研究中心”,1988年,組織成立“中華茶文化學會”。在大陸,莊晚芳在論文《中國茶文化的傳播》(1984年)中首次提出并倡導“茶文化”,此后還發(fā)表《略談茶文化》(1989年)等多篇文章,為“茶文化”這一名詞的確立和概念的形成起到了重要的推動作用,也為新時期茶文化研究推波助瀾。但盡管如此,“茶文化”一詞并未獲得茶界的普遍認可,尚需進一步研究、討論。
20世紀90年代是當代中國茶文化研究的奠基時期,學者們沿著已有研究脈絡,或繼續(xù)探究、深化,或挖掘新材料、運用新方法、開拓新領域,發(fā)表和出版了一批見地頗深的茶文化論著,為茶文化基礎理論體系的構建和茶文化學科建設奠定了重要基礎。
20世紀90年代,隨著茶文化實踐的發(fā)展和茶文化研究的拓進,中國茶文化迎來了新的氣象。
1990年,“首屆國際茶文化研討會”在浙江杭州舉行,會議主題為“茶文化的歷史與傳播”,翻閱此屆會議論文集可以發(fā)現(xiàn),所收錄的50篇論文,有13篇論文的題目中已出現(xiàn)“茶文化”一詞,部分題目中含有“茶葉文化”“飲茶文化”等詞匯。同年,湖州陸羽茶文化研究會內刊《陸羽茶文化研究》創(chuàng)刊,自此每年編印兩期,刊登有關陸羽及《茶經》研究成果和相關茶文化論文、資訊等。
1991年4 月,由王家揚主編的“首屆國際茶文化研討會”論文集《茶的歷史與文化》和王冰泉、余悅主編的論文集《茶文化論》出版,集中發(fā)表了一批高質量茶文化論文。同年5月,姚國坤等編著《中國茶文化》出版,成為首部以“中國茶文化”命名的著作。恰巧又在這一年,江西省社科院主辦、陳文華主編的《農業(yè)考古》雜志推出《中國茶文化專號》,此后每年第2期和第5期為茶文化???,成為國內最大的茶文化研究期刊。1992年,第二屆國際茶文化研討會在湖南常德召開,大會圍繞茶文化的內涵與外延、傳播與發(fā)展等多個方面進行了交流與探討,并出版了論文集。同年,王玲編著的《中國茶文化》出版,內容系統(tǒng)全面,是一部茶文化研究與普及的佳作。朱世英主編的《中國茶文化辭典》也在這年出版,成為我國第一部茶文化辭典。至此,“茶文化”這一名稱基本得到學界的公認和接受,并不斷有研究者對茶文化的概念、內涵與外延作闡釋、界定。
隨著對茶文化研究的興起,茶文化界較早地展現(xiàn)出一種學科意識和學科建設的自覺。早在1991年,余悅就提出對茶文化體系結構的六種構想,認為茶文化學的構建需要解決六大問題,即“茶文化基本原理”“茶文化分類學”“茶文化歷史學”“茶文化信息學”“茶文化比較研究”“茶文化研究方法”[7]。幾乎同時期,王玲也對茶文化學理論體系的構建作了有益思考[8-9]。1993年,中國國際茶文化研究會成立,其后,部分省份也相繼成立了地方性茶文化研究會或其他茶文化學術組織。隨即,全國各地的茶文化節(jié)慶活動和茶文化學術會議也紛紛舉辦,如上海國際茶文化節(jié)、法門寺唐代茶文化國際學術會議等,極大地促進了茶文化的研究和傳播。茶文化熱的興起,也使得茶文化研究隊伍不斷擴大。一些來自高校、文博系統(tǒng)、社科院系統(tǒng)、醫(yī)學界的茶文化研究者,從多學科視角切入,撰寫和發(fā)表了大量具有獨到見解的佳作,拓展了茶文化研究的視野,增強了茶文化學術研究的活力,呈現(xiàn)出多學科交叉的研究態(tài)勢。茶文化研究的深化推動著茶文化理論體系的逐步建立,使得茶文化學科構建成為了可能。
對茶文化、茶藝、茶道概念的內涵與外延的闡述和界定以及三者之間的關系研究,貫穿該時期茶文化理論研究的始末。范增平著 《臺灣茶文化論》(1992年)、王玲著《中國茶文化》(1992年)、童啟慶著 《習茶》(1996年)、丁文著 《茶乘》(1999年)、陳文華著《中國茶文化基礎知識》(1999年)等重要茶文化著作;余悅主編的 《中華茶文化叢書》(10本)和《中國茶葉藝文叢書》(5冊)、阮浩耕與梅重主編的《中國茶文化叢書》(8冊);陳香白《中國茶文化綱要》(1991年)和《“茶文化”通義》(1999年)及《茶道即人道———中國茶道思想分析》(1995年)、吳雅真等《生活、藝術,藝術、生活——再論茶藝》(1992)、陽貽祿《茶文化的特征摭論》(1993)、鄒明華《養(yǎng)生,怡情,尊禮——論中國茶文化的內涵》(1994年)、王澤農 《中華茶文化——先秦儒學思想的淵源》(1996年)、伍錫岳《茶藝謅議》(1998年)、賴功歐《中國哲學中的自然與隱逸觀念及其茶文化內涵》(1998年)、陳文華《茶藝·茶道·茶文化》(1999年)、丁以壽《中國茶道發(fā)展史綱要》(1999年)等著作,對中國茶文化、茶藝、茶道概念的發(fā)展歷程、思想內涵、價值精神體系等作了深入解構、分析和闡述,此外還對諸多茶文化事項作了研究、總結。
茶史研究是該時期茶文化研究的重點,取得了重要成果。例如朱自振著的《茶史初探》,對歷代茶史作了提綱挈領的概括,是茶史研究的又一重量級佳作,至今仍具有重要學術價值。余悅編著的《茶路歷程——中國茶文化流變簡史》,簡明扼要地論述了中國茶文化發(fā)展史,具有較強的可讀性。此外,朱自振還以連載的方式發(fā)表了大作《中國茶業(yè)歷史概略》,被《農業(yè)考古》雜志分別于1991年、1992年、1993年、1994年分4期刊載。同時陶德臣 《近代中國茶葉對外貿易的發(fā)展階段與特點》(1996年)、舒耕《中國茶葉科學技術史大事紀要》(1997年)等論文,也是茶史研究的重要成果。
在茶史研究方面,斷代史和專門史為該階段的新辟領域,成為一大亮點,尤其是對唐代茶文化史的研究最為耀眼,這與1994年召開的“法門寺唐代茶文化國際學術研討會”所起到的推波助瀾作用密切相關。這方面的代表性著作成果有梁子的《中國唐宋茶道》、丁文的《大唐茶文化》、劉淼的《明代茶業(yè)經濟研究》、陶德臣和王金水的《中國茶葉商品經濟研究》等,不一而足。相關論文成果也是層出不窮,如周兆望《略論兩晉南北朝飲茶風氣的形成和轉盛》(1994年)、方健《唐宋茶產地和產量考》(1993年)和《宋代茶書考》(1998年)、盧建國《唐代茶文化鉤沉》(1995年)、李斌城《唐人與茶》(1995年)、丁文《唐代茶道的文化特征》(1995年)、陳偉明《元代茶文化述略》(1996年)、寇丹《岕茶與明代茶文化》(1996年)、施由民《走向幽雅——晚明茶文化散論》(1998年)、施由民《清代茶馬政策與茶馬互市》(1993年)等,均是有分量的論文。此外,地方茶史研究也得到了學界的關注,李家光、朱自振、鞏志、邵宛芳等人都有相關研究成果問世。
茶文化文獻資料發(fā)掘、整理與匯編也是該時期的一項重要基礎性工程。阮浩耕、沈冬梅、于良子等人對現(xiàn)存的64本古代茶書加以注釋、點校,匯集成《中國茶葉全書》。陳彬藩、余悅主編的《中國茶文化經典》則是該時期收錄中國古代茶文化文獻資料最為豐富和全面的著作。在茶葉史料的挖掘和整理方面,吳覺農輯編的《中國地方志茶葉歷史資料選輯》與朱自振輯編的《中國茶葉歷史資料續(xù)輯(方志茶葉資料匯編)》二者形成互補之勢,悉數(shù)收錄了中國各地方志(省志、縣志)中有關茶和山、水的資料,其史料價值不言而喻,成為當代考察、研究中國地方茶文化史的重要工具書。
1990年,浙江湖州舉辦“陸羽與茶文化”學術研討會,圍繞陸羽思想、生平事跡、《茶經》、茶文化等議題展開討論,大會期間還成立了“湖州陸羽茶文化研究會”,并創(chuàng)辦研究會內部刊物《陸羽茶文化研究》。1993年,湖州市再次舉辦大型國際盛會——“茶圣陸羽誕生1260周年紀念大會”。這兩次具備國內外影響力的大型會議的舉辦,一時間掀起了陸羽及其《茶經》研究的熱潮。王澤農《陸游的桑苧家風》(1991年)、王書耕《陸羽及其<茶經>對發(fā)展茶文化的貢獻》(1991年)、傅鐵虹《<茶經>中道家美學思想及影響初探》(1992年)、李發(fā)良《陸羽<茶經>評論》(1995年)、丁文《陸羽成才論》(1996年)、寇丹 《論<茶經>的誕生基礎》(1996年)、錢時霖《我對“<茶經>765年完成初稿775年再度修改780年付梓”之說的異議》(1999年)、寇丹《據于道,依于佛,奠于儒——關于<茶經>的文化內涵》和《有關陸羽形象問題》(同為1999年)、周志剛《陸羽年譜史跡考辨》(1999年)等論文成果,均具有代表性。
值得一提的是,奠基時期的茶文化研究范疇不斷拓展延伸,還涉及到茶與宗教(儒釋道)之間的關系、茶俗、茶館、茶具、茶文學與藝術(如茶畫、茶詩、茶詞、茶小說等)、民族茶文化等多個領域。學者們或匯編茶詩選輯,單篇分析或總結概括茶詩的文學要旨、思想感情特征,或探討民族、民間、宗教的飲茶習俗等,抑或是論述茶館、茶具的歷史演變與類型特征等。這些研究為茶文化基礎研究框架的延伸和理論體系的完善作出了積極貢獻。
20世紀的中國茶文化研究走過了一段艱難曲折而又波瀾壯闊的歷程,中國茶和茶文化的命運與國家的命運緊密相連,茶文化研究之路的不斷開拓也深深地鐫刻著時代的烙印。80年代初,現(xiàn)代意義上茶文化研究的興起便是由以茶藝為中心的茶文化事項的不斷開展而進行的理性思考和總結闡發(fā),即由實踐現(xiàn)象到理論升華的過程。而隨著茶藝、茶文化理論的不斷總結與積淀所形成的應用性理論又反向指導茶事活動的提升與創(chuàng)新。
盡管中國茶文化已形成上千年之久,但茶文化研究的興起直到20世紀尤其是20世紀后20年才逐步興起。學者們以茶史為著眼點,通過挖掘、梳理茶文化文獻資料,對茶文化相關概念進行辨析以及相關內涵與外延的探究,茶文化發(fā)展歷史的梳理與概括,茶文化的專題探討、茶文化相關事項(如茶具、茶館、茶藝活動等)的研究總結,進而編著各類專題研究著作。同時圍繞著茶史、茶文化、茶藝、茶道、茶文學與藝術、茶館、茶具、茶書等方面開展了深入的研究,取得了顯著成績,奠定了茶文化的理論基礎和建構體系。
當然,20世紀的茶文化研究也不可避免地暴露出了一些問題。例如,茶文化稱呼混亂、概念模糊不清、對茶文化內涵缺乏系統(tǒng)而深刻的認識[10],學術創(chuàng)見較少、空白點較多,治學不夠嚴謹、學術浮躁、急功近利[11],研究方法單一、學術研究視角和領域較為窄小、學理性不足、缺乏必要的理論支撐等。雖然部分問題在21世紀的今天已經有了較大的改觀和突破,但仍有一定的提升空間,需要新時代的茶文化研究者不忘初心,開拓進取,不斷運用新視角、新理論、新材料、新方法,得出新結論、新成果,拓展和延伸新領域、新范疇,創(chuàng)造新知識、新內容,不斷更新、完善和豐富茶文化學術理論體系,為建設茶文化學科作出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