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 偉
(佳木斯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黑龍江 佳木斯 154007)
1870年12月,日本政府要求,軍用被服制作應以毛織物為主。但該國受自然條件所限,牧羊業(yè)發(fā)展滯后,雖多次嘗試,但均未成功,故羊毛織物多依賴海外輸入,尤其澳大利亞羊毛。然而1916年,英國政府以軍需用品為由,對自治領澳毛進行政府征購,并禁止外輸。日本朝野震動,羊毛自給論又重新抬頭。1918年設立龍川、月寒、友部、北條及熊本種羊場,從我國和美國輸入綿羊進行繁殖,但因氣候風土、飼養(yǎng)傳統(tǒng)、資金等方面原因,截止1931年綿羊存欄僅24453只[1],對毛織業(yè)的供應更是可忽略,羊毛對外依存度一直高達90%以上。
日本認為,“滿蒙”是其羊毛自給的天然依托地,是降低對英國、澳洲等地羊毛依存的根本。相繼在東北開設農事試驗場、種羊場、牧羊場等改良、研究及養(yǎng)殖機構,試圖從源頭解決其羊毛短缺問題。1918年12月,在我國奉天皇姑屯設立“滿蒙毛織會社”(下文簡稱為“滿蒙毛織”),試圖切實踐行“羊毛自給”策略。本文首先辨析東北綿羊數(shù)量及改良、飼養(yǎng)方式,其次論述滿蒙毛織的設立及對東北羊毛的利用,最后著重從羊毛輸入及輸出角度簡析東北羊毛業(yè)的殖民地本質。
要探討日本對我國東北羊毛資源之覬覦,首先須預估該地綿羊數(shù)量,否則就是“霧里看花”。但客觀地說,要得出可靠的綿羊數(shù)量是不易的。民國時期實業(yè)部、農林部、中央農業(yè)實驗所等曾進行畜產統(tǒng)計,但近代中國鄉(xiāng)村,交通不便,農民多目不識丁,而北方草原彼此距離遙遠,即使粗放式的調查也略顯困難。號稱擁有最完善調查機構的滿鐵,也很難確保得出數(shù)據(jù)是可靠的。故要厘清綿羊基本脈絡,首先須在零星的資料間建立關聯(lián)性,進而得出畜產數(shù)量的合理區(qū)間,最后以此印證各機構的調查數(shù)據(jù)。
1920年前記載東北畜產的數(shù)據(jù)較為稀缺,且殘缺不全。日本東亞同文會1907-1908年編輯《支那經濟全書》(共12輯),第9輯第1編涉及牧畜,但多側重畜牧技術、畜產品市場、交易及進出口狀況,對畜產數(shù)量并未關注,至多提及蒙古官有牧場和民有牧場的種群數(shù)量,及東三省牛馬市場和交易。[2]《滿蒙全書》載,1911年奉天羊126.6萬只,吉黑兩省羊69.47萬只。同時,還記錄了一些府縣的畜產數(shù)量。[3]需說明的是,該書是文獻編纂,而非實地調查報告,因此,所使用資料多系轉載或毛估,且匯總之數(shù)據(jù)多為局部性。1914年《農商公報》載,東省羊101.1萬只。[4]但對東部內蒙綿羊的數(shù)量卻未有記錄。有一點需明確,上述資料只是羊的宏觀數(shù)據(jù),對綿羊和山羊未作區(qū)分。
1912年,我國農商部總務廳開始發(fā)行《農商統(tǒng)計表》,其中1914-1922年公布的數(shù)據(jù)中涉及畜產數(shù)量。從數(shù)據(jù)來源上說,系各地的村官采集,然后逐級上報,最后由農商部統(tǒng)一匯總。毋須諱言,民國統(tǒng)計數(shù)據(jù)需多方比較使用。[5]1915年東部內蒙古綿羊41萬只。1916年該地綿羊數(shù)量達到250萬只。[6]僅一年時間,增長6倍。合理的解釋是,日人所稱東部內蒙古所含區(qū)域大于《農商統(tǒng)計表》統(tǒng)計區(qū)域,但可以肯定的是,兩組數(shù)據(jù)的可靠性至少有一組存疑。1919年,綿羊59.5萬只,但該年度,僅呼倫貝爾一地綿羊120萬只。為此,南京農業(yè)大學李群教授以《農商統(tǒng)計表》和中央農業(yè)實驗所《農情報告》為基礎,提出Pn=(1+R)nPo的計算公式。R表示年增長率,Pn表示期末數(shù),Po表示期初數(shù),n為年數(shù)。該計算模式或校正公式有兩個關鍵點,一是牲畜年生產率,二是期初數(shù)。[7]其中期初數(shù)是文獻記載,或調查結果,是變量中的定值,而牲畜年生產率變數(shù)較大,直接關系到校正或推算結果。
一般情況下成年牲畜農區(qū)公母各半,牧區(qū)母畜60%-70%,母畜受胎率70%-80%,成活率也是70%-80%,如不計自然災害或戰(zhàn)爭等因素,每年自然淘汰率5%-10%。牲畜的增殖率=出生率-(出售率+死亡率+屠宰率)。還振舉以日人《偽滿時期興安北省牧業(yè)調查》數(shù)據(jù)為基礎,偽興安北省即呼倫貝爾牧區(qū)綿羊出生率30.4%,出賣、死亡、屠宰20.5%,增殖率9.9%。[8]
比較兩組數(shù)據(jù),出生率和損耗率,伊東靖誠推估較還振舉高4%,可能所依據(jù)的數(shù)據(jù)不同,但結論卻基本一致。即兩種推估方式得出了類似的結果,這說明綿羊可能的增值率10%上下基本可靠。結合綿羊年增殖率及各方調查數(shù)據(jù),1920年前東省61-160萬;東部內蒙古150萬只左右。整個東北210-310萬只,與李群教授校正綿羊275.3萬只[10]可相印證。
1920年以后,日人對東北產業(yè)的調查一浪高過一浪,畜產也不例外。滿鐵調查課在“滿蒙產業(yè)志”“南滿獸醫(yī)學會報”“民國農商部統(tǒng)計”等資料的基礎上得出,1924年東三省及東部內蒙古綿羊265萬只。[11]結合臨時經濟調查委員會《中國羊毛》提供的羊毛數(shù)據(jù),可推估出1920年代綿羊數(shù)量在260-350萬區(qū)間。這說明此時期綿羊數(shù)量有小幅波動。民國中前期,隨著東北移民屯墾漸次推進,純畜牧地帶不斷縮小。一些牧民被迫放棄游牧,改耕種。但由于日本國內羊毛短缺嚴重,為了獲取大批量的高質量羊毛,日人在東北遍設農事試驗場、種羊場及養(yǎng)殖組合,成建制的引進美利奴羊,改良本地綿羊,故綿羊數(shù)量有一定的增加。此時期綿羊數(shù)量雖小幅波動,但整體呈上升態(tài)勢。
表1 偽滿時期東北綿羊數(shù)量 單位:千只
偽滿洲國中前期,綿羊數(shù)量較前下降不少。表1中,1935年較1930年減少了21.86%。1931-1935年綿羊數(shù)量處于低位。主要原因是,該時期世界性的經濟危機對國際社會沖擊很大。為擺脫危機,各國紛紛抬高關稅,壓縮進口。東北對世界市場的依賴較深,偽滿初期農畜產品銷路不暢,價格下跌,致使畜產養(yǎng)殖規(guī)模衰退。而且,畜產稅率實行每三只綿羊即抽稅一只,其他牲畜均按綿羊折合,牛馬折合綿羊七只,駱駝八只,冬羊皮十張折合一只[12],重挫了農牧民生產積極性。1937年養(yǎng)殖量有所恢復。1938年綿羊312.4萬只,較1935年增加了51.4%。主要原因是,第一,盧溝橋事變后日人羊毛攫取范疇擴大到蒙疆,整個中國羊毛產區(qū)均被其占據(jù),這間接降低了對東北綿羊資源的掠取強度;第二,日人為維持畜產穩(wěn)定,降低了對綿羊資源的掠取,其中畜產稅率改五抽一,后又降為十五抽一,農戶養(yǎng)殖的積極性有所恢復。
關于1941年綿羊數(shù)量,須有所取舍。東北經濟小叢書《畜產》在“總論”中提出,1941年綿羊數(shù)量202.3萬只,但在其后“東北之綿羊”章節(jié)中1941年綿羊數(shù)卻是以377.1萬只為基礎進行論述和分析。日本“毛織物中央配給統(tǒng)制株式會社”調查課《大東亞共榮圈纖維資源概觀(第一部羊毛資源)》則提出該年度綿羊375萬只。本文以中間值375萬只為基礎進行論述。1943年更是達到410萬只,較1938年增加了32.24%。
單就近代東北畜產業(yè)而言,畜牛、豬、馬等畜產整體呈下降趨勢,而綿羊業(yè)卻逆勢上升,呈現(xiàn)出增長態(tài)勢。據(jù)滿鐵經濟調查會《滿洲畜產資源之工業(yè)原料供需關系調查》,1930年畜牛數(shù)量160.5萬頭、馬243.8萬匹、豬750.7萬頭,但到1943年畜牛下降到126.1萬頭、馬174.3萬匹、豬335.1頭,十三年間分別下降了21.4%、28.5%、55.4%。圖1所示,1912-1930年,綿羊數(shù)量穩(wěn)中有增,但偽滿前期則大幅震蕩,1937年始逆勢上揚,1943年較1937年增長了108.5%,年增長率18.08%。1930-1943十三年間增長了55.3%。主要原因是,日人出于戰(zhàn)略需求,對綿羊業(yè)的重視及投入超過其他畜產業(yè)。1934年4月,日人設立了綿羊的決策性機構——“日滿綿羊協(xié)會”,投入資本200萬,全面執(zhí)行東北綿羊改良及飼養(yǎng)。為配合日人計劃,1937年偽政府計劃五年提供資金750萬元,概算1272萬元,發(fā)展綿羊業(yè)。1938年7月,日人又將“日滿綿羊協(xié)會”擴充為“東亞綿羊協(xié)會”,將范圍擴充至華北及蒙疆地域。同時,日本政府的直屬物資統(tǒng)合機構“企畫院”,從東亞層面提出了羊毛增產計劃。1938年9月,該企畫院制定了《羊毛生產力擴充計劃要綱》,實施東北及華北綿羊改良增殖,并提供必要的種公羊。1939年,又制定了《羊毛生產力擴充計劃》,提出八年內偽滿綿羊數(shù)量達600萬只。但1943年綿羊數(shù)量僅410萬只,該企畫院被迫降低標準。即便如此,與東北其他畜產資源相較,綿羊數(shù)量存在增長的基礎。
圖1 近代東北綿羊數(shù)量曲線圖說明:1912-1916、1925年,依據(jù)李群教授《中國近代畜牧業(yè)發(fā)展研究》校正后數(shù)據(jù);1918-1920年、1927-1928年,源滿鐵臨時經濟調查委員會《中國羊毛》(滿洲日報社1931年6月印刷,第34、212-213、156頁)均系羊毛推算;1924年數(shù)據(jù)源自滿鐵庶務部調查課《滿蒙現(xiàn)狀》;1930-1943年數(shù)據(jù)依據(jù)表1。
我國北方綿羊,包括東北,屬肉用型或毛肉兼用型。所產羊毛多達不到近代毛紡要求,主要缺陷是產毛量低,毛粗且短,死毛較多,絨伸縮性差且強度不夠,只能制造傳統(tǒng)的毛毯、地毯等,距離制造軍用被服、毛巾等產品相差較遠。為此,日人首先以種羊場、農事試驗場為基礎,改良東北綿羊,并進行飼養(yǎng)。
1921年,滿鐵設黑山頭種羊場,從事綿羊改良事業(yè)。1922年5月,荒井泰治將所屬蒙古產業(yè)公司權利轉讓“東亞勸業(yè)會社”,由此該會社涉足畜產業(yè)。6月,與蒙古王訂立契約,規(guī)定該蒙古王所屬土地非經日人同意,不得向第三方開放、裝讓、商租或提供擔保。[13]巴林28468公頃土地成為該會社的永租地。1924年,滿鐵設公主嶺、林西、達爾罕三個種羊場。1929年又設沙里種羊場。
偽滿時期,日人綿羊改良逐漸體系化、制度化。以偽政府的名義設立國、省及縣旗三級畜產改良場?!皣⒕d羊改良場”設在扎拉木特、王爺廟、哈爾濱、三江口、林西等地,主要職責是原種綿羊(美利奴種)的飼育、管理和繁殖;綿羊改良增殖指導,綿羊生產物的處理。“省立綿羊改良場”設在赤峰、朝陽、臥虎屯、舍力、薩蘭圖、林東、千振等處,主要進行種綿羊的配種、借貸及傳種;綿羊的飼養(yǎng)、管理、繁殖及改良;綿羊生產物的處理??h旗種畜場,數(shù)量頗多,種綿羊飼養(yǎng)。[14]1937年“第二次五年計劃”中,提出對三江口、王爺廟、哈爾濱、扎拉木特等地進行擴充,強化對原種綿羊繁殖和飼養(yǎng),并對管內技術人員進行指導和培訓。省立改良場除上述七處外,又另設五處??h旗種羊場強化種羊生產,提升綿羊繁殖質量。該三級改良場,與滿鐵種畜場及農事試驗場,一起構成了近代東北綿羊改良的網(wǎng)絡系統(tǒng)。
經過上述機構的引進、改良,再引進、再改良,階段性地改變了東北綿羊盡是蒙古種的局面,綿羊品種的固有格局被打破。表2,四個種羊場原種所占比例36.6%、改良種20.6%、本地種40.1%??陀^上說,種羊場改良的效果是存在的。但從單個種羊場看,改良發(fā)展較不均衡,黑山頭改良種高達35.9%,高于均值,而公主嶺種羊場僅為0.7%。這可能與資金傾斜度有關。其次,美利奴羊和改良羊平均每只產毛6.4斤,種羊場每年可向“滿蒙毛織”提供近9萬斤的改良羊毛,有限度地滿足了日人對半細羊毛的需求。
表2 種羊場改良及養(yǎng)殖狀況(截止1930年) 單位:只
但從整個綿羊改良的歷程看,截止1941年,東北綿羊數(shù)量375萬只,其中原種和改良種所占比例2.8%,所產羊毛7.4%。令人遺憾的是,東北綿羊改良始于1906年,三十五年間改良羊毛占比不到8%,毛織業(yè)仍以本地羊為基礎的現(xiàn)狀并未改變。日人哀嘆到,改良三十多年,蒙古高原仍不見改良羊的影子。
如前所述,蒙古綿羊屬肉用型,種羊場、試驗場試圖將其改良為毛用型或毛肉兼用,有一定突破,但這只是第一步,關鍵是向民間推廣。從生態(tài)環(huán)境角度看,東蒙古草原氣候嚴寒,一年-20℃以下天氣漫長,牧民主要依靠自產的毛皮衣物御寒,而毛織物不但成本較高,而且御寒的實用性差。第二,因蒙地與美利奴、考力代羊原生長環(huán)境差異較大,即使牧民接納改良種,但由于先天對嚴寒抵抗力弱而易患病,飼養(yǎng)成本高。這無疑影響了改良種的推廣及規(guī)?;a。畜牧史家張仲葛、黃惟一指出,動植物都有它的特性,只有氣候和地形適合其脾性,才能夠使它們生長發(fā)育得好,這是很重要的。[15]
新中國時期,結合日人改良綿羊的經驗和教訓,及當?shù)貧夂驐l件,1963年東省采用以考力代羊作父本,蒙古種為母本,培育新品種,1981年初步形成一個適應性強、遺傳性能穩(wěn)定的新品種——東北細毛羊[16],前后僅用不到20年時間。從東北半細毛羊的改良發(fā)展看,堅持以蒙古羊為改良基礎,是克服氣候條件的關鍵,是成功的關鍵。
從日人角度看,改良機構的飼育只是一種科研性探索,還無法規(guī)模化養(yǎng)殖。而預托養(yǎng)殖,既可實現(xiàn)規(guī)?;曫B(yǎng),又可將潛在的養(yǎng)殖風險分攤,是一種重要的改良兼飼養(yǎng)方式。該養(yǎng)殖方式是一種古老的畜產飼養(yǎng)法,至于起源于何時,很難界定,但有一點是肯定的,草原民族采用該法早于農耕民族[17],進而言之,該飼育法與游牧民族相始終。從歷史發(fā)展角度看,預托養(yǎng)殖基本可理解為委托放牧。
委托放牧,是蒙地王公、貴族及強有力的僧侶或寺廟的牧畜形態(tài)。烏拉蓋旗活佛有羊10萬只,牛2千頭,馬1.5千匹,其中羊分為86個群委托飼養(yǎng),牧丁可得羊毛及氈子,部分仔羊作為報酬。[18]在綏遠農耕地帶,漢族地主或農場主將所屬畜產委托飼養(yǎng),雙方的契約規(guī)定,牧丁可自由榨乳或役使牲畜,但牲畜產仔、死亡,可將畜皮歸還所有者。在半牧地帶,商人[19]購入家畜后委托牧戶飼養(yǎng),依據(jù)傳統(tǒng)習慣訂立契約,受托者可自由榨乳、乘用、拉車等。商店委托,可獲得商店給予的商品或貨幣。[20]從上述調查看,預托主體屬強勢方,經濟基礎雄厚。從早期習慣法看,預托放牧有一定的人身依附關系,但漢商與牧民之間卻不存在[21],但有一點須說明,漢商是近代蒙地預托放牧的主體。
關于日人在東北畜產預托始于何時,有資料認為,日俄戰(zhàn)爭后,東北政局不穩(wěn),漢商預托遇阻,滿鐵乘機卷入牲畜預托事業(yè)。[22]但究竟卷入的程度有多深,語焉不詳。事實上,日俄戰(zhàn)爭至“二十一條”十年間,日人主要擴張“滿鐵附屬地”,其農牧活動多局限于作物耕作及農畜貿易,畜產經營并不是主業(yè)。
但有一點是清楚的,日人在東北的農業(yè)“委托經營”,始于1915年“二十一條”的簽署。該第二號第二款《南滿洲及東部內蒙古之條約》,中方確認了其“商租需用地畝”,第四款還確認了“中日東部內蒙古可合辦農業(yè)”。日人“商租”到土地,為了規(guī)避壓力,直接將土地委托給親日派經營。1915年東亞勸業(yè)商租到雙山大來農場,1918年遭到我方反制,被迫委托中方經營。1922-1923年,該會社從趙書緩商租柳河縣大牛溝908天地土地,隨即委托趙進行經營。[23]所謂“中日合辦農業(yè)”,表面上日人出資,中方提供土地,雙方共同經營,實際是“委托經營公開化”。
從理論上說,日人從事畜牧與農業(yè)是同步的,勝弘貞次郎、西宮房次郎、原口統(tǒng)太郎、大來修治等早期的農業(yè)活動個體在進行土地和水田經營的同時,也經營畜牧、果園、蠶業(yè)、林業(yè)等,但畜產預托卻晚于土地經營,即“二十一條”前后預托飼養(yǎng)可能性不大。第一,上述土地活動多發(fā)生在關東州和所謂“滿鐵附屬地”,而畜產預托多發(fā)生在蒙地。又,無論是東蒙預托放牧,還是東省飼養(yǎng),都須我國農牧戶配合,但當時官方和民間對此都非常警惕,斷難施行。第二,如要在東北從事預托經營,且有好的收益,前提是畜產的規(guī)模須大,即預托者須有雄厚的經濟基礎。因生態(tài)環(huán)境、治安等緣故,畜產一般損失也較大,故個人很難承受規(guī)?;B(yǎng)殖帶來的損失。可能的預托主體只能是“東亞勸業(yè)會社”、農事試驗場、種畜場等滿鐵涉農會社?!皷|亞勸業(yè)會社”1922年設立,初期曾依托蒙古產業(yè)公司從事畜牛和羊毛貿易。1924年,畜牛貿易交由中日合辦的“三泰興”,林西綿羊則委托中國農牧民進行飼養(yǎng)。根據(jù)滿鐵產業(yè)調查所的說法,畜牛預托始于1928年,該年度至1931年達爾罕種畜場共購入7541頭并進行預托。下以科爾沁左翼中旗為中心,對畜產預托略作討論。
該地域綿羊預托養(yǎng)殖包括美利奴種、改良種和蒙古種。預托方法,首先日人提出預托區(qū)土種羊須全部去勢,如出現(xiàn)意外,預托方終止預托,損失由受托方承擔。第二,雙方權利與義務,規(guī)定綿羊丟失、死亡及補充由雙方共同負責。受托者飼養(yǎng)綿羊滿一年,可獲得春天羊毛的一半。生產仔羊在分割前丟失,受托者負責。[24]從上述預托條規(guī)及品種看,日人預托有種畜場性質,有引進種、雜交種和土種。如其自行飼育,將承擔人力、物力成本及畜產損失的全部風險,但將畜產改良及飼養(yǎng)可能的風險分散給受托戶,而改良和養(yǎng)殖的收益卻并未降低。從經濟學角度講,邊際風險降到最低,邊際收益卻最大化了。這是日人熱衷于畜產預托的主要原因。
從通遼縣第六區(qū)西那力噶、東乃木各拉、教寶營子、呢路特、后乃木各拉、彰古臺、德家窩棚、烏里毛頭、瓜里毛頭等九處預托地看,1934年度受托者共受托綿羊426只,其中死亡率10.8%,實際預托380只,成功繁殖269只。該年度綿羊總死亡率15.1%。1936年,受托783只,繁殖289只,死亡35只,死亡率2.26%。[25]預托死亡率較1934年降低很多。為此,日人還計劃增加前毛頭營子、都拉本衙門、英格勒等3處預托地。[26]
從受托戶角度看,傳統(tǒng)牧區(qū)及半牧區(qū),牧戶受托畜群因習而定,大小不一。有1 000只以上的大羊群,也有150-300只的中畜群,還有100只以下的小畜群。日人預托,一般70只綿羊組成一個畜群,比較固定,而且較關注受托戶的家庭經濟。1936年4月至1937年3月,滿鐵畜產系調查達爾罕11戶綿羊受托戶,其中貧農及中等以下僅2戶,中等及中等以上9戶。日人認為,經濟狀況較好的受托戶,畜產預托發(fā)生意外的幾率較小,經濟損失也較小。
從預托對象看,預托綿羊的收益好于畜牛預托。牛、牛犢等死亡率高達16.6%,而綿羊僅2.26%。造成該現(xiàn)象的主要原因是,第一,綿羊受托戶可直接獲得羊毛及部分仔羊,而牛犢、牛皮均由日人所獲取,對受托戶而言,畜牛的預托收益遠低于綿羊。第二,綿羊預托周期小于畜牛,成本和技術要求也較低。牛一般飼養(yǎng)三歲以上才算成牛,而羊則不到一年。
縱觀日人預托養(yǎng)殖的特點,其傾向于引進種和改良種,對土種基本排斥,如土種種畜去勢,母畜雜交等。主要理由是土種綿羊所產羊毛毛質低劣,無法制作薄且輕的毛織物。當然,從毛織發(fā)展角度看,這種改良是必要的,但卻不可一概而論。東北氣候嚴寒,厚羊毛制品御寒效果更佳,俄人早在十月革命前利用東北羊毛制作“包布利卡”的厚呢絨衣料,在長春、哈爾濱、西伯利亞等銷路很好。從整體上看,預托養(yǎng)殖是種羊場養(yǎng)殖的繼續(xù)。但從實施的效果看,并不能完全滿足規(guī)?;B(yǎng)殖,所產羊毛比重依然較小。
偽滿洲國時期,為對綿羊資源及交易市場統(tǒng)制,并實現(xiàn)規(guī)?;B(yǎng)殖,日人著力推行組合及合作社養(yǎng)殖。1932年,日偽成立產馬、綿羊、柞蠶等48個畜產組合[27],其中綿羊組合12個,數(shù)量僅次于產馬組合。1934年12月,偽滿洲國成立“中央合作社聯(lián)合會”,掌管全東北的合作社。[28]1935-1937年,在錦西、錦縣、義縣、彰武、黑山、興城、阜新、朝陽等地設立9個綿羊合作社。1938年,綿羊合作社達到36個。[29]
需說明的是,組合與合作社均是近代合作經濟的主要形式,但并非沒有區(qū)別。首先,偽滿時期的組合與合作社時間上有先后。組合較多產生在偽滿中前期,是種畜場養(yǎng)殖的另一種形式,改良種、原種都有,但有一定的規(guī)模性。1932-1934年,公主嶺、四平街、開原、鐵嶺、大石橋、瓦房店、“京圖線”、“北滿線”、“四洮線”、奉山線等綿羊組合共飼養(yǎng)10214只,美利奴種、改良種占總數(shù)46.4%。其中公主嶺組合飼養(yǎng)量高達3 000只[30],與種羊場相比,規(guī)模已是很大了。其次,作為畜產養(yǎng)殖組織,農事合作社正式出現(xiàn)在1937年,到偽滿后期更多是承擔對畜產交易市場控制及掠取功能。1941-1944年,“興農合作社”所屬畜產交易場由29個增加到253個。在“日滿一體的經濟建設”下,合作社忠實于“國家統(tǒng)制”。[31]與我國關內和日本國內的合作運動相較,偽滿時期合作社從農戶生產、營農資金到農畜產品的交易,在日偽的嚴密監(jiān)控下,充當了統(tǒng)制者的角色。但不管是組合養(yǎng)殖形式,還是合作社,其飼養(yǎng)量占偽滿中后期六至八成。所產羊毛之交易則由“滿洲畜產公社”所統(tǒng)制。[32]
1916年前,日本輸入的羊毛多以英屬澳大利亞、新西蘭等國為主。但一戰(zhàn)爆發(fā)后,英國限制羊毛輸出,這使得日本毛織企業(yè)陷入原料危機。該國拓殖委員會遂決定利用“南滿洲及東部內蒙古”的綿羊資源,推行羊毛自給政策。關東都督府、東洋拓殖會社、滿鐵等一致認為,要實現(xiàn)該自給政策,合適且有效的方式是設立“毛織會社”。經過兩年多籌備,1918年12月27日,“滿蒙毛織會社”在奉天皇姑屯成立,公稱資本金1000萬日元,“東洋拓殖會社”為最大出資方。關東廳和滿鐵每年提供補助金5-10萬日元。故與“東洋拓殖會社”、“東亞勸業(yè)會社”及之后的“滿洲拓殖會社”一樣,該會社具有濃厚的官方色彩。1920年6月,實繳資本500萬日元,“東洋拓殖會社”認購300萬日元。1924年6月,由于管理不善,工廠發(fā)生火災,損失352.4萬日元,“東洋拓殖會社”為保障其資金安全,提出縮資整頓,公稱資本金降為300萬日元,實繳195萬日元。
1923年,該會社擁有美式紡毛線精紡機25臺、力織機165臺、電動機40臺(總馬力800馬力)、鍋爐8臺,專用鐵路4287英尺。[33]其他還有提花織物、洗毛、化碳、染色等機器,1500名熟練工人,其設計生產能力是100萬碼。這是一個近代化的毛織會社,被稱為亞洲第二大毛織企業(yè)。1920年代消耗東北近四成羊毛,及上千擔澳毛,主要產品有羅紗、毛絲、絨繒、毛氈及其他毛毯、毛呢等,其中毛織物生產量200萬碼,毛絲約45.28萬斤,帽子10萬打。[34]但由于質量、關稅等原因,其產品在日本銷路不暢,在東北又無法與質量優(yōu)良的歐洲產品相較,僅1922年前略有盈余[35],其余均處于負債經營。再,該會社的產品主要供應滿鐵、關東廳、朝鮮總督府、日本陸軍等官僚及軍隊體系,故產品積壓較多,一定程度上造成資金周轉不靈。如將產品庫存換算成日元,1925年上半年庫存14.2萬日元,到1931年上半年,庫存居然達64.2萬日元,即此期間庫存不降反升。迫于壓力,1931年,滿蒙毛織被迫發(fā)行債券100萬日元,加之舉債245.7萬日元,其債務合計345.7萬日元,這已遠超過公稱資本金300萬日元。滿蒙毛織已是資不抵債。1931年7月,公稱資本金調至500萬日元,認繳金325萬日元。
表3 滿蒙毛織所獲羊毛資源(1936-1944) 單位:擔
續(xù)表
滿蒙毛織的原料來源分兩部分。第一,英屬大洋洲和南美。太平洋戰(zhàn)爭爆發(fā)前,上述地域是滿蒙毛織高端羊毛的主要供應地。澳洲原毛,是軍用毛織業(yè)的主要選擇。據(jù)表3,1936-1941年共輸入14 670擔,1擔達180.13元,價格高昂。[37]日本在使用的同時,還將一部分澳毛加工成梳毛線、紡毛線等半成品,輸給滿蒙毛織。另,還將一些毛屑、切屑等副產品也運往該會社,這部分所占比重較大。但隨著太平洋戰(zhàn)爭的爆發(fā),該部分原料隨即終止。第二,中國東北。據(jù)表3,1936-1944年,該會社共使用羊毛578 933擔,東北羊毛207 780擔,占總消耗量35.9%。其中1938年高達62 776擔,占該年度消耗量的59.7%。須特別說明的是,1940年和1941年滿蒙毛織決算報告中,錄有“官給羊毛”,即偽滿政府將所獲羊毛以低價,甚至無償?shù)男问睫D讓給滿蒙毛織。1940年下半年供給7 681擔,價格13 171元,1擔1.71元,而該年度東北羊毛1擔合81.71元。1941年,《滿蒙毛織第46期決算報告》載,偽政府“官給羊毛”24 588擔,無價格錄入。該部分占滿蒙毛織該年度所獲羊毛69.1%。由此不難看出,東北羊毛是滿蒙毛織存在的基礎,尤其是太平洋戰(zhàn)爭爆發(fā)后。
七七盧溝橋事變后,滿蒙毛織充當了日人華北和蒙疆羊毛掠取的急先鋒。表3,1938-1944年共獲127 555擔,占總量22%。查《滿蒙毛織第41、43、45、49期決算內容說明書》,1938-1941年,該會社所屬名古屋支店,儲存了羊毛近29萬擔,其中1938年更是高達21.6萬擔。名古屋支店下轄有名古屋工場、岡崎工場及宮工場,主要生產針織品、毛紡線、羅紗等。至于該部分羊毛來源,上述檔案資料未作說明。筆者初步分析,首先,從原料的價格角度看,1938年,東北原毛每擔71.4元,華北54.7元,蒙疆37.4元,而名古屋所獲每擔僅23.6元[38],價格極低,實不符合羊毛價格規(guī)律。結合我國羊毛年產量,及日軍已侵占我國北方大部地域的事實,此很可能系日人以低價掠取自我國北方。滿蒙毛織對此并未具體說明。其次,從該支店的生產規(guī)模看,其半年生產量僅在30-70萬元,遠低于奉天本場600余萬元的規(guī)模,更低于日本千住制絨所。據(jù)此推斷,此很可能是日人戰(zhàn)時囤積原材料。綜合上述兩點,在全面侵華戰(zhàn)爭至太平洋戰(zhàn)爭爆發(fā)之前,日本已將戰(zhàn)爭中所掠羊毛,儲存于滿蒙毛織所屬名古屋支店。至于通過多長時間掠取,便不重要了。
縱觀滿蒙毛織的發(fā)展史,1918-1937年為第一時期,該時期以東北羊毛為主,澳毛為輔。“九一八”事變前,東北羊毛年產量5-6萬擔[39],滿蒙毛織年消耗三至四成。偽滿洲國成立后,政治障礙完全消除,無奈該地域羊毛產量有所下降。其下降的原因,前文已說明。1936年一度甚至跌至3.5萬擔。[40]1937年,產量有所復蘇,但依然處于低位。此期間該會社原料消耗有所降低,但東北比重依然占近四成。
1938-1941年是第二時期。據(jù)表3可知,此時期原料來源趨于多元化,東北羊毛所占比重雖有所下降,但絕對數(shù)值卻在增加。該時期東北羊毛年均產量71 913擔[41],而僅滿蒙毛織年消耗其38 419擔,所占比重53.4%。其中1938年更是高達62 776擔,但該年度羊毛產量僅65 600擔,即九成以上供應了滿蒙毛織。東北當?shù)孛椘髽I(yè)獲取原料愈來愈少。[42]為何該時期所占比重陡然暴增?第一,1937年7月,日本帝國主義發(fā)動全面侵華戰(zhàn)爭,軍隊及官僚系統(tǒng)的毛織物供應量隨即增大,對羊毛的需求進一步擴大。1938年,滿蒙毛織除了奉天本場、名古屋支店外,還設立京城(漢城)支店,還奪取我國關內北京制呢廠、天津毛織廠及濟南毛織廠后,設為其分店,稱為“滿蒙毛織華北部”;奪取厚和(呼和浩特)、張家口、包頭等毛織廠后,設為其“蒙疆部”,即所掠范圍由東北擴大到華北及蒙疆區(qū)域。這直接抬升了使用量。第二,由于染指了綏遠、北京、天津等毛織廠,滿蒙毛織設備數(shù)量極速增加,生產能力迅速提升。1923年,該社擁有美式造紡毛及精紡機25臺、力織機165臺,其主要設備合計190臺。[43]到1941年,奉天本場織機266臺,名古屋分廠44臺,厚和(呼和浩特)分廠19臺,北京56臺,天津73臺,各類織機合計達458臺,設備數(shù)已是初期2.4倍。1937年,滿蒙毛織生產嗶嘰、羅莎、毛巾、毛毯、帽子等毛織物價值722.4萬日元。[44]1941年,生產的各類毛織物價值已高達7146.16萬日元[45],生產能力已是四年前的近10倍。簡而言之,此時期滿蒙毛織所獲我國羊毛數(shù)量,史無前例。
1942-1945年是第三時期。該時期原料來源趨于單一化,且總量急劇下降。據(jù)表3可知,上述三年間滿蒙毛織年消耗原料49 387擔,僅為前期平均值的54.3%。主要原因是,羊毛的獲取量急劇下降,僅為前期平均值的32.6%。有一點需說明,上文表1所列數(shù)據(jù)已清楚說明,偽滿后期東北綿羊數(shù)量是逆勢上揚的,那么羊毛數(shù)量應與之同步,對該會社的羊毛供應也應同步,但令人疑惑的是,對其供應卻是萎縮的。查閱相關材料,綿羊數(shù)量與羊毛產量是同步的,這點上文已說明。日本“毛織物中央配給統(tǒng)制會社”調查課的統(tǒng)計,1943年,東北羊毛可達8.63萬擔。[46]但該年度滿蒙毛織只獲取10 051擔,所占比重19.8%。由于所發(fā)動的侵略戰(zhàn)爭愈發(fā)不利,為強化戰(zhàn)爭總動員法,日本第82屆議會決議提出,犧牲纖維工業(yè),所屬大部設備轉用、金屬設備回收、勞動力征用等。這對滿蒙毛織影響是巨大的,其設備四成留用,四成開工,二成轉用。[47]這直接影響了原料的消耗量。1943年產品價值3384.5萬元,較1941年下降了52.6%。其二,為了統(tǒng)制東北畜產資源,戰(zhàn)爭后期日偽設立了210多個畜產交易市場,但實際交易量都不大。為了彌補原毛不足,滿蒙毛織使用山羊毛、駱駝毛、混合毛等,及棉花、柞蠶、麻等,及毛屑、切屑等副產品,及人造纖維等原料。表3中,1941年前,該會社使用原毛的比例六成左右,1942后非原毛的使用量一躍占到六至八成。
偽滿前期,東北羊毛主要輸往我國關內、美國、蘇聯(lián)、日本及德國。表4,1930年,輸往我國關內占59.7%,美國21%,蘇聯(lián)20%,日本僅為2.9%。首先,須明確關內輸出雖近六成,但事實上大部分經天津轉往美國。天津較大的機械毛織工廠有東亞毛呢紡織、海京毛織、倪克紡毛廠、任立毛呢紡織、祥和紡毛廠等,多數(shù)使用關內羊毛或澳毛[48],很少使用東北羊毛。上海是個典型的殖民地式都市,毛織企業(yè)眾多,但多數(shù)由英國和日本主導,我國僅占四成,也多使用澳洲、關內等地羊毛。故輸往關內屬轉口貿易,非事實上的貿易行為。
表4 東北羊毛輸出 單位:擔
其次輸往蘇聯(lián)的部分1934年即后終止,該部分也多分流至美國。1935年,輸往美國的羊毛已占總量65.4%。美國、蘇聯(lián)大批量輸入中國羊毛的主要原因,第一是價格因素。1931年我國羊毛1擔59.31元,澳毛則高達100元,1933年雖漲至80元,但澳毛卻增至158元,雙方價格差始終維持在1倍左右。第二是目標制成品。美國、蘇聯(lián)主要是制作毛毯、毛氈類產品,或粗毛織衣料,中國羊毛是適合的原材料。令人詫異的是,輸往日本僅占2.9%。前文已述,通過滿蒙毛織,可就地消耗2-4萬擔,這部分實現(xiàn)了日人所謂的“羊毛自給”。謹從羊毛輸出角度看,東北羊毛市場已為日人掌控,特別是1937年后,東北羊毛基本只供應滿蒙毛織了,已無輸出空間。
表5 偽滿中前期東北羊毛輸入狀況 單位:擔
再從羊毛輸入方面看,表5,1930-1935年滿蒙毛織直接從英國、澳洲等地年均輸入583擔,比重12.5%。需要說明的是,我國東北僅滿蒙毛織有加工澳毛的設備和能力,即東北中資毛織企業(yè)不消耗澳毛。第二,從中國關內和日本輸入。1930年,東北輸入的5162擔羊毛中,關內占88.8%,日本僅占11.2%。1933年日本升至72.1%,關內急劇降為7.5%。1935年日本比重進一步升至78.5%,關內降為4.9%。毋庸贅述,日本原為羊毛極度短缺的國家,但通過澳毛的輸入,短期內不僅實現(xiàn)了羊毛自給,而且還有余量輸出。滿蒙毛織從日本輸入的精梳毛等半成品,以貨幣計,1932-1934年均1 333.1萬日元,占輸入總量76.4%。[49]
1931年前,在羊毛貿易市場,東北與關內的聯(lián)系非常密切,交易量較大,雙方具有統(tǒng)一市場性質,日人是無法完全占領東北的羊毛市場,殖民地本質較為脆弱。偽滿時期,作為主要的戰(zhàn)略資源,日本已從羊毛的使用、輸入及輸出,逐步切斷了與我國關內的聯(lián)系。經濟利益的喪失與政治利權的淪陷,是相輔相成的。對東北地域而言,政治利權的徹底喪失,最終使其殖民地經濟形成。單就該地域的羊毛業(yè),與關內供需體系的切割,及與日本形成一體化,即是殖民地本質的體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