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若儀
一張全家福,你和姥爺端坐著,后面站著你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兒女們,還有站在你身旁的孩子。那時的你好年輕,烏黑的短發(fā)不摻半點白絲,閃亮的眸子里是滿滿的慈祥與憐愛,如三月的春風明媚,撫著人心,仿佛透過相片都能融化一顆冰冷的心。
我望著你,你望著我,任憑分針旋轉,時光流逝。我抑制不住的淚卻無聲流下。
一場雪,白茫茫,厚厚的,重重的。你捧著藥慢慢地喝著,即使生病再難受也不肯去醫(yī)院。黑白參半的頭發(fā)哪還有往日的光澤,像枯草,像浮萍。我鼻子酸了酸,輕聲問道:“苦嗎?”
“苦什么!”你笑了笑,上排的牙齒僅剩下兩顆,似乎搖搖欲墜。眼淚在眼眶里打轉,我別過身,暗想道:是藥苦?還是日子苦?
苦啊,真的苦,就這樣過了大半輩子的人能不苦嗎?維持家里七口人的開銷能不苦嗎?從小因小兒麻痹癥導致肌肉萎縮,你走路從來都是一瘸一拐,可你卻用這正常的左腳和畸形的右腳支起了千斤重的家。興許你從沒有跑過步,從沒有讓風隨著自己流動,但無論是背影抑或眼神都那樣堅定,甚至還有一絲倔強。
清晨,不,凌晨,你拉著幾筐蘋果,騎著破舊的三輪車去集市;上午賣完了蘋果,又頂著烈日去地里摘蘋果;中午滿身疲憊回到家中,也只是用一碗稀薄的菜粥和榨菜解決了午飯;草草睡了一覺,又騎著那輛三輪車,不知去哪塊地了。
縱使一生未識得幾字,你卻能叫幾聲響亮的號子,縱使五音不全,經(jīng)常跑調(diào),可這是一首完整的、屬于你的贊歌。
人,太渺小,如滄海一粟,甚至猶如卑微的塵埃??墒敲總€人都在努力地演奏自己的一生,包括你——姥姥。
任勞任怨的歌,辛酸苦澀的歌,樸實無華的歌,最是平凡又最是偉大。我要為你歌唱,唱你的生平事跡,唱你的含辛茹苦,唱你的陰晴圓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