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善敏
(上海市嘉定區(qū)人民檢察院,上海 201800)
2018年1月,中共中央、國務院發(fā)布《關于開展掃黑除惡專項斗爭的通知》,要求“綜合運用追繳、沒收、判處財產刑及行政處罰手段,鏟除黑惡勢力經濟基礎”。同年,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司法部聯(lián)合發(fā)布《關于辦理黑惡勢力刑事案件若干問題的指導意見》對依法處置涉案財產作出專門性的規(guī)范。隨著掃黑除惡專項斗爭的持續(xù)深入推進,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司法部于2019年4月聯(lián)合印發(fā)《關于辦理黑惡勢力刑事案件中財產處置的若干問題的意見》,進一步明確黑惡勢力財產的范圍、完善相關的工作機制及操作流程,規(guī)范執(zhí)法、司法環(huán)節(jié)中財產處置行為。依法準確認定黑惡財產、鏟除黑惡勢力經濟基礎是檢察機關辦理黑惡刑事案件中的重要職能,也是保障掃黑除惡專項斗爭取得勝利的重要工作內容。
我國的刑事訴訟法對涉案財物處置的偵查環(huán)節(jié)、審查起訴環(huán)節(jié)、審判環(huán)節(jié)分別進行了規(guī)定。公檢法等各機關對于涉案財物的處置歷來高度重視,聯(lián)合或單獨在多個文件及司法解釋中作出規(guī)范,以保證涉案財物處置工作合法、有序進行。如2012年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國家安全部、司法部、全國人大常委會法制工作委員會聯(lián)合發(fā)布《關于實施刑事訴訟法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對檢察機關在財產處置中的職能進行了規(guī)定,又明確了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死亡后對其涉案財產的處理方式,對刑事訴訟法的規(guī)范進行細化。檢察機關也于2010年修訂出臺《人民檢察院扣押、凍結涉案財物工作規(guī)定》、2013年修訂出臺《檢察機關執(zhí)法工作基本規(guī)范》、2015年修訂出臺《人民檢察院刑事訴訟涉案財物管理規(guī)定》、2019年修訂出臺《人民檢察院刑事訴訟規(guī)則》等相關司法解釋和規(guī)范,從不同角度對涉案財物的調查、查封、扣押、凍結、保管、處理等工作作出規(guī)范。尤其是掃黑除惡專項斗爭以來,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司法部發(fā)布的《關于辦理黑惡勢力刑事案件若干問題的指導意見》《關于辦理黑惡勢力刑事案件中財產處置的若干問題的意見》,進一步為檢察機關依法處置黑惡勢力刑事案件財物指明方向,成為檢察機關處置黑惡勢力刑事案件財物的重要依據。
1. 檢察機關在審查起訴階段可以采取查詢、查封、扣押、凍結等措施。檢察機關在提前介入過程中對于黑惡財產可以要求偵查機關采取上述措施,也可以在審查起訴環(huán)節(jié)對于可能或已經查明系黑惡財產的財物自行采取上述措施,并收集相關證明財物來源、性質、用途、權屬及價值的證據。
2. 檢察機關在審查起訴時,一般應當對采取措施的財產提出處理意見,并將上述財產隨案移送;對于不宜移送的涉案財產,應當提供相關的清單、照片、封存手續(xù)、存放地點說明等材料。另外,還需要對繼續(xù)追繳的尚未被足額查封、扣押的其他違法所得提出處理意見建議。
3. 檢察機關對于不宜查封、扣押、凍結的經營性財產,可以申請當地政府有關部門或者委托有關機關進行代管或托管;對于易損毀、滅失、變質不宜長期保存的物品,易貶值的汽車、船艇等財物或者市場價格波動比較大的債券、股票、基金等財產,有效期將屆滿的匯票、本票、支票等,經權利人同意或申請,并經縣級以上人民檢察院主要負責人批準,可以依法現(xiàn)行出售、變現(xiàn)或先行變賣、拍賣,所得價款由扣押凍結機關保存,并及時告知當事人及近親屬。
4. 檢察機關在法庭審理時應當對證明黑惡勢力犯罪涉案財產的情況進行舉證質證,通過舉證質證使得涉案財產權屬清晰,為法庭判決提供參考。
5. 檢察機關在法院判決后應當對涉案財物的處置進行審判監(jiān)督,確保法院在處置涉案財物時合法有據,并對后續(xù)的執(zhí)行活動進行監(jiān)督,保障執(zhí)行到位。
牟取不義之財,攫取非法利益,不僅是黑惡勢力犯罪的主要目的之一,也是其稱霸一方,實現(xiàn)一定行業(yè)領域或地區(qū)域非法控制或向黑社會組織性質發(fā)展過度的物質基礎。檢察機關打擊黑惡勢力犯罪,不僅要打擊犯罪組織及成員,也要對涉案黑財作出及時處理。只有堅決“打財斷血”,徹底斬斷黑惡勢力利益鏈條,徹底摧毀其經濟基礎和“造血”功能,才能真正打深打透,讓黑色勢力無力可能卷土重來。同時,查封處置涉案財產也是對涉案被害人的一種救濟,在依法追繳、沒收黑財的同時,積極依法返還被害人的合法財產,維護廣大人民群眾的合法財產權益,切實鞏固擴大掃黑除惡專項斗爭的戰(zhàn)果。
準確認定黑惡勢力犯罪涉案財產中的“應當追繳、沒收的涉案財產”,是正確處置涉案財產的先決問題。只有在明確應收繳、沒收的對象后,檢察機關才能在處置程序中做到有的放矢。然而與普通的刑事犯罪涉案財產相比較,黑惡勢力犯罪涉案財產“往往具有來源廣泛、形態(tài)多樣、權屬混同、收益多元、往來頻繁、規(guī)模數額大、法律關系復雜等特點”。①仇塍迪、雷蕾:《黑惡勢力犯罪財產處置的難題、理念與進路》,載《四川警察學院學報》2019年3期,第70頁。正是針對黑惡勢力犯罪涉案具有復雜性和多元性等屬性,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司法部聯(lián)合發(fā)布了《關于辦理黑惡勢力刑事案件中財產處置的若干問題的意見》,使辦理黑惡勢力刑事案件的工作進一步有章可循。但是在辦案指標、辦案期限、人案矛盾突出等因素的疊加之下,公安司法機關要在短時間內查清黑惡勢力組織及其成員的財產狀況,往往會出現(xiàn)顧此失彼的難題。
首先,黑惡勢力刑事案件財產的復雜性,決定了涉案財產與非涉案財產并非涇渭分明,可能存在“黑白難辨”的情形。根據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司法部《關于辦理黑惡勢力刑事案件中財產處置的若干問題的意見》,涉案財產包括應當依法返還的涉案財產和應當追繳和沒收的財產,這些財產中有相當一部分是投資經營所得的合法財產。黑惡勢力組織多采用合法經濟實體的形式掩蓋犯罪事實,為隱匿、“洗白”違法所得的非法財產,黑惡勢力犯罪組織及其成員個人會以投資、控股、參股、合伙、并購等方式參與合法的生產、經營活動,使得非法財產向合法形式進行轉變,黑惡勢力組織財產與其他的企業(yè)、個人合法財產進行交織,涉案財產關系相比普通形式犯罪更加模糊、復雜,公安司法機關在一定期限內查清黑惡勢力組織存續(xù)期間獲得的一切利益是否屬于組織財產、成員個人財產、家庭成員財產和利害關系人財產等問題,難度和工作量巨大,因此,“界定涉黑財產性質和權屬的難度非常大,甚至大于認定黑社會性質組織犯罪本身”②莫洪憲:《黑惡勢力刑事案件涉案財產處置進一步有章可循》,載《人民法院報》,2019年2月14日第002版。,這句話恰恰說明了厘清黑惡勢力刑事犯罪涉案財產的復雜性和艱巨性。
其次,公安機關為保持掃黑除惡的強大攻勢,一般只注重對黑惡勢力犯罪組織及其成員的抓捕,搗毀犯罪組織,對于涉案的“黑財”并未同步采取措施,待公安機關將涉及的犯罪事實初步查清后,再繼續(xù)對涉案財物進行查凍扣時,涉案財產可能出現(xiàn)被轉移、變賣的情形,甚至會出現(xiàn)毀滅、偽造證據及串供的情形,導致涉案財產查扣案值較小,無法體現(xiàn)打擊的社會效果。比如,某檢察機關在辦理朱某、姚某等人惡勢力犯罪集團的案件中,犯罪集團的首要分子與其親屬存在大量的非正常大額轉賬,因公安機關未及時取證,可能存在親屬之間相互串供包庇的情形,造成對上述的大額轉賬無法查清其用途和來源,無法排除合理懷疑,不能依法認定為涉案財產并進行處置。
同時,公安機關在縱深推進掃黑除惡轉型斗爭過程中,因同時辦理多個黑惡勢力刑事案件,導致人案矛盾十分突出;有些地方公安機關警力嚴重不足,往往導致公安機關對涉案財產采取措施時,不加甄別地對犯罪嫌疑人及其家屬的財產采取近乎相同的措施。同時,也因人案矛盾突出,對于證實涉案財產來源、性質、用途、權屬及價值的相關證據收集不足,在移送審查起訴時并未明確區(qū)分涉案財產屬性,也未提出合理的審查建議,加大了檢察機關在審查認定時難度。
最后,檢察機關因為辦案時限和辦案人員數量的問題,沒有多余的精力在審查起訴環(huán)節(jié)親自參與收集證明財產來源、性質、用途、權屬及價值的相關證據,也沒有時間對可能系黑惡財產的財物自行采取查詢、查封、扣押、凍結等措施,只能通過補充偵查提綱要求公安機關繼續(xù)收集相關證據。公安機關在補充偵查時,往往也因為時機條件、證人拒不配合、涉案財物屬性復雜等因素,難以補充到位,達不到理想效果,影響后續(xù)涉案財物的認定。
涉案財產的利害關系人主要是指犯罪嫌疑人的家屬、被害人以及案外的第三人。黑惡勢力刑事案件的部分涉案財產往往涉及到利害關系人,處置結果必然影響其合法權益。根據正當程序原則,每一位受結果影響的人都應有充分的機會了解處置結果,并得到相應的救濟權利。對人身權的處置需要程序正當,對財產權的處置也不例外。2019年發(fā)布的《關于辦理黑惡勢力刑事案件中財產處置的若干問題的意見》僅僅規(guī)定了公安司法機關查明財產權屬后依法發(fā)還的情形,被害人、利害關系人的參與程度低,話語權小。雖然相關的司法解釋設置了內部監(jiān)督、投訴和執(zhí)行異議等監(jiān)督和救濟機制,但是這些機制的內容多為自查自糾,或者書面審查,利害關系人實際上未參加這一監(jiān)督和救濟過程。①仇塍迪、雷蕾:《黑惡勢力犯罪財產處置的難題、理念與進路》,載《四川警察學院學報》2019年3期,第70頁。
同時,2019年發(fā)布的《關于辦理黑惡勢力刑事案件中財產處置的若干問題的意見》第十三條規(guī)定“人民檢察院在法庭審理時應當對證明黑惡勢力犯罪涉案財產情況進行舉證質證”。既然是舉證質證,那么在法庭審理時就不應該只有犯罪嫌疑人參加,相關的利害關系人也應該出庭質證,對涉案財產的權屬提出意見,但是在法庭調查階段未設置具體環(huán)節(jié),導致利害關系人缺位,法院在后續(xù)執(zhí)行過程中可能會損害利害關系人的合法財產權益。
檢察機關對涉案財物提出具體的處理意見,是充分行使檢察職能、展示掃黑除惡專項斗爭取得重要戰(zhàn)果、維護人民群眾合法權益的具體體現(xiàn)。根據2019年發(fā)布的《關于辦理黑惡勢力刑事案件中財產處置的若干問題的意見》第十一條規(guī)定,人民檢察院應當加強對涉案財產的審查甄別,提起公訴時,一般應當對采取措施的涉案財產提出處理意見,并將采取措施的涉案財產及其清單隨案移送。人民檢察院經審查,除對隨案移送的涉案財產提出處理意見外,還需要對繼續(xù)追繳的尚未被足額查封、扣押的其他違法所得提出處理建議?!耙话銘敗闭f明除特殊情況外,檢察機關應當對黑惡勢力犯罪采取措施的財產提出審查處理意見,對涉案財產的審查處置是檢察機關在審查起訴時的一項重要工作任務。然而,囿于公安機關在偵查階段傾向于收集黑惡勢力犯罪定罪量刑的證據,對證實涉案財物來源、性質、權屬及價值的證據收集不夠充分,且關聯(lián)性證據亦未完全收集到位,檢察機關因辦案時限、人員、精力等因素在審查起訴時又不能親自參與收集上述證據,造成檢察機關不能完全厘清涉案財產的來源、性質、權屬等,無法對涉案財產處置提出明確的意見。因此,檢察機關在提起公訴時,一般只在起訴書中表述采取措施的涉案財產內容,對于如何處置并沒有提出處理意見,更沒有對繼續(xù)追繳的尚未被足額查封、扣押的其他違法所得提出處理意見。
法院在對黑惡勢力刑事案件判決時,裁判文書中對于黑惡勢力財產處置結果一般較為含糊簡潔,主要表述為“作案工具予以沒收。查封、扣押、凍結的違法所得及孳息予以追繳,上繳國庫,不足部分繼續(xù)予以追繳”或“犯罪所得資金及違法所得予以追繳”,至于哪些作案工具、違法所得及孳息,應追繳、沒收的具體金額,有些判決文書上沒有明確。法院作出概括性的判決,一方面是因為偵查機關難以一一查明涉案財產的來源、性質和權屬,另一方面,法院傾向于依據刑訴法解釋第三百六十五條第二款和2019年《關于辦理黑惡勢力刑事案件中財產處置若干問題的意見》第十四條的規(guī)定“不在裁判文書中載明詳細的處置結果”,進行技術化的處理。但是,法院的上述判決,無疑增加了檢察機關的監(jiān)督難度。檢察機關對于法院執(zhí)行內容、如何執(zhí)行、何時執(zhí)行均不清楚,不能及時發(fā)現(xiàn)執(zhí)行中的問題,進而導致監(jiān)督信息不通暢,只能被動地根據犯罪嫌疑人或利害關系人的控告、申訴等渠道了解案件的執(zhí)行情況,難以保障對黑惡勢力財產處置的監(jiān)督力度。
針對黑惡勢力刑事案件涉案財產在執(zhí)法、司法環(huán)節(jié)存在認定難、處理難、執(zhí)行難等問題,檢察機關應當主動發(fā)力,協(xié)同公安機關、審判機關合力破解難題,保障黑惡勢力犯罪涉案財產收繳、沒收到位,確保打擊效果。
公安機關和檢察機關均存在著人案矛盾突出的難題,辦案人員嚴重不足,涉案財產的來源、性質、權屬等證據正是因為缺少辦案人員而未及調取收集,進而影響辦理黑惡勢力刑事案件收集證據的及時性和全面性,給案件辦理帶來困難。針對上述情況,公安機關和檢察機關應當提升政治站位,配齊配好配足辦案力量,全力保障好掃黑除惡專項斗爭。同時,在配齊配強辦案力量的基礎之上,還要加大對辦案人員的培訓力度。抽調的辦案人員可能是從其他崗位上轉崗過來,對于黑惡勢力刑事犯罪的證據標準、要求以及內容不能全面了解,專業(yè)化培訓能夠促使新的轉崗人員迅速適應崗位,提高辦案效率,減少證據瑕疵,為后續(xù)指控提供有力保障。辦案人員除了收集證實黑惡勢力犯罪事實和量刑的證據外,還要及時對犯罪組織財產及其成員的個人所有財產、實際控制財產、實際出資購買財產等財產采取措施,并著重收集證實上述財產的來源、性質、權屬、價值的相關證據,全面厘清涉案財產的屬性,為后續(xù)財產處置提供有力支撐。
檢察機關對于黑惡勢力刑事案件應當主動提前介入,不僅了解黑惡勢力犯罪的組織框架、犯罪模式及犯罪事實,還應要求公安機關對犯罪組織的財產及其成員個人財產進行詳細查明,做到同步處置。另外,檢察機關在審查批捕和審查起訴階段可以通過制發(fā)《逮捕案件繼續(xù)補充偵查提綱》《補充偵查提綱》等形式,要求公安機關繼續(xù)查證涉案財產的數量、種類和屬性,查明是否存在應扣未扣財產、是否追繳、扣押其他的合法財產等,引導公安機關調查取證,防止出現(xiàn)涉案財產轉移、隱匿、變賣等情形。
檢察機關在全面引導公安機關偵查取證的基礎上,對于部分涉案財物的來源、性質、權屬等問題可以自行補充偵查,通過訊問犯罪嫌疑人、詢問被害人、證人、調取相關憑證及權屬證明等書證的方式,厘清部分難以認定的涉案財產,查證犯罪組織及其成員是否還有其他未被足額查封、扣押的違法所得,增強案件的親歷性。檢察機關在審查終結提起公訴時,應當依據收集的證據內容準確地對涉案財物提出審查處理意見,并將審查處理意見在起訴書中予以明確,充分顯示檢察機關的指控力度,也為法庭審理提供必要的參考。
涉案財產的處置可能會影響利害關系人的合法權益,針對利害關系人參與程度低、話語權較小的情形,公安司法機關應當保障利害關系人的知情權、參與權、救濟權。公安機關、檢察機關擬查封、扣押、凍結或者先行處置涉案財產的,口頭或書面告知利害關系人、被害人,告知內容應當包括案由,涉案財產的種類、數量、價值等基本情況,所有人提出意見的期限和方式等。利害關系人、被害人有權向采取措施的機關申請審查涉案財產情況,以及申請依法發(fā)還或者先行處置涉案財產;提供可以證明財產來源、性質、用途、權屬等基本情況的證據,就涉案財產的處置發(fā)表充分意見,必要時,法院在法庭調查階段就公訴機關舉證質證的涉案財產聽取被害人或利害關系人的意見。被害人或利害關系人不服處置結果,或者認為采取措施的機關在調查財產的過程中存在不當行為,有權向其提出異議或申訴。
根據我國刑法、刑事訴訟法以及2019年《關于辦理黑惡勢力刑事案件中財產處置的若干問題的意見》等有關規(guī)定,在排除第三人善意取得的情形下,司法機關應當依法追繳、沒收犯罪所得及其收益、孳息以及支持黑惡勢力組織活動的財產。司法實踐中,黑惡勢力企業(yè)化、參與合法市場投資的現(xiàn)象極為普遍,對于“違法所得及其收益、孳息的”理解存在不同認識,有的人認為對于違法所得及其收益孳息應當進行嚴格解釋,應限定在“收益的收益”“把沒收對象限定在直接收益”①胡成勝、王莉:《我國論衍生類型犯罪所得的沒收規(guī)則》,載《重慶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7年版第3期,第97頁至103頁。,即通過兩次以上的合法投資行為所得的增值財產,則應當受到法律保護,不在追繳、沒收的范圍內。追繳、沒收違法所得的合法投資收益,背后的法律原則是禁止獲利原則,即任何人不能從犯罪中獲利。犯罪嫌疑人通過違法所得實施第一次合法投資行為時,主觀上具有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的故意,客觀上對案件偵破、涉案財產處置帶來了障礙,可以評價為犯罪主觀惡性的延伸,予以剝奪的正當性高于公民財產權保障。犯罪組織及成員將第一次合法投資的收益,再進行合法投資、經營,交易雙方意思表示真實,很難將犯罪的主觀惡性歸咎于此,追繳、沒收該增值難有正當依據。因此應當只對第一次違法所得收益進行追繳沒收。有的人認為黑惡勢力犯罪越來越隱蔽化、多元化,查處黑惡勢力犯罪及其犯罪所得、收益十分困難,為了充分沒收黑惡勢力犯罪所得及其收益,保持對黑惡勢力犯罪的震懾和高壓態(tài)勢,主張建立刑事推定認定思路,即將證明該財物系合法所得的證明責任轉移給犯罪嫌疑人,由犯罪嫌疑人提供相關的證明,若犯罪嫌疑人無法證明財產系合法所得,則推定為犯罪所得,并予以沒收、追繳。黑惡勢力刑事犯罪財產處置過程中會遇到各種各樣的適用難題,有的是兩種截然相反的觀點,往往給司法人員造成無所適從的困惑,因此,統(tǒng)一認定標準,明確執(zhí)法尺度,是目前所面臨的緊迫的現(xiàn)實狀況,需要公安司法機關等部門積極協(xié)調溝通,盡快出臺可以對照操作的規(guī)范,方便司法人員進行操作。
黑惡勢力刑事案件在法院審判階段,應當設置相對獨立的法庭調查和法庭辯論。偵查機關和檢察機關在審前階段返還或先行處置財物之外,應當將其余的涉案財物隨案移送,由法院審理、審查、處置財物。法院在法庭調查、法庭辯論中可以按照“定罪事實--量刑事實--涉案財物情況”的順序,增強對涉案財物的辯論對抗性,控辯雙方應當圍繞涉案財產的證明內容和應追繳、沒收的具體金額,進行充分的舉證質證。利害關系人或被害人參與法庭調查或法庭辯論的,在明確利害關系人和被害人僅就涉案財產權益提出抗辯的基礎上,由利害關系人詳細闡明涉案財產權益獲得的時間及可以抗辯的事由,待法庭充分聽取意見后,依法對涉案財物進行處置。
檢察機關在法院判決后應當對涉案財物處置的合法性、合理性進行監(jiān)督,著重審查裁判文書主文中或另附清單中詳細列明的財產處置情況,進行一一審查監(jiān)督,發(fā)現(xiàn)不當或者不合法的情況,應當及時與法院進行溝通,查明是否因證據變化而導致財產處置發(fā)生變化,在沒有其他特殊情況下,應當對不合法或不合理的財產處置情況進行審判監(jiān)督,通過抗訴等方式糾正違規(guī)違法情形。同時,根據法院執(zhí)行的相關法律法規(guī)以及法院內部的相關規(guī)定,定期對涉案財產處置情況進行監(jiān)督,查看是否存在財產處置執(zhí)行不到位或不執(zhí)行的情況,通過執(zhí)行監(jiān)督防止案件執(zhí)行周期過長,損害當事人的合法權益,影響打擊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