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九齡
霜?降
這是秋天最后的驛站,一匹白馬從古典詩詞里馳騁而來。
蹄下蒼茫。那些驚艷了時光的句子散落如風,與天高云淡一起,吹成盛大的典禮?;厥准竟?jié)的搖落,溫暖如誰的鼻息?
一枚紅葉是多情的眸子,清澈見底的凝視,注定這一生都被深情撫慰。就算是脫落不久,也有最優(yōu)美的舞蹈,飄零于手心的瞬間,有著溫柔的擁抱。
光陰流水,它有安靜的流淌。陽光照耀下的波浪,哪一朵浪花里有輕輕的吟唱?
在一張白紙上寫下祝福,并用畫筆畫下菊瓣的芬芳。
給以后的路鋪滿黃沙,把疼痛的句子交給過往,叩響祈禱的鐘聲,寄出一段潔白的獻詞。而讓一顆心慢慢點燃火焰。
寒霜必將化作淚水,洇透剩下的果實而讓它們更加甜蜜。萬物不會蕭瑟,它們只是在短暫的時間里保持沉默。
霜降之門在眾人的仰望中打開,來一次沒有悲傷的告別吧。
然后,乘上季節(jié)之馬,欣然走向冬的國度。
大?雪
萬物收緊,騰挪出更大的空間,讓一場美的可能性,以雪的方式,紛紛揚揚。而雪是否于當天準時到達,那只是一種可能。
塵世都拘于季節(jié)的牢籠,它有喜怒哀樂,像我昨夜一宿未眠而有了的壞脾氣。
但冷是一定的。因為天空已經破碎,還有什么能夠擋得住從上古便吹來的風?
那應該是一個更為黑暗的世界,月亮和太陽被囚禁,只有冰川在淌出血水,只有死亡在夜梟的笑聲中打開門窗。
所以呼喚雪,并且是更大更猛烈的雪。它的潔白如火,能夠照亮所有的暗夜。
并且溫暖。是的,每一朵雪花都能喚醒沉睡的良心,而它們在雪的懷抱里如同嬰兒般純粹。
可又有誰愿意伸開自己的手掌,去迎接雪在自己的肉體里綻放?更何況是大雪,這蒼茫的雪,這被腐爛詛咒過的雪。
我們都應該懺悔。
期待大雪來臨,讓它用母親的淚水,為我們一一洗滌。
小?雪
在這個日子,有什么可以作為饋贈之物,讓自己在更白的頭發(fā)之上,仰望天空?
雨水停止了它們的哭泣,在寒冷加劇的車輪之上,迎接一場小雪的到來,下在午夜的夢里。
降臨有一種神圣的儀式,萬物枯萎,要獻出肉體作為祭禮,在黑暗的盛大中,重重地叩下頭顱。
這天空之賜,它們帶著光芒,照亮干枯的土地,在能夠抵達的任何角落里,輕輕覆蓋沉睡中的嬰兒,如同母親的懷抱,自有深情。
世界于我,在今日剛好合二為一,那可以是我感恩的淚水,也可以是我熱血的衷腸。將它們寄給遠方吧,前行的路上還有更多更猛的雪,我會在無限的深淵中蕩漾。
而此時生命的河流里,被雪花充滿,靜靜諦聽這宇宙間的聲音,那些輕柔的慢如同嬰兒的呼吸,花朵般一瓣瓣綻開。
堅硬的事物在融化,霜凍的詞語在溫暖,放開內心的愛恨交織,讓一片雪花輕輕停在掌心,看它慢慢化成一滴晶瑩的露水,輕輕沾上雙唇。
我是快樂的,也有著淡淡的憂傷。
仿佛風中的那一莖搖晃的枯草。
仿佛一堆靜靜的火焰,燃燒著微微的疼痛。
雨?水
時間遼闊,雨水綻放。
在一片草葉之上,或一朵落花將謝未謝之前,它有透明的羽翼,輕輕抵達。
誰能感受到其間的諸般柔腸?
萬物生長,要飲下這蒼天賜予的瓊漿,根須深情擁抱大地的土壤,再向下一些,順著呼吸的縫隙,光影般隨來。細長的舌頭吮吸含有乳汁的甜蜜,傾聽骨頭拔節(jié)的聲響。
青山蒼翠豐盈,布谷鳥的喉間吐出插秧種谷的詞語,披蓑帶笠,一畝方塘中彎下腰去的是我們的父老鄉(xiāng)親。
雨水晶瑩、圓潤,仿佛一段往事,懸掛于記憶的臉頰,那或許是兒時的淚水,也抑或是青春時的迷茫。
一把油紙傘的路悄悄伸到面前,去叩響腳下的青石板,走向未竟的遠方,只留下淡如煙墨的背影。
雨水落下。
把所有的愛以溫柔帶給人間。
把所有的夢以沉甸詮釋人生。
生命潤澤,在春天的深處,拋開紅塵擾攘,去赴一場雨水的盛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