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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歷武功錄》版本、源流考釋

2021-03-03 08:34朱惜玉
西部蒙古論壇 2021年2期
關(guān)鍵詞:皇明四庫武功

朱惜玉

(南京大學(xué) 歷史學(xué)院 江蘇 南京 210000)

[內(nèi)容提要] 《萬歷武功錄》是中國民族研究的重要史料,其成書于萬歷四十年(1612年),長久以來《萬歷武功錄》有中華書局版、臺灣藝文印書館版、《續(xù)修四庫全書》版、《四庫禁毀書叢刊》版四版完整本存世且屢屢為學(xué)者所使用,同時《皇明修文備史》等書中也收錄了《萬歷武功錄》的部分內(nèi)容,本文在詳細梳理比較四版《萬歷武功錄》的基礎(chǔ)上,對其各自底本源流做出考察,認為中華書局版、《續(xù)修四庫全書》版其底本均為1962年天津圖書館所發(fā)現(xiàn)的《萬歷武功錄》,而臺灣藝文印書館版《足本萬歷武功錄》則是直接翻印中華版《萬歷武功錄》的成果。

《萬歷武功錄》全書分地區(qū)編次,用列傳體記錄了晚明邊疆各少數(shù)民族首領(lǐng)、農(nóng)民起義領(lǐng)袖之事,其中包含了礦盜、鹽梟、響馬盜、山賊、海賊、流賊、運河賊、蛋戶首領(lǐng)、妖僧、白蓮教和羅道教的“倡亂”首領(lǐng)、苗、猺、獞、羌等族首領(lǐng),蒙古俺答、朝鮮、安南、緬甸等國領(lǐng)袖,共一百七十六篇傳記,可以說是一部晚明帝國麻煩制造者們的“名人傳”。作者瞿九思經(jīng)過前后持續(xù)三十余年的努力,搜集到奏議、詔書、塘報、公文、邸抄、書信、口述等大量資料,再經(jīng)三年撰寫和編著,終于在萬歷四十年神宗皇帝五十壽誕前寫成《萬歷武功錄》一書,瞿九思所搜集到的大部分為未經(jīng)加工的一手材料,其真實度較高,但瞿氏所利用的奏議、塘報、公文、邸抄等資料一大部分已佚,今天人們只能通過《萬歷武功錄》窺見這些材料的概貌。

一、中華書局版《萬歷武功錄》及臺版《足本萬歷武功錄》的比較

作為一部罕傳書,《萬歷武功錄》于萬歷四十年刊刻后從未再重印,清朝將其列為禁毀書目后流傳就更少了,清時黃虞稷始著錄之,其《千頃堂書目》《史部·別史類》中收錄有《萬歷武功錄》:“瞿九思萬歷武功錄十四卷,萬歷四十年八月神宗圣誕,九思以原授翰林院侍講詔進是書,及圣誕五幟樂章二十五篇。別本侍講作侍詔”①黃虞稷:《千頃堂書目》,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第133頁。。由此可見黃虞稷所見的《萬歷武功錄》應(yīng)是完整本的,共十四卷。后1935年北平文殿閣書莊所出的一排印本,其中只有八卷——卷七至卷十四,此即為國學(xué)文庫本,直到1949年后天津圖書館發(fā)現(xiàn)了完整的武功錄明刻本,1962年中華書局據(jù)此影印出版,從而使得萬歷武功錄明刻本廣布于中國大陸各大圖書館和部分私人藏書家手中。1980年臺灣藝文印書館出版《足本萬歷武功錄》,那這一“足本”武功錄的底本是什么?其與中華書局版武功錄又有何關(guān)系呢?有學(xué)者認為此《足本武功錄》是完全獨立于當(dāng)年中華書局版武功錄之外的版本,同時臺版武功錄號稱“足本”也吸引了眾多學(xué)者的目光與關(guān)注,然本文在仔細比較足本和中華本武功錄的基礎(chǔ)上得出結(jié)論:1980年臺版《足本萬歷武功錄》即是1962年中華書局版《萬歷武功錄》的翻印,具體比較如下文所示,如有錯漏之處敬請方家指正。

臺版《足本萬歷武功錄》開篇鄧嗣禹先生撰寫了長達13頁的敘論,他介紹了此版武功錄的來源:“承舊交王鐘翰先生慨然以燼馀相割愛”②瞿九思:《萬歷武功錄》,臺灣藝文印書館,1980年第7頁。,以看出此書為鄧先生1978年于大陸訪書之際王鐘翰先生贈予他的,且王先生以文殿閣本為對照,將足本的武功錄七章至十四章進行了校對和圈點,“王先生用文殿閣本,細校一過,重要問句加以硃筆圈點。且參考其他罕傳書籍,加以眉批或提要勾弦,并指出異名同義”③瞿九思:《萬歷武功錄》,臺灣藝文印書館,1980年第7頁。,此外鄧先生還提到1962年中華書局影印的武功錄“不旋踵而全被文化大革命所焚毀”④瞿九思:《萬歷武功錄》,臺灣藝文印書館,1980年第7頁。,然他還未意識到自己獲得的此本正是1962年中華書局出版的武功錄。臺版與中華版《萬歷武功錄》正文內(nèi)容完全一致,僅在分冊上有所不同:中華本武功錄基本保留了明刻本武功錄的面貌,共十四卷十四冊,每卷一冊,而藝文印書館則將十四卷歸至五冊中:第一卷、第二卷合為第一冊,第三卷、第四卷、第五卷合為第二冊,第六卷、第七卷、第八卷合為第三冊,第九卷、第十卷、第十一卷合為第四冊,第十二卷、第十三卷、第十四卷合為第五冊,具體對應(yīng)關(guān)系列表如下:

表1 中華書局版《萬歷武功錄》、臺版《足本萬歷武功錄》內(nèi)容對比

中華版分冊卷臺版分冊第六冊第531~638頁卷六,貴州“安國亨列傳”至“金騰、姚安叛兵列傳”;第七冊第639~726頁卷七,中三邊一“俺答列傳上”及“俺答列傳中”;第三冊第531~582頁第八冊第727~832頁卷八,中三邊二“俺答列傳下”至“扯力克列傳”;第九冊第833~917頁卷九,中三邊三“波爾哈都臺吉列傳”至“擺腰把都兒、兀慎打兒漢臺吉列傳”;第十冊第918~995頁卷十,東三邊一“土蠻列傳上”至“滾兔、灰正、克灰正、腦毛大、堵剌兒、小歹青列傳”;第四冊第583~1049頁第十一冊第996~1049頁卷十一,東三邊二“王臺列傳”至“阿臺、阿海、阿革、來力紅列傳”;第十二冊第1050~1112頁卷十二,東三邊三“速把亥列傳”至“老撒、卜兒艾列傳”;第十三冊第1113~1199頁卷十三,東三邊四“黑石炭列傳”至“趕兔、倒布列傳”;第五冊第1050~1259頁第十四冊第1200~1259頁卷十四,西三邊“吉能、把都兒黃臺吉、隱布臺吉、銀定臺吉、土昧阿不害、威正恰把不能、卜失兔阿不害、俺墜兔阿不害列傳”至“或收氣黃臺吉、捨剌乞搽、通化列傳”;

《足本萬歷武功錄》與中華書局版《萬歷武功錄》在目錄、序言、跋文、印鈐等方面也呈現(xiàn)出前后沿革的關(guān)系:第一,從書名上來看兩版存在差異,中華版武功錄直接名為《萬歷武功錄》,而臺版武功錄名為《足本萬歷武功錄》,有強調(diào)本版完整之意,然不論是翻印自中華版的臺版武功錄還是原版武功錄當(dāng)然都是足本的,其實只要明確其翻印自中華版便無需此稍顯“畫蛇添足”的工作,但鄧先生前言中并未提到這一點,因此題目上加上“足本”二字也合情合理。第二,中華書局版武功錄前附中華書局自行重新編輯的目錄并對應(yīng)有頁碼,此非武功錄原本所有的,而是中華書局出版時編輯增添的,具體有以下幾個方面可印證:1.中華書局版陳乃乾所撰跋尾中提道:“據(jù)我們調(diào)查,天津市人民圖書館所藏的一部萬歷原刻本,已成為僅有的完整孤本?,F(xiàn)在商得天津市人民圖書館的同意,由中華書局影印出版。卷首原有目錄同原書略有歧異,故依照原書次序,重新編了一個總目,并在每篇題目下面加注頁碼,以便查驗”。跋尾中已經(jīng)明確指出書里總目部分是中華書局自行編輯的,頁碼也是根據(jù)新目錄重新更訂的;2.中華書局版與臺版系承一體,上述中提到臺版直接沿用了中華書局出版前的部分工作,目錄和頁碼也相繼沿用,因此臺版與中華版的目錄及對應(yīng)頁碼完全一致;3.古籍由于紙張大小的原因,經(jīng)過線裝裝訂后原頁碼會在每頁左邊的書縫處,而不會在每頁右下角處,因此右下角的頁碼應(yīng)是中華書局自己添加的。

第三,從敘論來看,中華書局版直接開始于新總目,而臺版書前附有鄧嗣禹先生長達13頁的敘論,這是因為臺版是由鄧先生搜集到因而印刷出版的原因所致的不同。第四,從印鈐上來看,中華書局版《萬歷武功錄》印鈐情況如下:武功錄總目處無印章,自敘下無印章,武功錄目錄下有“天津圖書館藏”印、“華陽曾氏家藏”印,卷一下無印章,文后無印章;《足本萬歷武功錄》印鈐情況如下:文前有“鐘翰”印,武功錄總目下“鐘翰”印,自敘下無印章,武功錄目錄下有“天津圖書館”印、“華陽曾氏家藏”印、“鐘翰”印、卷一下無印章,文后無印章;顯而易見臺版與中華版印鈐情況完全一致,僅在三處多“鐘翰”私印。據(jù)天津圖書館劉桂芳《天津圖書館藏善本古籍?dāng)洠ㄈ份d:“萬歷武功錄十四卷。明瞿九思撰,明萬歷年間刻本,十四冊,每半頁十行二十字,白口,左右雙邊。文前鈐‘延陵’‘華陽曾氏家藏’、‘吳瑛之印’等印”①劉桂芳:《天津圖書館藏善本古籍?dāng)洝?,《圖書館工作與研究》2001年第4期。,可知中華版書前印鈐為天津圖書館所藏原版武功錄所有。第五,正文部分結(jié)束后,中華版于書后附有《明史·瞿九思傳》,同樣臺版也有此傳;傳后中華版接著編者陳乃乾所撰的跋尾,而后緊跟著中華書局的版權(quán)頁,印有“一九六二年六月第一版北京第一次印數(shù)”“萬歷武功錄(全十四冊)”及“中華書局出版”等字樣;臺版?zhèn)骱蠼又_灣藝文印書館的版權(quán)頁,印“中華民國六十九年十月初版”“足本萬歷武功錄”及“版權(quán)所有不準翻印”等字樣,并刪掉了陳乃乾的跋尾。具體對比見下表:

表2 中華書局版《萬歷武功錄》、臺版《足本萬歷武功錄》書名等對比

綜上所述,臺版《足本萬歷武功錄》是將中華版武功錄原本的十四卷十四冊整合成為十四卷五冊,在書前增加了鄧嗣禹撰寫的敘論,書后刪除了中華書局版陳乃乾的跋文及中華書局的版權(quán)頁,附上了藝文印書館的版權(quán)頁,并且由于臺版源本為王鐘翰先生私藏書,所以每冊前還多出王先生私人藏書印“鐘翰”,除此之外,中華書局影印出版《萬歷武功錄》的大部分編輯工作,如書后附《明史·瞿九思傳》、目錄和頁碼的重排等被臺版都直接沿用,由此可得臺版《足本萬歷武功錄》就是中華版《萬歷武功錄》的重印,而且所謂“足本”其實有很多不足。據(jù)我們有的在線聯(lián)合目錄可知,僅中國大陸的大學(xué)圖書館就有北京師范大學(xué),復(fù)旦大學(xué)、河南大學(xué)等19所大學(xué)藏有中華書局影印的《萬歷武功錄》。但是當(dāng)時鄧嗣禹先生無法得知這個情況,在“文革”剛剛結(jié)束,作為從海外來中國訪書的華人學(xué)者,誤以為他所得的《萬歷武功錄》是“燼余”孤本,據(jù)以在臺北出版。實際上我們可以說,臺北的藝文印書館出版的《足本萬歷武功錄》是中華書局影印本的復(fù)制品。

二、關(guān)于《續(xù)修四庫全書》與《四庫禁毀書叢刊》所收錄的《萬歷武功錄》

傅吾康在《增訂明代史籍匯考》中這樣描述《萬歷武功錄》:“2.8.3 Wanli wugong lu萬歷武功錄(1612)14 juan,by Qu jiusi瞿九思(1573jr.).Contains records of military achievements of Emperor Wanli,Zhu Yijun(朱翊鈞)(Sept.4,1563-Aug.18,1620),described in the form of biographies of opponents within and beyond the frontiers of the Ming empire.Chapters 7 to 14 comprise the biographies of the various mongol leadersand chieftains.Presented by Qu jiusiin Wanli40,eighth month(1612)tothethroneon His Majesty’s birthday.Preface by the author,dated1612.Prohibited.Ed.:Only manuscript-copies are still extant(sic).Printed in Wanli 40(1612).The biographies of various Mongol leaders and chieftains have been printed in 4 volumesin the series Guoxue wenku國學(xué)文庫,Nos.20,24,34,and 38(beijing:1935-1936),Photographic rpt,of the Wanli wugong lu by Shanghai:zhonghua shuju,1962;rpt.in shiliao congbian,sibian史料叢編四編,v26-27(Taiwan:1972);rpt by Taibei:Yiwen yinshuguan,1980,with the title,zuben wanli wugong lu足本萬曆武功錄.Rpt of the Wanli edition in siku jinhuishu,shibu,zashi,v.35-36(Beijing:2000).Bio.:Qu jiusi瞿九思(1546-1617;1573jr.)from Huangmei黃梅,Hubei,who served as Expositor-in-waiting of the Hanlin Academy(Hanlin yuan shijiang)or Compiler of Edict(daizhao)of the Hanlin Academy:see 89-Index,II,306b;TRD II,343;ARJII,43;Mingshi 288.7390-91;MRZJZL(1978),919.Ref.:QQTSM 5,12a(p.133);Xie guozhen(1932),4,6b;xie guozhen(1981),2,81-82,TRD VII,276;Sonoda kazuki園田一龜(1935);TSS,P.238;AJR VII,473;MSYJBL(1989),294;GJLHML(NCLT).Cop.:(manuscirpt-copy):Toyo Bunko;(1612 edition):Beijing UL.Com.:This work could be placed under section 3.There are two works on military campaigns lanched during the Wanli reign,the Wanli san dazheng萬曆三大征(No.7.2.9)and the Guochao wugong jisheng tongkao國朝武功紀勝通考(No.7.2.20.12).”①傅吾康初編、劉奮明續(xù)編.增訂明代史籍匯考(Annotated sources of Ming history:including Southern Ming and works on neighbouring lands,1368-1661)[M].Kuala Lumpur:University of Malaya Press,2011:175~176.。此段描述中誤將“北京中華書局”記為“上海中華書局”,且并未提及《續(xù)修四庫全書》,事實上四庫系列叢書中《續(xù)修四庫全書》及《四庫禁毀書叢刊》中都收錄了萬歷刻本的《萬歷武功錄》一書,而我們的問題是《四庫禁毀書叢刊》收錄的是否為作者所說的萬歷刻本,同時《續(xù)修四庫全書》武功錄的底本又是什么版本?經(jīng)查證,續(xù)修版注明是根據(jù)天津圖書館藏書影印的,其中《萬歷武功錄》位于第436冊,第87頁始,而書末也沒有瞿九思傳,頁碼是根據(jù)續(xù)修四庫全書第436冊所有內(nèi)容安排的,與中華書局頁碼不一致,其印鈐情況如下:武功錄自敘下印章“延陵”“華陽曾氏家藏”“善本鑒定”,武功錄目錄下印章“華陽曾氏家藏”“天津圖書館”印,武功錄卷一下印章“華陽曾氏家藏”“吳瑛之印”,武功錄卷后印章“延陵”“吳瑛之印”“文秀”,此與天津圖書館劉桂芳《天津圖書館藏善本古籍?dāng)洝分兴鎏旖驁D書館中藏原本《萬歷武功錄》特征完全一致?!端膸旖麣鴧部钒妗度f歷武功錄》書前注明是“北京大學(xué)圖書館藏”,但目錄處有“天津圖書館”及“華陽曾氏家藏”的印章,此與天津圖書館藏武功錄相同,可以合理推測《四庫禁毀書叢刊》版《萬歷武功錄》底本實際也是天津圖書館所藏的《萬歷武功錄》。此外,禁毀版與續(xù)修版頁碼完全不一致,均是根據(jù)其在各書中的不同位置附頁碼的,由此也證明中華書局版《萬歷武功錄》的頁碼為中華書局自行添加的。《續(xù)修四庫全書》版與《四庫禁毀書叢刊》版目錄及內(nèi)容一致,如下表所示:

表3 四庫系列叢書中收錄《萬歷武功錄》情況

叢書系列是否收錄收錄位置影印文溯閣四庫全書四種同系列不同版本分冊甘肅省圖書館選2004年甘肅省圖書館影印文溯閣四庫全書本(4種4冊)文津閣四庫全書珍賞國家圖書館選2004年北京圖書館出版社影印文津閣四庫全書本(4種4冊)景印摛藻堂四庫全書薈要1985—1988年臺灣學(xué)生書局影印本(460余種500冊)否否否續(xù)修四庫全書續(xù)修四庫全書編委會編1996年至2003年古籍出版社影印本(5380余種1800冊)史部—雜史類收集:第436集四庫全書存目叢書四庫存目叢書編委會編1994年至1997年齊魯書社影印本(4500余種1500冊)四庫全書存目叢書補編四庫存目叢書編委會編2000年至2002年齊魯書社影印本(210余種100冊)否否四庫禁毀書叢刊四庫禁毀書叢刊編委會編1997年至1999年北京出版社影印本(630余種311種)史部第35-36冊四庫禁毀書叢刊補編四庫禁毀書叢刊編委會編2005年北京出版社影印本(200余種100冊)四庫未收書輯刊四庫未收書輯刊編委會編1997年至2000年北京出版社影印本(1320余種300冊)否否否是 否否是否否否否

三、其他材料中《萬歷武功錄》的收錄情況

上文中提到,作為一部罕傳書《萬歷武功錄》流傳較少,但還沒有到鄧嗣禹先生認為的在大陸消失殆盡的地步。據(jù)《中國古籍總目·索引》顯示:“萬曆武功錄,史1-2913,叢2-1146”①中國古籍總目編纂委員會編:《中國古籍總目·索引》,中華書局,2013年。,其中《中國古籍總目·史部》雜史類中載:“史10502913,萬曆武功錄十四卷,明瞿九思撰,明萬曆間刻本,天津”②中國古籍總目編纂委員會編:《中國古籍總目·史部》,中華書局,2009年。,中國古籍總目·叢書部》中載:“叢20501146,瞿聘君全集十一鐘,明瞿九思撰,明萬曆三十五年史學(xué)遷刻本,國圖,清抄本,湖北,易經(jīng)以俟錄,書經(jīng)以俟錄,樂經(jīng)以俟錄,曆正,實用編,蓄艾編,佛鑰,幽贊錄,萬曆武功錄,土俗章程,徴聘本末”③中國古籍總目編纂委員會編:《中國古籍總目·叢書部》,中華書局,2009年。,其中史部所載的即為天津圖書館所藏的完整版武功錄,而叢部所載的國圖所藏《瞿聘君全集》中收錄的《萬歷武功錄》是不完整的,由此可知,目前所見的完整本《萬歷武功錄》其底本應(yīng)均為天津圖書館1962年發(fā)現(xiàn)的十四卷武功錄,《萬歷武功錄》如今見世的紙質(zhì)本有中華書局版、臺灣版、《續(xù)修四庫全書》版、《四庫禁毀書叢刊》版及國學(xué)文庫版(僅存七卷——十四卷),但《皇明修文備史》《內(nèi)蒙古史志資料選編·第4輯·萬歷武功錄·選錄》《明代內(nèi)蒙古漢籍史料匯編(第四輯)》等書中也收錄了武功錄的部分內(nèi)容,其中《皇明修文備史》收錄了《萬歷武功錄》的27篇列傳,《內(nèi)蒙古史志資料選編·第4輯·萬歷武功錄·選錄》《明代蒙古漢籍史料匯編(第四輯)》二書中收錄了《萬歷武功錄》中與蒙古、女真有關(guān)的50余篇列傳,除此之外,《皇明史概》《蠻司合志》《后鑒錄》等史書中均有較長篇幅的內(nèi)容抄錄自《萬歷武功錄》。《內(nèi)蒙古史志資料選編(第4輯)》中收錄《萬歷武功錄》的情況如下表所示:

表4 《內(nèi)蒙古史志資料選編第4輯》收錄《萬歷武功錄》情況

收錄內(nèi)容書目《內(nèi)蒙古史志資料選編第4輯》《萬歷武功錄》卷之十二,東三邊三,速把亥列傳,卜言兔、卜言把都兒列傳,炒花、花大列傳,老撒、卜兒艾列傳卷之十二,速把亥列傳,卜言兔、卜言把都兒列傳,炒花、花大列傳,老撒、卜兒艾列傳卷之十三,東三邊四,黑石炭列傳,大委正列傳,煖兔、拱兔列傳,委正列傳,伯言列傳,董狐貍、兀魯思罕、長禿列傳,長昂列傳,猛可真、小阿卜戶列傳,大嬖只、炒蠻列傳,趕兔、倒布列傳卷之十三,黑石炭列傳,大委正列傳,煖兔、拱兔列傳,委正列傳,伯言列傳,董狐貍、兀魯思罕、長禿列傳,長昂列傳,猛可真、小阿卜戶列傳,大嬖只、炒蠻列傳,趕兔、倒布列傳對應(yīng)關(guān)系卷之十四,西三邊,吉能、把都兒黃臺吉、隱布臺吉、銀定臺吉、土昧阿不害、威正恰把不能、卜失兔阿不害、俺墜兔阿不害列傳,虎來罕同、阿之兔、滿金臺吉列傳、卑不利阿不害、把都兒拓不能、阿拜戶拓不能、禿退臺吉、阿計大臺吉、哈汗把都兒臺吉、圪塔臺吉、把禿臺吉、歪利臺吉、寨桑拓不能、沙計阿不害、沙吉臺吉、討太把都兒拓不能、耽戴捨吉列傳,切盡黃臺吉、切盡妣吉、本的大、那木歹臺吉、滿克素阿不害、碑馬兔阿不害、阿著兔阿不害、折答答阿不害、滾吉阿不害、打正臺吉、丑氣把都兒臺吉、白馬臺吉、成把都兒、苦素阿不害、脫計阿不害、打喇克漢阿不害列傳,明愛臺吉、切盡罕同列傳,莊禿賴、孟格臺吉、蟒素兒拓不能列傳,炒忽兒、卜打什臺吉列傳,或收氣黃臺吉、捨剌乞搽、通化列傳西三邊,卷之十四,吉能、把都兒黃臺吉、隱布臺吉、銀定臺吉、土昧阿不害、威正恰把不能、卜失兔阿不害、俺墜兔阿不害列傳,虎來罕同、阿之兔、滿金臺吉列傳、卑不利阿不害、把都兒拓不能、阿拜戶拓不能、禿退臺吉、阿計大臺吉、哈汗把都兒臺吉、圪塔臺吉、把禿臺吉、歪利臺吉、寨桑拓不能、沙計阿不害、沙吉臺吉、討太把都兒拓不能、耽戴捨吉列傳,切盡黃臺吉、切盡妣吉、本的大、那木歹臺吉、滿克素阿不害、碑馬兔阿不害、阿著兔阿不害、折答答阿不害、滾吉阿不害、打正臺吉、丑氣把都兒臺吉、白馬臺吉、成把都兒、苦素阿不害、脫計阿不害、打喇克漢阿不害列傳,明愛臺吉、切盡罕同列傳,莊禿賴、孟格臺吉、蟒素兒拓不能列傳,炒忽兒、卜打什臺吉列傳,或收氣黃臺吉、捨剌乞搽、通化列傳《明史·瞿九思傳》《萬歷武功錄跋》《明史·瞿九思傳》《萬歷武功錄跋》

張友庭在《晉藩屏翰·山西寧武關(guān)城的歷史人類學(xué)考察》書中描述蒙漢關(guān)系時提到歸順俺答的白蓮教首領(lǐng)趙全“與之前逃亡蒙地的丘富等白蓮教教徒順利會合,以白蓮教為中心在蒙地建立一個基地,專門接納來自漢地的教民和叛逃的邊民,由此,他們在晉蒙邊疆地帶逐漸形成了一個大型漢人聚居區(qū),稱之為板升”①張友庭:《晉藩屏翰:山西寧武關(guān)城的歷史人類學(xué)考察》,上海社會科學(xué)院出版社,2012年,第163頁。,他在文中引用了一段《皇明修文備史》《大同鎮(zhèn)板升考》史料:“板升,本華人。嘉靖中,逆首趙全輩附虜,為彼鄉(xiāng)導(dǎo),凡擄我民余之,在虜?shù)卣呒胰f余,于豐州灘東西一帶,擇其田土之肥沃者,立為板升”②顧炎武:《皇明修文備史》,書目文獻出版社,1988年,第504頁。。其注釋里注明為《皇明修文備史》,此書中收錄的史料是比較珍稀的,包括《大同鎮(zhèn)板升考》《北邊世系考》《東三邊速把亥列傳》《炒花花大列傳》等傳,張書提醒我們注意到《皇明修文備史》一書。我們的問題是,這些史料是顧炎武自己撰寫的嗎?《皇明修文備史》序言中提道:“此書收盦先生所藏,自為書後之文,首序得此書之由,而以此書之無倫次當(dāng)為別校正,又謂亭林著述當(dāng)不止此,先生歿后(洛)従嗣君子廣所見之,因借鈔而徧閱,焉疑此書(特)。國初人留心明代者所裒録耳不出亭林也,先生所言次第未允,片叚不分,牽連割裂之病是矣,而七十五種中見於《皇明紀録彙編》《金聲玉振集》凡世餘種,《記録彙編》《金聲玉振集》皆於萬曆中刊行,亭林豈有未之見者,而更煩存録耶,天啓崇禎間事無一字及之,豈詳遠略,近於已刊行之書,勤勤披採而未刊行之本,乃屏置不一存攬耶?!侗l(wèi)志》《太常紀》《太倉考》《厰庫須知》詳宻瑣屑可考見一代制度。九邊諸傳及內(nèi)地叛兵諸傳雖多錯亂,亦可藉見當(dāng)時情事,餘如《水東日記》《守溪長語》等各以已刻本人之集,《寓圃雜記》《菽園雜記》之類又散刻叢書中,僅有一二種未經(jīng)聞見者,亦率無實事可採,吾故以為決不出亭林手也,今録載原目而條次具分別前後,分別之宜於下,其見於他書者轍不復(fù)存,蓋省於原書十之三馬”①顧炎武:《皇明修文備史》,書目文獻出版社,1988年,第1頁。?!痘拭餍尬膫涫贰肥穷櫻孜錇槊餍奘范龅匿亯|和準備,從序言中可以看出《皇明修文備史》是顧炎武從明代各種史書中抄錄史料匯編而成的,例如“東三邊速把亥列傳”“炒花花大列傳”等27傳就是從《萬歷武功錄》中抄錄的,盡管顧炎武并未說明是從何抄錄的,但經(jīng)過比較我們可以確定其是從《萬歷武功錄》中抄錄了27傳,《皇明修文備史》與《萬歷武功錄》的對應(yīng)關(guān)系列表如下:

表5 《皇明修文備史》中《萬歷武功錄》內(nèi)容收錄情況

《皇明修文備史》王之佐列傳《萬歷武功錄》卷六,貴州,王之佐列傳岔處劉堂艮、草坪苗石篡祿列傳卷二,南直隸,湖廣,岔處劉堂艮、草坪苗石篡祿列傳浙江大營叛兵馬文英、象山昌國營叛兵何中列傳叛兵陸文緒、傅胎子列傳叛兵王禮、董承恩、張鎖兒、張騰豪列傳湖盜殷應(yīng)采列傳崇明、江陰諸盜傳貴州安國亨、安智、奢效忠列傳土婦奢世統(tǒng)、奢世績列傳云南鐖鎖箐、羅思諸夷列傳緬甸列傳羅雄者繼榮、必六列傳安南莫茂洽列傳卷二,南直隸,浙江,大營叛兵馬文英、象山昌國營叛兵何中列傳卷二,南直隸,叛兵陸文緒、傅胎子列傳卷二,南直隸,湖廣,叛兵王禮、董承恩、張鎖兒、張騰豪列傳卷二,南直隸,湖廣,湖賊殷應(yīng)采列傳卷二,南直隸,崇明、江陰鹽盜列傳卷六,貴州,安國亨列傳、安智列傳、奢效忠列傳卷五,四川,土婦奢世統(tǒng)、奢世績列傳卷六,云南,鐖鎖箐、羅思諸夷列傳卷六,云南,緬甸列傳上、緬甸列傳中上、緬甸列傳中下、緬甸列傳下卷六,云南,羅雄者繼榮、必六列傳卷四,安南、莫茂洽列傳

由于顧炎武徑直抄錄了傳記本身的內(nèi)容,而未提及《萬歷武功錄》的卷數(shù)和內(nèi)容,因此有讀者誤以為此為顧炎武創(chuàng)作的史書,而《皇明修文備史》中收錄《萬歷武功錄》內(nèi)容多達27篇,同時《萬歷武功錄》《俺答列傳》中對俺答與趙全、板升人的記載又非常之詳細,“其四十四年,全與李自馨、張彥文、劉天麒,僭稱俺答為皇帝,驅(qū)我漢人修大板升城,創(chuàng)起長朝殿,九重期”①瞿九思:《萬歷武功錄》,臺北:藝文印書館,1980年第717頁。,“自是之后,亡命者,窟板升,開云田豐州地萬頃,連村數(shù)百,驅(qū)華人耕田輸粟,反資虜用”②瞿九思:《萬歷武功錄》,藝文印書館,1980年第731頁。,因此顧炎武《皇明修文備史》中關(guān)于趙全、板升的信息極有可能就來自《萬歷武功錄》,其余情況此處毋庸贅述。

學(xué)界對武功錄所含民族史史料的使用自20世紀50年代開始,1959年司律思神父在《中亞雜志》上發(fā)表《明末中國北方的一個蒙古村落》一文,對“史夷”投明三十年后的線索進行了梳理,司律思神父意識到了《萬歷武功錄》中《史二官·車達雞列傳》是研究“史夷”的重要資料,但彼時《萬歷武功錄》僅有國學(xué)文庫本存世,而國學(xué)文庫本只有武功錄卷七至卷十四,這其中恰好缺漏《史二官·車達雞列傳》,雖然司律思神父從《晚明史籍考》中得之天津圖書館藏有萬歷武功錄善本,但迫于當(dāng)時政治形勢而無從得見③Henry Serruys,“The Mongols of Kansu during the Ming”,Mélanges chinois et bouddhiques,vol.10,pp.215-281.。作為明代邊疆民族史的重要漢文史料,謝國楨先生在《增訂晚明史籍考》中曾提到《萬歷武功錄》:“萬歷武功錄十四卷,天津市人民圖書館藏明萬歷四十年刻本,國學(xué)文庫鉛印本不全,中華書局鉛印本,原題翰林院添注侍詔瞿九思著”④謝國楨.增訂晚明史籍考[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他評價《萬歷武功錄》是“研究明萬歷以來之農(nóng)民起義及各族事跡,最足參考之書,不能因其文字駁雜而疏忽之,惟原刊已不免魯魚亥豕,傅鈔復(fù)多筆誤,必須加以校讎,始堪讀閱”①謝國楨:《增訂晚明史籍考》,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鄧嗣禹先生說:“明瞿九思(一五四六—一六一七)萬歷武功錄,是一部不平凡的書。著者深受司馬遷之影響,用傳記體裁,敘述社會各階層,且更進一步,不寫王侯將相之特殊階級,而寫三教九流之低層人物,如礦盜、鹽梟、響馬盜、山賊、海賊、流賊、運河賊、蛋戶、妖僧、白蓮教、羅道教等。苗猺、獞、羌各民族,及中國與藩屬的關(guān)系,如蒙古、俺答、朝鮮、安南、緬甸等,皆用史記匈奴列傳、西南夷傳之體例寫出,詳正史之所略,略正史之所詳。其所根據(jù)的材料,是當(dāng)時政府的檔案-邸抄、塘報以及咨詢友朋、曾旅居其地、處理其事之官員。武功錄之成書遠在明史之前,故書中記事,可補明史之缺。如明史無緬甸傳,此書有之,并分上、中、下三部分;從古代東南夷,寫至萬歷中”②瞿九思:《萬歷武功錄》,臺灣藝文印書館,1980年。,先生云《萬歷武功錄》一書內(nèi)涵豐富,可補正史之缺,且每傳皆“言之有物,不作歐陽修新五代史嗚呼哀哉之呻吟”,但卻“無人將此書關(guān)于邊疆民族之良好材料,加以評介,引起學(xué)者之詳悉研究與討論”,對學(xué)界忽視此書表示遺憾。同時,瞿氏當(dāng)時面對極為繁復(fù)的材料,編撰過程中多處出現(xiàn)裁剪失當(dāng)-譯名失察等情況,司律思神父在其1971年發(fā)表于《美國東方學(xué)會》上的《收令哥考》一文中就曾提到“《萬歷武功錄》中一個重要的難點在于許多蒙古人名的音寫非常古怪,無法重構(gòu),許多相同名字的轉(zhuǎn)寫不僅前后不一致,而且不完整,這導(dǎo)致了現(xiàn)代影印本中后八卷內(nèi)容的許多句讀錯誤”③One difficulty with the Wan-li wu-kong lu is that transcriptions of Mongol names are so extremely erratic and often impossible to reconstruct.Not only do we find the same names transcribed differently in various places,but also many names are manifestly incomplete or corrupted.This has often resulted in faulty punctuation introduced in the modern printed edition of the last eight chapters(the Mongol biographies).Henry Serruys.siulengge-sulengge[J].Journal of the American oriental society,1972,92(1):92-95.,這種批評意見與謝國楨先生所說“文字駁雜”是一致的。但瑕不掩瑜,《萬歷武功錄》仍是中國民族史研究的重要史料,薄音湖先生曾說:“從總體上看,《萬歷武功錄》畢竟不失為一部史料集中、記事詳瞻、具有獨特價值的珍貴史書。正因如此,中外學(xué)者在研究明代蒙古史時,幾乎無一例外地都在利用此書”④薄音湖點校:《明代內(nèi)蒙古漢籍史料匯編(第四輯)》,內(nèi)蒙古大學(xué)出版社,2007年。。由此可見,《萬歷武功錄》的民族史價值亟待挖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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