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80年代中后期，先后登上中國文壇的先鋒作家，如馬原、格非、蘇童、殘雪等紛紛發(fā)表了具有先鋒氣質的作品，在語言上，他們廣泛采用抽象、隱喻的手法;在形式上，他們打破傳統(tǒng)小說的特點，出現(xiàn)了“去情節(jié)化”，“非故事化”的新特征，憑借這樣的突出特點，先鋒文學在當時也被譽為“最先進”“最創(chuàng)新”的文學。但是，令人不解的是，這些先鋒作家卻在90年代集體轉型，許多作家開始追尋中國傳統(tǒng)的文化因子，蘇童、格非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本文主要從先鋒作家自身創(chuàng)作的問題及90時代社會經濟、文化的大背景內外兩方面入手，簡要分析先鋒作家追尋傳統(tǒng)的原因。

關鍵詞：先鋒作家;轉型;追尋傳統(tǒng);原因

作者簡介：劉佳佳（2000-），女，漢族，河南信陽人，河南師范大學本科在讀，研究方向：漢語國際教育。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21）-05-0-02

中國先鋒小說興起于上世紀八十年代中后期，語言與形式上的“異變”，使這一群最具有代表性的作家在中國文壇上脫穎而出?！拔捏w的自覺”和“敘述"是先鋒作家在創(chuàng)作作品是十分注重的原則與技巧。馬原的《岡底斯的誘惑》、格非的《褐色鳥群》、殘雪的《山上的小屋》、余華的《四月三日事件》等一大批先鋒作家作品的發(fā)表，正式確立了先鋒文學的文壇地位。這些作品，以獨特的敘事方式、語言風格顛覆了之前已經定型化了的現(xiàn)實主義敘述模式，其以文本的形式主義探索為特征的創(chuàng)作特征使這些作品獨具先鋒氣質。

先鋒小說獨特的特性一方面為當代小說的寫作提供了多樣性的可能，極大地滿足了改革開放初期物質文明迅速積累，而精神生活匱乏的人們的需求。不僅如此，先鋒小說從國外借鑒而來的先進的小說創(chuàng)作手法與理念也極大地開拓了中國文學的視野，帶領中國文學邁入世界文學的大家庭，從而促使上世紀中國本土文學進行新一輪的創(chuàng)作突破，這是先鋒小說無可置疑的優(yōu)勢。

但是另一方面，先鋒小說的特性也造成了先鋒作家自身創(chuàng)作的局限性，先鋒作家普遍地太過于關注作品的文本形式、太重視追求創(chuàng)作手法的創(chuàng)新，而在一部小說的創(chuàng)作中如果過于關注小說形式和手法，就容易導致整個小說流于形式，喪失小說的文本意義，從而使人產生讀之云里霧里，不知所云的感覺。另一方面，先鋒作家一味地片面地追求作品創(chuàng)作的“先鋒性”，太重視形式，從而忽視了作品的可讀性，導致作品的流傳閱讀范圍狹窄，普通讀者與小說閱讀之間產生了鴻溝，因此先鋒小說只能在固定的小圈子里流傳，作品的生命力弱。

一、先鋒作家自身的創(chuàng)作困境

從上面分析的先鋒小說自身特性導致產生其創(chuàng)作局限性上，我們可以看到先鋒作家自身的傳作困境無疑是90年代先鋒作家追尋傳統(tǒng)的一個重要的內在因素。

縱觀先鋒作家八十年代的小說創(chuàng)作，他們在寫作技巧上傾注的熱情是前所未有的，“敘述”的方式在先鋒小說中占據了絕對的至高無上的位置。先鋒小說在敘述手法上可謂是千奇百怪，這種形式上的徹底變革給讀者帶來了極大的閱讀挑戰(zhàn)，閱讀不再是一種精神的放松、故事的享受、情節(jié)的引人入勝，相反，讀者在閱讀先鋒小說時需要投入大量的注意力，同時還需要讀者主動發(fā)揮想象，建構文本，這樣就導致了小說閱讀變得很困難、很晦澀、很難懂。

如格非的小說《褐色鳥群》，作家在小說中留下了太多的空白，太多的懸念與不解。筆者個人在第一次閱讀《褐色鳥群》時完全沒有理解作品到底講了什么，作品中的時間線是錯亂的，其中的人物關系“我”、“棋”與“穿栗色靴子的女人”之間真正發(fā)生了什么，我們似乎也不能真正地理清。因此，要想讀懂這部作品，就要求讀者在閱讀時充分發(fā)揮主觀能動性、調動所有的智慧，自己來填補閱讀中的障礙與缺口。而這樣的閱讀模式，就會導致閱讀變得艱難、停滯、甚至毫無頭緒，無所適從。再如，馬原的《岡底斯的誘惑》中敘述了五個表面上毫無關聯(lián)的故事，同時作家在敘述不同故事時敘述人稱也在不斷變換，作家通過這種方式達到了敘事手法的創(chuàng)新，的確，這也是其創(chuàng)作手法的一大突破，但是讀者在閱讀時卻很難把握住文章的統(tǒng)一連貫性。另一方面，有些批評家在評論《岡底斯的誘惑》等作品時，指出了作品的顯著缺點：作家在創(chuàng)作時過于出沒流連于詞語游戲的迷宮，在作品中享受運用語言文字的快感，卻導致了文本意義的缺失。

從以上分析可以看到，先鋒小說對于小說形式的徹底變革對普通讀者產生了極大的沖擊，很多讀者難以接受先鋒小說，這就導致先鋒小說的追捧者只限于極少的社會大眾，僅僅流轉于少數文人的“文學沙龍”之中，這就使先鋒小說成為了少數人的閱讀選擇，成了一種為了“藝術而藝術”的文學。所以，當先鋒小說給讀者帶來的閱讀的快感與挑戰(zhàn)漸漸消失，人們對先鋒小說的免疫性開始產生時，先鋒作家創(chuàng)作的作品漸漸喪失新奇時，先鋒作家的創(chuàng)作困境也就來臨了。

除了作家創(chuàng)作語言及形式帶來的創(chuàng)作困境外，先鋒作家的模式化創(chuàng)作也使作家漸入瓶頸與困境。在敘述形式上，先鋒作家大都采用虛構化的敘述方式，他們只關心故事的“形式”，即如何處理故事，把敘事本身看作審美對象，運用虛構、想象等手段進行敘事方法的實驗;在塑造人物上，先鋒作家往往使敘述者“我”與其所述人物之間關系在文本中互相拆解，從而使小說中人物成了一個可以任意游動的符號。如馬原的《虛構》《岡底斯的誘惑》、格非的《褐色鳥群》就是采取這種手法;在結構處理上，先鋒作家?guī)缀跏菬o一例外地采用了“空缺化”的敘事結構，在故事中故意設置空缺與懸念，如格非的《迷舟》，作家在敘述故事到的最高潮時卻留下了讓讀者無法解決的空白，并且這種空白并不是由于知識面窄小或是人生經歷缺乏而導致的難以理解，而單純僅是由于作品的空缺，這樣的作品往往讓人聞其“敬而遠之”，讀之一言難盡。因而，總體來說，敘事的虛構化、人物的符號化、結構的空缺化幾乎成了所有先鋒作家的創(chuàng)作“模板”，在這種情況下，創(chuàng)新、突破就成了先鋒作家整體的困境。

因此，當90年代先鋒作家開始思考反省時，他們放棄作品語言與形式上的創(chuàng)新，追求新的寫作方式迫在眉睫，在此情景下，格非、蘇童等許多擁有傳統(tǒng)文化底蘊的作家追尋傳統(tǒng)也就成了捷徑與必然發(fā)生的事情。

二、促使先鋒作家追尋傳統(tǒng)的外部因素

除了先鋒作家自身的創(chuàng)作困境外，20世紀90年代社會的整體大背景也不斷促使作家轉型。上世紀90年代中國的市場經濟改革不僅帶來了經濟的變革，同時也帶來了社會政治經濟文化各方面的轉型。社會的急劇裂變和轉型給文學藝術界帶來極大影響，市場經濟對文學觀念、文學傳統(tǒng)和文學價值帶來了極大的變革，在很大程度上造成了文學的市場化現(xiàn)象。

上世紀風靡一時的武俠小說，如金庸的《天龍八部》《鹿鼎記》等;以及瓊瑤的言情小說，如《梅花三弄》《婉君》《六個夢》等，武俠小說與言情小說的風靡流行使通俗文學迎來了蓬勃發(fā)展的黃金期。20世紀90年代，經濟的發(fā)展帶來快節(jié)奏的生活，讀者更愿意在繁忙的生活中，讀一些情節(jié)性引人、可讀性強的文學作品，武俠小說和言情小說便極大地滿足了人們的這種心理。因而，在這種情況下，先鋒性的退場，世俗性的復歸，未嘗不是文學發(fā)展潮流推動的結果。

我們知道，上世紀80年代改革開放后，與中國傳統(tǒng)思想迥異的西放思想觀念大量涌入，當時的中國各種思想混雜，思想上的異動促使文學界先鋒小說的出現(xiàn)與繁榮，而且80年代的中國是一個理想和激情澎湃的文學的年代，人們對于文學的熱情空前高漲，文青成為時尚，先鋒小說的生存空間廣闊。但是進入90年代之后，人們的文學熱情漸漸回落，人們越來越關注于金錢與利益，先鋒文學的土壤不復從前。在商業(yè)利益的驅動下，讀者的“不感冒”使先鋒小說的發(fā)表和出版都面臨困境。因而，生存的需要迫使作家轉型，迫使他們重視讀者在創(chuàng)作中的地位。

另一方面，自從1985年韓少功發(fā)表《文學的根》一文被認作是“尋根文學”的理論宣言后，“尋根文學”作家陸續(xù)發(fā)表許多挖掘傳統(tǒng)意識、民族文化心理的作品，如韓少功的《爸爸爸》，阿城的《棋王》等。在“尋根文學”潮流的帶動下，90年代中國社會開始興起“懷舊熱潮”。在整個社會文化大背景以文藝界的“尋根”熱潮的帶動下，先鋒作家的創(chuàng)作轉型，從一開始就紛紛從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尋求資源，如余華的《活著》《許三觀賣血記》、蘇童的《妻妾成群》，又如格非的《人面桃花》等。這些曾經“最先進”的先鋒作家開始追尋傳統(tǒng)，回歸過去，講訴歷史，這本身就帶有一種親近大眾讀者的姿態(tài)，因而盡管他們曾是“先鋒小說”的代名詞，廣大的讀者群卻不會因為某個作家之前的文學創(chuàng)作傳統(tǒng)而對其作品棄之不看。

很多人也許會問，這些先鋒作家追尋傳統(tǒng)是否造成了其自身“先鋒性”的喪失，在筆者看來，先鋒作家追尋傳統(tǒng)并不意味著其“先鋒性”的喪失，他們只是用傳統(tǒng)文化中的因子書寫新的時代下的“當代小說”，如格非的《江南三部曲》，作家以三代人對傳統(tǒng)社會中“桃花源”的追尋，表現(xiàn)了作家自身的桃源理想，對生命凈土的追尋，未嘗不是為當代繁雜社會中的人們提出了一個實現(xiàn)心靈純凈的方法，在現(xiàn)代社會，這種觀念無疑也是具有先鋒意味的。

總之，在筆者看來，真正的“先鋒”絕不是簡單的流于語言與形式，真正的“先鋒”應該是一種先鋒的精神，一種與不退縮、永不落幕的可貴精神，而90年代許多先鋒作家追尋傳統(tǒng)正是一種積極尋求生存與向上的“先鋒”精神的體現(xiàn)，“先鋒”不僅應是文學形式上，創(chuàng)作手法上的奇異，更應該是先鋒作家群體們所蘊含的勇往直前、勇于探索的先鋒精神！

參考文獻：

[1]毛莉 2016年 南京師范大學《先鋒作家轉型的“中國化”策略探究——以余華、格非、蘇童為例》。

[2]覃新菊 劉衍永，2016年第6期，吉首大學，《先鋒的沉寂與綻放》，《南華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

[3]熊沛軍，2007年第2期，首都師范大學《虛構化、符號化、空缺化——先鋒小說敘事策略》，《重慶三峽學院學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