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中中
假如現(xiàn)在做個突擊檢查,馬上背誦一篇以前學(xué)過的語文課文,你脫口而出的文章會是哪一篇?
一項超過10萬人的投票數(shù)據(jù)顯示,除了有3萬多名老實(shí)人承認(rèn)自己“腦海一片空白”之外,有1.2萬人最熟悉《岳陽樓記》,2.6萬人背得最熟的是《桃花源記》,《出師表》則毫無意外地以3.6萬的超高票數(shù)成為語文課文中的“人氣王”。
中國人大概是全世界最會背書的民族。背書這件事,對于中國人來說還真是家常便飯。
由于印刷術(shù)長期處于落后狀態(tài),在古代相當(dāng)長的一段時間內(nèi),人們一生接觸的書屈指可數(shù)。因?yàn)闀伲蔷椭荒芡ㄟ^記憶力來輔助補(bǔ)償,古人的背誦潛能就這樣被最大限度地激發(fā)出來。
過目不忘這項技能,對于古人來說并不罕見,歷朝歷代都有“一目十行,過目成誦”的神童出現(xiàn)。比如,北宋著名文學(xué)家、書法家黃庭堅,五歲時“十日成誦,無一字或遺”,把《春秋》全文背了個透。就連被諷“小時了了,大未必佳”的孔融,除了會讓梨,也是“博聞強(qiáng)記,奇逸卓犖”。
相傳司馬遷在寫作《史記》時,因?yàn)橛|怒漢武帝而擔(dān)心《史記》的傳世問題。為了使《史記》能夠流傳下去,司馬遷除了寫書、抄書、自制副本外,還硬是讓自己的女兒背下《史記》全篇以防萬一。能對130篇、52萬多字的《史記》倒背如流的司馬遷的女兒,可能是史上最早的“移動圖書館”。
在古人的讀書傳統(tǒng)中,記誦不僅是一種儲存書籍的方法,也是一種讀書的方式。朱熹說:“讀書須成誦,方精熟。”成誦的目的是在“精熟”的基礎(chǔ)上對文章進(jìn)行充分的解讀。
只有入口成章,才能出口成章。近現(xiàn)代很多文學(xué)大家也是通過在少時大量地背誦名篇,才有雄厚的文字根基。
寫出“激流三部曲”的巴金,背得較熟的幾部書中有一部《古文觀止》。這200多篇古文可以說是他真正的啟蒙老師,巴金本人亦說很感謝那位強(qiáng)迫他硬背《古文觀止》的私塾老師?!半m然我任何一篇都沒有好好地研究過,但是這么多具體的東西至少可以使我明白寫文章并非神秘不可思議,它也是有條有理、順著我們的思路連下來的?!卑徒鹫f。
背書,到底是為了什么?
是為了炫耀,為了賣弄,還是為了贏得背誦比賽冠軍?都不是。是為了讓自己成為更好的自己,為了更好地去了解這個世界。
自由撰稿人鐘宿說他在一定程度上支持“死記硬背”,雖然提倡素質(zhì)教育,但也不能完全指望人們的自學(xué)能力,而這就是基礎(chǔ)教育的作用?!澳憧赡軙簳r理解不了,但是總有一天你會感謝這種教育的。各國的文藝教育不都是這樣嗎?”鐘宿說,“等一個人真正能看懂《哈姆雷特》時再給他看已經(jīng)太遲了?!?/p>
一名知乎網(wǎng)友在回答“讓學(xué)生背誦語文課文有沒有實(shí)際意義”這個問題時分享了他的看法。
“晚上站在樓上看星星,感覺樓很高,星很近,有一種平時很難有的感覺,卻不知道怎么形容,這時想起一首詩:‘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過一會兒太涼了要回屋,又想起那句詩:‘天階夜色涼如水,臥看牽??椗恰!?/p>
自己說不出來的話古人說出來了,自己此時此刻的感受古人也曾有過。在夜空之下,在星辰之間,你看見穿越而來的古人以及他們那些綴滿天際的曠達(dá)思想。
這一刻,你離天地是如此近。
(選自《今日文摘》2020年第11期,有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