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南希·匹卡德

艾米莉覺察到自己的右側(cè)有些動靜。當(dāng)時，坐在餐廳高腳椅上的小孩正向她咧嘴笑著。她朝右邊瞥了一眼，看到一個男人正半開玩笑地對著那小男孩揮手。但隨后這個男人意識到自己的動作瞧上去倒像個過分慈愛的爺爺，于是便隔著桌子向艾米莉說道：“您有沒有像我這樣想念自己的孫子孫女呀？”

艾米莉點了點頭，臉部微微抽搐了一下：“離開他們可真是要了我的命?！?/p>

她打量著這位老人，認(rèn)定他比她六十五歲的年齡要大——差不多十歲。

“咱們都退休到佛羅里達(dá)來了，”男人開始談?wù)撈鹚桶桌虻倪@一代，“向往著美好生活，卻忘了沒法帶著咱們的孫子孫女一起。您的孫輩在哪兒呢？”

“明尼阿波利斯。每次看到像這樣的小娃娃，我就幻想著自己在那兒。”

艾米莉指的是餐廳里的那個小孩。他倆一齊注視著那小孩頭部的背影，而他年輕的媽媽正從自己餐盤里給他夾炒蛋吃。

“您寧可忍受那里的大雪和寒冷？”男人問。

她點頭。

男人坦白道：“我也愿意。”

“您的孩子們呢？”

“他們在紐約。原來是和我一起住的，但我兒子在紐約找了份工作?！?/p>

“我打賭他們一定很想您?！?/p>

“那我可不確定，”男人有些苦澀地說，“但我倒是非常想他們。您有多少孩子呀？”

“一個兒子，還有一個孫女和兩個孫子——奈特、阿斯頓和珍妮弗?！?/p>

“我也有個孫女叫珍妮弗啊?！?/p>

艾米莉笑了?！笆前。巳思叶加袀€珍妮弗。”

男人大笑了起來，實實在在地被她的風(fēng)趣逗笑了，然后說：“我家還有個羅素和杰森?！?/p>

艾米莉微微一笑，輕聲說：“那挺不錯?！彪S后俯下頭吃起了早餐。

******

翌日她先就了座，假裝沒有在意迎賓員正領(lǐng)他到昨日他坐的雙人座。她沒指望他會記得她。事實上，他似乎壓根兒沒有注意到她在那兒。他先是忙著和迎賓員聊天，再和服務(wù)員聊天、看菜單、讀報紙。

當(dāng)他倆再度開口，還是因為他們看到了嬰兒車?yán)镆粚﹄p胞胎路過。

“好一個雙層房車?！蹦腥宋⑿χf道，嬰兒車?yán)锏膬蓚€小女孩隨之而去。

艾米莉覺著十分有趣，便笑著向那些孩子揮手。

她觀察到其他老年人也對這可愛的景象迸發(fā)歡笑，心里感到不免有些可悲。他們，不，是我們，她糾正自己——如果看見了一個孩子，或任何一個人的孫輩，都會像孤獨的海鷗一樣堆聚到一起。佛羅里達(dá)州——最適合退休人的州——似乎離家遠(yuǎn)得要命。

旁邊雙人座上的男人還在怔怔地望著那雙胞胎，看上去有些失落與悲傷。而當(dāng)他覺察到她的目光時，臉上再次出現(xiàn)了光芒。

“早上好呀！”

“早上好。”她回應(yīng)道，語氣相比之下更為鎮(zhèn)定。

隨之而來的是一段尷尬的靜默。最終他拿起了報紙，結(jié)束了這段尷尬。但過了一陣子，她聽到他在喊她，于是她抬起了頭，才發(fā)現(xiàn)他又放下了報紙。

“您的三個孫子孫女多大了？”他問她。

“您還記得這事？他們一個九歲，一個七歲，還有一個兩歲?！?/p>

“總有人要忙吧?！彼f道，皺了皺眉。

“我的兒媳，她在家里帶孩子?！?/p>

“真幸運?！彼瓷先?yán)肅了好一陣子?！罢l知道呢。我不清楚什么安排才最好。想當(dāng)初我妻子一直工作，我兒子倒也順利長大了。但現(xiàn)在我兒媳婦非常擔(dān)心離家太久?！?/p>

“很難說怎么做才是正確的?！?/p>

“正是，”他拿起報紙然后又放下，“每天早晨我都來這兒吃早餐。”

“這兒物美價廉?！?/p>

“的確是?！?/p>

他倆似乎對達(dá)成的共識十分滿意，相視一笑，又低頭繼續(xù)吃面前的早餐。

******

“你不介意我坐你旁邊吧?！彼诘谌斓脑绯繂査?/p>

“沒事兒。你已經(jīng)吃過了嗎？”

“還剩好些咖啡沒喝呢，”他移到她對面的紅色塑膠長椅上，“我可不希望他們把任何一口咖啡扔掉。”

“嗯，不然可真是浪費啊?！?/p>

他倆都笑了。

艾米莉早就注意到他大約五英尺九英寸高，瘦瘦的，有一張窄小的臉。他戴眼鏡，領(lǐng)子上方兩耳間的灰白頭發(fā)約六英寸長。如今的他談不上帥氣，或許他也從來沒有帥過，但他是位令人愉快的體面人。她想，他像個退休大學(xué)教師，或是個小公司的CEO。他穿著棕黃色便褲，白色襯衫和黃黑相間的高爾夫夾克。當(dāng)他換座位時，她注意到他腳上穿著一雙干凈的白運動鞋和白襪子。

“我叫鮑勃·赫恩。”

“我叫艾米莉·斯蒂爾，很高興認(rèn)識你?！?/p>

“現(xiàn)在我們算是老朋友了?！?/p>

她微微一笑，以表贊同。

在接下來的交流里，她吃著清淡的早餐，了解到他是一位鰥夫。他的妻子露比在三年前去世了。

“我的丈夫去世五年了。”她告訴他。

“那是你的結(jié)婚戒指嗎？”

她看著他目光所落之處：那金指環(huán)和上面的大大的閃光寶石。

“是的?！彼唵蔚鼗卮鸬?。

“好引人矚目的戒指啊，你丈夫一定是個成功人士，”鮑勃笑著，“要不然你就是。”

艾米莉把身子向前傾了傾，壓低聲說：“這戒指不是真的?！?/p>

“怎么會？”他看上去很驚訝，又有點小失望，如任何一個人聽到此話后的反應(yīng)一般，“但它看上去和我見過的任何一顆鉆石一樣真實！”

“這也是泰德在我們?nèi)苣昴翘熨I回來之后的想法。”她說，然后深情而遺憾地微笑著。

“天哪，他花了一大筆錢嗎？”

艾米莉點了點頭?！耙淮蠊P錢換來的就是這顆假鉆石?！?/p>

“那可真糟透了！但你怎么還戴著呢……”

她輕聲說：“那份心才是真正重要的?！?/p>

“能原諒這么個愚蠢的錯誤，你一定非常愛他吧?！?/p>

艾米莉聳聳肩?！拔液退紝ω攧?wù)一竅不通，我也沒資格說他，”她抬起頭，朝著桌另一側(cè)的這個男人咧嘴一笑，“即使這是個大把柄?！?/p>

他忍俊不禁，伸出手輕輕地摸了摸這塊寶石。

“某種意義上講，這也算是個甜蜜的故事?！?/p>

艾米莉點頭。她心想她去世的丈夫會怎么看待鮑勃呢。

“我敢發(fā)誓它是真的?！彼⒅渲福珠_口說道，“它看上去簡直不能再真了。你不會打算告訴我那條項鏈也不是真的吧？”

艾米莉摸了摸脖子上金項鏈上的鉆石。

“項鏈?zhǔn)窃僬娌贿^的塑料，鉆石是再真不過的萊茵石。”

“好吧，那我這個鑒別師可真不像我想的那樣好。這些東西真的騙過我了?！?/p>

“我倒希望那些盜賊、劫犯不會被騙，”她坦言道，“我兒子說我絕對是瘋了才會繼續(xù)戴著它們?！?/p>

“你兒子說的還是有理的呀。你不覺得嗎？”

她拭著項鏈上的鉆石，“就算是有人偷了它們，我失去的只有回憶?！?/p>

“但那些人會打昏你再搶劫?！?/p>

她微微顰眉，于是他很快地加上一句：“但這些事我無權(quán)插手啦。它們非常漂亮，非常美麗。你想戴就戴吧?！?/p>

“我是想戴?！彼行┕虉?zhí)地說。

賬單來了，鮑勃想把她的賬一起付了。

“你敢！”她喊道。

“但我很愿意。”

“不行。”她感到自己的話有些冒失，隨后補充道，“如果是你約我出去吃，那將是另一回事，但這次是我自己來的?！?/p>

“我會記著這點的?！彼曋难劬Γ约耗撬{(lán)色的雙眼閃爍了一下。

在收銀臺各自付完費用后，他說：“早飯后我總是在沙灘上散散步?！?/p>

艾米莉笑了，等待著她所預(yù)料的話。

“你想一起嗎？”他問她。

“我很愿意。”她誠摯地說。

在鮑勃為艾米莉推開門，一起走出前門之后，他們的服務(wù)員走向前窗，目送著他們走遠(yuǎn)。迎賓員注意到服務(wù)員的舉動，上前說道：“我想你的那位好老頭找到新女朋友啦。”

服務(wù)員厲聲呵斥：“別這么叫他。”

“為什么不？我記得你說他是個——”

“他不是一位好老頭，所以你別叫他好老頭，行嗎？”

“呃，不管怎么說，”迎賓員在她身后嘟囔著，“他對我一向很好。”

服務(wù)員沒在意迎賓員的話，而是緊盯著遠(yuǎn)去的二人皺起了眉頭。突然，她快步匆匆走出餐廳，來到她可以使用手機的地方。

******

散步途中，鮑勃告訴她，他建立了自己的小公司，生產(chǎn)飛機的一個小部件。露比總是參與他的生意，他說。艾米莉承認(rèn)自己對飛機一竅不通時，他笑了起來，說：“私底下跟你講，露比也一點兒不懂，她甚至不喜歡飛行！”

“哦，那挺有意思的。我現(xiàn)在感覺好些了。”

“哦，請別感到不痛快！這本來就是個蠻無聊的行業(yè)。”

面對他的坦率和誠實，艾米莉不禁笑了起來。

他們沿著木板人行道向北走去，海洋在他們右側(cè)潮起潮落，柔和地侵蝕著岸上的沙子；在他們左側(cè)，裝飾藝術(shù)風(fēng)的低層公寓與高樓大廈交錯有致。他們身旁有很多“此房出售”的標(biāo)志。南佛羅里達(dá)此時正充斥著供過于求的房產(chǎn)。

當(dāng)他們共同的歡樂消退時，艾米莉輕聲問道：“鮑勃，她是怎么死的？”

他似乎顫抖了一下，說：“我真希望能說些正常的，就算是癌癥，也比這聽上去好很多?！彪S即他瞥了她一眼，似乎在掂量著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奥侗仍谝淮稳胧覔尳僦斜粴⒘耍桌?。當(dāng)時我在加利福尼亞出差，一天深夜有兩個男人闖進(jìn)家中，她醒來后跌撞著走到門廳，被他們用槍活活砸死了。”

“哦，我的天哪！”艾米莉捂住了嘴。

她還沒來得及問點別的，或許是為了緩解她不知所云的尷尬，他緊接著便問：“你的丈夫呢？但愿他沒有這樣可怕的經(jīng)歷。”

“一場車禍。”

“天哪，那也挺糟糕的，真令人難過。”

“我也很難過。”霎時，她握住他的手說，“為了他們。為了我們?！?/p>

在她放手之后，他卻重新緊緊握住了她。

手牽著手，他倆繼續(xù)沿著木板道散步。

“你住在哪兒呀？”又走了一會兒后，他問她。

“離餐廳不遠(yuǎn)的地方，也就是個公寓?！彼⑿χe起右手，那婚戒在陽光下一閃一閃的?！拔覀儽局竿@項投資讓我未來無憂呢?！彼钟眠@只手碰了碰閃閃發(fā)光的項鏈說，“還有這個?！?/p>

“他做了什么？”

“做？”

“我是說，他工作做什么？”

“沒做太多?！彼α?，語氣還帶著些親昵與溫柔，“鮑勃，實際上我的丈夫都是用我的錢買的這些漂亮飾品，他買的還遠(yuǎn)不止這些?！?/p>

“天哪，艾米莉，你竟然一點兒也不生氣?！?/p>

“哦，何必呢？這些錢都是我繼承的，不是自己掙到的。何況，就算我住小公寓而不是酷炫的高樓，又怎樣呢？那可是離海灘兩英里的小公寓呀！有錢花的時候，我們很開心。這三十五年來我們過得很開心，他還是個好父親。一個沒有金融頭腦卻好相處的丈夫——這不是生活中最糟糕的事情。”她大笑，抬起頭來看他，問，“你住哪兒啊，鮑勃？”

他似乎有些尷尬，回答道：“那邊的某一棟高樓里，艾米莉。你想明天來那兒吃早飯嗎？”

她微笑了，感到快樂。“你是說，錯過我們最喜歡的座位和服務(wù)生？”

“我會給你安排些特別的來補償?！?/p>

******

他堅持先開車去她家接上她再去他家。

“我們住得這么近，其實可以走路的，”翌日早上九點她一面給他開門一面說，“那樣我也可以為了你的特別驚喜來好好留空肚子?！?/p>

“有時候我比較守舊，”他一邊坦白，一邊走進(jìn)公寓，“這里蠻不錯的呀，艾米莉?！?/p>

“嗯，畢竟裝潢個小房間沒什么難度。”

霎時間，他踱到一側(cè)墻上的一小幅畫前?！鞍桌?，這幅畫不會是……”

她走近他身邊說：“如果你認(rèn)為這是一件不知名的梵高作品的仿制品，那你就對了。”

“仿制品？可這些油畫筆畫……”

“哦，我倒是會承認(rèn)它的繪者水平很高?！?/p>

彎腰仔細(xì)觀察這幅藝術(shù)作品的鮑勃直起身看著她說：“哦，不，這件作品不會也是……”

“正是的?！彼笮α似饋恚斑@也是泰德那些漂亮交易中的一個。”

他開始笑，但很快止住了。“不好意思！我不該笑的——”

“這也沒事兒，”艾米莉向他保證道，“我總是笑?！?/p>

“他在哪兒搞到的？”

“一個車庫攤上。好在他當(dāng)時已經(jīng)吃過了藝術(shù)品的虧?！?/p>

“所以他沒花大價錢在這上面？”

“嗯，那次他沒花太多錢，”她伸出手，把那華麗的金色畫框里的畫扶扶正，言語里洋溢著愉悅，“但他以為這畫能讓他發(fā)財，所以他花了很多錢買我們想要的東西，還總是盼望著在藝術(shù)品上發(fā)家致富。”她深情的講述迸發(fā)成了一串笑聲。“還蠻有趣的，不是嗎？”

“像你一樣有趣，”鮑勃說道，聲音與眼神里透露著仰慕，“有趣，非?？蓯郏衲阋粯??！?/p>

她默許他像懵懂少年般——短暫而甜蜜地吻了自己。

******

“我是這層的最后一個居民，”鮑勃一面說，一面用三把鑰匙開了門，“所以我們讓看門人離開了。住戶太少，房價太高?！?/p>

“你不孤獨嗎？還有點陰森？”

“有時吧，但總體上我還蠻喜歡的?！彼P(guān)門，“哎呀，艾米莉，我本已經(jīng)夠孤獨了，這點兒又算什么呢？”

她不慌不忙地環(huán)視這間美麗的大海景公寓。然后她扭過身子，走近并用雙臂摟住了他。兩人緊緊相擁。

******

“他們沒再來了?！辈蛷d迎賓員說。

“誰？”服務(wù)員問她。

“那個有魅力的老年女人和那位‘我不能那樣喊他先生?！?/p>

“你在說些什么呀？”

“那個好老頭啊，但我不應(yīng)該這么稱呼他?！?/p>

服務(wù)員開始在意起來了，問道：“他們沒再來？從什么時候？”

“自打上次他們一起離開?！?/p>

服務(wù)員轉(zhuǎn)過頭去，望向窗外的明媚陽光，閉口無言，微微皺起了眉頭，仿佛陽光過于刺眼。

“我印象中你一直是他們的服務(wù)員。”迎賓員說道。

“沒有一直。他喜歡那個雙人座，也就只是這樣?！?/p>

“他喜歡你呀?！?/p>

服務(wù)員聳了聳肩，說：“你確定他倆中任何一人沒有再來過？”

“你說我是不是每天都站在這兒？”

“是的呀?！?/p>

“所以，我確定。”

服務(wù)員看向她：“我不知道該怎么辦?！?/p>

“什么怎么辦？”

服務(wù)員訴說了她的想法。

“報警吧?！庇e員突然很嚴(yán)肅地說。

“可是……”服務(wù)員有些猶豫不決，“……畢竟這些只是我的懷疑。你看看，她是如何有目的地交換座位；她是如何故意引起他的注意；她是如何確保他倆連續(xù)兩個早晨都靠在一起；還有她那讓他坐在旁邊時的急切神情。我太了解她那種欲擒故縱的手段了；她‘不拿那大鉆戒當(dāng)回事兒一類的話，和她本人一樣難以信任。我倒在想，是誰給她買的那個?！?/p>

“相信你的直覺?！庇e員建議道。

“我的直覺告訴我，他是個好老頭，卻根本察覺不到禍到臨頭的危險?！?/p>

“你說過不應(yīng)該這么叫他的?！?/p>

“我不是那個意思。他的確很好，但他遠(yuǎn)遠(yuǎn)不止是個好老頭。你這么叫他，會把老人叫上去像個小孩?？墒?，他是個有尊嚴(yán)的人，是個成功的人，他還有人生目標(biāo)。他們都有。你應(yīng)當(dāng)對他們放尊重些。我總是很尊敬他們?！?/p>

“好啦，好啦！報警吧，這可以表現(xiàn)尊重?！?/p>

服務(wù)員拿出手機，上面還有她給那對快樂情侶最后一天在餐廳拍的快照。

******

杰克遜維爾的一間普通咖啡屋里，一位漂亮的老年女人正微笑地看著一個小男孩在他父親的腿上蹦來蹦去，滑稽可愛。她抬起頭來，引起了另一位也被這男孩逗樂的老年男士的注意。他沒有前一個男人容易上鉤。鮑勃。鮑勃·赫恩絲毫沒起疑心，她早已發(fā)現(xiàn)鮑勃這個富有、單身、孤獨的男人是一個最佳獵物。

鮑勃的尸體可以在空曠的公寓里躺幾個星期而不會被想起，公寓里那奇怪的氣味也一樣不易被發(fā)現(xiàn)。

鮑勃有信用卡和現(xiàn)金，還有他亡妻的珠寶。

還有一堆金幣，也算得上是個驚喜。

當(dāng)然，即使算上金幣，所有這些也比不上她右手戴的真鉆石或脖子上的真項鏈，更沒有那幅她從一個男人家里盜來的梵高真品有價值。她兒子想要她把這些該死的贓物賣掉，以防別人找她的麻煩。但她喜歡它們，想感受這些漂亮物件帶來的樂趣。艾米莉從不擔(dān)憂。在任何一人回憶起她這個漂亮女人——那些男人失蹤前的同伴——之前，她早已遠(yuǎn)走高飛。

沒人能將她與任何線索關(guān)聯(lián)起來。

那位新男士什么也沒說，艾米莉便先開了口：

“您有沒有像我這樣想念自己的孫子孫女呀？”

（劉金濤：南京外國語學(xué)校，郵編：210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