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夢
時雨一到法定年婚齡就和宵暉結(jié)婚了,自帶幾個億的嫁妝,成功幫宵CEO度過了公司危機。然而,她總是覺得自己和宵暉只是利益關(guān)系,早晚要被離婚……兩年后,做好了離婚的心理準備的時雨回國了,卻發(fā)現(xiàn),宵暉早就對她有不一樣的感覺?
【一】闊別兩年,老公居然要查我成績單?
時雨抱著離婚的勇氣回國了。
闊別兩年的廣州,夏日的空氣中充滿了濕氣。她循著宵暉給她發(fā)的微信定位一路找到地下停車場時,這個男人正在打電話說著工作上的事情,依舊英氣逼人,就是眉宇間略有些疲憊。
待到宵暉掛了電話后,時雨問他:“看你這么忙,早知道我自己打車回家了?!?/p>
宵暉道:“你不認識路?!?/p>
他們兩個的對話稀松平常得仿佛時雨只是去歐洲度了個假,一點兒也不像兩年沒見的樣子。
時雨嘟囔:“我自己家,我怎么會不認識路?”
很快她就發(fā)現(xiàn),她真的不認識路。
車子一路開到了白云山的富人區(qū),最終拐進了一個半山小區(qū)。時雨還在懵圈,心想這是要去哪兒,宵暉已經(jīng)把車停到了自家的地下車庫,輕描淡寫地和時雨交代道:“新家?!?/p>
好家伙!自己走了兩年,他一個人倒是快活得喬遷新居了?時雨暗自腹誹。
不過兩年時間,宵暉已經(jīng)把她離開時派系內(nèi)斗嚴重、管理混亂不堪的公司整頓好了,估值也翻過了百億美元,已然是資本市場上炙手可熱的獨角獸,而宵暉也榮登福布斯三十五歲以下的青年才俊榜單。
時雨很沒有真實感。身處國外的時候,時雨聽到周圍的人討論起宵暉,夸他冷靜自持,眼光獨到,還長得一副好皮囊等等時,時雨都會暗自思忖:“這人真是我老公嗎?”
“新家”里只有一位保姆,姓李,四十來歲的模樣,一口的廣東口音。
她看到時雨的一瞬間便驚嘆道:“哎呀!太太居然這么年輕?真沒想到。”
時雨心想:我這才正兒八經(jīng)大學畢業(yè),當然年輕了。
畢竟,剛到法定婚齡就領(lǐng)證,二十二歲已然結(jié)婚兩年,還是很少見的吧?更何況,正常人看到宵暉,再聯(lián)想到他的妻子,腦海里浮現(xiàn)出的恐怕不會是一個小姑娘的模樣。
萬千女友粉對于宵先生“英年早婚”這件事深感痛惜,網(wǎng)上對宵夫人的猜測也層出不窮,但基本上都不會往時雨這種女人的方向猜。
“太太叫我李嬸吧?!崩顙饘⒁坏赖缽V式點心端上桌,“不瞞您說,宵先生當時招聘我時,就指明要會做早茶、點心的,說是太太喜歡吃。結(jié)果我來了后,太太居然出國了,我這手藝捂了兩年才用上呢!”
時雨頗有些驚訝地看向宵暉。
專門為她請的保姆嗎?還請了兩年了?
不過掐指一算,好像時間卡得剛剛好。畢竟當年,是她自己匆匆忙忙通知宵暉要出國的。而那會兒,他們結(jié)婚才一個月而已。
宵暉無視時雨探尋的目光,把一籠水晶蝦餃推到了時雨跟前:“嘗嘗看?!?/p>
是時雨喜歡的味道。
她突然感覺,回國的第一天,比那些在國外的日子,更沒有真實感了。
不過下一秒,她就被從輕飄飄的云端拉回了現(xiàn)實,因為宵暉對她說:“成績單一會兒給我看一下?!?/p>
時雨:“……”
仿佛回到了初中那會兒,宵暉給她補課的日子。
而宵暉的下一句話則是:“你GPA上3.5了嗎?拿到一級學位了嗎?”
時雨被噎了個半死,放下筷子強調(diào):“暉哥!不要影響食欲啊!”
這不還是和婚前沒有任何區(qū)別嗎?跟個大家長似的。時雨很想問問宵暉:知道什么叫角色轉(zhuǎn)變嗎?你現(xiàn)在是我的合法丈夫好吧?關(guān)心一下我在國外過得好不好很難嗎?
時雨氣鼓鼓地吃完了飯,提著行李上樓休息了。
她問宵暉:“你住哪間?”
宵暉指了指主臥。
時雨自然而然道:“哦,那我住你隔壁吧?!?/p>
“時雨?!本驮陂T即將關(guān)上的那一刻,宵暉突然喊住了她。
時雨回眸,撞入那人深潭般的瞳仁之中。
“我聽說有人追你。”宵暉道。
時雨驚訝地回答道:“這你都能‘聽說?”
宵暉刻意回避了時雨的發(fā)問,認真地說道:“如果你有喜歡的人,可以帶給我看一下?!?/p>
時雨眼前一黑。
不是吧?自己雖然已經(jīng)有離婚的覺悟了,但也犯不著這么快吧?
“哥,咱家公司上市在即,這個節(jié)點CEO鬧離婚,影響很大的。”時雨沉痛地說道,“都是錢啊!”
宵暉沒有說話,直接轉(zhuǎn)身走了。
【二】英年早婚的始末
辰雨科技是時雨的父親一手創(chuàng)立的,致力于計算機視覺和深度學習技術(shù)的研究。時父原本是南方科技大學的教授,而宵暉是他的得意門生,博士畢業(yè)后就進了時父的創(chuàng)業(yè)公司。
誰都知道,宵暉會是時父的接班人,但按照原計劃,那至少十年后,時父退休以后的事情了。
時雨讀大一那年,父親乘坐的飛機失事。彼時辰雨科技正在進行A輪融資,吸引了紅杉高瓴等資本領(lǐng)投。意外來得太突然,以至于宵暉不得不立刻全面接手公司的運作。而時雨在內(nèi)心崩潰的同時,因為面臨巨額遺產(chǎn)的繼承,被無數(shù)的記者和利益相關(guān)方找上門,一度出不了門。
宵暉替她擋下了一切,特別是來無數(shù)自外界探尋的目光。他把她保護得非常好。
在父親的葬禮上,陰雨連綿,時雨泣不成聲。
宵暉站在她的身邊,為她舉起一把黑色的大傘。她偏過頭,試圖擦掉眼淚,但淚水像決堤一樣不斷涌出。宵暉輕輕地把她攬進了懷里:“哭吧。我在這里。”
但宵暉太年輕了。他才二十八歲。部分股東并不想讓年紀輕輕的宵暉掌控這家極具前景的企業(yè),甚至聯(lián)起手來逼他下臺。
可能是被宵暉保護得太好了,待在象牙塔里一心讀書的時雨得知辰雨科技內(nèi)斗的事情,已經(jīng)是大半年后了。
她問宵暉是怎么回事,宵暉卻輕描淡寫道:“沒事,不用擔心,不會影響到你,你好好讀書。”
“我不是問我自己,我是在問你啊!你會離開辰雨嗎?”
“沒什么大不了的。你看,喬布斯當年被自己創(chuàng)立的蘋果公司逼出去后,做動畫也風生水起啊。皮克斯動畫工作室就是他那會兒創(chuàng)辦的?!毕鼤煼吹古e例子開解時雨。
時雨哭笑不得:“怎么,你也要去做動畫?”
“我就打個比方。”宵暉聳肩。
即便他看上去再無所謂,再冷靜,再克制,時雨也知道,宵暉的內(nèi)心不可能毫無波瀾——他也會逞強啊。
時雨把手覆到了宵暉的手背上,緩慢地說道:“暉哥,我們結(jié)婚吧?!?/p>
那一瞬間,宵暉錯愕的表情,時雨至今都歷歷在目。
當時她的心臟跳得極快,語速也飛快,但還是努力組織著語言,試圖說服他:“我已經(jīng)滿二十周歲了。我們結(jié)婚,我倆手上的股份加在一起就是第一大股東,就再沒有人可以把你怎么樣了。”
沉默半晌,宵暉低聲問她,“你確定?”
“這是最好的辦法。”時雨堅定地說道。
這不是她的一時興起。她在來找宵暉之前就想好了。哪怕處境再艱難,宵暉也從未主動跟她提起過,更沒有對她手上的股份動心思,只是一直默默地保護著她平靜的生活。
現(xiàn)在,換她來保護宵暉了。
畢竟是燃眉之急,宵暉思忖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沒有拒絕時雨。
就這樣,兩個人從近乎兄妹的關(guān)系,變成了夫妻。
只不過,時雨從未對宵暉說過自己的私心——自己其實早就喜歡他的這份私心。
然而,時雨覺得最失策的是,她并沒有和宵暉說清楚兩個人到底是假結(jié)婚,還是假戲真做。
總之,他們火速去領(lǐng)了證,甚至沒有挑日子,然后召開股東大會宣布了這件事情,接著宵暉就沒日沒夜地投入到了工作之中。
這之后長達一個月,宵暉甚至都沒空來找她吃一頓飯,只給她打過兩通電話。以至于時雨抱頭糾結(jié)了許久,終于想明白了:自己不是耍心機把宵暉變成了自己的老公,而是給宵暉賣了一個巨大的人情,所以終有一天他倆得離婚。她可能還會收到宵暉滿懷感激付出的天價分手費什么的。
然后,時雨就落荒而逃了。
彼時學校里正好有一個“2+2”的創(chuàng)新項目,時雨直接遞交了轉(zhuǎn)專業(yè)的申請,轉(zhuǎn)去了這個項目,隨后兩年去國外念書。
她通知宵暉這件事情的時候,宵暉的臉上似乎沒什么特別的表情。這讓時雨坐實了內(nèi)心的猜測——他果然是松了口氣對吧?她收拾行李火速跑路了。
一去兩年。回來之后,她名義上的丈夫搬了新家,還請了個據(jù)說是為她準備的保姆,到家后的第一句話是問她要成績單。
哦,還跟自己的合法妻子說如果有喜歡的男孩子要帶給他看,這種近乎嫁女兒的言論——他腦子里是不是缺根弦?。?/p>
時雨生出一種極強的挫敗感。
宵暉的“情報”沒錯,確實有人追她。那個叫杜澤恩的同系同學兼班長還發(fā)來了消息:“咱們是第一屆‘2+2的,我想著單獨辦個畢業(yè)酒會,5月30日柏悅酒店60樓,你來嗎?”
時雨回復(fù):“來?!?/p>
【三】霸道總裁,童叟無欺
杜澤恩是那種哪里看上去都很好的男孩子。
同齡人,同系同學,一起在異國他鄉(xiāng)讀書,身高挺拔,長相清俊,說話很溫和,還沒畢業(yè)就簽了頭部咨詢公司,未來也是前途無量。
時雨有的時候也會想,這樣的男孩子,就算是父親還在世,也挑不出毛病來吧?
他總是提供潤物無聲的關(guān)心,不會像那些愣頭青的男孩子一樣搞得人盡皆知,不會讓人尷尬,但你就是知道他喜歡你。
畢業(yè)酒會那一天,杜澤恩包下了柏悅酒店60層的悅吧天臺。這間清吧沒有那種鬧哄哄的舞池和搖滾樂隊,三倆聚會的人和談生意的人倒是不少,也有一些網(wǎng)紅來這里拍照。其中最惹眼的是天臺的露天沙發(fā),能直接看到珠江對岸的小蠻腰。
觥籌交錯,男孩女孩們?nèi)齼蓛删墼谝黄鸷戎u尾酒,還打起了德?lián)?,贏的人可以對率先出局的人提要求。
時雨想著自己怎么著也不會第一個出局,就擼起袖子上了。沒想到剛拿上牌,就透過天臺和酒吧內(nèi)廳的那扇玻璃門,瞧見了一個極為熟悉的身影。
正巧,那個人也瞧見了她。
四目相對的瞬間,時雨的心跳莫名地加速。
宵暉顯然是在這里應(yīng)酬,身旁還有幾位西裝革履的年輕男人。時雨也不確定自己要不要去打個招呼,倒是宵暉向她點了點頭,便繼續(xù)和旁邊的人說話去了。
可是,讓時雨極為在意的是,除了男士們,和他一起的還有一位極為漂亮的美女。那美女穿著深紅色的小禮服,正嫵媚地看著宵暉,不知道在說些什么。
時雨打牌都不利索了,時不時往酒吧里面瞟。就這樣,她率先出局了。
最后贏了的人是杜澤恩的室友,他朝杜澤恩擠眉弄眼了一下,清了清嗓子,開始提要求:“時雨,你親班長一下啊!”
“啊?”時雨傻了眼。
“你不會輸不起吧?”對方祭出了酒桌名言,“不然,你就是看不起我!”
時雨很是為難,忍不住又看向了宵暉。
可是宵暉對她點了那一下頭之后完全沒有關(guān)注過她,以至于時雨覺得只是自己一個人在意罷了。
只有她一個人頻頻轉(zhuǎn)頭往那邊看,打牌打得心不在焉,以至于輸了,還要被人說“輸不起”。
杜澤恩道:“阿坤,你不要難為時雨啊?!?/p>
時雨正在發(fā)愁要怎么辦才好,誰知杜澤恩開了一瓶酒,舉起來道:“我替她喝了,這局作罷?!?/p>
說罷,直接灌了一整瓶酒。
這種場合,有人肯吹瓶,那便相當于什么事情都沒有了。旁邊的同學們開始起哄,氣氛熱鬧了起來,阿坤在時雨背后拍了一下,大聲道:“哎呀,澤恩這么好的男人,你等什么呀!”
就在這時,天臺的門開了。
宵暉大步流星走了過來,周圍的人正納悶,只見他很自然地攬住時雨的肩,問道:“和朋友一起玩?”
時雨的肩膀像觸電一樣僵住了。
“畢業(yè)酒會?!彼︽?zhèn)定下來,說道,“都是我們‘2+2班的同學?!?/p>
“嗯,玩得開心?!毕鼤熮D(zhuǎn)頭對旁邊的服務(wù)生道,“天臺這邊的賬單全部記我那一桌?!?/p>
讀這種“2+2”班的學生多半家境不錯,也不是沒見過這種陣仗,但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成熟男人的身份卻是難以判斷。
阿坤率先問道:“時雨,你家里人?”
“啊,是我……”
宵暉卻搶答道:“我是她丈夫?!?/p>
四周一片寂靜。
時雨明顯感覺到宵暉與杜澤恩兩個人的眼神在電光火石之間完成了交匯,而后,宵暉拍了拍時雨的肩,道:“早點兒回家?!?/p>
接著,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待宵暉走后,同學們的驚嘆聲簡直要把時雨給淹沒了。
有反應(yīng)快的同學說:“哎,時雨,你老公有點兒像辰雨科技的那個CEO啊!”
時雨腹誹:不是有點兒像,是本尊??!
【四】向霸總興師問罪
“宵暉,你這個騙子?!睍r雨坐在沙發(fā)上,和CEO本尊面對面,借著酒勁兒開始興師問罪。
宵暉慵懶地靠在沙發(fā)上:“我哪里騙你了?”
他還穿著應(yīng)酬時的西裝,領(lǐng)帶略有些松散,身上散發(fā)著酒味兒,相貌還是一如既往地俊逸,頗有些斯文敗類的味道。
時雨才不會被美色誘惑,道:“你還跟我說什么,有喜歡的人了要帶給你看一看……”
宵暉打斷了她的話:“你喜歡那個小子?又高又瘦,看著就沒二兩肉的那個?”
“那倒沒有……哎,你怎么能這么說人家呢?”時雨更生氣了,“你不要扯開話題!現(xiàn)在我所有的同學都知道我已婚了,誰還會追我?我上哪兒找喜歡的人去?你不是騙子是什么?”
“哦,那個竹竿在追你?”
“你怎么能隨便給人家起外號呢?”
“就他那樣?當眾作弄你?起哄讓你親他?要么他白占你便宜,要么他給你臺階下,他當好人,還能提升他在你心中的好感度——就這點兒伎倆,我二十歲的時候都不屑用?!?/p>
時雨噎了噎,回過味來了:“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俊?/p>
宵暉不說話了。
“你特么在我們這桌安了竊聽器???!”
“越說越離譜了?!毕鼤煱櫭?,“這家酒吧我常來,不過是讓服務(wù)生多盯了一下你們這桌罷了。”
“哦?!?/p>
不知道為什么,時雨居然又覺得點兒開心。
嗯,自己果然是不太正常。
她咕噥道:“我還以為你跟那個大波浪美女打得火熱……”
“哪個?你說客戶帶來的那個女的?我不認識她?!毕鼤煹?,“我關(guān)注你那邊都來不及,哪兒有空管別的?”
他說得那么理所當然,時雨卻整個兒人都定住了,以為自己聽錯了。
大概是因為喝了洋酒,時雨問出了平日里她絕對不敢問的問題:“你在意我嗎?”
宵暉松了松領(lǐng)帶,緩慢地說道:“時雨,時老師去世后,我自認為有責任保護好你。至少在我看來,那種竹竿小白臉配不上你,懂嗎?”
時雨啞口無言,半晌都說不出一個字來。
行吧,還是她會錯了意。這個男人,真的只是對她有責任感而已。
而且,宵暉越來越像個老父親了。就連“小白臉”這種詞都用上了!仿佛自家菜園子要被豬拱了似的。
【五】想明白了,還是離婚吧
時雨專程向杜澤恩道了歉。
她并非有意要瞞著杜澤恩自己已婚的事情,但杜澤恩表現(xiàn)得太紳士了,也從未告白過,她總不能冒昧地告訴他“我已經(jīng)結(jié)婚了”吧?
更何況,她這樁婚姻……很奇怪。跟假的也沒區(qū)別。
她稍微解釋了一下自己和宵暉的情況,雖然沒有多說,但杜澤恩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一些什么,竟然很認真地問她:“很不容易吧?”
“什么?”
“和不愛的人因為利益而結(jié)婚,很不容易吧?”
時雨愣了片刻,道:“啊……也不是你想的那樣。其實,我從小就很喜歡他?!?/p>
所以,在宵暉答應(yīng)和她結(jié)婚的那一刻,她是非常非常開心的。
也不是沒有暢想過未來,只是……
“只是他并不喜歡我?!睍r雨攤手,“這個我也沒辦法。”
“你真的喜歡他嗎?”杜澤恩抬眸,循循善誘道,“按照你說的,你從小就認識他,他一直非常優(yōu)秀,那你會不會誤把崇拜當成了喜歡?”
“……這個我倒沒有想過?!睍r雨道,“你說的也不是沒有可能。但喜歡他,已經(jīng)是我的習慣了?!?/p>
“可是,你從來沒有談過戀愛,也沒有真正愛過一個人,就這么把青春年華拿來崇拜一個因為利益跟你結(jié)婚的人,不浪費嗎?”杜澤恩道,“和我交往試試看吧,時雨?!?/p>
“我已婚?!睍r雨強調(diào)。
“你可以離婚的。如果你想,以后我們可以去國外生活,沒有人會知道這件事。”
時雨的心里,像是被一根小小的針戳了一下。
有些疼。
是的,可以離婚的,這個選擇對宵暉來說也是一樣的。
“抱歉?!彼龘u了搖頭,“我今天只是專程來跟你道歉的,沒有別的想法。”
“沒事?!倍艥啥骷澥康匦α诵?,“我也只是告訴你我的想法罷了?!?/p>
和杜澤恩告別后,時雨一直在思考他所說的那些話。
“和不愛的人因為利益而結(jié)婚,很不容易吧?”雖然杜澤恩問的是自己,但對宵暉來說,又何嘗不是這樣呢?
真正自私的人,是自己才對。
在很小很小的時候,父母就離婚了,時雨算是父親帶大的。
男人可能本就不夠細心,加上工作壓力也大,因此不太顧得上時雨。青春期她真的當過一陣子叛逆的小太妹,喜歡穿奇裝異服,成績也一落千丈。
其實那會兒,她只是單純地想引起家人的注意而已。
面對這樣的女兒,時父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他想了半天,最終把自己的得意門生宵暉帶到了時雨的跟前:“時雨,這是你宵暉哥哥。我拜托他輔導你的數(shù)學和英語,你要好好學哦。”
那個穿著白襯衫的青年,俊逸雅致,彬彬有禮,言談舉止極為認真且克制,以至于一下子戳中了時雨的心臟。
無須人催促,她乖乖地換回了校服,乖乖地抱著錯題本聽宵暉給她講解,甚至開始努力念書,頭一回燃起斗志,想要考父親任教的那所大學。因為那樣的話,就能和宵暉離得更近一點兒了。
她確實很崇拜宵暉,甚至不一定是愛,可是那又怎樣呢?在她因為缺少父母的關(guān)心而誤入歧途的時候,宵暉像一束光一樣照亮了她的生活。她頭一次發(fā)現(xiàn)“別人家的孩子”好像也并不討人厭,頭一次有了榜樣,那是她持續(xù)不斷努力下去的力量。
多年以后,她對宵暉說:“我們結(jié)婚吧。這是最好的辦法,你現(xiàn)在需要我。”
其實并不是宵暉需要她。明明是她需要宵暉才對。
青春期迷失方向的自己,失去父親時痛苦不已的自己,二十歲時義無反顧向宵暉求婚的自己……都非常地需要宵暉。
該結(jié)束了,她想。
“暉哥,我們好好談?wù)?。”她給宵暉發(fā)了消息。
【六】這婚不能離!
宵暉回家時,等待他的除了時雨,還有一份已經(jīng)打印好的離婚協(xié)議書。
“什么意思?”宵暉甚至沒有拿起那份協(xié)議書。
時雨十指交叉,眼睫低垂,平靜地說道:“現(xiàn)在公司里也沒人能威脅到你了,我們這場婚姻的使命也完成了。不過你放心,我讓律師在這份協(xié)議里寫了,未來五年里我的投票權(quán)都歸你所有。”
宵暉沉默不語。
“……對不起?!?/p>
真的很對不起啊,兩年前用這樣的方式,把你綁定在我身邊。時雨想。
宵暉沉聲道:“時雨,你有喜歡的人了嗎?是你的那個同學?”
他沒有用“那個竹竿”這樣的詞語,但語調(diào)遠比上一次慎重。
“不是,和他沒關(guān)系?!睍r雨的眼淚不由自主地涌了出來,她拿袖子胡亂拭了淚水,卻越說越抽噎,“是我……是我自己想明白了。兩年前我就該把投票權(quán)給你,而不是用這樣的方式讓你跟我結(jié)婚……”
宵暉伸出手,將時雨臉上的淚水輕輕抹去。他的動作極為輕柔,時雨終于忍不住將從多年前就開始的隱秘的情感,當著他的面說了出來。
“是我太自私了,太喜歡你,才用了這樣的方式。”
聞言,宵暉的指節(jié)一頓,就連那一向冷靜如深潭的雙眸都出現(xiàn)了波動。
“你說……什么?”
時雨也愣住了。她的睫毛上還沾著淚珠,眼前一片模糊。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后,她的雙頰開始升溫。這種臨到離婚關(guān)頭的告白真是讓人羞恥。然而下一秒,她就被宵暉禁錮在了懷里。
她感受著他溫暖的胸膛,有力的心跳和極為堅實的臂膀。
她聽見宵暉緩慢地嘆了一口氣,然后問道:“你為什么會覺得,兩年前我沒想到投票權(quán)的事情?”
時雨愣住了,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我以為你……以為你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我忽悠著結(jié)婚了。”
“我有那么蠢?”
“……”好像沒有。
時雨問:“那你為什么……”
宵暉道:“當你提出要結(jié)婚的時候,我猶豫了很久。我想到了很多方案,雖然會把你卷進來,但不需要結(jié)婚。而我一個方案都沒有告訴你?!?/p>
時雨的大腦一團亂麻。為什么呢?她簡直不能思考了。
“我當時有很強的負罪感,覺得是利用了你的一片好心。但是,你主動提出跟我結(jié)婚的那天,可能是我這些年來最開心的日子?!毕鼤煹穆曇粲行┥硢。爸皇菦]想到剛開心了一個月,你就要走?!?/p>
即便大腦死機,時雨也該明白過來發(fā)生什么了。
她恍然間想起了一些未曾在意過的細節(jié)。李嬸說,宵先生是專門為了她才請的會做粵式點心的阿姨,自己足足等了兩年才用上這門手藝,這棟房子也是宵暉兩年前買下的。
“你當時買這房子是……”
“婚房?!毕鼤熖拐\地說道。
直到這個時候,時雨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自己原來是一個騙人感情的渾蛋。
跑去跟人家說“我們結(jié)婚吧”,卻表現(xiàn)得好像只是為了幫助對方度過危機一樣無所謂,又很快一個人出國,待了兩年才回來,回家后自顧自地去住次臥,甚至自以為是地拿出離婚協(xié)議書。
對于喜歡著自己,卻從未表達過的宵暉來說,簡直……太難熬了。難以想象的煎熬。
宵暉這樣的人,年少的時候像光芒一樣,現(xiàn)在又是這般成熟冷靜的青年才俊,這樣的人,為什么會喜歡上一直在仰望著他的自己呢?
那是什么時候的事情呢?
可是這一切,現(xiàn)在都不重要了。
“我錯了。不要離婚?!睍r雨死死摟住了宵暉的脖子。她的心跳得極快,可是已經(jīng)不慌亂了。她從來沒覺得這么踏實過,又想笑又想哭。
回應(yīng)她的,是一個在夜晚夢見過無數(shù)遍的,輕柔的吻。
當天晚上,時雨第一次參觀了自個兒“婚房”的主臥。
他們沒有拍婚紗照,所以床頭那個很多人家都會放婚紗照的位置,掛著的是一張上了年頭的合影。照片的像素并不高,人像不夠清晰,卻有著那種舊物特有的安心感。
那是十七歲的時雨參加二十六歲的宵暉的博士畢業(yè)典禮時照的。當時她硬拉著宵暉拍了兩個人的合影,打印出來的照片她一直收在錢包里。
沒想到,還有另一個人收藏著這張照片。
如果回來那天,她推開的是主臥的門,那一切都不需要用言語來說明了吧?
【七】他天生自帶光環(huán)
次日清晨,時雨賴在宵暉懷里死活不肯起來的時候,宵暉突然想起了什么,問道:“為什么突然就提出要離婚?”
時雨在敷衍了事和老實交代之間思忖了一下,選擇交代杜澤恩向自己告白的事情。
她強調(diào)道:“我真和他沒什么啊!什么也沒有!”
宵暉的聲音卻突然變冷了許多:“那個杜澤恩,有點兒問題?!?/p>
“?。俊?/p>
“之前沒有告訴你。我查過他,他不是什么富家子弟,有人資助他讀的書?!?/p>
時雨讀的這個“2+2”專業(yè)是完全自費的,同學們家境普遍不錯,畢業(yè)酒會包下柏悅酒店60層的酒吧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按照杜澤恩平時的穿著和談吐,時雨完全沒往“資助”這個方向想過。
“我有預(yù)感,他是刻意接近你的?!毕鼤熍袛?。
時雨之前還覺得奇怪,為什么宵暉對杜澤恩有那么濃的敵意,現(xiàn)在卻完全回過味來了。不過,這種喜歡的人一直在暗搓搓關(guān)注自己的感覺……嗯,有點兒良好。
宵暉發(fā)揮了他一貫的冷靜和思考水平,分析道:“你們同學聚會那天,我出現(xiàn)的時候,特意看向了他,他一點兒也不驚訝;你沒有和他說我們是為什么結(jié)婚的,但他準確地指出了你的痛點,讓你跟我提離婚。假設(shè)我們真的只是利益婚姻呢?”
“那他就成功了?!睍r雨接話道。
“對。他不知道他弄巧成拙了,但他一定是有意為之的。有人希望我們兩個離婚。我們?nèi)绻x婚了,誰得到的好處最多?”
“公司里對你有敵意的人。”時雨判斷道。
把第一大股東夫妻倆拆開,那剩下的所占份額比較高的股東,不就漁翁得利了嗎?
它甚至不一定是一個人,也可能是某個機構(gòu),某個利益集團。
無論如何,它一直在暗地里做這件事情,也藏得很好,以至于沒有辦法直接鎖定。
后來,時雨重新去回想整個過往,才發(fā)覺杜澤恩是那種非常識時務(wù)的人。他善于利用機會,也善于拋棄不值得利用的對象。正因為有這樣的內(nèi)核,才使得他雖然有著無比光鮮的表象,卻無論如何都吸引不到自己。
時雨和他攤牌后,他倒是干脆利落地承認了:“大二的時候,我的成績名列前茅,申請到了一個企業(yè)獎學金。后來,對方的負責人特意約我吃了飯,說愿意資助我去學校新開的‘2+2項目,唯一的條件,是要我追求你,并破壞你和你先生的關(guān)系?!?/p>
“直接就這么承認了嗎?”時雨道,“我還以為你會試圖狡辯一下呢。”
“既然已經(jīng)被發(fā)現(xiàn)了,兩邊我都得罪不起啊。我會把跟我聯(lián)絡(luò)的人告訴你的,估計你還得順藤摸瓜排查一下。”杜澤恩苦笑道,“但是,如果我說我追求你并不完全是因為利益,你會相信嗎?”
“不信,你那是錯覺。”時雨堅定地說道,“假的事情做久了,自己會容易當真的?!?/p>
這些年來,她和宵暉的利益糾葛多到數(shù)不清。但宵暉從未因為利益,主動把她扯進那些復(fù)雜的斗爭里。
她忽然明白了,為什么十幾歲的時候,自己會對宵暉一見鐘情。
真正值得信賴的人,是自帶光環(huán)的。那是一種奇妙的磁場,讓人一秒鐘就會陷落。
她想,自己和宵暉這些年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大概是因為太早遇見的緣故吧?老天爺都舍不得讓她太順利了呢。
【尾聲】
辰雨科技的高層地震,伴隨著預(yù)備IPO的信息,一同在網(wǎng)上流傳開來。科技媒體說這是辰雨上市之前的清洗,而青年有為的CEO宵暉極為擅長化危機為機遇,一直牢牢把控著辰雨科技的方向盤。
有雜志采訪宵暉,試圖讓他講一講那些商戰(zhàn)的過往,最好能講得波瀾詭譎一點兒,體現(xiàn)一下青年才俊的領(lǐng)導力與決策力。
宵暉卻答道:“啊,沒有你們想象的那么復(fù)雜,主要還是吃軟飯了?!?/p>
采訪他的記者一臉蒙。
“差點兒被公司搞出局,以為要學喬布斯去搞動畫的時候,太太一下子砸了幾個億的股票給我,然后我們就結(jié)婚了。”宵暉一本正經(jīng)地說著,以至于記者壓根兒不能判斷他是不是在胡說八道,“真的,軟飯?zhí)貏e香,推薦大家都試試?!?/p>
記者:“???”
看到詳細報道的時候,時雨笑得直打滾。而網(wǎng)上則是一派“我慕了”“我酸了”“這軟飯是你推薦了我就吃得到嗎”的檸檬精回復(fù)。
時雨問:“所以,你到底是什么時候開始喜歡我的呀?”
宵暉掐了掐小妻子的臉:“你猜?!?/p>
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讀博的時候忙得要死,導師卻特意拜托他陪一下自己青春期有些叛逆的女兒。補課是假的,時父的目的是給女兒找一個“積極向上的榜樣”,以至于他仔細思索了一下榜樣到底要怎么做。
至少要把自己收拾得很干凈,要很認真地對待那個小姑娘。
接著,要帶她認識更大的世界,帶她去大學里蹭課,讓她產(chǎn)生“要來這里讀書”的夢想,讓她對未來的自己有所期待。
要讀什么樣的書呢?希望成為怎樣的人呢?想把漫長的人生花在什么事情上面呢?
這種培養(yǎng)對宵暉來說帶著點兒奇妙的樂趣,算是繁忙科研生活中的放松。而他自己都沒想到,時雨可以蛻變得這般光芒萬丈。
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jīng)不是小姑娘了。
那些隱秘的情感,實在是不太適合說出口。畢竟時雨比自己小九歲啊,而且還那么無條件地依賴自己,但凡去想一想出格的事情,都覺得要自我反思一萬遍。
直到被她求婚的那一天。
明明覺得不應(yīng)該答應(yīng),明明知道還有別的方法去渡過難關(guān),卻還是答應(yīng)了。
因為這一次,真的不想再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