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
1
這是一個關(guān)于做夢說夢話的故事。
故事是我小時候奶奶講給我的,當(dāng)時我深信不疑。大一些的時候,我開始懷疑它的真實(shí)性。后來我漸漸明白,她可能是為了哄我睡覺,讓我做個好夢,才編造出來的。
奶奶講故事的方式很特別,每次都是從頭開始講起。所以,開頭部分我至今能一字不落地背下來。
從前,在周莊周家是大戶。自從祖上來到這里,周家一直人丁興旺,文官做到京城,武將帶兵打仗。遜一點(diǎn)的做生意養(yǎng)家糊口,小買小賣做到蒙縣,生意大的做到州府做到京城。周家可謂人才輩出,要文官有文官,要武將有武將。方圓幾百里沒有不知道周家大戶的。到了周不言這一輩上,已有百十口人。周不言雖是旁支,家里還算過得去,跟正支沒法比,但跟鄉(xiāng)鄰比起來,肯定要高出一籌,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就是過得再不濟(jì),不還有家族照應(yīng)嘛。
家里添丁本是喜事,說明后繼有人,香火不斷。當(dāng)時女眷地位低下,上不了臺面不說,還進(jìn)不了族譜。周不言出生后,一家人無不喜慶,希望他長大后考個功名,光宗耀祖。眼看著別人家的孩子進(jìn)學(xué)堂學(xué)文習(xí)武,周不言直到九歲還不會說話。父母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把他送去學(xué)堂,他也習(xí)武寫字,看上去和別的孩子沒有兩樣,可就是不說話,村人都把他當(dāng)成啞巴。沒辦法,周父周母帶他去看郎中。郎中把脈許久,也沒瞧出什么毛病,隨便開了方子,拿了幾服藥。打發(fā)他們走時,郎中無意中瞅了周不言一眼,發(fā)現(xiàn)周不言正拿眼瞪他,看得郎中渾身直發(fā)毛。
一天早上,周母醒來見周不言正在床上發(fā)怔,心里先是一驚,更讓她吃驚的是,周不言竟然開口說了兩個字:郎中。
周母又驚又喜地趕緊叫醒周父,說周不言說話了。周父來到周不言房間,見他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正睡覺。他瞪了女人一眼,想回屋再睡,被女人拉住,說,我明明聽他說“郎中”,這會兒怎么又睡著了。
周父說,是你發(fā)癔癥吧。
周母很是疑惑,周父打了個哈欠,想再說什么,忽聽周不言嘴里念道,郎中。
周母驚叫道,你聽到了吧?
周父連連點(diǎn)頭,本想叫醒周不言,被周母攔下說,別驚了孩子。
回屋后,二人嘀咕了半天,也沒弄清周不言為什么平常不說話,卻在夢里說話。不論怎么說,畢竟周不言開口說話了,證明他不是啞巴。周母一開始還埋怨周父,找先生給起了個周不言的名字,說都是因?yàn)檫@名字才變成啞巴的,現(xiàn)在聽到不言終于開口,不敢再有怨言。更讓他們興奮的是,兒子一開口叫的不是爹娘,而是郎中。二人驚喜之余,連說要不是郎中,周不言還不會說話,于是備了厚禮,前去感謝。來到郎中家里才知道,郎中夜里中風(fēng),沒過兩天就死了。
二人以為周不言開口之后自然就說話了。想不到打那以后他還是不說話,連夢話也沒說過。爹娘地教了一個春天,他都沒叫出口。愁得二人吃不香睡不著,遠(yuǎn)遠(yuǎn)近近看過先生又看郎中,都說沒病,大了自然就好了。話是這么說,可二人始終放心不下。
那天熱得出奇,周父一夜都沒怎么睡,手拿蒲扇給周不言驅(qū)蚊扇風(fēng),直到早晨才瞇瞪了一會兒,恍惚聽到周不言叫了一聲“柱子”,周父忙不迭地?fù)u醒周不言,你剛才說什么?
周不言愣怔半天也沒說話,倒是嚇了周母一跳,我兒又說話了?
我明明聽著他說“柱子”。周父轉(zhuǎn)頭又問周不言,什么柱子?
周不言仿佛突然驚醒過來,抬手指著西墻,似乎想要說什么,可僵了一會兒,也沒說出來。夫妻二人不解地看著光禿禿的西墻,墻上什么都沒有,更別提什么柱子了。
周母說,我兒難道又說夢話?
周父追問道,哪有柱子?
周不言沒像上次說完話立馬睡去,而是一直指著西墻,直到再次說出“柱子”的時候,周母才恍然大悟,我兒是說鄰家的柱子?
周不言連連點(diǎn)頭。
周父說,你夢見柱子了?
周不言又點(diǎn)頭。
周母說,夢見他怎么了?
周不言說,柱子死了。
周父說,盡瞎扯!昨晚我看他還活蹦亂跳的。
周母說,我兒不許咒人。
周不言立時大哭起來,弄得夫妻二人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后來周父偷偷跑去鄰家,看到柱子早已起來,正在院子里吃飯,回來告訴周母人家好好的。這事誰都沒放在心上,直到午后,周父聽到鄰家一片哭聲,一問才知,柱子在歡河洗澡時淹死了。
這事讓周父周母著實(shí)吃驚不小,更讓他們不解的是,周不言的話應(yīng)驗(yàn)了。這不由得讓他們聯(lián)想起郎中中風(fēng)身亡的事。周不言開了兩次口,說了兩次話,竟然死了兩個人。夫妻二人越琢磨越害怕,霎時驚得臉色發(fā)白。真不知道周不言以后會做什么夢,會說什么話,話是說了,可畢竟一提誰誰就遭殃。于是商量這事絕不能聲張,只盼著周不言有朝一日能像正常人一樣好好說話。
2
故事講到這里的時候,我有時會問奶奶這是怎么回事。奶奶總說,像周不言這樣的人,在村人眼里就是掃把星。我隱約知道掃把星不好,由此也會聯(lián)想到自己,害怕哪天周不言一不小心夢到我,叫我的名字。雖然我不知道什么是死,但總覺得死是件可怕的事,也會不由自主地把死和周不言連在一起,于是急切地想知道后來怎么樣了。奶奶并不著急,舒緩口氣之后才繼續(xù)講下去。
周家旁支有一童生,連考十多年都沒中秀才,村人稱他周童生。因?yàn)閷W(xué)堂老先生生病,一時沒請到合適的先生,周童生就這樣成了臨時教書先生。當(dāng)了先生的周童生還是念念不忘考秀才,一心想考中,所以邊教邊學(xué)。學(xué)生當(dāng)中,他最喜歡的是周不言。他發(fā)現(xiàn)周不言雖不說話,卻能默寫出來,而且字寫得周正工整,作文也是出類拔萃,可圈可點(diǎn),考取功名指日可待,只是不說話成了一大缺憾。為了弄清緣由,一日,周童生前去家訪。他的到來驚呆了周父周母,以為周不言又闖大禍。俗話說禍從口出,不說也就罷了,一旦說出什么不當(dāng)話語,連累的不僅是他們,還有別人的命。周父心神不寧地接待了周童生,問周不言是否惹禍。周童生連夸周不言聰穎好學(xué),對教習(xí)內(nèi)容過目不忘。隨后才問不言為何不說話。周父這才放下心來,說,周不言從小就不言語,也不說話。
周童生說,文章再好,即便考取功名,不言語可是什么都做不了。
先生說的是。周父本想說周不言會說話,擔(dān)心周童生追問下去,不好解釋,還是忍著沒說出口。
周童生說,這么聰敏,要不說話,真是屈才了。帶他看郎中了嗎?
周父說,看了,不頂用。
周童生直搖頭嘆息。告辭剛想走時,周不言從屋里跑出來,說,中了。
兩個人一時都愣在那里,過了許久,周童生才反應(yīng)過來,指著周不言說,這不是能說話?這可太好了!
周父來不及解釋,趕緊問道,什么中了?
剛才周母和周不言一直躲在里屋,聽著周父和先生聊到周不言,心里正高興。想不到周不言一下躥出屋,還說“中了”。因?yàn)橛型馊?,還是周不言的老師,周母不敢出去,腦子里一直在想周莊名叫“中了”的人,思來想去,也沒聽說有叫這個名字的人。周母正著急時,周不言說,昨夜夢到先生中了。
周父問,先生中什么了?
周不言說,秀才。
周童生見周不言不僅會說話,還說他能考中秀才,興奮地直說,孺子可教。先生的贊揚(yáng)讓周父轉(zhuǎn)怒為喜,更高興的是周母,一顆懸著的心終于落了地。想不到這一次周不言說出這么吉利的話。送走周童生,二人不僅沒有斥責(zé)周不言,還直夸他會說話,說中聽的話。來年,周童生參加府試,沒想到自己會四十二歲中了秀才?;氐街芮f,在周氏祠堂拜過先祖之后,買了禮物,直奔周不言家道謝,逢人便說是周不言托夢,他才考中秀才。
這事一傳十十傳百,一時間被傳得神乎其神。人們從不相信到不敢相信,再到確信無疑,也就大半天的工夫。直到周邊村子的人都知道周莊有個神童叫周不言,從不亂語,開口即中。每天來他家拜訪的人絡(luò)繹不絕,門檻都被踏爛了。有病有災(zāi)的前去,希望周不言幫助驅(qū)災(zāi)避邪;討喜指路的前去,希望能從他口中探知一二。
周氏家族更是把他看作掌上明珠,他們組織人員輪流值班,時刻照顧周不言,從吃穿到起居,無微不至。周不言仿佛不再是旁支的一個小兒,和正支比起來,他才是正兒八經(jīng)的根正苗紅,連他父母都沒想到,自己轉(zhuǎn)眼成了人上人。
可不論怎么照顧,不論問他什么事,周不言就是閉口不言。一開始家里擠滿了人,村里村外的人排著長隊(duì),等待周不言的指點(diǎn),最終都是無功而返。怎奈心里有事,還是想前往詢問,這樣一連折騰半月,人也疲沓了。隨著人們的熱情不斷減退,前來排隊(duì)的人越來越少,就連家族組織照看的人都沒了耐性。正在這時,周不言又開口說,夢到爺爺死了。隨后是奶奶。沒出幾日,兩個老人相繼死去。本想問詢福祿康壽,不想?yún)s開口人亡,嚇得人們再也不敢前去。周父周母早就知道,畢竟他們經(jīng)歷過這種事,而且還不止一次。起先不想張揚(yáng),卻被周秀才傳開。如今的周童生已經(jīng)不再是童生,人們早已尊稱他秀才。要不是周秀才,人們還不知道周不言會說話,也不知道他夢到誰誰就會有事,沸沸揚(yáng)揚(yáng)鬧到現(xiàn)在,已無法收拾。家里從門庭若市,到現(xiàn)在一個人影不見,人們都逃命般地遠(yuǎn)遠(yuǎn)躲著,就連周秀才也不敢上門。每次周不言去學(xué)堂,人們也避鬼般地躲著他,災(zāi)星的名號早已貼到他身上,族人也開始仇視他,畢竟,夢話說的好事只有周秀才得了恩惠。
周父周母更是苦不堪言,從奉若神明到人人冷落,仿佛就是瞬間的事。當(dāng)然,他們也不喜歡先前的熱鬧,但更不希望人們把周不言當(dāng)成災(zāi)星。可周不言每次做夢開口都會如期應(yīng)驗(yàn),這事讓人越想越害怕。兩個人更是寢食難安,本想讓他說話,卻又害怕他說,不知道他一張口又會說出什么來。二人苦思冥想,終于想了個辦法,每天夜里看著周不言不讓他睡,這樣他就不會做夢,也不會再打夢語了。
可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直到有一天,周不言說夢到周父。他并沒有說周父怎么樣,是好還是壞,只說夢到。弄得一家人惶恐不安,周父也在驚恐之中抑郁而死。這事惹得整個家族人心惶惶,不得安寧。于是有人提議,把周不言送出去。說送出去是掩人耳目,其實(shí)是想把這個災(zāi)星逐出家門。
3
故事講到這里,大多時候,我可能已經(jīng)睡著了。不過,有時候也睡不著,于是就想自己是不是災(zāi)星。就像周不言一樣,我偶爾也做夢,但很多夢都不會記得,至于夢到誰更沒印象。與他比起來,我至少愛說話,有時趁她停頓時還發(fā)問。奶奶似乎不在意我的問題,總是沿著她的思路一直講下去。可我總擔(dān)心哪一天也會像周不言一樣被趕出家,就像流浪的喵星人——它們在深夜的一聲尖叫,常常讓我從夢中驚醒。我隱隱覺得那只流浪貓可能就是周不言。黑暗中,我貓?jiān)诒桓C里,悄悄把眼露出被角,睜眼觀察周圍,什么也沒有;再次蒙上眼睛時,總覺得周不言在房間的什么地方正偷偷看著我。驚恐不安之中,我又迷迷糊糊睡去,就像接下來的故事,有些是奶奶講的,有些可能是我做的夢,有些也可能是順其自然發(fā)生的。因?yàn)榉直娌磺?,加上奶奶講得也不條理,所以,我只能憑著記憶,盡可能地進(jìn)行梳理,保持故事的完整性。
比如奶奶講到一個人時,她說那人在驛站當(dāng)差,至于是驛站的馬夫還是郵差,或者是文書,她沒說清。其實(shí)她也弄不清什么官差,也許在她看來,那些人都是衙門里的官老爺??傊?,有這么一個人,此人姓錢,至于叫什么她也沒說,重要的是,錢老爺在驛站當(dāng)差二十年,成天聽人吆三喝四,難見出頭之日。錢老爺雖然姓錢,但銀子拿得不多,勉強(qiáng)養(yǎng)活自己。四十有余,依然無妻無子,總想有朝一日攀上高枝,飛黃騰達(dá)。
錢老爺早就聽過周不言的傳言,總想找個機(jī)會去周莊拜訪。驛站離周莊太遠(yuǎn),有上百里地,一個來回至少也得兩天。他聽說前去求周不言的人太多,排隊(duì)都排不上,他要去了還不知得等到什么時辰,就這么一直猶豫不決,始終也沒成行。這事像塊心病,讓錢老爺無法釋懷,窩在心里,就是個結(jié);要想解開,就得前去??蛇@么一糾結(jié),轉(zhuǎn)眼又過了年把。
錢老爺終于瞅到一個機(jī)會。這天一早,班頭讓他去遛馬,他從馬廄里牽出馬匹,在外遛了一會兒,突然想去周莊,有馬在,用不了一個時辰就能到周莊,最遲午飯前就能回來,可回來又不知如何交差。這樣猶豫再三,他最終還是翻身上馬,快馬加鞭,直奔周莊。不知是求見心切還是馬跑得太快,沒過多久,他就來到周莊,哪里還有長隊(duì),一個人影都看不到。一打聽才知周不言竟是個災(zāi)星,從不說話,一說話就死人。村人躲都躲不及,哪還有人來找他看。周父死后,周母瘋跑出去至今未歸。因?yàn)楹ε聻?zāi)氣,克死家人,族人擔(dān)心受連累,正要把他趕出周莊。
這讓錢老爺大失所望,以為周不言能給他指點(diǎn)迷津帶來好運(yùn),想不到竟然變成了災(zāi)星??墒潜尺\(yùn)至此,也不再忌諱,再說,大老遠(yuǎn)跑來,不見一面終究是個遺憾。于是在村人指點(diǎn)下,他來到周不言家。敲門剛進(jìn),只聽里面?zhèn)鱽硪粋€聲音,果真有人來接我了。
錢老爺頓時感到頭皮發(fā)麻,一時不知該不該進(jìn)去,于是問道,是周先生嗎?
請進(jìn)。
錢老爺心里直犯嘀咕,進(jìn)屋才發(fā)現(xiàn)一個書生正在寫字,見他進(jìn)來,放下筆,雙手作揖,請他坐下。他坐定后才想起剛才聽到的話,于是壯著膽子問道,先生剛才是說我嗎?
周不言說,昨日夢到有人前來,不想果真來了。
錢老爺說,耳聞先生可以預(yù)知未來,早就想來拜訪,剛才又聽村人很多傳言,我想既然來了,就斗膽一試。
周不言說,感謝前來,實(shí)不敢當(dāng)。
錢老爺說,傳言不是說你不說話嗎?
周不言說,我只是不打妄語,久而久之就不想開口了,有時忍不住會把所做之夢講出來,以為能避難驅(qū)災(zāi),結(jié)果反倒被視作災(zāi)星。
錢老爺說,剛進(jìn)門時就聽你說來接你,難道你夢到我來了?
周不言說,是的,只是認(rèn)不清是誰。
錢老爺說,那請先生幫我看看以后會怎樣,我偷偷騎馬出來,回去都沒法交差。
周不言說,這你盡可放心,只說馬驚了,尋到現(xiàn)在才回即可。至于以后的事,終會否極泰來,現(xiàn)在您得帶我走。
錢老爺說,去哪兒?
周不言說,隨便哪里,只要離開周莊。
錢老爺頓時感到有些為難。本來是想來求他,現(xiàn)在變成被求,還當(dāng)仁不讓地要自己把他帶離周莊,這有點(diǎn)強(qiáng)人所難。周不言看上去已有十二三歲,要去哪兒可以自己去,為何非要跟著他,他們才剛剛認(rèn)識,他竟提出如此要求。要說把他帶出周莊并不難,可帶出去放在哪里,這可是個大問題。只要帶出去,就不忍心丟掉,畢竟他周不言還是個孩子。不過,他一個孤家寡人,吃住在驛站,跟著他也不一定是壞事。想到這里,他說,要不跟我去驛站吧。
就這樣,錢老爺把周不言帶到驛站時已是午后。
班頭責(zé)問道,怎么遛到現(xiàn)在才回?
錢老爺說,馬被驚脫韁,我一直在追,追了大半晌才找到,是這個后生幫我,才把馬制住。要不是他,馬丟了,我連回都不敢回了。
班頭問,他是誰?
沒等錢老爺回答,周不言接過來說,我是他干兒子。
錢老爺一怔,激動地說,是,他是我干兒子,叫周不言。
班頭說,讓你遛馬,你還遛出來個兒子,這下養(yǎng)老不愁了。
周不言跟著錢老爺,吃住在一起。錢老爺對他視若珍寶,百般照顧。沒過一年,錢老爺被調(diào)任縣倉大使。州判病死之后,錢老爺升遷成了錢州判。錢州判不僅娶了老婆,還生了孩子。周不言自然成了錢州判的師爺。
錢州判收留周不言后一直順風(fēng)順?biāo)?。這事被知縣大人知道后,不久便把周師爺招攬去,一路升遷,后來去了京城,做了京官。
4
至于周不言后來怎么樣,奶奶沒說過。我問過多次,她總是閃爍其詞,不是說不知道,就是讓我自己去想。就這樣,直到奶奶去世,我也沒從她口中得知周不言的下落。當(dāng)然,我也在奶奶的故事中長大。如她所說,我也可以給周不言一個合適的去處。如果按照故事正常發(fā)展的話,周不言最有可能被皇上發(fā)現(xiàn),然后自然會留在皇上身邊。畢竟,這樣的人才不多,興許幾百年才出一個。
故事本就是故事,不是現(xiàn)實(shí)中真實(shí)發(fā)生的事。我也只把故事當(dāng)成故事,但后來我才知道奶奶老家在周莊,而且姓周。這引起了我的好奇,我曾一度懷疑她講的故事是不是真的發(fā)生過。為此,我特意去了一趟烏鎮(zhèn)的周莊。得知周家以前的確是大戶,祠堂業(yè)已不在。幸運(yùn)的是,找到一個周姓人家,在其家里看到《周氏家譜》,周不言果然在譜上,只是他這一支在他之后斷了香火。
更有意思的是,我后來在《蒙縣志》里發(fā)現(xiàn),縣志也有對周不言的記載:鄉(xiāng)內(nèi)有奇人周不言,年少聰穎,敏而好學(xué)。日不言,夢語無不言中。后被皇上親自問斬。是年,蒙縣大旱,蝗災(zāi)。餓殍遍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