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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yù) 演

2021-06-15 00:55青梅
雪蓮 2021年5期
關(guān)鍵詞:堂嫂生子老二

1

大生子還沒進(jìn)門時,四兩老漢就看他還是趿拉著拖鞋來的。

老漢一下子就急了,這大生子咋還這樣呢,這可是自己人生中的最后一件大事。

老漢就想爬起來呵斥大生子幾句,可是新紅娘和翠枝娘正下大力氣霸著他的身子,讓他動彈不得。

因?yàn)殡x得近,他還聞到了新紅娘嘴里呼出來的隔夜韭菜味,別看平日里他總是拿家門口的這幾個老娘們發(fā)騷開葷,其實(shí)他心里最在意的人是翠枝娘,翠枝娘這會正在整理他的下面,她低著頭,他知道她此時是有些難過的,為了安慰她一樣,他任由她擺弄著,不吭一聲。

四兩。

老婆子又狼嚎了一聲。

老漢翻了翻白眼,就知道這婆娘沒安什么好心,這一驚一乍的真好像他已經(jīng)死了一樣。

四兩。

老婆子又叫了一聲,作勢要過去,被幾個女人拉住了。

“她嬸,千萬別把眼淚滴到他四叔身子上,那樣他叔在那邊會不安生。你看給他手里塞倆錢使得。”這是本家里的大嫂子,堂嫂。

堂嫂和他同歲,沒嫁來桑園子時,在娘家唱過戲,喜歡些才子佳人的故事,哎,農(nóng)村里哪有才子佳人呀,她年輕時常常被堂兄打得鼻青臉腫,如今堂兄已經(jīng)掛了十來年了,她倒如魚得水起來了。

且慢,堂嫂子不是比堂兄掛的還早幾年嗎?咋又活過來了哩。

老漢偷偷睜開眼去瞅,可不是堂嫂子嘛,她挽著髻兒,身上穿著平時那套藏藍(lán)色的布衣,神清氣爽地坐在他家的床上,老婆子斜靠在床頭上,幾個年輕的侄媳婦站在床邊。

翠枝娘好像把手伸進(jìn)他褲襠里去了,并在那里稍稍停頓了一下,這讓老漢有些害羞,他趕緊閉上了眼睛。

2

來,來,抬,起,對,對,那邊拽一下。

不用看是誰,老漢一聽就聽出來是他家老二,老漢兄弟兩個,他排行老大,除了這個老二,他下面還有五個妹妹。

老二就喜歡弄這些事兒,村里誰家有人去世,他都會當(dāng)仁不讓地去給人家穿送老的衣裳,有一次怕錯過了最佳時辰,他不惜在人家大門底下蜷縮等著,等到凌晨兩點(diǎn)終于如愿以償。有人家給他錢,也有的不給,不給錢的等亡人五七時請他吃飯。

老二沒有媳婦,卻有一個兒子,就是大生子。大生子是他上坡時撿到的,自然就帶回來養(yǎng)了。那時候可沒有像現(xiàn)在收養(yǎng)個孩子恁難。

哎,想到收養(yǎng)個孩子,老漢心里就添堵,他怕自己這一走就不會回來了,不回來誰督促小兒子家添兒子呀?

老漢一生擔(dān)兒擔(dān)女,兒子仨,女兒倆。

大小子國慶,二小子五一,三小子清明。倆女兒叫芍藥和蘭香。

老漢有些想笑,光聽聽這些名字,就能看出來起這些名字的爹是多有才了吧。

先說說國慶,國慶是他老陳家的長子長孫,在桑園子混了半輩子電工,外人傳他會吃電,會吃電的國慶下雨天被一條耷拉下來的電線電沒了半條腿。國慶一氣生了仨姑娘,姑娘們都已經(jīng)出門子嫁到外面去了。眼下國慶比他老漢過得從容,早些年干電工攢下了一些錢。他這會兒蹲在西屋角正哭得厲害。

五一是家里最有學(xué)問的一個,他自從大學(xué)畢業(yè)后就一直留在了省城,生了一對龍鳳胎,五一媳婦這次是沒回來吧?她在省城要照顧上高三的孩子。

老漢抬眼去找,他在東墻角那看到了五一,五一正和本家里的幾個爺們低聲交流著什么,那些女眷們?nèi)紦Q上了黑白的衣服,也真是,怎么弄得和真事兒一樣。老漢有些唏噓,他抿了抿嘴。

最讓老漢放不下的是清明,清明是他的幺兒子,是他四十五歲時才添的,他對他最是疼惜。

清明沒考上高中,在南方電子廠里打了五年工的最大成果是把唐小彩領(lǐng)回來了,唐小彩家是河南的,說是老家窮,從來沒有主動要求過回娘家。

清明和小彩年前才承包了村里的魚塘,撒上了些魚苗,對老漢說讓老漢等著八月十五吃大魚。

那魚塘原來是村長的小舅子承包的,養(yǎng)了一池子王八,后來村長出事后,村長小舅子的魚塘被人丟進(jìn)了炸藥包,轟隆一聲巨響,那些王八一起向上翻起了肚皮。

魚塘歇業(yè)了兩年半后,被清明接手過來重新養(yǎng)魚。

老漢對自己吃不吃魚沒有什么特別期望和喜歡,他就是看著小彩的扁扁的肚皮有些著急。那個叫陳逸群的孫子不在他身邊哪,那些個姑娘家家的終究是給人家養(yǎng)大的呀,老漢做夢都盼著清明生子,子又生子,然后子子孫孫,孫孫子子無窮盡也。

老婆子知道他的心事,自是偷偷問過小彩,也請了愿去了寺廟也找了偏方包了中藥,總不見起色,再后來連老婆子也喪失信心了。

老婆子夜里與老漢說過,實(shí)在不行,就讓清明和小彩去領(lǐng)養(yǎng)一個。

領(lǐng)養(yǎng)的也行啊。老漢在女眷中看到了小彩,她梳著馬尾,馬尾上系上了塊白手帕,好像一只白蝴蝶落在了她烏黑油亮的頭發(fā)上。

老漢又聽見老二在喊,拽,拽一下。

翠枝娘果然聽話地把手從腰下伸過來,拽過來一條帶子,新紅娘也把他頭上的帽子給整理了一下。

老漢覺得這會有點(diǎn)熱,好像整個人陷進(jìn)了棉花窩里去。他有點(diǎn)兒生氣,說好這次還是預(yù)演嘛,干么搞得如此真實(shí)。

3

大生子一進(jìn)門就看到四兩大伯在他爹和新紅嬸翠枝嬸手里被擺弄著,要知道素日里大伯的脾氣大的很,在桑園子那可是出了名的暴脾氣,要不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搞這些場預(yù)演死亡了。

預(yù)演他死后這一切過場,是四兩老漢自己提出來的,自從他生病后,他無時無刻不想著要親眼看一看他死后的這些過程,看一看他死后家里究竟要給他辦到什么排場,為此他躺自己墓穴里已經(jīng)不下三次了。

大生子套在拖鞋里的兩只大腳丫子不安分地四處張望著。

老漢剛要張開嘴說大生子兩句,突然覺得眼前一黑,老二把一張火紙蓋到了他的臉上,他嘬起嘴巴吹了吹,火紙微微動了動,老二興許看到了,興許沒看到,反正他是又重新拈過來一張火紙,兩張火紙合一塊兒蓋他臉上,老漢吹不動了。

老漢直挺挺地躺著,他覺得很不舒服,想蜷一下腿兒,根本蜷不動啊,翠枝娘把個大棉褲緊緊裹他身上了,翠枝娘不在身邊,她低著頭匆匆到屋子外面去了,連新紅娘叫了她一聲也沒聽到。

翠枝娘出得門來,雖說才立了秋,可天氣還是如暑里一樣熱,熱得她腦袋有些暈,她找了個靠墻角背蔭處的石頭坐下來,一坐下來,她的心就怦怦地跳啊跳的,好像剛才四兩的那幾兩肉還在她手心里一樣,她紅了臉,又有些恍惚起來,她好像覺得四兩在她手里有些害羞,他竟羞羞地躲了一下她。

四兩是喜歡她的,她知道,就像四兩知道她喜歡他一樣。

又有什么辦法呢?都這把年紀(jì)了,四兩就要入土了。

翠枝娘想起許多年前的那些日子,她拉著倆閨女辛苦艱難地過日子,四兩是四隊(duì)的隊(duì)長,常常義務(wù)去山坡看莊稼,一長宿的夜里,她總是去他看顧的地里偷偷掰玉米,他總是睡得很沉,她每次去都會先拾掇拾掇自己,會輕輕用嘴唇偷偷咬紅色的指甲花,會扯把荊棵的葉子搓一搓然后放褲子口袋里,他盡管睡著了,但是她曉得他喜歡她這樣的。

月光下四兩看著她在他看顧的玉米地里穿行,他喜愛的不得了,說來也是怪,那些年,他就只是這樣偷偷看著她,卻并沒有越雷池半步。

后來,他和村主任狠狠地打了一架,他的隊(duì)長是當(dāng)不成了,卻因此和她有了進(jìn)一步發(fā)展,后來四兩去了煤窯挖煤。

4

四兩老漢此時就杵在翠枝娘的左邊,看翠枝娘拿出白手帕子擦眼睛。

他微微一咧嘴角兒,什么時候,她都是個講究的女人。

村主任上任那年才四十七,他和四兩一樣,稀罕著翠枝娘,他比四兩大膽又囂張,他明里暗里都想占翠枝娘點(diǎn)兒便宜。

那年春天,主任岳母病重,主任婆娘趕去娘家照顧,時間一長,主任獨(dú)守空房的心思開始泛濫和涌動了。

主任去敲翠枝娘的屋門,翠枝娘不敢大聲呼喊,她怕西屋里的倆姑娘聽到,她掙扎在主任熊一樣的身子下面,漸漸體力不支,她聽到主任得意的喘息聲在耳邊愈來愈重,她的眼淚默默地流了下來。

那個夜晚的打斗,來得極其突然,安靜的克制和敵死我活的較量,無限的黑暗里,四兩終于憑自己的鐵錘把主任打得落荒而逃,主任咬著閃爍的白牙格格作響。

院子里,四兩躺在地上,滿天的星星眨著眼睛,風(fēng)從籬笆院門那里吹來,吹著他的鼻頭癢癢的,他抹了一把,是蚯蚓一樣的血。

那個夜晚是四兩一生中最美妙的夜晚,至今想起來,還好像電流一樣觸動全身。

那個夜晚,他要了她。翠枝娘頭低得更低了,她又紅了臉。

那個夜晚,她給了他。四兩彎下腰俯下身子,輕輕扳過翠枝娘的眼睛看,那雙眼睛里閃著盈盈的光。

大蘭。四兩開口叫著。

翠枝娘打了一個激靈,她聽到四兩在叫她呢,她的閨名叫大蘭,也只有他曾經(jīng)這樣叫過。

翠枝娘把眼睛抬起來,恓惶地看著四兩的屋子,屋門四敞大開著,像一張張開的大嘴,把四兩要吞進(jìn)去了嗎?

大蘭。四兩又叫了一聲,他看著近在咫尺的大蘭,唉,多好的女人呀,命卻總是苦。

5

大生子大嗓門叫了聲大爹。

四兩老漢一下子從翠枝娘身邊被喊了回來,他躺進(jìn)他那個呆呆的僵尸一樣的棉花套里的身體,那具身體正安靜地躺在屋子中間平鋪開的谷秸上,家族里的男人都已經(jīng)被分出了一撥,去誰誰家報(bào)個信去了,那些女眷們有人開始嚶嚶地哭了起來,他的五個妹妹加兩個姑娘動靜可大,不知她們今天還能不能來?蘭香胃一直不好,還給她留了五一回家時帶回來的猴頭菇燕窩呢,他掛里屋東墻上了,老婆子一準(zhǔn)會忘記了給,老漢又爬起來,想去里屋看看。

大生子大嗓門又叫了聲大爹。

大生子。老漢真想啐他一口痰,小點(diǎn)聲能死啊,小點(diǎn)聲他老漢也聽得到啊,他的耳朵一直靈,當(dāng)年看坡,田埂上跑過一只兔子,他都能聽得出公母呢。

咦,大生子的這次叫,咋和之前演的幾次不一樣呢?

大爹呀。

大生子低下頭,用手沉重地抓了抓老漢身子底下的谷秸,他用手折斷了一根。

老二問:定好了嗎?幾時送上來?

大生子抬頭看了一眼他爹:定好了,半小時就送上來了。

老二就站起身子來招呼翠枝娘去喊幾個后生來,讓他們一會兒來幫忙抬冰棺。

翠枝娘答應(yīng)著去了。

新紅娘領(lǐng)著幾個女人跟著去買菜定宴席的男人們也出了老漢的門,女人們?nèi)コ栋撞?,男人們有的去雇響器有的去菜市場?/p>

老二讓大生子和幾個后生在家等著抬冰棺,他單獨(dú)去王家莊找老時。老時是個能人,能掐會算,會查葬榜,據(jù)說他還有只陰陽眼。

老漢也沒閑著,他瞅到老二出了門,他也跟上去,去找老時嘛,他也要去聽聽啥情況。

老時正在連椅上瞇著眼抽他的長煙袋頭子,沒看到老二進(jìn)門,他先看了老漢,他看到老漢頂著一頭津津汗水急赤白臉的模樣,他放下長煙袋在連椅上磕了磕,他撇了撇嘴,對老漢說,你來啥嘛,這事還能你親自來。

老漢才不管這些,他是村子里經(jīng)年的白事指事客,當(dāng)然與老時熟識。

我不來咋行哪。老漢忽然覺得自己有些累,他停下腳步,在東墻角靠了靠,這一靠的工夫,他看到老二抽這個空檔跑到老時面前去了。

老二與老時說著話,老時用手指了指東墻,那個快被陽光曬化了的老漢。

老二順著老時的手指去看,他只看到了斑駁的掉了一地的墻皮,他對著老時呆呆地不知所以然,老時搖了搖頭,他輕輕嘆了口氣,只沖東墻那揚(yáng)了下手,老漢只覺得身體經(jīng)歷了十三級的大風(fēng),呼啦啦把他吹到九天云外去,他費(fèi)了好大的勁才站穩(wěn)了腳跟。

定睛去看,哪里還有老時和老二的影子,他陷入到黑漆漆一團(tuán)霧中,左沖沖右撞撞,卻怎么也沖不出來。老漢急出了一身冷汗,風(fēng)一吹那些汗便結(jié)成了一粒一粒飽滿的黃豆大小的冰團(tuán),撲簌撲簌地掉在地上,冰團(tuán)掉在地上的聲音巨大,把老漢又驚了一跳,他轉(zhuǎn)過頭來,只覺得門口一暗,幾個人影抬著一口冰棺就要進(jìn)來。

婆娘這時哀嚎了一聲,暈了過去,那些女眷們慌了手腳,趕緊的上下動手,又是掐又是錘的,亂成了一鍋粥。

堂嫂這會兒倒是輕省,她站到一邊去,先是看著老漢婆娘笑,又想起來什么似的,溜到四兩這邊,她附下身子來,貼著四兩的耳朵,她輕輕地說,她要告訴四兩一個秘密。

6

四兩偏了偏頭,他不喜歡堂嫂身上那股腐木的味道,好像是老宅里那半塊老舊的梧桐樹墩,霉雨天會生出一圈一圈的褐色木耳一樣。

堂嫂用指尖按了一下四兩的額頭,四兩就想起了那封信,這是他想來最后悔的事,當(dāng)時他不曉得那封信其實(shí)就是堂嫂的命。

關(guān)于那封信,還是四兩銷毀的。四兩以為,堂嫂是因?yàn)槟欠庑乓恢庇浐拗?,可他?dāng)時也沒有辦法,堂哥逼著他當(dāng)著堂嫂的面把那信給燒了,他也是想讓堂嫂斷了念頭好好跟堂哥過日子。

誰知道,堂哥當(dāng)年打堂嫂打得厲害,并不僅僅因?yàn)槟欠庑拧?/p>

四兩聽得腦袋就要炸開了。

那封信是李玉和寫來的。

“臨行喝媽一碗酒,渾身是膽雄赳赳。赳山設(shè)宴和我交朋友,千杯萬盞會有應(yīng)酬。時令不好風(fēng)雪來得驟,媽要把冷暖時刻記心頭。”《紅燈記》李玉和的唱腔一下子從四面八方響了起來,鏗鏘激昂。

堂嫂聽得淚水漣漣。

四兩伸出手來,他想拉一拉堂嫂的手,他的手伸到前面,越伸越長,長到地上,長到房梁,又長到窗子外面去,卻怎么也拉不到堂嫂的手,堂嫂一會兒站在他跟前,一會兒又好像遠(yuǎn)到了天邊兒去。

當(dāng)年堂嫂在舞臺上演的是李奶奶。那些久遠(yuǎn)的記憶呀。

堂嫂笑嘻嘻地看著四兩,蘭香啊,蘭香。

四兩怔了半晌,他還是從堂嫂的話里嗅出了風(fēng)聲。

蘭香是紀(jì)念他和大蘭相好的那段時光,由婆娘和堂兄幫他完成。

四兩腦門子生生地疼,太陽穴旁兩根青筋暴起來好高,外面的陽光膨成一只明晃晃的大球,把外面的一切都包裹在里面,與四兩拉開了長長的距離,有秋蟬聲嘶力竭地合唱著對季節(jié)的挽歌。

堂嫂抬起右手按了按鬢角的頭發(fā),左手用大拇指和食指捻起衣服大襟兒,雙腳一踮一蹺,小碎步子轉(zhuǎn)起場來,轉(zhuǎn)呀轉(zhuǎn)呀,轉(zhuǎn)成了一股旋風(fēng),這股旋風(fēng)狂暴了一陣后才慢慢平靜下來,然后漸漸地淡了去,堂嫂終究是不見了。

四兩的眼角滴下來兩滴眼淚,他很想大哭一場,他想站起來,卻怎么努力也無法正常站起,他的兩條腿軟成了兩根又細(xì)又長的面條。

7

老二剛拐進(jìn)了胡同,那邊芍藥和蘭香兩個從南邊哀嚎著了也拐了進(jìn)來。老二站在那里,等著倆閨女。

二爹。芍藥抽抽嗒嗒地叫了一聲。

俺爹不是上午時還好著嗎?蘭香問,這不是俺爹又預(yù)演一回吧?她才剛回家待了沒兩個時辰。

老二嘆了口氣,老時查的葬榜子還在他的上衣口袋里,老時說了,老漢的殃早就走了。

你爹這回是真沒了。

芍藥和蘭香本來還有些猶疑的哭聲,聽了二爹的話,一下子放開了聲,那些被嗚咽的音符,旋轉(zhuǎn)著飄到老漢的耳朵里。

老漢聽著有哭聲傳來,他就知道是芍藥和蘭香來了,這倆閨女,和她們倆說了好幾次了,演的時候,一定要當(dāng)真的來演,咋還聽得有些假呢。

還有,還有這個蘭香,這個蘭香。老漢把腳趾頭蹺蹺,他腳上的鞋子又肥又大,像一只寬大的船,要載著他到遠(yuǎn)方去。

老漢決定不再想別的事情了,想又有什么用呢,他犯不上與時間較勁啊。他別的倒也沒啥要害怕的,但一看到大生子和冰棺,他就有些犯怵,大生子是個二青貨,真敢把他往冰棺里放啊。

年輕時,大生子可不是個好茬,上墻爬屋,捉雞打狗,沒有他不能干的事情,成了他們陳家的混世魔王,這不混到小四十了,還是光棍一條,與他爹倒是陪襯,天天過雙十一。

要抬大爹進(jìn)冰棺了。大生子看著老漢的額頭說,老漢的額頭光滑又平整,那些原本以來的溝壑一樣的皺紋,已經(jīng)完全舒展開來了,有些年輕時的俊美。

幾個后生,看了一眼大生子,大生子抱頭,中間兩個扣住手抱腰,后面兩個抬腿,老漢被直挺挺地抬了起來。

老漢有些著急,上次預(yù)演好像沒演到這些呀,他不想進(jìn)冰棺,進(jìn)了那冰棺,想一想嘛,這身體還能有救?

爹呀。芍藥和蘭香進(jìn)了屋門。

大生子手上一使勁往上一抬,老漢就不得不地被抬離了地面,調(diào)試冰棺的人,在滴滴滴滴地按著冰凍度數(shù),隨著滴滴滴滴聲,老漢感覺到了奇冷,那些徹骨的寒,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侵入到了他的骨頭,他終于絕望起來,看來他這次是真的回不來了呀。

冰棺被蓋上了罩子,三天后的那一場事關(guān)兒子婆娘閨女們之間的戰(zhàn)役,以及外界里的一切悲喜,從此再與老漢無關(guān)了。

老漢的殯葬儀式正式拉開了序幕,冰棺前那口黑碗里被添了豆油,一豆螢火,搖搖晃晃地歪歪扭扭地跳躍著。

【作者簡介】青梅,原名劉清梅,中國作協(xié)會員,魯迅文學(xué)院第二十二屆高研班學(xué)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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