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學麗
(天津音樂學院附屬中等音樂學校 天津 300171)
陳彥衡著《說譚》:“夫氣者音之帥也,氣粗則音浮,氣弱則音薄,氣濁則音滯,氣散則音竭”,我國古代聲樂理論中也有“善歌者必先調其氣”的說法。呼吸是歌唱藝術表演中的一個重要因素,它不但是發(fā)聲的動力,還是歌唱藝術表現(xiàn)的重要手段?!案璩暮粑煌谏硇院粑鴮儆谟幸庾R、有目的、帶有技巧性的呼吸?!痹谖覈鴥?yōu)秀的戲曲唱法和近代歐洲唱法中被普遍采用的是胸腹式聯(lián)合呼吸。它是一種運用胸腔、橫膈膜和腹部肌肉共同控制氣息的呼吸方法。這種呼吸方法的優(yōu)點是全面地調動了歌唱呼吸器官的能動性,使胸腔、橫膈膜和腹肌相互配合,協(xié)同控制氣息;在吸氣的同時擴大胸腔,增加氣息容量;正是由于各歌唱呼吸器官的相互協(xié)同,使呼吸更加均勻、有節(jié)制,增強了對氣息和聲音的控制能力,使各個聲區(qū)和諧統(tǒng)一。另外,為了演唱時更好地進行藝術表現(xiàn),我國的民族唱法還講究多種多樣的換氣方法,如:大換氣、小換氣、偷氣、搶氣等等。
現(xiàn)代民族歌劇《野火春風斗古城》中楊母的唱段借鑒了河北民歌和戲曲唱腔,尤其是《思兒》和《娘在那片云彩里》兩大詠嘆調里,除了采用胸腹式聯(lián)合呼吸法外,在演唱中還運用了多種換氣方法。如:歌劇第五場“楊母家”的《思兒》唱段,“明月光,似銀霜,借著月光細端詳……”,歌曲在河北梆子大慢板一板三眼緩慢的速度下,充分表現(xiàn)出了楊母對兒子楊曉冬的思念、牽掛之情,演唱時吸氣要柔和、平穩(wěn),使胸部自然地擴張,氣息輕輕地放下去,在氣息上把聲音唱出去。楊母這個人物在此特定的情境中應該是一位平凡、樸實、慈祥的母親形象,因此,吸氣不可太深太滿,聲音的音量要柔和,不可太響亮。在演唱到“我的兒啊,我的兒啊,郎啊……”時,“郎”字前運用了偷氣的換氣方法,彌補氣息的不足,保證行腔不斷,使人物情感得以更近一步地表達,整個樂句的聲音效果更加連貫流暢,增強了藝術表現(xiàn)力。又如:歌劇第十二場“日軍司令部”的《娘在那片云彩里》,它是楊母在整部歌劇中最有代表性的唱段,是楊母英勇就義前演唱的一首詠嘆調。劇中楊母識破日本司令官多田企圖瓦解兒子革命意志,迫使楊曉冬變節(jié)的陰謀詭計,面對兒子、面對敵人、面對即將到來的死亡,楊母面帶微笑,沉著鎮(zhèn)定,從容地唱出“春打六九頭,七九河開八九雁來,眼看著春天就要來?!遍_腔借鑒戲曲的板腔體結構,聲音高亢飽滿,因此,演唱時氣息要飽滿,用“丹田之氣”使氣息沉于底而后灌于頂,氣息在呼出時加以控制,在良好的氣息支持下把聲音由腔體送到共鳴位置上?!捌呔藕娱_八九雁來”的“來”字前用了嘆氣的換氣方法,預示著革命勝利即將到來;在句尾“春天就要來”的“來”字的拖腔演唱中,呼吸將連和頓結合使用,達到“聲斷氣不斷,聲斷意相連”的演唱效果,使演唱剛柔并濟、跌宕起伏?!按謇锎逋舛际窍惆?,家里家外笑語歡哪,冬兒啊你抬頭看……”此處用了搶氣的換氣方法,突出了激動的情緒,表現(xiàn)了即將看到革命勝利的喜悅心情。演唱到最后“娘把家搬到那片云里邊……”,隨后的兩個八度大跳,把音樂和演唱情緒推向高潮,要求口鼻吸氣更加飽滿,喉嚨打開,會厭向上抬起,下顎和上胸部放松,兩肋擴張,腹肌收縮,呼吸的支點放低,發(fā)音時隨著呼氣壓力增大,用胸腔肋間肌、腹肌和膈膜肌控制呼氣,展現(xiàn)更積極的歌唱狀態(tài)。
歌唱藝術是語言和音樂二者結合起來表達歌曲思想內(nèi)容的一種藝術形式。我國的民族聲樂演唱向來都非常重視歌唱語言,明代戲曲音樂家魏良輔在其《曲律》中便主張“曲有三絕:字清為一絕,腔純?yōu)槎^,板正為三絕”。更有前人總結的“千斤白,四兩唱”、“字正腔圓”、“依字行腔”等精辟的演唱原則。
在歌劇演唱中,吐字尤為重要。劇情的發(fā)展通過語言推動,是否能正確地傳達歌詞含義,使聽眾聽清楚聽明白,演唱者吐字是否清晰、準確是關鍵。如:楊母演唱的《思兒》唱段,情緒基調主要是思念、牽掛,音樂優(yōu)美抒情,語言親切質樸、平緩流暢,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深情訴說,演唱時應在呼吸的支點上咬字位置稍靠前,放松下顎和舌,使字輕而緩慢地吐出來,即字頭要清晰明亮,咬字口語化?!白詮奈覂捍驏|洋,天天倚窗把月望。昨晚做了一個夢,見他打了勝仗回家鄉(xiāng)……”這段節(jié)奏加快,“打”、“見”吐字要干凈有力;“回”字生動形象地運用了甩腔,演唱時注意聲調,不能倒字唱成“會”字。又如:楊母演唱的《娘在那片云彩里》唱段,“春打六九頭,七九河開八九雁來”,用時令諺語一語雙關,暗示寒冬馬上要過去,春天要來了,革命的勝利已經(jīng)不遠了,開腔在高亢激昂的音調中,展現(xiàn)了楊母果敢無畏、堅定不屈的個性,因此吐字要鏗鏘有力,“春”、“頭”、“七”字要強調吐字的阻氣動作,使字有噴口,增強藝術感染力。“一到春天,咱家的那片田,麥子返青柳樹發(fā)芽地暖生煙……”是楊母對家鄉(xiāng)山山水水的熱愛和贊頌,這段吐字要深情自然?!澳锇鸭野岬侥瞧评镞叀?,歌詞用了浪漫主義手法,展現(xiàn)了楊母大義凜然、視死如歸的革命英雄形象。所以要將字硬咬,聲音直出,吐字有棱有角,唱至最強時強收。最后一句中的“啊”字將全曲推向高潮,這樣的吐字處理入情入理,使聽眾在情感上產(chǎn)生強烈的共鳴,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演唱中的呼吸與吐字是不可分割、相輔相成的。瑪麗琳·霍恩(Marilyn Horne)是當代最杰出的美聲唱法歌劇演員之一,對于演唱中呼吸的運用她說到:“我想呼吸的比重在歌唱中至少占90%的比例?!笔紫韧伦蛛x不開呼吸,沒有呼吸不可能發(fā)出聲音,更不用說吐字了。其次吐字又能影響呼吸,不正確的吐字動作勢必導致呼吸的停滯、不流暢。只有以歌曲的內(nèi)容和音樂表現(xiàn)為出發(fā)點,將兩者合二為一,才能準確地塑造作品形象。
聲樂演唱中對每一個音或每一個樂句的強弱控制就體現(xiàn)了力度。如果沒有力度的變化,音調聽上去就是單一而且平淡的,更談不上音樂表現(xiàn)力。因此,力度對于增強音樂表現(xiàn)力有著不可忽視的作用。力度的變化有逐漸增強、逐漸減弱、由極強到極弱、由弱到強再到弱等。
在《思兒》中,楊母對兒子的思念在安靜的夜晚中愈加濃厚:“明月光,似銀霜,借著月光細端詳,照的還是我兒鋪過的席,灑的還是我兒睡過的炕”,為了彰顯這個唱段所要表現(xiàn)的對兒子深深的思念之情,演唱者的演唱力度不能太強,聲音應該放在高而遠的位置。在唱到“我的兒啊”,隨情感漸濃,力度逐漸加大,這樣不僅使聲腔在起伏中增強了流動感,更使得聲腔富有了語氣感。楊母最后唱到“難道我今晚夢沒醒,門兒外怎么傳來腳步聲兒響”,語氣宛如帶著疑問自言自語,因此演唱力度要弱下來,仿佛在傾聽,使演唱更具表現(xiàn)力。
歌唱的目的是使演員與聽眾之間產(chǎn)生符合歌曲思想內(nèi)容的情感共鳴,其除了靠演唱者的聲音來實現(xiàn)外,還要借助某些外在情緒的渲染。這部歌劇中楊母的心理歷程十分復雜,演唱者要根據(jù)故事情節(jié)的發(fā)展運用不同的演唱情緒。這就要求演唱者不但要熟悉了解作品,還要在拿到作品時仔細分析人物特征,以及不同場景下人物心理的不同變化,對每一句唱詞的意境都要有細致的體會。如《思兒》唱段是在歌劇第五場“楊母家”中演唱的,一個靜謐的夜晚,在河北農(nóng)村一戶家里的土炕上,楊母借著月光邊給兒子納鞋底,邊思念兒子。唱到“我的兒啊,我的兒啊,郎啊”時,情緒基調由母親對兒子的想念,轉為不知何時能見兒子的愁苦,繼而情緒跳脫,表現(xiàn)了楊母夢見兒子打勝仗回家的高興心情。演唱中情緒隨著劇情的發(fā)展而變化,演唱者面對豐富的感情變化,要及時調整自己的演唱情緒,不能陷入到一種單一的情緒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