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汐醉
【上期回顧】
鐘晚眼圈發(fā)紅,身子顫抖得厲害,她慢慢地、一顆顆地解開襯衣的扣子。
她想,她應(yīng)該是真的很愛秦盛。
男人面色很冷,里面黑色襯衫的扣子一絲不茍地扣到最上面一顆。他皺著眉,走到鐘晚面前。
“是鐘小姐嗎?”
鐘晚點點頭,問:“您是哪位?”
男人看了姜瑜一眼,淡淡地開口:“姜瑜是我太太?!?/p>
“是……韓先生?”
韓致輕輕點頭,彎腰抱起姜瑜,道:“辛苦鐘小姐了?!?/p>
“等一下?!辩娡沓谅曢_口,她看了韓致一眼,微微垂眸,“姜瑜雖然嬌氣,但性子直率,若是韓先生對這段婚姻沒興趣的話,還請早日放姜瑜離開?!?/p>
韓致皺了皺眉,問道:“鐘小姐這話是什么意思?”
“婚姻過錯方是要凈身出戶的?!辩娡矶Y貌地微笑,“我想韓先生也不想鬧到法庭上?!?/p>
“是誤會,我會和阿瑜解釋清楚?!表n致聲音微冷,“阿瑜喝醉了,我得帶她回家,鐘小姐能讓開了嗎?”
鐘晚靜靜地看了他一眼,側(cè)了下身。
她一直看著韓致抱著姜瑜走遠。
期間,韓致低下頭,似乎用鼻尖碰了碰姜瑜,看上去親昵至極。
鐘晚嘆了口氣,心想,但愿只是誤會吧。
鐘晚寒假沒回家,她把行李都搬到秦盛的出租屋里,睡在了那張有些狹窄的床上。
出租屋不大,甚至有些狹小??蛷d只有一張沙發(fā),廚房和客廳是連在一起的,其實也不算是廚房,只是在客廳的一個角落里放了鍋碗瓢盆。臥室更簡陋了,除了床,就剩下一張有些破舊的木頭桌子,之前上面擺放的是雜物,現(xiàn)在堆著鐘晚的書。
鐘晚不知道在哪兒買了一小盆仙人掌擺在客廳里,好歹也算個綠植,被她照顧得仔仔細細的。
秦盛曾不止一次嘲笑她:“人家都種花,就你特殊,非種仙人掌?!?/p>
鐘晚歪著頭笑了,道:“仙人掌和我一樣,好養(yǎng)活,只要澆水就能長大?!?/p>
秦盛挑了下眉,勾起嘴角,笑得有些邪氣:“說得對?!?/p>
鐘晚沒急著出去打工,她安安心心地住下,每天起得早,趁著秦盛去修理鋪之前煮一鍋粥出來,還讓他給于哥和黃毛各帶一碗。傍晚的時候她會去菜市場買菜,這個點菜市場的菜都打折處理,一塊錢就能買一把青菜。
秦盛晚上回來的時候,就看到狹小的屋子里熱氣騰騰,鐘晚腰上圍著圍裙在廚房里給他做飯。
秦盛靠著門站著,心里擠得滿滿的,說不清是什么感覺。他看了好一會兒,沒吭聲,出去抽了一支煙。
再進來的時候,鐘晚已經(jīng)把菜飯端上了桌,看見秦盛進來,笑著問:“今天怎么回來晚了?”
秦盛沒說話,直接跨步坐到桌子面前,抓起筷子就扒了一大口飯。
晚上的時候,鐘晚接到了家里的電話,她不想讓秦盛知道自家的那些不堪,便起身出去接電話。
電話那頭是母親萬年不變的訴苦。
“你弟弟和人打架把腿打傷了,家里實在是拿不出錢來治。媽知道,你最有出息,你看……”
鐘晚被氣笑了,不等母親說完,直接道:“我有出息?我還在念書呢,能有什么出息?”
“你平時不會打點兒工嗎?聽人家說,在大城市里要飯一天都能賺好幾百?!?/p>
“我不需要交學費嗎?我不需要生活費嗎?”
“那怎么辦?”母親在電話那頭嗚嗚地哭起來,“你弟弟的腿不能再耽擱了,難道要眼看著你弟弟瘸了?這讓他以后怎么活?還怎么娶媳婦?”
鐘晚沉默了。
良久,她顫抖著開口:“媽,從小到大,你為我考慮過嗎,哪怕是一點兒點兒?”
母親壓根兒沒聽她說什么,自顧自地哭著。
一股疲憊無力感從內(nèi)心深處蔓延開來,鐘晚的眼睛有些酸澀,她抽了抽鼻子,輕聲問:“要多少錢?”
“兩萬?!?/p>
進屋的時候,秦盛正在看她桌子上攤開的英語卷子,鐘晚專業(yè)課不錯,不過英語相對差了點兒,一份英語六級測試題錯了一大半。
鐘晚走到他身后,探頭看了一眼,問:“你英語好嗎?”
她只是隨口問了一句,沒想到秦盛輕笑了一聲,道:“比你好就是了?!?/p>
鐘晚有些詫異,又問:“你當初……為什么輟學?。俊?/p>
她一直以為秦盛是因為成績不好才輟學的。
“誰說我輟學了?”秦盛嗤笑一聲。
“那你是……?”
“提前畢業(yè)?!?/p>
鐘晚一噎,道:“你……是哪個學校的?”
秦盛懶懶地打了個哈欠,道:“不告訴你?!?/p>
鐘晚徹底不想和他說話了。
她坐到桌子前,打算把卷子重新整理一遍,誰知道剛坐下,秦盛就從后面摟住了她的腰。
“別鬧了,我還要做題?!?/p>
秦盛在她身后笑了:“你做你的,不耽誤。”
鐘晚臉上飛來兩朵紅云,她咬了咬唇,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秦盛,你能不能別……別總這樣?”
“嗯?哪樣?”秦盛漫不經(jīng)心地回著話,手不老實地順著她的衣擺探上去,手指靈活地解開了扣子。
“別總說這些話?!辩娡淼穆曇粲州p又細,像一股細煙鉆進秦盛的心里,惹得他心里微顫。
他低低地笑了一聲。
“懂不懂,這叫情趣。”他一邊說著,一邊低頭吻了下鐘晚的臉頰。
鐘晚掙扎著,聲音帶了乞求:“秦盛,我們?nèi)シ块g吧,別在這兒……”
“別啊,你不是要做題嗎?”秦盛的聲音懶洋洋的,動作卻干脆有力,他用一只手把鐘晚的兩個手腕扣住,把人整個都壓在桌面上,俯身輕吻她的脖頸。
鐘晚臉色一白,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過了一會兒,破舊的桌子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鐘晚斷斷續(xù)續(xù)、翻來覆去地央求秦盛停下來。
秦盛充耳不聞,甚至還把英語卷子推到她面前。
“看這里。”他修長的手指了指作文里的某個單詞,低沉而沙啞的聲音在她耳側(cè)響起,“單詞拼錯了,是cherish。”
鐘晚發(fā)誓,她這輩子都不會忘了這個單詞。
兩人從纏綿良久,才相偎而眠。鐘晚迷迷糊糊間感覺秦盛拿著熱毛巾在幫自己擦身子,她半夢半醒地開口:“秦盛,我明天想出去打工?!?/p>
秦盛聽到了沒有鐘晚不知道,她口齒不清地說完就睡了過去。
第二日鐘晚醒來的時候,秦盛已經(jīng)不見人影,想來是去修理鋪了。
鐘晚爬起來草草地收拾了一番就出門了,她想出去碰碰運氣。
因為臨近年關(guān),很多商家都關(guān)門或者不招工了,最后鐘晚看到一家商場里招模特的廣告。
她遲疑著拿著廣告單找了過去,那是一家女裝店,因為搞促銷活動,需要一些模特。
“其實很簡單,你們只要穿著衣服在商場里走圈就行了?!钡觊L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得穿高跟鞋?!?/p>
店鋪里一同來應(yīng)聘的女孩子不少,店長挑挑選選,最后留下了五個人。
鐘晚很是幸運地被選中留下了。
衣服是長裙,裹在身上,不是很舒服,鐘晚覺著怪怪的。更重要的是,她根本沒有穿過高跟鞋,一下子踩上“恨天高”的鞋,一點兒也不適應(yīng),剛走兩步,她就差點兒歪倒,還好一旁有人拉住了她。
“哎,那個小姑娘,你行不行???”店長皺著眉頭,不滿地說道。
鐘晚想到一天三百塊的工資,咬咬牙點了點頭。
商場場地不小,繞著走一圈下來就已經(jīng)磨得腳疼,更何況還要一圈圈地走。
下班的時候,鐘晚兩只腳都疼得麻木了。她拿到工資,想了想,還是沒舍得打車,又硬生生走了一段路,趕了最后一趟班車回去。
她回去的時候秦盛已經(jīng)下班了,他將煮好的面端上桌,問:“你干嗎去了?”
“打工?!辩娡碛袣鉄o力地開口。
秦盛見鐘晚走路的姿勢有些不對勁兒,皺著眉頭,又問:“你的腳怎么了?”
鐘晚低眉垂眸,道:“沒怎么,我不怎么餓,你自己吃吧?!闭f著,她一瘸一拐地往臥室走,誰知道沒走兩步,就被秦盛直接攔腰抱了起來。
“你干什么?!”鐘晚兩條腿亂蹬。
“別動,再動別怪沒提醒你。”
秦盛的威脅十分有效,鐘晚立刻放棄掙扎,乖乖地任由秦盛把她抱到臥室放在床上。秦盛輕輕地把她的襪子脫了。
兩只腳幾乎都腫了一圈,腳踝后面磨破了,血把那一塊襪子都染紅了。
“你可真能折騰自己?!鼻厥獾美湫?,“這是去搬磚了?”
鐘晚低眉垂眸不吭聲。
秦盛不耐煩地直接命令道:“明天不許再去了?!?/p>
鐘晚抬頭瞪著秦盛,道:“我的事你別管!”
秦盛心里的火徹底被點燃了,瞥了她一眼道:“誰稀罕管你。”
他硬邦邦地丟下這句話就轉(zhuǎn)身出去了。
鐘晚腳疼得厲害,又被秦盛兇了幾句,心里十分委屈,垂著頭坐在床上吧嗒吧嗒地掉眼淚。
不一會兒門被推開了,鐘晚淚眼婆娑地抬頭,看到秦盛站在她面前,扔給她一張銀行卡。
“里面有幾萬塊錢,你先用著?!?/p>
鐘晚抬手擦了擦眼淚,把銀行卡推到旁邊,道:“我不要你的錢?!?/p>
秦盛沉下臉來,低聲道:“拿著!”
他說不上喜不喜歡鐘晚,可他不能不負責任。
他幫鐘晚,是應(yīng)該的。
鐘晚被他冰冷的語氣嚇了一跳,眼圈一紅,眼淚掉得更兇了。
看見她哭,秦盛心里莫名地煩躁起來。
“平時怎么沒見你這么能哭?”秦盛把銀行卡直接塞進鐘晚的衣兜里,毫不客氣地說,“別哭了,丑死了?!?/p>
聞言,鐘晚用手擦擦眼角,抽了下鼻子。
秦盛漆黑的眸子靜靜地盯著她,此時的鐘晚看上去讓人無比心疼。他率先敗下陣來,軟下語氣道:“我錯了,鐘晚,我錯了行嗎?”
秦盛也不知道自己錯在哪兒,可他覺得和哭起來的鐘晚沒道理可講。
鐘晚總算徹底止住了眼淚。
秦盛翻箱倒柜地找出了一小管藥膏,半跪在鐘晚面前,抬起她的腳給她上藥。
鐘晚見狀,有些不好意思地要收回腳,道:“別……我自己來吧?!?/p>
秦盛卻狠狠地拽住她的腳踝,道:“別動!”
夕陽半落,微紅的光灑進來,照在秦盛的側(cè)臉上,使得秦盛看上去柔和了幾分。
鐘晚靜靜地看著,輕輕地笑了。
她好像更喜歡秦盛了。
天氣越來越熱了,好幾個晚上秦盛直接被熱醒了,鐘晚看著心疼,索性去二手家電市場淘回來一個小風扇。誰知道買的時候還好好的,回來就不能用了。鐘晚氣壞了,抱著風扇回去找老板算賬??衫习逭f什么貨物既出概不退換,鐘晚氣得和老板吵了起來,最后被保安拽出了市場。
她只能抱著電風扇垂頭喪氣地往回走,到了門口才發(fā)現(xiàn)鑰匙落在家里了。
天氣炎熱,加上心情糟糕,鐘晚累得一步也走不動了,整個人垂頭喪氣地坐在門口,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傍晚秦盛下班回來,看見鐘晚坐在門口嚇了一跳,問:“你在這兒坐著干什么?”
鐘晚仰頭看著秦盛,一臉疲憊。她眨了眨眼,委屈地開口:“沒帶鑰匙。”
秦盛皺著眉,把門打開,拽著鐘晚進了門。鐘晚又熱又渴,捧著水杯“咕嘟咕嘟”一口氣喝了個見底。
“你是不是沒腦子,沒帶鑰匙不會先回寢室?不會去修理鋪找我?”秦盛沉著臉數(shù)落鐘晚,“你就不怕中暑暈倒?”
鐘晚耷拉著腦袋,道:“我太累了,走不動了?!?/p>
秦盛差點兒被氣樂了,問:“不會打車?”
“太貴了。”鐘晚小聲地開口。
秦盛是徹底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他瞥了一眼一旁的小風扇,揚了揚下巴:“從哪兒弄回來的?”
“在二手家電市場買的?!辩娡碛袣鉄o力地說,“不能用,我去退換,老板拒絕了?!?/p>
秦盛拿過風扇,低頭鼓搗了一陣,又啟動風扇,只聽“嗡嗡嗡”的一陣聲音,竟然能用了。
鐘晚一臉驚喜地看著秦盛,興奮地道:“秦盛,你去修家電吧!”
秦盛瞥了她一眼,一臉嫌棄地道:“你蠢死了。”
有了風扇,屋子里總算涼快了許多。鐘晚扎起頭發(fā),去廚房準備晚飯,秦盛看了一眼在廚房忙碌的鐘晚,轉(zhuǎn)身出去了。
不一會兒,晚飯做好了,是兩碗涼面。鐘晚這才發(fā)現(xiàn)秦盛不知道什么時候出去了,她等了好一會兒,面都坨了,秦盛才推門回來。
“你去哪兒了?”
秦盛一邊順手拿起一條毛巾擦汗,一邊說:“你出去看看。”
鐘晚愣了一下,推門出去。
不一會兒,鐘晚詫異的聲音傳來:“秦盛,你……你什么時候買的?”
秦盛在屋里勾了下嘴角,抬腳走了出去。
門口停著一輛黑色的摩托車,兩邊把手上還掛著兩個頭盔,一個黑色,一個白色。
“從修理鋪推過來的。今天一個人推到修理鋪來賣,也不貴,我就順手給買下來了。本想先放在修理鋪再捯飭一番,剛剛你說嫌打車貴,我就給推回來了。以后去哪兒給我打電話,我接你。”秦盛淡淡地說道。
鐘晚猛地抱住秦盛的腰,夏天炎熱,秦盛身上的衣服有些濕了,也許是剛剛抽過煙,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煙草味。
她埋著頭,甕聲甕氣地說:“秦盛,你對我是不是太好了?”
秦盛低頭,只能看見鐘晚頭頂?shù)陌l(fā)旋。他嗤笑了一聲,道:“你是不是傻,別人都拿著鮮花和鉆戒哄女朋友,我推回來一輛破二手摩托車,你就覺得我好?”
“秦盛就是好?!辩娡砦宋亲?,“我的秦盛比所有人都要好?!?/p>
秦盛勾起了嘴角。
有了車,第二天正巧是周末,鐘晚就纏著秦盛去海邊逛一圈,道:“走嘛,反正也不遠……”
秦盛瞥了她一眼,沒吭聲,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
鐘晚以為秦盛不同意,垂著頭看起來有些失落,誰知道下一刻就聽到了一旁秦盛淡淡的聲音:“喂,于哥,我請個假。”
鐘晚的眼睛“噌”地亮了。
掛了電話,秦盛勾起嘴角,懶懶地開口:“還不去換衣服?”
鐘晚笑得眼睛彎彎的。
鐘晚還是第一次坐秦盛開的摩托車,她坐在秦盛身后,兩只手緊緊地摟著他的腰,顫顫巍巍地開口:“你可一定要小心??!”
感受到腰間的柔軟溫熱,秦盛笑了一聲,道:“放心,摔不著你。”
耳側(cè)是風聲呼嘯而過,鐘晚微微抬起頭,透過倒車鏡,看到了秦盛的側(cè)臉,棱角分明。
她抿著唇笑了。
海邊離市區(qū)不算遠,大約兩個小時就到了。
鐘晚跳下車的時候,頭發(fā)被吹得亂成一團,秦盛忍不住笑了,抬手揉了揉她的頭發(fā)。
鐘晚忙找了一根皮筋,把不服帖的頭發(fā)全部扎起來。
“餓不餓?前邊有燒烤攤?!鼻厥P了揚下巴。
不遠處有一個支起來的簡易小帳篷,上邊掛了一個木牌子,寫著“海邊燒烤”。
鐘晚摸了摸肚子,老實地點點頭。
兩人點了一些烤串,坐在燒烤攤門口的長椅子上吃。海風吹過,微咸的味道充斥鼻腔。
“秦盛!”鐘晚突然指了指他身后,瞪大了眼睛,喊道,“你快看!那是什么?”
秦盛側(cè)頭。
鐘晚笑了一聲,趁著這工夫飛快地湊到秦盛的肉串上咬了一口。
秦盛看了一圈什么都沒有看到,轉(zhuǎn)過頭來只看到鼓著腮幫子咀嚼的鐘晚和缺了幾塊兒肉的肉串。
“別看我?!辩娡砗觳磺宓卣f,“不是我?!?/p>
秦盛挑了下眉,微微傾身,吻在了鐘晚的嘴角。
鐘晚瞪大眼睛,整個人僵住了。
輕輕的一吻,一觸即逝。
秦盛起身,看著怔住了的鐘晚,勾了下嘴角,道:“別看我,不是我?!?/p>
鐘晚的臉一下就紅了,耳尖也紅得像是能滴出血。她垂著頭,小聲地開口:“流氓。”
秦盛輕笑了一聲,只當作沒聽見。
兩人吃完燒烤就順著海邊遛彎兒,這時候已經(jīng)有些晚了,沙灘上只剩下零星的幾個人。
鐘晚看了身旁的秦盛一眼,小心地彎腰掬了一捧水:“秦盛!”
秦盛回頭,直接被水潑了。
鐘晚笑嘻嘻地揶揄道:“你笨死了,今天被我騙了兩次。”
秦盛一臉危險地瞇了瞇眼,鐘晚見狀,臉上的笑意立刻收斂,掉頭就要跑??蓜偱芰藘刹骄捅磺厥⒆е滞罄嘶貋?,她腳下一滑,直接撞上了秦盛的胸膛。
秦盛彎著嘴角,低聲道:“投懷送抱?”
“不是?!辩娡硌鲋^,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眼底有萬千星辰,“我這是不撞南墻,偏要撞先生胸膛?!?/p>
秦盛心頭一顫,像是有什么東西觸動了內(nèi)心的那根弦。
他微微垂頭,吻了吻鐘晚的額頭。
海風溫柔,你愛的人也在愛你。
兩人一直走到夜色朦朧,海上明月升起,晃得整個海面都波光粼粼的。
鐘晚半跪在沙灘上,寫了自己和秦盛的名字,又拽著秦盛要在這里拍照。
秦盛是最討厭拍照的。他皺著眉,隱隱有些不耐煩,道:“鐘晚,你幼不幼稚?”
鐘晚哼了一聲,干脆坐在地上,撒嬌道:“你不照,我就不走了。你自己回去吧!”
秦盛挑挑眉:“好,那我先走了?!?/p>
說著,他還真的抬起腳往回走。鐘晚嚇了一跳,正糾結(jié)著要不要起身,就看到秦盛腳步一轉(zhuǎn),又回到她身邊。
“說吧,怎么照?”
鐘晚笑了。
兩人借了燒烤店老板的相機,在沙灘上寫的名字旁照了一張。與那日在公園拍的那張照片一樣,鐘晚笑得眼睛彎彎的,秦盛板著臉,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兩人把相機還回去,給老板留了幾塊錢,麻煩老板把照片洗出來,說好了過幾天再過來取。
天色已經(jīng)不早,兩人騎上摩托車往回走。
剛剛走到一半,就聽見轟隆隆的雷聲,緊接著,暴雨傾盆而下。
鐘晚一臉擔憂地道:“糟了,這可怎么辦?”
兩人剛拐到一個村子里,離市區(qū)還有好遠的距離。
“先找個地方躲躲雨吧?!鼻厥⒄f。
他皺著眉四下看了一圈,不遠處有個涼亭,他把車停到一旁,拽著鐘晚去亭子里避雨。
亭子雖能避雨,可四面透風。鐘晚身上的衣服剛剛就濕了,再被風這么一吹,更是冷得打戰(zhàn)。
秦盛把身上的外套脫下來披到鐘晚身上。
鐘晚不肯穿。
她一張小臉凍得發(fā)白,哆哆嗦嗦地開口:“我……我不冷,你自己穿?!?/p>
秦盛冷笑道:“不冷?你看你凍得都打戰(zhàn)了,是不是非要把自己折騰病了才滿意?”他冷著臉,不顧鐘晚的推拒,硬是把外套給她披上了。
鐘晚仰著頭,眨了眨眼。她遲疑著拽了拽秦盛的衣角,喊道:“秦盛……”
秦盛微微抬眼,沒理她。
鐘晚委屈地開口,聲音聽起來軟軟糯糯的:“我現(xiàn)在冷了,你能不能抱抱我?”
秦盛目光微沉。
他轉(zhuǎn)過身,把鐘晚抱在懷里。
鐘晚趁機把一半的外套蓋在秦盛身上,她自己縮在秦盛懷里,滿足地嘆了口氣。
“秦盛,我好像每天都會更愛你一點兒?!?/p>
秦盛低眉垂眸,看著在自己懷里還隱隱有些發(fā)顫的鐘晚,神色復雜,開口時聲音有些沙?。骸扮娡恚疫@么壞,對你又不好,你可以不要這么喜歡我的?!?/p>
鐘晚沒說話,只是摟在秦盛腰間的手緊了緊。
鐘晚又去了趟看守所。
她給陳麗看了小雨的照片,是那天在肯德基里鐘晚偷偷拍下來的。小雨梳著兩個羊角辮,低頭啃著雞腿,模樣可愛。
陳麗哭了,淚水順著臉頰滑落下來。
“案發(fā)當天,被害人喝了酒,還打了你和小雨?!辩娡砜戳岁慃愐谎鄣?,“如果你在當時動手,說不定可以判一個防衛(wèi)過當,可你偏偏要趁深夜,被害人已經(jīng)熟睡的時候動手,能告訴我原因嗎?”
陳麗垂著頭哭著道:“他就是個渾蛋,他該死。”
“沒有人是該死的,哪怕他是個十惡不赦的人,也該由法官判決,而不是你?!辩娡韲@了一口氣,“你沒有權(quán)利結(jié)束別人的生命?!?/p>
“他不是小雨的親生父親?!标慃惓橐?,“我懷小雨的時候,小雨的父親意外去世了,我懷著個孩子,沒辦法,只能選擇嫁人??伤莻€魔鬼……”
鐘晚沉穩(wěn)地勸說道:“你可以去婦聯(lián)告他,也可以報警,你為什么不離婚?”
“沒有用的,他說我要是報警或者離婚,他就殺了我和小雨。”
鐘晚無言。
她靜靜地看著哭泣的陳麗,忍不住想,如果自己當初沒有哭著求著要去念書,是不是也和陳麗一般,擁有一樁悲劇婚姻,草草結(jié)束這一生?
鐘晚走出看守所的時候,姜瑜打電話過來。
“大小姐怎么了?”鐘晚語帶嬌寵地說道。
“鐘晚,咱倆有兒子了!”姜瑜喜氣洋洋地開口,聲音大得隔著話筒三米開外都能聽見。
鐘晚揉了揉漲痛的額角,道:“大小姐,我這兒還一堆活兒呢,沒空陪你玩兒角色扮演?!?/p>
“今天要準時下班,我?guī)е鴥鹤尤ソ幽?!”姜瑜說完就掛了電話。
鐘晚無力地抽了下嘴角。
姜瑜是個行動派,她說會來接鐘晚下班,那就會只早不晚地等在律所樓下。鐘晚為了按時下班,特意蹲在廁所,等著下班時間一到,立馬偷偷溜出去。
姜瑜那輛無比顯眼、拉風又嘚瑟的粉色小車就停在馬路邊。
一看見鐘晚出來,姜瑜忙摘下墨鏡沖她揮了揮手。
“天都要黑了,你戴什么墨鏡?”鐘晚有氣無力地開口。
“這是潮流。”姜瑜沖鐘晚擠眉弄眼,“想不想看看你兒子?”
鐘晚白了她一眼,道:“有話快說,我累死了?!?/p>
她隨手打開車門,頓時僵住了。副駕駛的位置上蜷縮著一只白色的小奶貓,耳尖帶著一撮黑毛。
“怎么樣?咱兒子好看吧?”姜瑜湊過來,得意地說,“我朋友家養(yǎng)不下了,送了我一只。從今以后這就是咱倆的兒子了?!?/p>
鐘晚喜歡貓,尤其是對這種毛茸茸的小奶貓沒有抵抗力。她對姜瑜的話充耳不聞,彎下腰,把小奶貓抱起來,揉了揉它的小腦袋。
小貓叫了兩聲,瞪著滴溜兒圓的眼睛看著鐘晚。鐘晚整顆心都被萌化了。
“阿瑜,咱兒子叫什么?”
“叫豆包,我剛起的。”
姜瑜開車帶鐘晚去超市買了一些菜,直接回了鐘晚家。吃飯的時候,鐘晚隨口問了那天的事。
“后來韓先生和你解釋清楚了嗎?”
“嗯?!苯ぷ炖锍灾?,含混不清地開口,“是個誤會?!?/p>
“說實在的,韓先生人看起來不錯。商業(yè)聯(lián)姻,能碰到韓先生這樣的主兒,你已經(jīng)算是運氣爆棚了?!?/p>
姜瑜嘆了口氣,道:“我知道,可我就是邁不過自己心里這道坎兒。就因為是商業(yè)聯(lián)姻,我就總覺得我和他的感情不純粹。
“你說如果當初和他商業(yè)聯(lián)姻的不是我,而是其他女子,他會不會也對她這么好?
“他對我好,到底是出于責任,還是愛情?”
鐘晚想說姜瑜在鉆牛角尖,可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
深愛一個人的時候,誰不會鉆牛角尖呢?
她不止一次想過,秦盛到底是喜歡她,還是只是把她當成失去傅瑤的慰藉?
這個問題一直想到了今日,她也沒想明白。
吃過飯已經(jīng)是深夜了,韓致來接姜瑜回家。他一只手很自然地接過姜瑜的包,另一只手牽住了姜瑜的手,客套地和鐘晚告別。
鐘晚在陽臺上目送兩個人,看到姜瑜不安分地跟在韓致身邊蹦蹦跳跳,韓致警告似的揉了揉姜瑜的腦袋,姜瑜頓時安靜下來。
鐘晚笑了。
她想,或許姜瑜已經(jīng)有答案了。
在回屋收拾桌子的時候,鐘晚才驚愕地發(fā)現(xiàn)窩在沙發(fā)上呼呼大睡的小奶貓,小奶貓肚皮朝上,睡得香甜,似乎沒發(fā)現(xiàn)它的另一個家長已經(jīng)把它遺忘在了這里。
鐘晚認命地把小奶貓抱起來。
得,兒子都落下了。
養(yǎng)兒子不容易,尤其是第二天早起要去上班。豆包哼哼唧唧地咬著鐘晚的褲腿,死活不讓鐘晚離開。鐘晚狠心地把豆包抱到沙發(fā)上,誰知道剛剛關(guān)上門,就聽見里面?zhèn)鱽硭盒牧逊蔚呢埥新暋?/p>
沒辦法,鐘晚木著臉開了門,把貓塞進包里帶走。
鐘晚依舊是踩著點到的辦公室。
推開門,蘇雅已經(jīng)等在里面了。
“老大說下周要出差,去幾個山區(qū)做普法宣傳活動。”蘇雅遞給鐘晚一張表,“這是名單?!?/p>
鐘晚興致不高,掃了一眼就放下了。
“鐘姐,你的包在動!”蘇雅驚呼一聲,眼睜睜看著包上的縫隙鉆出了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這是……”
“我兒子,叫豆包?!辩娡泶蜷_包,把小奶貓抱了出來。
“太可愛了吧!”蘇雅眨了眨眼。
鐘晚笑了,把豆包遞給了蘇雅,道:“那麻煩你幫我照顧一下它了?!?/p>
蘇雅忙接過來,道:“保證完成任務(wù)!”
豆包窩在蘇雅的懷里,懶懶地叫了一聲。
看了一上午的卷宗,鐘晚只覺得頭昏腦漲,正想著讓蘇雅去買杯咖啡,就見蘇雅抱著豆包慌慌張張地跑進來,著急地說道:“豆包它吐了?!?/p>
鐘晚一愣,看著蘇雅懷里蔫蔫的豆包,問:“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就喂了它幾塊餅干,它就開始吐了?!碧K雅急得快哭了,“怎么辦啊,鐘姐?”
“小奶貓腸胃弱,吃不了餅干?!辩娡韲@了口氣,把豆包接過來,安慰了蘇雅兩句,“沒事兒,我?guī)櫸镝t(yī)院看看,你別擔心?!?/p>
蘇雅含著眼淚點點頭。
秦盛有些煩躁。
他好不容易想好了借口,結(jié)果一連給鐘晚打了兩三個電話都沒人接。
一個沒忍住,他找人要了鐘晚辦公室的電話。
“喂,您好。”電話里是陌生的女聲。
秦盛皺眉,不耐煩地問:“鐘晚呢?”
“鐘姐送她兒子去醫(yī)院了,您有事下午再打電話吧。”蘇雅心里惦記著豆包,也沒覺得自己的話有什么不對。
秦盛整個人愣住了。
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鐘晚的兒子?”秦盛說話聲音都有些顫抖,指尖發(fā)涼,他差點兒握不住手機,“她兒子多大?”
“一個多月?!碧K雅下意識地回了一句,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忙要補充,可還沒等說出來,電話那頭就傳來了忙音。
“啪?!?/p>
手機被扔到墻上又摔到地上,四分五裂。
秦盛心里的火一股股地往上冒,眼底浮現(xiàn)一股狠厲,他猛地一踹桌子,桌子上的文件零零散散撒了一地。
秦盛咬著牙在心底暗暗想:鐘晚,別讓老子抓到你!
[第四章]住在一起
秘書推門進來就看見滿地狼藉。
他暗叫不好,知道自己撞槍口上了,無奈已經(jīng)進來,只能硬著頭皮把一堆報表放在桌子上,道:“秦總,這些都是等著您簽字的?!?/p>
秦盛看都沒看,心底的一股火愈燒愈旺,滿腦子想的都是剛剛電話里聽到的那些話。
鐘晚已經(jīng)有兒子了?
和誰的呢?什么時候有的?
秦盛沉著臉,手指微屈在桌子上叩了叩,目光冰冷,掠過桌子上一堆報表,抬頭看了秘書一眼,淡淡地開口:“給中和律所致個電,問問鐘晚去了哪家醫(yī)院?!?/p>
秘書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安排的是什么工作?中和律所一直是韓少明和他們對接的,鐘晚又是哪路神仙?
不過他也不敢多問,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掏出手機撥通了中和律所的電話。
在秦盛陰冷的目光下,秘書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了鐘晚的下落,得到回復后,他抬頭謹小慎微地開口:“他們說,鐘小姐去了南和寵物醫(yī)院?!?/p>
秦盛怔了一下,問:“寵物醫(yī)院?”
秘書忙點頭,道:“那邊就是這么說的?!?/p>
秦盛緊皺的眉頭微微松開,他隨手抓起桌上的車鑰匙大步走了出去。
南和寵物醫(yī)院里充斥著各種犬吠的聲音。
豆包在里面做檢查,鐘晚坐在外面長廊里的凳子上百無聊賴。
“鐘晚?”
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鐘晚愣了一下,一抬頭就看見一張熟悉的臉。
“霍南?這么巧?”
霍南是另一家律所的律師,和鐘晚是不久前辦一件案子時認識的。更巧的是兩人住在同一個小區(qū),一來二去就熟了。
霍南懷里抱著一只小奶貓。那小奶貓軟糯糯地叫著,和霍南的硬漢臉形成了強烈反差。鐘晚忍住笑,抬手撓了撓小奶貓的下巴,問:“你什么時候養(yǎng)貓了?”
“上個月朋友送來的,我抱著它過來買貓糧?!被裟闲α讼拢ь^看了看診斷室里面,“你的貓什么情況?”
“喂錯了東西,一直在吐。小奶貓腸胃不好,是我太大意了?!?/p>
兩人正說著話,診斷室的門開了,豆包被人抱了出來,醫(yī)生對鐘晚說:“沒什么大事,也不用打針,回去注意飲食就行了?!?/p>
豆包剛剛檢查完,蔫蔫的,耷拉著腦袋,叫聲都有氣無力的。鐘晚心疼得不行,忙接過來抱著。
霍南也抱著小奶貓湊過去,抬手摸了摸豆包。兩人就像是都抱著孩子的家長,瞧起來有些登對。
“嘭”,寵物醫(yī)院的門被人從外面打開,剛剛從辦公室出來身上還穿著西裝的秦盛臉色有些難看,他倚著門,抱著胳膊,冷冷地看著湊在一起的兩個人。
“秦盛?”鐘晚皺了皺眉,“你來這里干什么?”
“怎么,這地方只許你來,不許我來?這是你家開的?”秦盛氣不順,一開口就火藥味十足,他勾起嘴角,冷笑著道,“況且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上班時間吧?誰允許你擅離職守,在這里談情說愛了?”
“首先,我沒有擅離職守,我請過假了;其次,秦先生,你只是和我們律所有合作關(guān)系,既不是我們律所的股東,又不是我們律所的老板,你有什么權(quán)力過問我工作上的事?”
鐘晚被氣得腦袋發(fā)暈,說完也不管秦盛臉色多難看,拽著霍南的手就往外走。誰知道剛走了兩步,她就被秦盛死死攥住了胳膊。
秦盛咬著牙,一字一頓地道:“我們談?wù)勑∮甑氖?,她總不能一直住在福利院,這對她的成長非常不利?!?/p>
鐘晚頓住腳步。
她偏頭看著秦盛,突然笑了,道:“你沒必要用這種事威脅我?!?/p>
秦盛沉下臉來,靜靜地看著鐘晚,道:“你非要每次見面都和我吵架嗎?”
鐘晚被氣笑了,冷聲道:“如果秦先生你沒有這么無理取鬧,我們也不會吵架?!?/p>
她抽出自己的胳膊,轉(zhuǎn)身同霍南走了。
【下期預(yù)告】
鐘晚低頭撿起來,是一個小小的首飾盒。她沒打開,甚至還放回了秦盛的衣兜里。
因為她不敢確定,這東西是不是秦盛買給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