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的吳女士在小區(qū)取快遞時被偷拍,偷拍者與朋友捏造了曖昧的微信聊天記錄,將這些內(nèi)容發(fā)至微信群內(nèi),“少婦出軌快遞小哥”的謠言也隨即傳開。隨著這一虛假傳言的不斷發(fā)酵,吳女士遭受到網(wǎng)友的攻擊,承受著鄰居和同事的議論和側目。
吳女士報警后,造謠者郎某和何某被警方處以行政拘留9天。而吳女士繼續(xù)承受著網(wǎng)暴“后遺癥”:被原公司勸退離職,找不到新工作,被醫(yī)院診斷為“抑郁狀態(tài)”……幾個月過去了,吳女士生活在陰影之中,自視被“社會性死亡”了。
面對網(wǎng)友安慰她“你沒有做錯”的說法,吳女士說:“我不是‘沒有做錯,我是什么都沒有做。”
受害者承受著“社會性死亡”的壓抑與無助,而造謠者卻早已回歸正常生活。面對造謠者“只是鬧著玩”“開玩笑”的輕描淡寫態(tài)度,吳女士向當?shù)胤ㄔ禾崞鹦淌伦栽V,并摘下口罩直面鏡頭,表達了自己堅決“死磕”的態(tài)度:不接受道歉,賠償也可以一分不要,但對造謠者的刑事責任會一追到底。
央視:社會性死亡的單,不該由受害者來買
“我不是‘沒有做錯,我是什么都沒有做!”吳女士對“什么都沒有做”幾個字的重點強調(diào),是對造謠者的氣憤,是對“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的無奈,是對真相早已查明、造謠者已被行政拘留處罰后,自己卻仍被社會排斥的無力。
“社會性死亡”已成網(wǎng)絡流行詞,這并不是一件好事,它形容的是個體在遭遇網(wǎng)絡暴力后,主觀上感到自己丟臉已經(jīng)到了沒臉見人的地步,就像吳女士得了抑郁癥;客觀上社交往來被阻斷、社會聲譽被傾軋,比如吳女士被原單位辭退、找新工作又被拒,盡管謠言已被公安機關澄清,卻還要忍受漫長的、看不到盡頭的壓抑與無助。一個詞匯的流行,必然伴隨著此類事件的屢禁不止,“社會性死亡”引發(fā)的傷害該誰來承擔?造成的損失又該由誰來賠付?
“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北辉熘{傷害的后果不該由受害者去承擔。解救“社會性死亡”,需要有力度的法律支撐,也需要一個有溫度的社會伸出救援之手。
法律的完善往往滯后于社會的發(fā)展,解決網(wǎng)絡謠言問題的路徑,在刑事、民事、行政三個層面上都有,但在實際執(zhí)行層面,受害者卻常常要面臨舉證難、網(wǎng)絡轉發(fā)責任鑒定難、損失定損難等問題,令很多躲在暗處的造謠者得以“全身而退”。
于2021年1月1日起施行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相比之前的民法規(guī)范,其中最大的立法突破之一便是人格權獨立成編,其明確規(guī)定“任何組織或者個人不得以侮辱、誹謗等方式侵害他人的名譽權”“任何組織或者個人需要獲取他人個人信息的,應當依法取得并確保信息安全,不得非法收集、使用、加工、傳輸他人個人信息”。這些,都將為制止“社會性死亡”提供堅實的法律支撐。
吳女士面對網(wǎng)絡謠言“絕不妥協(xié)”的態(tài)度,也應是我們整個社會的態(tài)度。無論何時,“社會性死亡”的單都不該由受害者來買,否則就是對造謠者的縱容。
人民日報:被“社會性死亡”的吳女士,誰來救濟?
吳女士的遭遇之所以再次引起關注,一個重要原因在于網(wǎng)絡上的“社會性死亡”外溢至現(xiàn)實世界后,讓正常人難以回歸正常生活,也缺乏有力的救濟渠道。就其當前處境而言,吳女士的“自我救濟”能力較弱,而其他救濟渠道相對缺失。比如社會救濟,人們期盼的同情和理解、聲援和幫助尚有不足;又如司法救濟,我國現(xiàn)行法律對網(wǎng)絡造謠者的懲處力度有限,法律在如何幫受害者恢復名譽、如何評估和彌補受害者的各種損失等方面也沒有更為明確的規(guī)定。這從另一視角說明,當人們遭遇網(wǎng)絡暴力、不公對待時,澄清事實很重要,暢通救濟渠道也同樣重要,這需要個人、社會與法律多方面共同努力。
有人說,讓人“社會性死亡”,如同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的“數(shù)字謀殺”。雖然有些言過其實,卻道出了背后的擔憂。互聯(lián)網(wǎng)是科技給人的饋贈,使用得當,人人都是受益者;使用不當,人人都可能是受害者。自覺維護健康有序、風清氣正的網(wǎng)絡環(huán)境,理性圍觀、小心求證、謹慎發(fā)聲,不做網(wǎng)絡暴力的“遞刀者”,或許是我們都應該學到的一課。
光明日報:陷入“社會性死亡”的吳女士,只能自認倒霉么?
吳女士的事件應該得到社會層面的反思,為了滿足情緒宣泄的需要,有多少人有時間、有意愿去辨別謠言。有時候幾個模糊信息一拼湊,就成了網(wǎng)友情緒的發(fā)泄口。信息越是模糊曖昧,不少人越是亢奮,將“法不責眾”當作護身符,隨意揮舞著語言的利劍,眾口鑠金。
取個快遞生活就變了天,吳女士在這場遭遇的起始只是做了一件你我平時都會做的事情。這樣說來,她有可能是我們身邊的每一個人,甚至是我們自己。網(wǎng)絡世界里同樣有不可逾越的底線,蠢蠢欲動的鍵盤俠應該長長記性了,多一些理性,少一點偏執(zhí),否則,在浮躁的輿論環(huán)境下,誰都無法獨善其身。
中國青年報:受害者不應被另眼相看
值得注意的是,在網(wǎng)絡謠言的負面效應中,女性受害者往往面臨極為苛刻的審視和無比粗俗的謾罵。即便已經(jīng)被辟謠,許多人還是會發(fā)出“無風不起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等冷言冷語,對受害者的外貌、身材等進行侮辱性的品頭論足。
只有堅決拿起法律武器,嚴肅追責,讓每一個造謠者都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才能讓不法者真正有所忌憚,才能防止更多人受到類似傷害。與此同時,社會也要堅守正向的道德觀念:受害者沒有做錯任何事,在事實澄清后,不應受到被另眼相看的“特殊待遇”。在吳女士被造謠事件中,其前公司和面試單位的態(tài)度就值得反思:為何已經(jīng)被“正名”的受害者,還會被認為可能有損公司的“聲譽”呢?此外,相關個人和社會組織也可釋放善意,通過介紹工作機會、提供心理咨詢等方式,幫助受害者回歸正常的生活軌道。
工人日報:必須加大造謠者的違法成本
誠如吳女士所言,若事件到此為止,不能對網(wǎng)絡謠言和“鍵盤俠”形成有效震懾,那么,被造謠抹黑的受害者恐怕還會出現(xiàn)。也正如吳女士所做,網(wǎng)絡謠言“有法可以管”。根據(jù)相關司法解釋,同一誹謗信息實際被點擊、瀏覽次數(shù)達到5000次以上,或者被轉發(fā)次數(shù)達到500次以上的,即可認定“情節(jié)嚴重”,可構成誹謗罪。
憑借吳女士的死磕精神、廣大網(wǎng)友的鼎力支持、有關部門的及時介入,這一次,對網(wǎng)絡謠言這只“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共識已經(jīng)確立。但要打準打疼這只“過街老鼠”,必須加大造謠者的違法成本。
如果能讓造謠者及圍觀者都得到深刻教育,也只是第一步。倘若能夠更進一步,如完善網(wǎng)絡平臺審核和謠言標識機制,加強普法宣傳教育,推動形成遏制造謠、傳謠、信謠的社會共識,才是真正的“謠言粉碎機”,才會形成更強大的力量避免出現(xiàn)下一個受害者。
齊魯晚報:摘下口罩的吳女士,當收獲比一句“勇敢”更多的回應
普通的個體面對這種無妄之災,估計都會陷入巨大的憤懣。不過,無論是在社交平臺還是受訪時,吳女士都在法律維權的框架內(nèi)理性地表達個人訴求,溫和地面對不同聲音。更為可貴的是,吳女士超越了個體的不平,把自己的維權當成一個案例,以親身經(jīng)歷展示造謠的容易與維權的艱難,也將自己變成一座連接同她一樣遭遇謠言傷害的女性以及社會正義力量的橋梁。她在接受記者采訪時就說,“到那時,我不再是一個負面新聞的受害者,而是以一個正能量的形象出現(xiàn),我不是為了我自己維權,是為了很多像我一樣的‘我們?!?/p>
“把不幸變得更有意義,更有價值”的吳女士,示范了如何理性地表達訴求進行公共討論,拓展公共言說的空間。當然,社會對吳女士的回應除了一句“勇敢”的肯定,也應有更多的作為,這除了離不開一次公正的判決,還應包含對個體權利更加全面的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