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日韩欧美一区二区三区三州_亚洲少妇熟女av_久久久久亚洲av国产精品_波多野结衣网站一区二区_亚洲欧美色片在线91_国产亚洲精品精品国产优播av_日本一区二区三区波多野结衣 _久久国产av不卡

?

清代四川寨堡的命名及其文化內(nèi)涵

2021-07-20 11:20權(quán)
關鍵詞:命名

羅 權(quán)

[貴州師范大學,貴陽 550001]

我國的地名學具有悠久的淵源,相關認識在唐宋時期就已經(jīng)基本成熟。(1)華林甫:《中國古代地名淵源解釋發(fā)展原因的分析》,《中國歷史地理論叢》2000年第2期。但由于其長期作為歷史學的附庸而存在,因而缺乏系統(tǒng)科學的專門探討。(2)史念海:《論地名的研究和有關規(guī)律的探索》,《中國歷史地理論叢》1985年第1期。近代科學思想傳入后,地名學作為一個獨立的學科受到學者重視,相關研究成果斐然。地名之下往往蘊藏著豐富的文化內(nèi)涵,故地名命名方式的探討是地名學研究的重要內(nèi)容,不僅可以讓人們了解地名的由來,更能夠發(fā)現(xiàn)地名的命名規(guī)律,揭示隱藏在地名之下的文化內(nèi)涵。(3)秦超:《山東省古今縣名命名方式初探》,《東岳論叢》2007年第28卷第2期。目前,相關研究主要集中于地名命名規(guī)律的探討及縣級以上地名的研究,對鄉(xiāng)村聚落的研究還略顯不足,(4)主要研究有:史念海:《以陜西省為例探索古今縣的命名的某些規(guī)律》,《中國歷史地理論叢》1984年第1期;史念海:《論地名的研究和有關規(guī)律的探索》,《中國歷史地理論叢》1985年第1期;孫冬虎:《華北平原城鎮(zhèn)地名群的發(fā)展及其地理分布特征》,《地理研究》1990年第3期;華林甫:《中國古代地名淵源解釋發(fā)展原因的分析》,《中國歷史地理論》2002年第2期;王彬、黃秀蓮、司徒尚紀:《廣東政區(qū)地名文化景觀研究》,《熱帶地理》2011年第9期;胡鶴年、張力仁:《陜西政區(qū)地名文化景觀研究》,《地域研究與開發(fā)》2013年第1期。而對我國古代最重要的鄉(xiāng)村防御性聚落——寨堡命名方式的探討,至今尚未涉及。四川是我國寨堡的集中分布區(qū)之一,其修筑時代又以清代最為集中,故本文以清代四川寨堡為研究對象,探討其命名方式及其蘊藏的文化內(nèi)涵。

本文中清代指1644年清軍入關定鼎北京至1911年辛亥革命后清帝遜位的時段,四川省指的是清代四川省,大致包括今四川省、重慶市所轄區(qū)域。清代四川的行政區(qū)劃名與現(xiàn)在相較已有較大變化,為了論述方便,本文行政區(qū)劃名沿用清代四川行省下之的府、廳、州、縣。寨堡名稱的來源,主要以清代、民國時期四川省、府、廳、州、縣地方志為基礎,以《清實錄》、奏議、文集、筆記、譜牒、碑刻、地名錄、調(diào)查報告、實地考察等資料加以佐證、補充,建立清代四川寨堡名稱數(shù)據(jù)庫。根據(jù)寨堡的相關記載及走訪調(diào)查,運用地名學的分類方法和文化地理學的研究方法,總結(jié)寨堡的命名規(guī)律及其蘊藏的文化內(nèi)涵。

一、清代四川寨堡產(chǎn)生的背景與時空分布

中國古代的軍事防御,以扼守城池、關隘為主,對廣袤的鄉(xiāng)村控制不足。故自漢晉以降,每當戰(zhàn)爭爆發(fā)而朝廷無力給予地方足夠支援之時,鄉(xiāng)民就會自發(fā)組織起來,依山據(jù)險修筑寨堡以資防御。巴蜀地區(qū)的寨堡出現(xiàn)時間較早,最遲在西晉末年戰(zhàn)亂之時就有了鄉(xiāng)民結(jié)寨的記載,時李特等流民武裝與益州刺史羅尚連年鏖戰(zhàn),“蜀人危懼,并結(jié)村堡”。(5)〔唐〕房玄齡、褚遂良等:《晉書》卷120《李特載記》,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3028頁。此后一旦遭遇社會動蕩,據(jù)險筑寨都是四川鄉(xiāng)民在亂世中保障自身生命財產(chǎn)安全的重要方式。清代,巴蜀戰(zhàn)亂迭起。明清之際的戰(zhàn)亂,直到康熙二十二年(1683)平定“三藩之亂”才結(jié)束,使富庶的天府之國人口銳減到60萬左右,(6)藍勇:《乾嘉墾殖對四川農(nóng)業(yè)生態(tài)和社會發(fā)展影響初探》,《中國農(nóng)史》1993年第1期。城市陷落,鄉(xiāng)村夷平,留下的百姓只能聚眾據(jù)險于山谷以求免禍。嘉慶元年至嘉慶十年(1796—1805)間的白蓮教戰(zhàn)爭,是清中期最嚴重的社會動蕩,川、陜、楚、甘、豫五省上百個州縣成為戰(zhàn)場,數(shù)千萬人被卷入戰(zhàn)爭。在這場戰(zhàn)爭中,清廷一度對“不整隊、不迎戰(zhàn),不走平原,惟數(shù)百成群,忽分忽合,忽南忽北”的白蓮教軍無能為力,(7)〔清〕魏源:《圣武記》卷9《嘉慶川湖陜靖寇記二》,北京:中華書局,1984年,第379頁。最終采用“堅壁清野”的策略,四處修造寨堡才得以平定動亂。四川作為戰(zhàn)爭的核心區(qū)域,也是修筑寨堡最多的地區(qū)之一。咸豐年間,在第二次鴉片戰(zhàn)爭與太平天國運動打擊下內(nèi)外交困的清政府,依靠加征賦稅以維持龐大的開支,最終導致四川爆發(fā)了聲勢浩大的李藍起義,寨堡的修筑數(shù)量較嘉慶間成倍增長,分布范圍也更廣。據(jù)統(tǒng)計,清代四川修筑的寨堡有確切名稱可考的就有5854個,還不包括未載入史冊而湮沒于歷史長河的數(shù)量更多的寨堡,這些寨堡的修筑時間主要集中于嘉慶、咸豐兩個時期。清代四川修筑的寨堡其修筑年份或時代可考的有1777個,其分布如圖1所示:

圖1 清代四川寨堡修筑時代分布圖(資料來源:方志、實錄、奏議、文集、筆記、譜牒、地名錄、碑刻、調(diào)查報告)

修筑寨堡需大量的人力物力,且主要由百姓自己承擔,在古代貧苦的鄉(xiāng)村,這一活動是較難實施的。只有在戰(zhàn)爭臨近之時,百姓才會被迫出錢出力加以修筑。故寨堡的空間分布,與戰(zhàn)爭的波及區(qū)出現(xiàn)較高程度的吻合。嘉慶白蓮教起義初期,戰(zhàn)爭主要集中于長江以北、嘉陵江以東地區(qū),寨堡也主要是在川東、川北地區(qū)修筑。嘉慶五年(1800)白蓮教首冉天元率數(shù)萬人越嘉陵江而西,嘉陵江以西的綿州、潼川府等地百姓乃紛紛筑寨。李藍起義時期,原本沒有修寨的成都府、嘉定府、敘州府各地作為戰(zhàn)爭核心區(qū),也涌現(xiàn)了修筑寨堡的浪潮。因此,清代四川寨堡主要分布于受到戰(zhàn)爭沖擊之區(qū),其空間分布如圖2所示:

圖2 清代四川寨堡空間分布圖

二、因自然地理條件命名及其文化內(nèi)涵

(一)因山地地形環(huán)境命名

于山形扼險處筑寨,是寨堡選址的最主要方式,所謂“修寨須極險峻,以憑固守也。查寨柵不險,防守甚難;涂恃人力,亦多糜費。須擇天險,三面陡峻一面可通行人之處”。(8)〔清〕龔景瀚:《澹靜齋文鈔·外篇》卷2《遵旨擬就條款曉諭官民紳士人等告示》,《續(xù)修四庫全書》第1474冊,第657頁。這種地方多為四周懸崖之山巔,于此筑寨,不但可以使進攻一方增加攻擊難度,也使防御方能夠以逸待勞;且可以利用山峰的懸崖峭壁作為天然寨墻,僅需在緩坡處以石壘砌即可,可節(jié)約大量修寨成本,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四川地形多山,山寨構(gòu)成了清代四川寨堡的主體。如墊江的鐘成寨“四面斗絕,中通一線,躡其上豁然開朗”;松林寨“嵯峨而特出……距平地數(shù)十仞”。(9)〔清〕謝必鏗修,李炳靈纂:《墊江縣志》卷2《建置志·寨堡》,《中國地方志集成·四川府縣志輯》(以下簡稱《集成》)41,第272頁。萬縣青龍寨、黃龍寨皆“四面峭壁”,白巖寨“其山孑然獨立,高數(shù)百丈,巉巖三面”。(10)〔清〕張琴修,范泰衡纂:同治《萬縣志》卷16《塞堡、碉洞》,《集成》51,第106頁。開縣上方寨“壁立萬仞,土人依為長城,賊不能擾”;毀基寨,“山形如城寨,天地造設,非筑成者。孤峰高矗,下臨萬仞,周圍刀削無基可堦”;金城寨“四圍險峻,惟正南一徑可通,其逼窄處僅容一人”。(11)〔清〕李肇奎等修,牟泰豐等纂:《開縣志》卷21《寨洞志》,《集成》51,第490頁。江北仁里三家的獅子寨“四圍高聳,壁壘精巖”;仁里二甲的萬峰寨,“四面懸?guī)r陡峭,高不可攀”,嘉慶三年白蓮教臨境,德楞泰曾于此屯兵防御,此后白蓮教幾次經(jīng)過,皆嘆其險而不敢攻。(12)〔清〕福珠朗阿修,宋煊纂:道光《江北廳志》卷2《輿地·寨》,《集成》5,第464頁。道光《江北廳志》對境內(nèi)嘉慶年間修筑的62個寨堡的描述中,形容山寨形勢高聳、險峻的就有40個。相較之下,江北廳的地勢在川省中算較為平緩,可見四川山寨的普遍性。因此,以山取名是寨堡命名的一個重要方式,清代四川寨堡中以山命名的達426處。與“山”類似的還有“嶺”,共有20個。

山寨選址除了要考慮周圍地形是否陡峭外,其山頂也必須有一定的平地,且平地的面積越大越好,以便容納更多百姓營造房屋居住,若能耕種、樵采更佳。四川一般稱這種山區(qū)平整之地為“坪”,以之命名的寨堡數(shù)量不少,達85個。其中最有名的當屬嘉慶時白蓮教巴州白號教首羅其清擁眾數(shù)萬據(jù)守的方山坪寨,清軍圍困年余而憚不敢攻。又如東鄉(xiāng)白號教首王三槐據(jù)守的安樂坪寨,“層巒高聳,周遭壁立,上復平曠”,(13)朱世鏞修,劉貞安等纂:《云陽縣志》卷4《山水中》,云陽縣地方志編纂委員會2002年整理重印,第23頁?!捌涞馗呱酱Aⅲ娑肪?,絕頂曰祖師觀,雄視百里,諸山寨皆在其下,誠為天險。迤東平田數(shù)百畝,農(nóng)谷歲入豐溢。田盡處,仍絕壁如削,惟線路可上”。(14)朱世鏞修,劉貞安等纂:《云陽縣志》卷16《兵團》,第249頁。清軍圍困安樂坪數(shù)月而無計可施,四川總督勒保只得讓受到白蓮教敬仰的清官劉清以招安之名誘王三槐入大營,才得以將其捕獲,并以陣前擒拿之名械送京師以邀功。(15)據(jù)勒保嘉慶三年七月二十五日奏折,王三槐乃清軍攻破安樂坪時捕獲。然據(jù)王三槐自述,并《圣武記》《清史稿》等材料,均明確指出王三槐是被誘捕的。通過對戰(zhàn)場形勢分析,清軍并未攻破白蓮教大營,亦未取得大勝,根據(jù)當時白蓮教的作戰(zhàn)特點,首領是不可能參與一般戰(zhàn)斗的,王三槐作為安樂坪之白蓮教最高統(tǒng)帥,在未發(fā)生大戰(zhàn)之前是不可能被抓捕的,勒保此奏實有冒功之嫌,地方文獻為了頌揚清軍之英勇,也有不少記載言王三槐乃陣前被擒。王三槐被捕后,安樂坪被圍數(shù)月方被攻破。

“壩”的名稱在西南也較多見,一般指山間平地,其四圍險峻之所也可作為寨堡屯守。清代四川以“壩”命名的寨堡有8個,其中最著名的是白蓮教通江藍號教首冉文儔拒守的通江麻壩寨,該寨略呈鈍角三角形,僅東、南、西三道陡梯可上,三面懸崖峭壁,壁立80余米,清軍圍攻數(shù)年方才攻克。

(二)因水文環(huán)境命名

水是寨堡防御的一個關鍵因素。陳寅恪在《桃花源記旁證》中,就認為凡百姓聚眾據(jù)險自衛(wèi)之所,一般要選擇“險阻而又可以耕種及有水泉之地”。(16)陳寅恪:《桃花源記旁證》,《清華大學學報(自然科學版)》1936年第1期。嘉慶時期龔景瀚在其《遵旨擬就條款曉諭官民紳士人等告示》中也說:“寨上須有林木、水泉,以備樵汲也。查寨中柴、水兩項最為緊要,須寨上有林木可以砍伐為柴,上有水泉可供合寨食用者修筑。如該處地方并無林木水泉之山,寨中平時當多積柴水,每家備貯水之器,約計柴水足敷數(shù)日之用,方可無虞?!?17)〔清〕龔景瀚:《澹靜齋文鈔·外篇》卷2《遵旨擬就條款曉諭官民紳士人等告示》,《續(xù)修四庫全書》第1474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657頁。在清代四川寨堡中,以“水”命名的有34處。這些寨堡一般都與水體相關,如射洪縣水頭寨、梁山縣水口寨、南川縣七渡水寨、蒼溪方水井寨等。一些則充滿了對水體的崇拜,如資州圣水寨、長壽水源寨等。

正因水源在寨堡防御中扮演關鍵角色,不少寨堡選址在距離河流不遠處修筑以便汲水,故以河為名也是四川寨堡命名的一種方式,此類寨堡共有25處,其中又以“雙河寨”“清河寨”之名最為普遍?!半p河”即兩河交匯處,其地往往形成聚落,寨名見于合州、廣安州、太平廳、城口廳、大竹縣、萬縣、梁山縣、酆都縣、開縣等地,“清河”則指河水清澈,四川山地河流大多清澈,故名之,見于合州、萬縣、忠州、大竹等地。其他與水文有關的命名,還有“塘”(9處)、“溪”(18處)、“潭”(3處)、“灣”(11處)、“源”(7處)、“溝”(11處)等。

(三)以石、土命名

寨堡一般以石、土兩種材料修筑。民國《續(xù)修陜西通志》曾記道:“蓋堡寨有高山、平地之不同,踞高臨險,積石成壘,形勢既固,工力亦省,山外平地則沙土虛浮,筑土為垣,風雨剝蝕,不數(shù)十年頹敗不堪。故南山之險寨今尚如故,而西、同各屬之堡寨建筑問之鄉(xiāng)民,半屬渺茫?!?18)楊虎城、邵力子修:《續(xù)陜西通志》卷9《寨堡》,國家圖書館藏民國23年鉛印本,第1頁。被道光皇帝稱為“疆吏才之首”的嘉慶名臣嚴如熤也曾說道:“作堡者用土不如用石,為工省而堅?!?19)嚴如熤:《三省山內(nèi)風土雜識》,《叢書集成新編》第94冊,臺北:新文豐出版社,2008年,第63頁。四川各地山區(qū)多石,故寨堡幾乎都是以條石累砌而成,堅固耐久。因此,清代四川寨堡中以“石”為名者數(shù)量較多,達178處。

以土筑寨雖然其堅固性、耐久性皆不如石,但夯土筑寨的成本較條石壘砌要低,故在一些石材分布不多的地區(qū),或經(jīng)費不足的寨堡,也有夯土筑寨的。四川的土寨較石寨數(shù)量要少得多,以“土”命名的寨堡有21處,常見的有土包寨、土堡寨、土城寨等?!巴痢痹跐h語中還有另一個意思,即“地方性的”,如珙縣的土官寨,因當?shù)卦猩贁?shù)民族土司而得名;而鹽源縣的瀘土寨、土把村寨,則更多是由少數(shù)民族語言音譯而來,不能列入此類。

(四)因植物命名

清代四川寨堡一般筑于山巔,其地多林木,不少寨堡即以“林”為名,共有21處。也有不少以林木名為寨名的,其中又以松(14處) 、柏(9處)、竹(8處)最多,常見的有柏林堡、柏林溝寨、柏楊寨、柏樹寨、松柏寨、松林寨、松林堡、松樹寨、五根松寨、松樹嶺寨、松花寨、松茂寨、苦竹寨、斑竹寨等。還有以其他樹木為寨名的,如資州楠木寨、開縣楠木洞寨、江北廳黃楊寨,儀隴縣楊木寨等。

民以食為天,寨堡防御時糧食的儲備非常重要,故清代四川寨堡有不少以食糧為名,包括“米”“谷”等,如豐谷堡、金谷寨、包谷灣寨、打谷坪寨、谷山堡、谷本寨、包谷灣寨、漏米寨、米城寨等。

三、因人文社會條件命名及其文化內(nèi)涵

(一)因姓氏命名

聚族而居是中國傳統(tǒng)社會中的一個普遍現(xiàn)象,家族往往在鄉(xiāng)村社會中扮演著非常重要的角色。費孝通先生認為,中國鄉(xiāng)土社會與西方的一個重要區(qū)別,就是社群往往由家族構(gòu)成,而非個體家庭。在這個家族里,以父子血緣關系為紐帶結(jié)合而成的大家族,在生產(chǎn)生活中往往起到軸心作用,而在西方,作為家庭軸心的夫妻關系,在這個大家庭里只是充當配角。(20)費孝通:《鄉(xiāng)土中國》,北京: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22頁。在鄉(xiāng)土社會的家族中,會有族老、族長等角色,遇有大事由族長召集族內(nèi)成年男子共同會商,其討論之結(jié)果往往比官府法令還具有效用,甚至連族內(nèi)男女的生殺大權(quán),有時也由家族會商決定。

因此,在社會動蕩需要修筑寨堡進行自衛(wèi)之時,往往由族長出面召集族人會商,共同完成寨堡的修筑。以云陽縣磐石城為例,此寨最早筑于南宋末年,稱“小石城”,是山城防御體系的組成部分。明末清初,為譚誼所據(jù),歷為譚氏基業(yè)。乾隆末年,磐石城為涂氏所購,作為家族聚居之所,每逢戰(zhàn)亂,皆借以安身。民國初年,寨堡的不少防御設施已經(jīng)傾圮,身為寨主的涂子膚乃倡議重修,但因為經(jīng)費、勞力等問題一直未能實施。1919年,曾任黑龍江省龍江府知府,后在北洋政府擔任要職的涂鳳書回家探親,其大伯父涂海泉(涂子膚之父)乃令其主持修寨,并以宗洛、宗儀、傳澤、傳爵等人分理工程、財務。涂鳳書因公回京后,又以其從弟鳳翼代職,最終歷時年余終于告成。修寨的費用共計白銀3000余兩,主要從家族田租中抽取。(21)朱世鏞修,劉貞安等纂:《云陽縣志》卷43《雜文》,第541頁??梢?,磐石城作為一個家族寨堡,其修筑的過程亦有濃厚的家族色彩,分工明確,各司其職,費用由族人按收入之多寡分擔。磐石城的這次重修時間雖在民國,但民國時期家族的狀態(tài)與清代差別不大,也可作為考察清代家族寨堡修筑的一個范本。

在清代四川的寨堡中,聚族而建的寨堡數(shù)量眾多。宣漢縣東安場八里的鳳頭寨,是“唐樂藉同族人建修。”(22)汪承烈修,鄧方達等纂:《宣漢縣志》卷10《武備志·寨硐》,《集成》61,第333頁。隆昌縣云頂寨,也是郭氏族人聚族而建。(23)羅權(quán):《四川隆昌縣云頂寨考》,《長江文明》2018年第3期。這些聚族而建的寨堡,有不少就直接冠以“某家寨”的名號。如廣安州北沖相寺的蘇家寨,即為庠生蘇炳宣聚族修筑的寨堡。(24)〔清〕周克堃等:宣統(tǒng)《廣安州新志》卷6《巖險志》,《集成》58,第672頁。今墊江縣鶴游鎮(zhèn)的劉家寨,“因山寨為劉姓地主所修,故稱?!?25)墊江縣地名領導小組編:《四川省墊江縣地名錄》,1983年,第125頁。同為鶴游鎮(zhèn)的范家寨,因為范姓所修而得名;秦家寨,亦因秦姓所筑而得名。(26)墊江縣地名領導小組編:《四川省墊江縣地名錄》,1983年,第127頁。在四川的5854個有寨名保存下來的寨堡中,以“某家寨”命名的就有309個。此外,一些寨堡雖沒有名為“某家寨”,但其命名也與姓氏有關。如三臺縣東五十里有一洞寨,因相傳蘇、任、賈三姓所鑿,故以“三姓洞”為名。(27)林志茂等纂修:《三臺縣志》卷1《山川》,《集成》17,第17頁。今墊江縣嚴家鎮(zhèn)同慶寨,因陳、黎兩姓共同修建而得名。(28)墊江縣地名領導小組編:《四川省墊江縣地名錄》,1983年,第125頁。

(二)因嘉名命名

“嘉名”是指人們?yōu)榱似笈芜_成如意吉祥的美好愿望而命名的方式,是中國地名命名的一種重要方式,這種觀念在先秦時即已產(chǎn)生,而在隋唐時期走向成熟。(29)華林甫:《中國地名學理論的初步探討》,《史學理論研究》2002年第4期。寨堡修筑的目的是保衛(wèi)一方安寧,故命名之時也多取表示祥瑞、祈福的嘉名。如廣安州天成寨,其寨四面多竹,其中有一棵竹高五尺許,忽分為二,如連理狀,其鄉(xiāng)之老庠生夏朝容扶杖往觀,口占“嘉竹嘉竹,連理若木。一本同心,超群軼類”之語,人以為瑞,遂更寨名為嘉竹寨。(30)〔清〕周克堃等:宣統(tǒng)《廣安州新志》卷6《巖險志》,《集成》58,第671頁。

更多的寨名體現(xiàn)了祈求寨堡長治久安之意,并以“永”“長”“平”“安”等字命名。以“永”字命名的寨包括永清、永安、永平、永勝、永昌、永寧、永固、永盛、永興、永和、永慶等等,總計達79個。以“長”字命名的寨堡包括長生、長安、長壽、長樂、長寧、長興、長清、長慶、長平、長治、長和、長順、長春、長盛等名稱,共49個。其中尤以“長生寨”最多,達16個。“長壽”與“長樂”也較多,各為6個。修寨的主要目的是求平安,故以“安”字命名的寨堡數(shù)量很多,包括平安、長安、萬安、永安、吉安、均安、治安、普安、定安、保安、泰安、靖安、靜安、高安、廣安、大安、古安、寧安、悅安、九安、尊安、聽安、偏安、安順、安平、安和、安勝、安全、安本、太安、龍安、安和、安合、安集、安福、安居等,總數(shù)為299個。其中名以“平安寨”的就有40個,“永安寨”有32個。

祈求上天庇佑的寨堡,多以“天”名之,包括天保、天生、天寶、天成、天順、天申、天星、天佑、天緣、天全、天恩等,共有396個。其中以“天保寨”命名的就有74個,幾乎每個州縣皆有之。以“天成”“天生”命名的寨堡,雖以形勢險要得名,謂寨堡渾然天成,但也同時蘊含上天庇佑的愿望。

寨民平時心存忠義、互相幫助,戰(zhàn)時團結(jié)抗敵、互相協(xié)作,對寨堡的生存顯得至關重要。遂寧縣鹿鳴寨即有“忠信為鎖匙、山水作城池”的石刻;(31)甘壽等修,王懋昭等纂:《遂寧縣志》,《集成》21,第27頁。通江縣令徐廷玨認為“忠義自矢,即蚩蚩之氓亦能上邀天佑也”;(32)〔清〕楊檀修,陳瑞生、鄧范之纂:道光《通江縣志》卷2《輿地志·險隘》,《集成》63,第235頁。璧山縣令張若泉認為,寨中需要“養(yǎng)廉恥以作忠勇之氣”。(33)〔清〕寇用平修,陳錦堂、盧有徽纂:同治《璧山縣志》卷5《武備志》,《集成》45,第379頁。因此,寨堡命名中有不少祈求寨內(nèi)團結(jié)的,其中以“忠”“義”“仁”“和”等字命名為多,包括人和、仁和、保和、太和、中和、公和、和順、裕和、協(xié)和、義和、和安、仁義、仁壽、三義、菁義、孝義、高義、義成、義安、忠義、忠心、忠孝、忠勝、忠愛、忠和、忠武、忠成、忠盛等。其中含“忠”字的有28個,含“義”字的有43個,含“仁”字的有48個,含“和”字寨名最多,達217處。

(三)因寺觀命名

寺廟、道觀是出家人修行之所,他們在戰(zhàn)爭發(fā)生之時,多希望能夠置身事外,不與戰(zhàn)爭雙方發(fā)生直接聯(lián)系,所以較少與具有明顯軍事性特征的寨堡發(fā)生關聯(lián)。清中期白蓮教戰(zhàn)爭的爆發(fā)卻改變了這一傳統(tǒng),白蓮教雖吸納了不少佛教凈土宗的教義,但有著鮮明的叛逆性格,是下層民眾試圖用來作為改變世界的法器,(34)范立舟:《白蓮教與佛教凈土信仰及摩尼教之關系——以宋元為中心的考察》,《人文雜志》2008年第5期。佛道各宗教人士對它采取的是敵視和恐懼的復雜態(tài)度。所以當白蓮教戰(zhàn)爭爆發(fā),白蓮教徒四處與清軍對抗的同時,也往往伴隨著劫掠鄉(xiāng)村、搗毀各種寺觀,促成佛道人士與民間百姓結(jié)合,構(gòu)筑寨堡與寺觀相融合的防御設施以共御外辱。寺廟、道觀有不少會選擇在高山之巔進行營建,這些地帶地勢險峻,易守難攻,也是營建寨堡的優(yōu)良場所。而寺廟、道觀高大的院墻也可以作為防御屏障,故依托寺觀營建寨堡以躲避戰(zhàn)亂的做法,在清代巴蜀地區(qū)也較為普遍。

今重慶市北碚區(qū)靜觀鎮(zhèn)塔坪村的塔坪寺,始建于宋紹興十六年(1146),明清兩代香火不斷,與縉云寺齊名。嘉慶三年(1798),白蓮教進入江北廳活動,地屬江北廳仁里四甲的靜觀場一帶所在騷然。根據(jù)塔坪寺內(nèi)的經(jīng)幢石上之道光十六年十二月二十八日所刻銘文記載,塔坪寺也在戰(zhàn)亂中遭到焚毀,“片瓦無存”。為了防御白蓮教再次來襲,乃修筑寨堡以衛(wèi)寺。塔坪寺現(xiàn)存寨墻長約200米,均用長約0.7米,寬約0.2米的條石壘砌,中灌以沙土,墻高2.5~6米,厚約4米。南寨門右側(cè)的寨墻則直接倚靠在塔坪寺后殿外墻進行修筑。在寨之大門之上題有刻字,仍可辨“大清嘉慶”字樣,記載了這座寺寨合一建筑的歷史。

位于北碚區(qū)三圣鎮(zhèn)德勝村中峰山上有馬腦觀(又稱“瑪瑙觀”),《江北廳志》載:“中峰山,(禮里)六甲,去廳百三十里,高二里,周三里,脈出大華鎣中支,孤峰峻絕,俯瞰流川,有山羊、苦竹、天眼、走壁、乾瀝諸硐,上建有瑪瑙觀,喬松古柏,云林蓊蔚,與鳳翅、白云、石崗諸峰對峙。”(35)〔清〕福珠朗阿修,宋煊纂:道光《江北廳志》卷1《山川》,《集成》5,第452頁。此寺觀始建于明朝洪武八年,靜觀塔坪寺古鐘上有“東有馬腦,西有回龍,南有歌樂,北有華鎣”的文字,說明馬腦觀也是當?shù)赜忻乃聫R。嘉慶時期為了防御白蓮教進攻,也在寺觀外圍修筑了寨堡,成為遠近百姓避兵之所,《江北廳志》載:“瑪瑙寨,(禮里)四甲,孤峰聳秀,陡險異常。嘉慶年間里人曾避兵于此,舊壘猶存?!?36)〔清〕福珠朗阿修,宋煊纂:道光《江北廳志》卷2《寨》,《集成》5,第465頁。這些寺寨合一的防御性建筑,一般為百姓與僧道共建,如富順縣葛仙寨,其寨址是崇果寺的產(chǎn)業(yè),修寨的經(jīng)費則為鄉(xiāng)民郭純孝、郭洪興等籌資。(37)彭文治、李永成修,盧慶家、高光照纂:《富順縣志》卷8《兵防·寨堡》,《集成》30,第352頁。

因為這些寨堡依托寺觀而建,故不少直接以寺觀之名稱之。前論之塔坪寨、瑪瑙寨,就是如此。仁壽縣查場西青林寺后山修筑的寨堡,名為青林寨。(38)〔清〕翁植等修,陳韶湘纂:同治《仁壽縣志》卷1《輿地·屬寨》,《集成》40,第207頁。綿州治東六十里云峰山顛有香積古寺,嘉慶五年白蓮教犯境,百姓以寺廟為依托修筑山寨,名香積寺寨。(39)〔清〕文棨、董貽清修,伍肇齡、何天祥纂:同治《直隸綿州志》卷12《關隘》,《集成》16,第124頁。與之類似的還有高縣白巖寺寨,長壽縣天臺寨(天臺寺),綿州高官寨(高觀寺),安岳縣高山寺寨,巴縣梅埡寺寨、觀音寺寨、清華寺寨,南川云都寺寨、明月寺寨,涪州鸚鵡寺寨、馬灘寺寨、游藍寺寨,定遠縣高石寺寨、茶盤寺寨、青山寺寨、大通寺寨、到馬寺寨、龍興寺寨,江北廳順卦寺寨,豐都縣高官寺寨、大山寺寨,墊江縣高寶寺寨,梁山縣三閣寺寨、胡洋寺寨,達縣鐵山寺寨、小高寺寨、高寺寨、積寺寨、會廣寺寨,大竹縣觀音寺寨、廣闊寺寨,渠縣青寺寨、高寺寨、白子寺寨,瀘州福海寺寨,古宋雙全寺寨,蓬州道林寺寨、鐘離寺寨、玉掌寺寨、小梁寺寨,遂寧縣佛現(xiàn)寺寨,資州倒安寺寨,仁壽縣寨子寺寨、青林寺寨等。

(四)因神祇命名

在科學知識較為貧乏的清代鄉(xiāng)村,為了能夠在寨堡防御時凝聚人心,就需要讓大家相信寨堡得到某種神秘力量的庇佑。修寨之前,往往“先創(chuàng)神廟以求福佑”。(40)楊虎城、邵力子修:《續(xù)陜西通志》卷9《堡寨》,第22頁。經(jīng)過對文獻記載及實地考察,可以發(fā)現(xiàn)供奉神祇在寨堡之中是非常常見的。

巴蜀地區(qū)寨堡中經(jīng)常供奉的神祇,以佛教、道教、川主信仰為主,包括如來佛、觀世音菩薩、二郎神、紫薇星君、土地神等,而以觀音菩薩、二郎神最為普遍。觀音菩薩在佛教眾神中,是以“救苦救難、普度眾生”的形象示人,在民間受到廣泛崇拜,觀音廟、觀音閣、觀音像比比皆是。在寨堡之中,也廣建觀音造像以求平安,如鹽亭縣東六十里的煙堆寨,是咸豐十年由教職馬來寶、監(jiān)生趙金城、貢生趙魁三等修筑,修寨之時鄭重修筑了觀音閣。(41)〔清〕刑錫晉修,趙宗藩等纂:光緒《鹽亭縣志續(xù)編》卷1《寨堡》,《集成》20,第397頁。新寧縣西的獅子寨,其下亦建觀音大士之石像,“士民祈禱輒應”(42)〔清〕復成修,周紹鑾、胡元翔纂:同治《新寧縣志》卷2《城池·寨附》,《集成》60,第646頁。。因觀音崇拜廣為流傳,一些寨堡就直接冠以“觀音”之名,如仁壽縣南七十里的觀音寨,因其懸崖之下有觀音廟而得名。(43)〔清〕翁植等修,陳韶湘纂:同治《仁壽縣志》卷1《輿地·屬寨》,《集成》40,第207頁。據(jù)統(tǒng)計,巴蜀地區(qū)直接以“觀音”為寨名的寨堡,達到了84個。

一些為巴蜀做出貢獻的歷史人物得到百姓敬仰并實現(xiàn)神化,從而受到崇拜祭祀,如李冰父子。秦昭王時,李冰為蜀守,率眾興修都江堰,使一向水旱災害頻發(fā)的成都平原成為“水旱從人,不知饑饉,時無荒年”的天府之國。(44)〔晉〕常璩撰,劉琳校注:《華陽國志校注》,成都:巴蜀書社1984年,第202頁。因此,蜀人多祀李冰及其子二郎,李冰還先后被后世君王追封“昭惠靈顯王”“廣佑英惠王” 等稱號,其子則受封二郎顯圣真君、昭惠顯圣仁佑王等稱號,廟食灌口,百姓則廣建川主廟、二郎廟、二王廟等廟宇供奉之。(45)李遠國、田苗苗:《論巴蜀地區(qū)的川主、二郎信仰》,《中華文化論壇》2012年第6期。西充縣咸豐十年(1860)動工修筑的護城寨,“建神祠以祀川主山神”。(46)〔清〕高陪谷修,劉藻纂:光緒《西充縣志》卷14《藝文(下)》,《集成》58,第198頁。一些寨堡,乃取名為“川主”或“二郎”,如蓬溪縣即有川主寨兩個,璧山縣有二郎廟寨,江北廳、閬中縣、南充縣、營山縣、儀隴縣等地亦有二郎寨。

(五)因歷史人物命名

我國素來有以歷史上的著名人物作為地名的傳統(tǒng),清代四川寨堡的類似名稱以和諸葛亮相關者最多。蜀漢丞相諸葛亮作為中國古代一個極富傳奇色彩的人物,其“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的忠臣事跡,以及他“多智近乎妖”的智謀,都為川中百姓所津津樂道,關于他的傳說遍及全川。一些寨堡為了凸顯自身與眾不同,將寨堡的源流附會到他身上。涪州以北五里有鐵柜山城“橫亙江北,與州治相望,俯臨長江,屹立如柜。相傳諸葛武侯曾屯兵于此,舊城猶存”。(47)〔清〕顧祖禹:《讀史方輿紀要》卷69《涪州》,北京:中華書局,2005年,第3295頁。納溪縣西十里有保子寨,“相傳武侯南征,嘗駐兵于此”。(48)〔清〕和珅等修:《大清一統(tǒng)志》卷311《瀘州》,文淵閣四庫全書,臺北:商務印書館,1982年。江安縣南七十里有安遠寨,“世傳諸葛武侯征蠻,于此屯駐”,又縣西南百二十里有梅嶺堡“相傳亦諸葛武侯屯兵處”。(49)〔清〕顧祖禹:《讀史方輿紀要》卷72《江安縣》,第3382頁。滎經(jīng)縣西五里有古城,“相傳諸葛武侯征南時,屯兵處也”。(50)〔清〕顧祖禹:《讀史方輿紀要》卷72《滎經(jīng)縣》,第3390頁。一些寨堡則直接冠以“諸葛”或“武侯”之名。建昌衛(wèi)軍民指揮使司南三十里有武侯城,“相傳諸葛武侯所筑,所謂五月渡瀘處也”。(51)〔清〕顧祖禹:《讀史方輿紀要》卷74《建昌衛(wèi)軍民指揮使司》,第3457頁。黎州守御千戶所也有武侯城,“相傳諸葛武侯筑濠塹,故壘存焉”。(52)〔清〕顧祖禹:《讀史方輿紀要》卷73《黎州守御千戶所》,第3425頁。南江縣西百里有諸葛寨,“高五十余丈,四壁峻拔,惟一面有鳥道可上,頂有泉,四時不竭。相傳孔明曾駐兵于此”。(53)〔清〕顧祖禹:《讀史方輿紀要》卷68《通江縣》,第3231頁。城口縣葛城鎮(zhèn)北有諸葛寨,“寨居赤龍山至第一重山,上俯視廳城,相傳武侯屯兵時,分扎此寨以為巡視烽煙之所”。(54)〔清〕劉紹文修,洪錫疇纂:道光《城口縣志》卷3《寨洞》,《集成》51,第623頁。這些傳說為諸葛亮屯扎過的寨堡,不一定是歷史事實,但無疑可以增加寨堡的榮譽感。

三國時期英雄輩出,因蜀漢其他歷史人物傳說命名的寨堡也不少,如巴州縣東五里有插旗寨,矗立江岸,小而完固,相傳三國時期張飛過此,曾插旗于其上而得名。(55)張仲孝等修,馬文杰等纂,余震等續(xù)纂:《巴中縣志》第一編《土地志·附關隘》,《集成》62,第827頁。萬縣著名的天生城,當?shù)匕傩找嗔晳T稱之為“天子城”,認為劉備伐吳之時曾屯兵于此。

唐章懷太子李賢,調(diào)露二年(680)因罪被廢為庶人,流放巴中,并于文明元年(684)被賜死巴州,后被歷代文人所哀吊,一些山寨的得名與之有關。巴州治東二百二十里的望京山寨,即因“世傳章懷太子望京師處”而得名。章懷太子素賢德能文,巴州東六十里曾口場西的書臺寨,也因相傳曾為唐章懷太子的讀書處而得名。(56)張仲孝等修,馬文杰等纂,余震等續(xù)纂:《巴中縣志》第一編《土地志·附關隘》,《集成》62,第828頁。靖難之役,建文帝生死成謎,有傳說其進入西南隱居。寨堡中亦有關于他的傳說,如江油縣東北的藏王寨,相傳曾是明建文帝避難所居之所而得名。(57)〔清〕武丕文修,歐培槐等纂:光緒《江油縣志》卷5《關隘志》,《集成》18,第24頁。

明嘉定州人楊展,在明末張獻忠割據(jù)巴蜀之際,起兵于犍為,襲破嘉定府,并數(shù)敗張獻忠,迫使其退出成都而撤往川北,先后受永歷帝封為廣元伯、華陽侯。永歷三年(1649),駐守重慶的袁韜、武大定所部糧餉不支,楊展在李乾德的勸說下接納了袁、武二人,并與二人誓為兄弟。后來,李乾德、袁韜等因所求不遂,乃托言做壽在席上殺楊展。川民對此深感惋惜,“蜀士無不切齒乾德者”。(58)錢海岳:《南明史》卷68《楊展傳》,北京:中華書局,2006年,第3268頁。三臺縣西五十里有一山高巉突立,秀出群峰,李藍起義之時,鄉(xiāng)人筑寨于其上,希望得到曾抗擊張獻忠的楊展庇佑,乃立塑像于寨內(nèi)祀之,并以寨名為伯侯寨。(59)林志茂等纂修:《三臺縣志》卷2《關隘》,《集成》17,第439頁。

戰(zhàn)爭中寨堡與某位重要人物發(fā)生關系而得名的情況也不少。萬源縣西南一百八十里的侯家垇的將軍寨,因嘉慶時清軍將領德楞泰曾屯扎于此而得名。(60)劉子敬修,賀維翰等纂:《萬源縣志》卷2《營建志·洞寨》,《集成》60,第343頁。城口廳西一百九十里的山寨,嘉慶四年(1799)寨堡修建之時,適德楞泰與白蓮教戰(zhàn)于距寨不遠的董家坡,寨民齊下夾攻,大破敵軍,德楞泰遂為寨題名為將軍寨。(61)〔清〕劉紹文修,洪錫疇纂:道光《城口廳志》卷3《疆域志·寨洞》,《集成》51,第625頁。廣安州北大云寨,又名大營寨,因白蓮教首王三槐曾于此駐營而得名。(62)〔清〕周克堃等:宣統(tǒng)《廣安州新志》卷6《巖險志》,《集成》58,第672頁。開縣東五十里溫湯井的總兵洞寨,因清初曾是譚誼標下總兵官羅宗貴的駐兵之所而得名。(63)〔清〕李肇奎等修,牟泰豐等纂:咸豐《開縣志》卷21《寨洞》,《集成》51,第493頁。廣安州五寶場上游里許有五寶寨,白蓮教之役曾是五寶營駐防之地,故名;州屬礳灘場側(cè)的陶成寨,因是清道光間縣令陶杏林在任時肇修而得名;州東九十里的嘉禾寨,是咸豐十年署知州武尚仁督眾所修,而武尚仁原被任命為湖南嘉禾令,以戰(zhàn)事起而就近署廣安,故以此寨名紀念。(64)〔清〕周克堃等:宣統(tǒng)《廣安州新志》卷6《巖險志》,《集成》58,第672頁。桂涵本為東鄉(xiāng)縣一市井之徒,后因?qū)伊?zhàn)功而官至提督,可以說是一個非常勵志的故事,一些寨堡的命名與他有關。東鄉(xiāng)縣有升官寨,因桂涵在此殺敵立功,首次得以升官,故更名以紀念。其旁有一寨名將軍寨,因桂涵死后歸葬于此而得名。(65)汪承烈修,鄧方達等纂:《宣漢縣志》卷10《武備志·寨硐》,《集成》61,第334頁。

(六)因神話傳說命名

神話傳說可以增加寨堡的神秘性,可讓寨民堅信寨堡受到某種力量的保護,增加百姓必勝的信念和守御的決心。以神話傳說而得名的寨堡其內(nèi)容大多為某人得道升仙、某仙曾在此修煉等等。巴中縣東八里粉壁場附近的游老寨,因“其地巉巖巍峨,怪石森立,高出眾山,相傳有仙人游憩于其上”而得名。(66)張仲孝等修,馬文杰等纂,余震等續(xù)纂:《巴中縣志》第一編《土地志·附關隘》,《集成》62,第828頁。太平縣的向家洞寨,相傳玉泉真人于洞內(nèi)得道,故又名玉泉洞寨。(67)劉子敬修,賀維翰等纂:《萬源縣志》卷2《營建志·洞寨》,《集成》60,第342頁。太平縣東一百九十里的七里溝有老君洞寨,因其洞位于高山之腰,深邃莫測,清泉成淵,曾有人見到有青牛時出飲泉水,相傳為太上老君之青牛,故稱洞為老君洞。(68)劉子敬修,賀維翰等纂:《萬源縣志》卷2《營建志·洞寨》,《集成》60,第342頁。太平縣北一百四十里大竹河場的仙鵝壩,其山腰有一洞,寬三尺余,深二十余里,其內(nèi)有陰河,水極寒,祈雨亦應,相傳明代有術(shù)士陳化普伏龍于此,故名古龍洞。(69)劉子敬修,賀維翰等纂:《萬源縣志》卷2《營建志·洞寨》,《集成》60,第342頁。

(七)因形象命名

以寨堡所在的山體形狀酷似某種大家耳熟能詳?shù)膭游锘蛭锲范?,也是清代寨堡命名的一種重要方式,如馬鞍寨、船頭寨、玉筆寨、筆架寨、帽子寨、獅子寨、雞冠寨、豬頭寨、牛頭寨、羊角寨、猊峰寨等。萬縣馬鞍寨,因“周圍石巖,形馬鞍,四方峭壁”;(70)同治《萬縣志》,第102頁。萬源縣印盒寨“形勢險峻,天生筆架印盒,故名”;玉筆寨“一峰高聳,如健筆凌云”;寶鼎寨“其形長方如鼎”;雞冠寨“石巖雄峙,有似雞冠”;獅子洞寨“巖形如獅”;羊角寨“山勢巖巉,如羊角對峙”;帽子城“一峰屹立天際,袤十余里,南北稍平衍,東西峭壁懸?guī)r橫亙數(shù)百丈,有如天生城垣,遙望之如紗帽形,故名”;將軍寨“形似將軍盔”;(71)《萬源縣志》卷2《營建志·洞寨》,第341-345頁。廣安州猊峰寨“左右皆山,中聳一峰,如怒猊狀”;(72)〔清〕周克堃等:宣統(tǒng)《廣安州新志》卷6《巖險志》,《集成》58,第671頁。城口將軍寨“其山高屹萬仞,聳然獨峙,故名將軍”;(73)道光《城口廳志》卷3《疆域志·寨洞》,第626頁。南江奶頭寨“自下而上,山蒼若鋸齒”;(74)董珩修,岳永武等纂:民國《南江縣志》卷1《關隘》,《集成》62,第732頁。仁壽黑虎寨“山高數(shù)仞,黑石如虎負隅狀”。(75)同治《仁壽縣志》卷1《輿地》屬寨這類寨堡中,以“馬鞍”名寨的數(shù)量較多,共有16處,有的一個州縣就有多處,如達縣就有3處,巴縣、營山縣各有2處。一些對峙的寨堡,還以公母動物命名,如鄰水有公豬石寨和母豬石寨,相對而立,“去一里,形如公母,左有豬兒形,次第環(huán)列。高阜視之,亦覺可人”。(76)〔清〕曾杰奎、劉光第修,甘家斌等纂:道光《鄰水縣志》卷1《山川》,《集成》61,第573頁。

四川有許多喀斯特地貌分布,其山地多奇石,以寨中奇石命名的寨堡數(shù)量也不少。如萬源縣南130里長壩場的石筍寨,“寨中有石筍二根,高插云表”。(77)劉子敬修,賀維翰等纂:《萬源縣志》卷2《營建志·洞寨》,《集成》60,第345頁。三區(qū)鐵礦壩場的石筍寨,“寨側(cè)有石,高十余丈,獨立如筍,故名”。(78)劉子敬修,賀維翰等纂:《萬源縣志》卷2《營建志·洞寨》,《集成》60,第345頁。江北廳的順卦寺寨,“尖峰極高,山頂有二石如順卦形,故名”。(79)〔清〕福珠朗阿修,宋煊纂:道光《江北廳志》卷2《輿地·寨》,《集成》5,第464頁。萬源東一百二十里的古佛洞寨,“洞內(nèi)生成佛像,多惟妙惟肖”;西南四十里的石婆寨,“山上有石如老嫗端坐”;人壩場的石虎寨,“寨上有巨石如虎蹲距,以此得名”。(80)劉子敬修,賀維翰等纂:《萬源縣志》卷2《營建志·洞寨》,《集成》60,第345頁。萬源縣南二百二十里的天瓶寨,因“壁立千仞,四面如削,上有飛泉灑落如水瓶倒注”而得名。(81)劉子敬修,賀維翰等纂:《萬源縣志》卷2《營建志·洞寨》,《集成》60,第343頁。

(八)因紀事命名

此類寨堡一般是為了紀念某一場勝利而命名。通江縣天保寨本名土保寨,原本因山上土多石少的特征而得名。嘉慶四年(1799),該寨被白蓮教茍文明率軍圍困十余日,寨中水盡,寨民饑渴難耐,幾不可支。茍文明又率眾加強進攻,在行將攻破之時,忽然濃云密布,大雨如注,只好撤圍而去。從此以后,白蓮教以“天賜以甘霖者,攻之不祥”,路過也不再進攻。通江縣令徐廷玨得知,乃更其名為“天?!?,以紀念此次勝利。(82)〔清〕楊檀修,陳瑞生、鄧范之纂:道光《通江縣志》卷2《輿地志·險隘》,《集成》63,第235頁。廣安州有一個僅容數(shù)十家的小山寨,嘉慶初王三槐率白蓮教圍寨,雙方鏖戰(zhàn)數(shù)日,眼看山寨行將被攻破,突然天降大雨,王三槐遂解圍而去。為了紀念這場來之不易的勝利,遂取寨名為雨霖寨。(83)〔清〕周克堃等:宣統(tǒng)《廣安州新志》卷6《巖險志》,《集成》58,第572頁。

這種紀念勝利所命之名,有的直接名為得勝寨(16處)、大勝寨(4處)。如城口廳南一百九十里有一山寨,山勢險峻,下臨深谷,嘉慶初年居民扎此避難,多次擊敗白蓮教的進攻,故名得勝寨。(84)〔清〕劉紹文修,洪錫疇纂:道光《城口廳志》卷3《疆域志·寨洞》,《集成》51,第464頁。南江縣西南一百四十里有高鼻寨,嘉慶五年清軍于此擊敗白蓮教軍,遂更名得勝寨。(85)董珩修,岳永武等纂:《南江縣志》第一編《關隘》,《集成》62,第732頁。鹽源縣的得勝寨,原是為了紀念明將藍玉大敗帖木兒的故事,故名。(86)〔清〕何東銘:咸豐《邛雟野錄》卷5《關隘》,《集成》68,第111頁。蓬州的得勝寨,本名白馬寨,嘉慶三年白蓮教軍掠蓬州,諸寨皆潰敗,獨白馬寨晏然安堵,經(jīng)略大臣額侯勒登保率師來援,贊此寨防御嚴密,書“得勝寨”之名鐫于崖石,寨名遂因之而改。(87)〔清〕方旭修,張禮杰等纂:光緒《蓬州志》卷2《紀山篇》,《集成》52,第551頁。巴州之大勝寨,原因“黑石亂峙,時作風聲”而得名嘶風寨,初為嘉慶初年白蓮教所筑,被清軍奪取后,乃改其名為大勝寨。(88)張仲孝等修,馬文杰等纂,余震等續(xù)纂:《巴中縣志》第一編《土地志·附關隘》,《集成》62,第829頁。萬源縣北90里的老鷹寨筑于嘉慶初,后德楞泰率清軍于此擊敗白蓮教,更名德勝寨。(89)劉子敬修,賀維翰等纂:《萬源縣志》卷2《營建志·洞寨》,《集成》60,第344頁。清代四川寨堡中以“勝”命名的寨堡多達52處,當然有的寨堡并不一定是取得了勝利,而僅是對勝利的企盼。

一些因紀事命名的寨堡,則帶有一定神秘或迷信色彩。大竹縣廟壩場的福成寨,因修寨時掘出石像,刻有“福爺成爺”字樣而得名。(90)鄭國翰、曾瀛藻修,陳步武、江三乘纂:《大竹縣志》卷6《武備志·寨堡》,《集成》62,第133頁。太平縣白羊廟的麻雀寨,“相傳初成時有麻雀數(shù)百翔集,故名”。(91)劉子敬修,賀維翰等纂:《萬源縣志》卷2《營建志·洞寨》,《集成》60,第343頁。

四、結(jié) 論

寨堡作為我國古代重要的軍事防御性聚落,其命名方式深受自然地理要素和人文社會條件的影響,具有一定的規(guī)律性。在寨堡名稱之下,往往蘊藏了深刻的文化思想和人類智慧。因自然地理條件命名的寨堡,主要受到寨堡的選址、修筑材料及堅持防御所必需之物品的影響:為了盡可能發(fā)揮寨堡的防御作用,并留足生存空間,四周陡峭而上部平衍之地就成為營造寨堡的最佳之所,故山、坪、壩等山地地形稱謂就成為寨名的一種重要選擇;以石為建筑材料可以使寨堡更加堅固而耐久,故以之命名的寨堡分布廣泛;而要使寨堡在敵人進攻時能夠堅持較長時間守護,水、林木、谷物等名稱也得以在寨堡命名中運用。因人文社會因素命名的寨堡,則主要為了凸顯寨堡修筑者的功績,彰顯寨堡的文化特殊性,企盼能夠得到天地神靈的庇佑,希望寨民能夠團結(jié)一心共御外辱,故姓氏、寺觀、神祇、嘉名、人物、神話、形象、紀事等方式就成為寨堡命名的主要選擇。

猜你喜歡
命名
我國第三艘航空母艦下水命名“福建艦”
全球首款原生純電豪華MPV正式命名ZEEKR 009
中國地名命名考
命名——助力有機化學的學習
廉潔文化新打卡地
從鹽瀆到鹽城——鹽城命名記
有一種男人以“暖”命名
我是我自己的許多孩子〔外一首〕
把握心想事成的命名企業(yè)
——探訪釀名齋郭勇孝齋主
把握心想事成的命名企業(yè)
——探訪釀名齋郭勇孝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