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木

夫妻關系存續(xù)期間的財產(chǎn)和債務如何分配，是本案的焦點（圖/視覺中國）

共患難后，遭遇情感霧霾留下陰影

1985年2月，黃瑞萍經(jīng)人介紹與比她大四歲、在縣修理廠工作的胡磊喜結良緣。二人婚后生育一子，取名胡曉旭。1997年3月，時年32歲的黃瑞萍從寧晉縣奶粉廠下崗了。經(jīng)過短暫的心理調(diào)整后，她參加了政府再就業(yè)培訓，走上了月嫂的崗位。月嫂工作十分辛苦，每日要消耗很多精力和體力。善解人意的胡磊每天做好飯菜迎接晚歸的妻子，黃瑞萍累并幸福著。誰知黃瑞萍的工作稍稍穩(wěn)定，胡磊也因單位效益不好被裁員，夫妻倆坦然接受現(xiàn)實，依舊相互鼓勵。胡磊憑借多年的修車技術，在隆堯縣城開辦了一家汽車修理廠 ，很快家庭走出了困境。

月嫂工作收入雖高，可面對的客戶各式各樣。有次更換客戶后，黃瑞萍告訴丈夫：這家產(chǎn)婦要求我在她家里吃住兩個月全程陪護，今天就要上班。胡磊心里不樂意，可是妻子的工作性質(zhì)如此也不好說什么。沒想到正是這件事讓這對夫妻之間產(chǎn)生了嫌隙。

黃瑞萍離開家時留給丈夫2000多元，說是客戶預支的部分工資。兩周后，他們的兒子胡曉旭突發(fā)高燒加之修理廠活又多，胡磊實在忙得頂不住，只好按妻子留下的地址上門去找?？汕瞄_門時，卻發(fā)現(xiàn)黃瑞萍和一個陌生男子獨處一室，根本沒有看到產(chǎn)婦和嬰兒的蹤影……這一幕讓胡磊瞬間火冒三丈，他不由分說上前便對黃瑞萍一頓拳打腳踢。對此，黃瑞萍一再跟丈夫解釋，可胡磊只相信自己的眼睛。此后夫婦倆爭吵、冷戰(zhàn)不斷，兒子學習成績嚴重下滑。胡磊想到兒子面臨中考需要一個幸福和諧的家庭氛圍，為了兒子這口氣他忍了。

此后，胡磊舉家搬到邢臺市區(qū)，開啟了新生活。誰知沒多久，黃瑞萍竟懷孕了。九個月后，她誕下一名7斤多重的男嬰。胡磊眼中，次子胡曉寧從小聰慧過人，活潑好動，與大兒子性格完全不同。每每夜深人靜時，他經(jīng)常獨自端詳曉寧的模樣，總感覺他的五官、皮膚甚至性格都跟自己差異很大。他不由聯(lián)想到妻子跟那個男人的一幕……痛苦和憤怒時常涌上心頭。

2010年7月，胡磊在市區(qū)繁華地段購得一套二手房。此時，大兒子胡曉旭已結婚，小兩口在外租房生活。望子成龍的黃瑞萍把曉寧送到邢臺最好的一家私立學校讀書，平日家里只剩下了老兩口。

沒有了孩子們的歡聲笑語，胡磊寂寞時常喝悶酒，于是黃瑞萍經(jīng)常被醉酒的丈夫施以家暴。2014年3月，黃瑞萍向丈夫戶籍所在地法院起訴離婚。寧晉縣人民法院的法官考慮到二人已婚30年，且有兩個兒子，沒有判決離婚。

再提離婚，反訴精神損失合理嗎

胡磊堅持認為妻子給他戴了“綠帽子”，他無法釋懷，這種事又難與外人啟齒，對妻子實施暴力是他自認為唯一的發(fā)泄途徑。為了躲避丈夫，黃瑞萍不停地去外地工作，又不停地被“抓”回。

一年后，黃瑞萍再次到橋東區(qū)人民法院提起離婚訴訟。接到法院送達的應訴通知書，胡磊在答辯狀上提出反訴：我曾親眼看見黃瑞萍與其他男人鬼混……胡曉寧肯定是黃瑞萍偷情所生，她要賠償我精神損失5萬元，還要賠償這些年我撫養(yǎng)曉寧的費用15萬元。另外，這些年我們欠下一些債務，黃瑞萍也要償還。她長期不做家務，這套房產(chǎn)是我購買，我年老多病且無工作，房子應歸我。

面對丈夫的反訴，黃瑞萍氣憤至極：“我們夫婦收入除用于家庭生活開支外，其余都積攢起來于2010年購買了房子，所以這套房產(chǎn)應有我一半。”法庭上，黃瑞萍否認自己與他人存在不正當關系，堅稱兒子胡曉寧是她與胡磊所生。根據(jù)“誰主張誰舉證”原則，胡磊需向法庭提交相應證據(jù)。他的心情復雜，畢竟與次子生活多年也算“父子”情深，他害怕鑒定結果會讓他失去這個孩子。

胡磊沒在法官指定期間提交親子鑒定申請材料，也未提交證明妻子出軌的有效證據(jù)。2015年12月，一審法院判決：準許黃瑞萍與胡磊離婚;次子胡曉寧由黃瑞萍撫養(yǎng)，胡磊每月支付撫養(yǎng)費500元;位于市區(qū)的房產(chǎn)二人各自享有二分之一。

宣判后，胡磊不服提起上訴。二審期間，法官欲把二人拉上調(diào)解的軌道，可是黃瑞萍提出放棄房產(chǎn)的條件是：這套房產(chǎn)必須過戶在次子胡曉寧的名下，為孩子留作婚房使用。盡管法官煞費苦心地做胡磊的工作，但他不肯讓步，調(diào)解無果而終。此次庭審，胡磊提交了親子鑒定申請，法院委托白求恩醫(yī)院予以鑒定。最終，該鑒定報告顯示，胡磊與胡曉寧存在生物學親子關系。胡磊要求前妻支付胡曉寧撫養(yǎng)費15萬元的反訴，自然成了無稽之談。

申請再審，婚續(xù)期間債務一人承擔

幾年來，胡磊對該判決始終耿耿于懷，他翻閱《最高法關于適用〈婚姻法〉若干問題的解釋（三）》第七條內(nèi)容后認為：這套市區(qū)的房產(chǎn)是自己父親購買的，且登記在自己名下，該房產(chǎn)不應作為夫妻共同財產(chǎn)處理，原判錯誤。

2019年4月，胡磊向邢臺市中級人民法院遞交了再審申請材料。兩個月后，主審法官向胡磊做出如下解釋：一方父母全額出資購買的房產(chǎn)且產(chǎn)權登記在出資人子女名下才可適用《婚姻法》解釋（三）第七條第一款，而本案查明的事實是，橋東區(qū)的房產(chǎn)屬于胡磊和黃瑞萍婚后購買，胡磊支付首付款3萬元后，又向銀行貸款7萬元，貸款至今沒有還清，該房產(chǎn)不屬于胡磊父母全額出資，因而原判按照夫妻共同財產(chǎn)分割，并無不妥。

法院駁回胡磊再審申請沒幾天，家住石家莊的章先生一紙訴狀將黃、胡二人告上法庭，請求判令按夫妻共同債務償還5萬元借款。章先生在法庭上稱：2011年5月，胡磊夫婦開辦嫂子家園培訓學校，因資金周轉不開，胡磊向自己借了5萬元。當時，胡磊還給自己打了一張借條，借條上寫有胡磊和黃瑞萍的名字。這幾年，自己多次催他還錢，可他總以各種借口拒絕還款。章先生還向法院提交了胡磊開辦嫂子家園的營業(yè)執(zhí)照復印件等相關證據(jù)。法庭上，胡磊認可這筆借款，黃瑞萍卻予以否認：“從2006年開始，我倆就是經(jīng)濟獨立、各花各的，我常年在外地從事月嫂工作，沒有辦過學校，更沒有借過章先生的錢，借條上的名字不是我簽的，手印也不是我的?！?/p>

那么，借條上的“黃瑞萍”三個字到底由誰所簽？在法官再三詢問下，胡磊表示“借條上的簽名是我代替黃瑞萍所簽”，可這筆借款全部用于開辦學校了。當法官要求胡磊提供5萬元具體使用的轉賬記錄時，他卻搖頭示意稱“票據(jù)丟失了”。經(jīng)過三個多小時庭審，主審法官認為黃瑞萍不應承擔還款責任。2019年12月31日，邢臺市橋東區(qū)人民法院判決，由胡磊償還章先生借款5萬元，并支付6%利息。

宣判后，章、胡二人均沒有上訴?？珊谟窒萑肓诵碌睦Щ螅狐S瑞萍此次庭審中稱“從沒有花過我的錢，我們夫妻財產(chǎn)沒有混同”，這與前幾場離婚訴訟中所稱“夫妻收入共用”相互矛盾，法院卻將自己的一半房產(chǎn)判給她所有，顯然錯誤。

胡磊以“夫妻財產(chǎn)沒有混同”為新證據(jù)，申請抗訴。2021年2月，河北省邢臺市人民檢察院經(jīng)過審理，作出不支持監(jiān)督申請決定書。

編輯：黃靈? yeshzhwu@foxmail.com

法官點評

《婚姻法》第40條、《民法典》第1065條規(guī)定均指出，男女雙方可以約定婚姻關系存續(xù)期間所得的財產(chǎn)歸各自所有，但約定應當采取書面形式。本案中胡、黃二人所謂的“各花各的錢”僅僅是口頭約定，沒有采用書面形式，而這類口頭約定的方式因為內(nèi)容不明確，通常在司法實踐中會按照夫妻共同財產(chǎn)進行分割。

從《民法典》1064條規(guī)定可看出，對于夫妻共同經(jīng)營的債務需要債權人向法庭承擔“該債務用于共同生產(chǎn)經(jīng)營”的舉證責任。本案中，章先生也就是債權人，曾借給胡磊5萬元用于胡磊夫妻開辦嫂子家園培訓學校。胡磊借款時沒有讓黃瑞萍在借條上親筆簽名，黃瑞萍又不予認可，他也無法提供相關證據(jù)支持主張，其敗訴便也順理成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