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作人

Dignity，integrity and rights

——On the original musical Judgment Day

11月27日，我在山東煙臺大劇院觀看了原創(chuàng)音樂劇《審判日》。該劇是由中共煙臺市委宣傳部、煙臺市文化和旅游局主辦，由煙臺市文化藝術中心、煙臺市歌舞劇院演出。它是一部以真實事件為基礎，以捍衛(wèi)國家尊嚴，彰顯民族氣節(jié)、維護人民權利為中心內(nèi)涵的音樂劇，亦是一部弘揚中國共產(chǎn)黨“人民至上”價值與理念的代表作品。

1947年，剛剛解放不到兩年的煙臺發(fā)生了“楊祿奎事件”，一個美國司機史魯域琪在煙臺大街上肆意狂奔，將人力車夫楊祿奎撞傷致死。史魯域琪不僅不下車救人，還目無法紀，狂妄地駕車逃逸。此事件發(fā)生后，激起了全市人民的極大憤慨，包括新聞媒體在內(nèi)，民眾都對肇事者進行了聲討與追責。而中國共產(chǎn)黨領導下的人民政府，本著捍衛(wèi)國家主權、維護人民權益的目的，與肇事者所屬機構——“聯(lián)合國善后救濟總署駐煙臺辦事處”進行了嚴正交涉，并由市長姚仲明為首的政府代表，與“聯(lián)總”代表進行了三輪艱苦的談判，迫使對方接受了我方處理事件的全部條件。通過煙臺市政府成立的臨時法庭，對肇事者史魯域琪進行了審判，除扶棺謝罪、賠償損失、登報致歉外，還判處他有期徒刑兩年。此事極大地打擊了美帝國主義在華人員的囂張氣焰，維護了中國人民的尊嚴和解放區(qū)人民政府的尊嚴，被當時的《大眾報》稱之為一場“正義的勝利”。

音樂劇《審判日》就是根據(jù)這一真實事件而創(chuàng)作的。創(chuàng)作者們希望將這一事件搬上舞臺，以使后來者了解歷史、了解真相，同時對中國共產(chǎn)黨領導下的國情國運變化一目了然，真正認識到中國共產(chǎn)黨是將國家尊嚴和人民利益放在第一位的。

為了創(chuàng)演好這部音樂劇，煙臺市文化藝術中心和煙臺市歌舞劇院組建了一個專業(yè)的創(chuàng)作班子，在山東省歌舞劇院等單位的幫助下，各路精英齊聚于此，匯成了一股強大的創(chuàng)作力量。他們是：編劇張積強、王娟，作曲武凱，總導演邱曉晨，舞美設計金卅，燈光設計張彤，聲樂指導張楠，音響設計王湖南，服裝設計王鈺寬，化妝造型劉曉東，道具設計邵煒，視頻設計彭亮波（此外還有導演助理崔超，作曲助理張澳川，舞美設計助理聶振偉）。

我于27日觀看了此劇的首演，看后腦海里產(chǎn)生了很多想法。記得小時候看電影《霓虹燈下的哨兵》，總對影片開始時游行群眾圍堵野蠻的美國司機戴維斯的畫面記憶猶新，當戰(zhàn)士趙大大對著戴維斯怒吼一聲“去軍管會”時，幼小的我總是感到格外解氣，格外興奮。如今又看到了這樣一部使美國佬低頭認罪的音樂劇，心中真是舊情重演，更加覺得揚眉吐氣，信心倍增。

這是一部立意新穎的音樂劇，它有著與眾不同的內(nèi)涵，還有著特殊的政治意義，而在教益性和正能量方面，它更是獨樹一幟，分量十足。我很看重該劇的劇本創(chuàng)作，張積強、王娟一老一少，搭檔起來十分嫻熟，前陣子我看過他們二人合作的音樂劇《追光者》，此次又欣賞了二人搭檔創(chuàng)作的《審判日》，深感他們的配合已經(jīng)達到了合一的境界。

《審判日》的劇本創(chuàng)作走的是一條創(chuàng)新的道路，它并不像以往的戲劇那樣采用整體敘述結構或其他結構，而是以主線、副線的交叉升級，外加各自情節(jié)“插部”的輔助（類似音樂創(chuàng)作的奏鳴曲式）來表現(xiàn)與烘托劇情的。在這部劇中，三場談判和一場審判是軸線，姚仲明市長等政府人員與美方“交手”、取得節(jié)節(jié)勝利是主線，而群眾的激憤場景及社會各界對楊祿奎家庭人員的熱心幫助是副線，全部情節(jié)在這種“依軸而轉”的結構中不斷升級、反復，且以“穿越”式的時空轉換外加推理式的邏輯進行，將整劇的主題烘托及情緒渲染推到了頂峰。

《審判日》在人物塑造和情節(jié)鋪墊方面都有亮點，主要人物姚仲明的形象塑造得極有正義感，且舉止端莊、外文內(nèi)剛，而煙臺外事辦公廳主任趙野民的形象亦沉著淡定、分寸得當。楊祿奎的妻子梁玉英的形象溫柔得體，感情細膩且頗識大體。白宇、陳柳青、報童等人物，除了身上的正義感和激情外，還有著青春的活力和浪漫的思想。美方人士李普爾主任則顯得十分陰險，巧言善辯之下隱藏著骯臟的思想。肇事者史魯域琪則蠻橫無禮，盡現(xiàn)流氓本色，無奈認罪之后他又顯得羞愧萬分，狼狽無顏。

《審判日》中有一個特點，即在全劇的進行中，每當大事件出現(xiàn)和矛盾升華之際，之前必有輔助情節(jié)出現(xiàn)，這些“插部”所起的推動作用，自然地為后面的矛盾升華做出了鋪墊，很好地起到了幫襯與烘托的效果。例如史魯域琪蠻橫撞人之前，受害人楊祿奎正拉車帶著妻子和孩子回家，他拉著洋車工會的車（自己也是工會骨干），奔跑在新社會的馬路上，心中充滿著主人公的快樂心態(tài)。但就在這種眾人歡樂、喜氣洋洋的時刻，史魯域琪卻蠻橫行駛，鑄成慘禍后又趾高氣揚地逃逸。此時此刻，民憤被沖天的火焰所激起，萬眾的激怒指向了肇事的美國司機……就在這種高潮的烘托下，市長姚仲明、外事辦公廳主任趙野民、民族人士孫厚甫等人挺身而出，他們緊急召開了市政府會議，一致決定扣押史魯域琪，并代表煙臺市人民政府和煙臺市廣大市民，與美方人士舉行了第一輪談判。

第二輪談判之前也有一番輔助戲的鋪墊，那是第三幕開始，楊祿奎的妻子梁玉英與襁褓中的孩子艱苦度日，她悲痛萬分，萬念俱灰，唱著一首凄慘的《日子》。正當她絕望之際，姚仲明市長來到她家門外，他把慰問品放在門外，唱起了《月色》這首充滿深情和憐愛的詠嘆調(diào)，表達了對死難者家屬的極大的慰藉，還有一定要為他們討回公道的決心。接下來，報社記者白宇、民主人士孫厚甫、解放軍戰(zhàn)士楊振峰等人也趕到了梁玉英的家里慰問她。市領導與熱心群眾的關心與幫助，極大地鼓舞了受害者家屬。同時，人民群眾要求嚴懲肇事者的示威游行像海洋中的巨浪一般，大家齊聲高唱出《怒吼》這段激情高漲的合唱。而與美方人士的第二輪談判，就是在這種夾帶著大眾感情和怒吼的浪潮中開始的，它的順利引出，與前面鋪墊的輔助情節(jié)十分自然地聯(lián)系在了一起。

我認為，劇作家在這里很好地借用了音樂藝術的表現(xiàn)手法，即通過“插部”主題的介入，來達到“主部”主題（主線）的合理呈示，由此看來，這的確是一種具有時空跨越效果的有益嘗試。

《審判日》的音樂呈現(xiàn)出的特點是抒情、流暢、堅定，風格上較為通俗，形式上則吸收了一定的歌劇因素。武凱是一位具有抒情風格的作曲家，在這部音樂劇中，他寫出了很多旋律優(yōu)美、韻寓深長的音樂，例如梁玉英的詠嘆調(diào)《日子》，姚仲明的詠嘆調(diào)《月色》，陳柳青和白宇的二重唱《年輕的心》，群眾的合唱《勝利的淚水》等。除此之外，一些對話式的宣敘調(diào)、對唱、詠敘調(diào)，也有著很多大膽地使用。另外一些舞蹈性的場景音樂，也寫得很有“現(xiàn)代式”的激情味道。

如今在一般人看來，音樂劇的音樂創(chuàng)作仿佛已經(jīng)有了一種風格的慣例，即旋律向通俗化靠攏，節(jié)奏向爵士化靠攏，風格向大眾化靠攏。對于這種慣例，我本人持寬容的態(tài)度，但并不贊成拘泥于這種風格。我的看法是，中國音樂劇的音樂要走多樣化的道路，除了世界性的慣例之外，還要大膽吸收并運用民歌化、戲曲化、歌舞化等民族音樂元素，從而使中國音樂劇達到鮮明的百花齊放的效果。

《審判日》在這一點上有所追求，它強調(diào)了中國式抒情歌曲和中國式通俗歌曲的特點，還容納了進行曲和“宣泄性”舞曲的風格。對于人物的個性化處理，劇中也有著刻意般的雕琢，例如姚仲明和梁玉英的音樂，同樣是抒情性的，但彼此的個性差異和情感表現(xiàn)程度各異。而對于李普爾和史魯域琪的音樂塑造，作曲家則運用了相對西式的風格，其歌劇化與爵士化的結合，使音樂呈現(xiàn)出怪異和詭異的味道。

我個人感覺，這部音樂劇中的核心唱段（包括角色演員的詠嘆、詠敘以及群眾的合唱等）比較音樂劇化，而連接部和宣敘調(diào)的處理更接近歌劇風格，至于場面性音樂，則比較大眾化和通俗化?？傊?，全劇音樂基本處在音樂劇風格的范疇之內(nèi)，它們對劇情的發(fā)展及人物的表現(xiàn)，都起到并達到了預定的效果和目的。

邱曉晨是個新派導演，她年紀輕、觀念新，有著扎實的舞蹈功底和戲劇經(jīng)驗。此次作為總導演執(zhí)導《審判日》（和音樂劇《追光者》不同，《追光者》是著名的陳蔚擔任總導演），她顯現(xiàn)了果敢的執(zhí)導能力和細膩的執(zhí)導風格。對于編劇所設計的較為新穎的戲劇形式，她以自己理解和融會的方式予以了呈現(xiàn)。人們看到，邱曉晨所導的戲，均能夠給人以邏輯性強、表述突出、情感到位的感覺，亦能使觀眾隨著情節(jié)的發(fā)展而與音樂劇融為一體。在舞臺的整體呈現(xiàn)上，她亦能夠做到強調(diào)重點，調(diào)度均衡，還能夠通過聲控效果與舞臺實體的結合，給人們帶來一種幻虛幻真的效果。

眾所周知，音樂劇是一種綜合性很強的形式，除了音樂、戲劇、舞蹈之外，舞美、燈光、服裝、道具等，都是其表現(xiàn)形式的主要方面。《審判日》的舞美效果是音樂劇式的，它簡潔實用，意向效果強，在舞臺上的穿梭游動顯得靈活自如。燈光效果符合現(xiàn)代音樂劇的規(guī)律，寫實感強，不刺眼，且能夠體現(xiàn)出一種威嚴感。服裝、道具、化妝造型都有各自的特色，在具體時刻和具體方面都能夠產(chǎn)生出具體效果。

《審判日》的角色演員和群眾演員基本上都是煙臺市歌舞劇院的演員，只有飾演姚仲明市長的是來自東方歌舞團的于海洋，然而這些來自本院的年輕演員們（有的還是舞蹈演員、戲曲演員甚至器樂演奏員），卻表現(xiàn)出了極大的付出與投入精神，他們在舞臺上唱演到位，很有一些“專業(yè)范兒”，不經(jīng)解釋，人們很難看出他們并非專業(yè)音樂劇演員。當然，作為山東和煙臺地區(qū)比較有名的優(yōu)秀演員，飾演趙野民的肖文鵬，飾演梁玉英的習暉，飾演陳柳青的陳瑞紅，飾演李普爾的李京才等，他們在劇中的表現(xiàn)均有亮麗之處，特別是習暉、肖文鵬，其整體表現(xiàn)顯得十分成熟。

劇中飾演姚仲明的于海洋是唯一的外援，我上次看到的《追光者》一劇，也是由他飾演的男主角李耘生。這個年輕演員具有很好的演員氣質(zhì)，唱演方面均有實力，且在舞臺上沉穩(wěn)自如，不慌不亂。此次飾演姚仲明和上次飾演的李耘生不同，姚仲明是知識分子，又是煙臺市市長，屬于政府領導干部，這個人物是個內(nèi)涵較高的角色，故需要演員進行很好的品味與揣摩。于海洋在演出中基本上做到了這一點，他所飾演的姚仲明，沉著堅定、外文內(nèi)剛，有著強烈的民族自尊心和視列強如糞土的決心。另外，他的聲音亦非常適合音樂劇，故在演唱中能夠盡情地傾注特殊的激情，從而使人物的內(nèi)在情感表現(xiàn)得格外充分。

我從《追光者》《審判日》兩部劇中，感覺到于海洋是一位很有潛力的音樂劇演員，他形象端正，唱功突出，重要的是身上有一種音樂劇演員所應具備的靈魂內(nèi)涵，相信他的未來一定會更加優(yōu)秀、全面。

《審判日》是一部以事實為根據(jù)、以國威為高度、以法律為準繩的寫實主義音樂劇。它很難寫，也很難演，因為它并不以浪漫性和戲劇性取勝，全劇也并不具備豐富的情感發(fā)揮與戲劇沖突。然而就是這樣一部劇，卻以它獨有的氣勢、氣度和氣節(jié)，彰顯出了偉大的國家力量和堅定的民族精神。

《審判日》是一部原創(chuàng)作品，首演后得到了觀眾們的熱評，也受到了業(yè)內(nèi)專家的一致肯定。然此劇畢竟是一部新作品，創(chuàng)作及表演方面的不足之處還有不少，對于這方面的問題，首演后第二天的專家研討會上大家提了很多。作為我個人，除了對該劇的突出性和優(yōu)點肯定之外，也發(fā)現(xiàn)了一些亟待改進的地方。下面我就一一列出，僅供創(chuàng)演者們參考。

首先，從編劇角度來講，我認為該劇的組織不夠細膩，情節(jié)進行略顯粗糙，銜接部相對突兀，自然的黏合感有所欠缺。

具體來說，劇中的軸線、主線與副線之間，缺乏情感與情緒的層次展開，多少有些“堆積”的現(xiàn)象存在。再有，中美之間的談判，從內(nèi)容上講，美方的詭辯之術顯得過于簡單，因而整個談判似有令人不夠信服之感。另外，記者白宇與女青年陳柳青之間的“愛情插部”顯得太過“敷衍”，本是一條能夠展開的愛情線，卻以草草收場為結束，使人感覺像是一種換景式的“過場”（據(jù)編劇說本來此處是有戲的，但最終卻被刪掉了）。而我認為，既然劇中設計了這條愛情線，那就一定要將它做足、做自然，否則就會使人產(chǎn)生畫蛇添足的感覺。

第二，從音樂角度上講，該劇的抒情性體現(xiàn)得不錯，但音樂缺乏角色個性，致使人物的代表性格略有雷同。再有就是宣敘部分寫得較為生硬，缺乏語言化與旋律化的自然結合（特別是談判時的雙方對唱）。對于這一點我認為，在音樂劇中，如果宣敘手法運用不暢，那還不如直接用對白的好，因為音樂劇不同于歌劇，它多采用一些對白無傷大雅，有時還會起到更好、更自然、更通俗的作用。

第三，從舞美、燈光、造型角度上講，舞臺的布置比較協(xié)調(diào)，但相對簡陋（不是簡潔）了一些，燈光部分昏暗的成分稍顯大了，與并不適合于此的干冰效果混為一體，使舞臺之上的感官效果太顯“渾濁”。造型問題有一點我不明白也不甚滿意，那就是史魯域琪的形象，這個人物是美國人，但不知為何卻化妝成了中國人的形象（起碼是亞洲人形象），我猜想這可能與歷史事件時的真人形象很相仿。盡管如此，今天通過舞臺表演來展現(xiàn)他時，還是要給他設計一個歐美人的造型，否則不僅當代的年輕人在觀劇時搞不清楚，就連我這一代人，也會對此感到充滿疑惑和不解。

最后，從表演角度來看，煙臺市歌舞劇院此次令人們感到了驚喜，他們依靠自己的實力、自己的資源、自己的信心，完成了這部具有一定難度的音樂劇，實在令人感到欽佩。然從實際演出的效果來看，盡管全體演員都十分努力，但仍然感覺到他們在專業(yè)訓練和專業(yè)調(diào)配方面的欠缺（于海洋除外），特別是在演唱方面（舞蹈略好）缺點就顯得更加突出（音準、節(jié)奏、音色等）。從這點上看，這個劇院的確需要具有一個長期培養(yǎng)、訓練和發(fā)展演員的規(guī)劃，更需要上級單位在各方面予以的大力支持。

《審判日》的首演結束了，下面留給它的是繼續(xù)的修改、提高與完善，人們相信，煙臺市文化藝術中心和煙臺市歌舞劇院，一定能夠在原有基礎上再接再厲，將這部捍衛(wèi)尊嚴、彰顯氣節(jié)、維護權利的音樂劇，打造成為中國音樂劇領域中獨具特色、獨具風格、獨具意義的優(yōu)秀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