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小妖
“我們把世界看錯,反說它欺騙了我們?!碧└隊栐凇讹w鳥集》中如是說。我們相信時間會沖淡一切,我們以為自己已經(jīng)忘卻,可是尼莫西妮永遠不會忘卻!也許你記得,或許你忘了,尼莫西妮就在那里,她的眼睛凝視著我們每一個人,一舉一動,一顰一笑。
再次見到譚筠萍的那一刻,江逐侖才確定,自己也是想念眼前這個女人的,雖然有時候自己都沒有察覺。二十年了,他和筠萍的交流都限于各種網(wǎng)絡通信工具,從QQ到微信,都是文字,間或發(fā)個語音,對于對方的印象全部來自朋友圈里的那些自拍??稍陔娮蛹夹g如此發(fā)達的現(xiàn)在,一張照片在發(fā)到網(wǎng)上之前,可能經(jīng)過了復雜的PS。否則,這女人怎么可能二十年一點兒都沒變?人生有幾個二十年?照照鏡子,原來消瘦但精壯的身材早已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無論怎樣努力減肥都抹不去的大腹便便和白發(fā)斑斑的兩鬢,難怪90后見了自己都毫不猶豫地稱呼“蜀黍”??烧掌锏淖T筠萍依然是高中時代的那個小姑娘,白皙粉嫩的皮膚,忽閃忽閃的杏眼,紅潤玲瓏的嘴唇,凹凸有致的身材,充其量也就是個大學女生的即視感,哪里有半點兒年逾不惑的樣子?這女人一直這么不成熟,甚至可以說幼稚,對于感情,對于生活,她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竟然以為修一修照片,自己就可以永遠年輕。逐侖一直這么對自己說,他固執(zhí)地以為自己還在怨她,為什么當年對于自己的離開聽之任之,自己雖然選擇了離開,卻一次又一次地幻想筠萍找到自己,不肯放棄,哪怕只是咒罵自己負心也好。
走出地鐵的那一刻,一種穿越的感覺侵襲著江逐侖詫異的神經(jīng),眼前的譚筠萍和朋友圈照片里的妙齡少女沒有半點兒不同。如果說上學的時候她圓圓的臉蛋還有一些嬰兒肥算是白玉微瑕,可現(xiàn)在已經(jīng)出落成標準的鵝蛋臉,而且她的身高還長了幾厘米。當年,雖然筠萍的身材很好,長著一雙令人艷羨的細長腿,可是個子并不是很高,為此,她一直抱怨上天為什么不能多給自己三厘米,女人長到一米六八才是完美的。同學們都勸慰她:“上天是公平的,不能什么好事兒都讓你趕上?!倍昀铮饋鲈诜此甲约汉妥T筠萍的關系時,也時不時自欺欺人地把筠萍的身高當成借口,打擊筠萍,自己個子不高,要找個高個子改善家族基因??裳矍暗捏奁伎雌饋碜阌幸幻灼呶?,高跟鞋也不過五厘米,這丫頭高中畢業(yè)后又長了五厘米!
唉,我真是鼠目寸光。逐侖暗自思忖,本來就有些感冒的他有點兒恍惚。譚筠萍很爽朗地笑了,絲毫沒有想象中的尷尬:“怎么?不認識我了?”筠萍一襲黑色的緊身吊帶裙加上咖啡色的小外套,更顯出身材凹凸有致。
“沒,沒有,你……一點兒都沒變,還是那么漂亮?!苯饋鲆幌禄芜^神來。
“哪兒有!我也老了。走吧,先請你吃飯?!闭f著,譚筠萍帶著江逐侖上了自己的車。果綠色的甲殼蟲,這就是譚筠萍的脾氣,雖然這款車已經(jīng)不再流行,也算不上高檔,但是她只選自己喜歡的。當年,譚筠萍就說以后買車要買甲殼蟲,好可愛!只是那時候她喜歡的是紅色,看來,人的好惡是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改變的。江逐侖默默地想。
“你的眼睛?”見筠萍沒有戴眼鏡,逐侖有些驚訝,讀書時,筠萍是高度近視加散光,可是因為眼睛太大,戴隱形眼鏡總是掉出來,所以平時上課只能戴框架眼鏡,當年還成了班里的笑談。筠萍愛漂亮,只有上課時才會戴眼鏡,平日里任憑視線模糊也不管,可現(xiàn)在這是在開車呀。
“做手術了,總是戴眼鏡太麻煩?!?/p>
五分鐘的工夫,車子駛進一家素食館。筠萍提前訂了包間,店內的裝潢不算豪華,但是很典雅,古色古香,很有佛家韻味。江逐侖有些小感動,自己是素食者,為了遷就自己,無肉不歡的筠萍選擇了吃素齋??吹襟奁键c的菜,逐侖心頭最柔軟的地方被觸碰了一下,滿桌子的豆角,品種一應俱全。逐侖對飯菜一直很挑剔,很少有飯店能從他這里賺得好評??墒墙裉斓南g,逐侖由衷地贊嘆了一道橄欖菜四季豆。自從和逐侖定下今天的約會,筠萍用了一個月的時間搜羅美食地圖,尋找全北京好吃的素食館,一家家地品嘗,最終選定了這家以烹飪豆角著稱的私房菜館,因為從前逐侖最愛吃豆角,逢人就說,班上的同學都知道。
“你,還是一個人?”逐侖從未在朋友圈里看到過筠萍的家人。
“嗯,習慣了?!?/p>
逐侖有些負罪感,有時候他覺得筠萍因為他才沒有像一般女人那樣正常地生活,這女人雖然是全國著名的注冊會計師,身價上千萬,并且擁有自己的會計師事務所,可沒有家的女人是不完整的。
“你呢?”
“我離婚了?!彼坪跖麦奁加兴孟?,逐侖頓了一下馬上補充道,“又結婚了?!?/p>
筠萍有些恍惚,二十年了,這男人繞了兩圈還是繞過了自己。“我以為你們永遠不會分開,你們不是感情很好嗎?”筠萍永遠不會忘記當年逐侖結婚前掩蓋不住的幸福感和信誓旦旦的諾言。
“感情好就不會離婚了。”逐侖似乎不想再提自己失敗的婚姻。
筠萍似乎還想說什么,這時她的手機響了,只聽她先是很興奮:“真的?到哪兒了?幾個人?”然后又看看逐侖,“好的,一會兒見。”
筠萍似乎有些為難:“端木和小爽他們來北京辦事,一起來京的還有小爽老公德銘和咱們同學李翊。對了,還有江漢?!?/p>
“江漢,我那個發(fā)小兒?”
“對,你、端木、江漢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啊。他們辦完事來看我,你不介意吧?”
“你們一直走動呢?”
“只是微信聯(lián)系,畢竟不在一個城市,本來端木還在北京,可是他辭職回家鄉(xiāng)了,我們也有十多年沒見了。其他那幾個從高中畢業(yè)后就沒見過。江漢當年還是從你這兒認識的,都忘了他長什么樣了。如果你覺得不方便……”
“沒事兒,權當發(fā)小兒到你這兒聚會了。真是擇日不日撞日?!?/p>
聚會人數(shù)從兩個劇增到七個,小小的甲殼蟲肯定是坐不下了,于是,筠萍先帶著逐侖回家換了一輛七座商務車,駛向約定地點,迎接多年未見的老同學。
要說,這些人里認識時間最長的有三十多年了,逐侖、端木和江漢是在三歲時認識的,是真正的發(fā)小兒。筠萍、小爽、李翊、德銘、逐侖、端木考上了重點高中,除了逐侖高中沒有讀完就輟學了,其他幾人都上了比較好的大學。
下午兩點半,車子到達世貿天階,逐侖和筠萍下車走向端木一行。說實話,端木相比上學的時候似乎變帥了,沒有了滿臉的青春痘,俊朗的面龐得以顯現(xiàn),牛仔褲加上米色休閑T恤,看起來頂多三十歲。筠萍能隔著一條馬路很快從人群里把他們五人找出來,全仰仗他了。另外四人渾身上下寫滿了歲月的痕跡。小爽已經(jīng)是一個有些臃腫的婦人,一身寬松的灰色運動服,加上素面朝天,和筠萍站在一起簡直是兩代人。小爽旁邊是她老公德銘,因為筠萍并沒有和他同過班,所以印象并不深,這次見面只覺得他比上學時高了近二十厘米,而且多了小胡子,一身筆挺的正裝,看起來像極了推銷員。李翊有天翻地覆的變化,原來蘆柴棒一般的小身材,現(xiàn)在腦滿腸肥,加上本來就矮,活像一個郵筒,他是真正的銷售人員,所以也是一身正裝。筠萍和江漢有一面之緣,當年江漢可是帥哥一枚,但歲月真是一把殺豬刀,膘肥體胖的江漢已然看不出當年的模樣,制服褲子加上黑色T恤,一眼就能看出他在公務員圈里混,要不是因為之前端木說了他要來,筠萍怎么也不會認出這是江漢。
筠萍興沖沖地奔過馬路,去迎接老同學,逐侖愣了一下,跟了過去。筠萍和小爽隨即便是一個大大的擁抱,這對好姐妹在高中時親得像一個人。大家似乎第一時間沒有意識到逐侖的存在,直到筠萍和老同學一一寒暄之后,端木才開口:“交男朋友了?”
“你看看清楚,這是誰?”筠萍笑起來。
“你這小子,撒尿和泥兒的交情,都認不出我了。”逐侖嗔怪道。
“江逐侖!”江漢驚呼道。
之后,逐侖、端木和江漢抱在一起,眼睛濕潤了。
小爽和德銘似乎有點兒尷尬,對視了一下,小爽拉過筠萍耳語:“有個事兒,一會兒少康也要過來。他找我和德銘有事,我說明天見他,他聽說我們來看你非要過來……”
筠萍馬上道:“沒事兒,都是同學,聚到一塊兒多不容易呀!從前都是小孩子過家家,誰會放在心里。”
正說著,遠處走來帥哥一枚,如果說端木只是臉帥卻輸在身高,那么迎面走來的少康,從身材到顏值都是可圈可點的。歲月雖然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跡,但那是滄桑的成熟之美,那張當年就酷似明星的臉絲毫沒有改變,而那長年健身練就的身材,隔著沖鋒衣就能感受到后面的八塊腹肌和人魚線。
“康少。”德銘向少康走過去,這綽號一直保留著。
少康看見筠萍,腳步停在原地,臉頰有些微紅。筠萍頓了一下,主動走過去伸出手說:“好久不見,老同學?!鄙倏凳軐櫲趔@地和筠萍握了手,不知道說什么。
“咱們別在這兒說了,我都安排好了,今天去我在郊區(qū)的小院兒,咱們好好聚聚?!斌奁紨[出東道主的架勢,說著,帶著大家沖著馬路對面的商務車走去。到馬路邊,逐侖下意識地抓住筠萍,筠萍一驚,然后莞爾。
“你……學會過馬路了?”逐侖有些許尷尬。
筠萍還沒來得及回答,一向心直口快的小爽就懟了一句:“沒有你在,她當然得學會自己過馬路!”
瞬時,逐侖有些難過,剛剛幾個小時的相處讓他有了回到從前的代入感,被小爽這一懟,才意識到眼前的筠萍不再是之前的筠萍了。再也回不到從前了,除了怨自己,又能怨誰呢?
從世貿天階到筠萍的小院兒有近兩小時的路程,大家掩飾不住多年未見的興奮,一路上聊得很嗨。小爽的話匣子一打開沒人攔得住:“筠萍和康少真讓人羨慕,一點兒都沒變,是不是單身貴族都這么年輕呀?”
看到筠萍和少康有點兒尷尬,德銘忙推了小爽一下,轉向李翊:“最近業(yè)績怎么樣?”
“還好。”李翊在一家醫(yī)療器械公司做銷售,待遇還不錯。
“你兒子簡直是你的縮小版!”筠萍道。
“是啊,小家伙兒可聰明了!”李翊有些得意。
“虎父無犬子嘛,他爹可是清華的高才生?!倍四居行┧崴岬卣f。當年只有一個保送名額,排名第一的李翊以半分之差淘汰了排在第二的端木。結果那年的高考,大家考得差強人意,很多高才生的成績令人大跌眼鏡。端木就是其中之一,只能到山西上了一所一類本科;一直志在北大的少康也落到江西一所普通院校。幾家歡喜幾家愁,也有得意的,小爽和德銘這對情侶雙雙考入北大,感情一直延續(xù)至今,孩子都已經(jīng)上小學了。
感覺到氣氛有些緊張,好久沒插話的逐侖說:“李翊,你還記得嗎?當年你考試打端木的小抄,結果抄了一道錯題,可端木交卷子時放顛倒了,那道題在密封時被釘?shù)嚼锩?,老師沒有判到,他沒扣分,你扣了兩分?!?/p>
“啊?我還干過這事兒?”李翊不認賬。
“可不,你還是學習委員呢。”小爽附和。
筠萍莞爾:“陳年舊事,估計端木都忘了。我只記得,高考時我沒發(fā)揮好,成績不理想,哭得不成樣子,班上的男生都不好意思來勸,只有端木和李翊安慰我。他是個善良的人。”
“李翊,你還拍過這馬屁呢?”端木笑道,“不過當年筠萍太火了,萬眾矚目的女神啊,是吧,逐侖、康少?對了,還有江漢!”
江漢連忙說道:“要不怎么說逐侖有福氣呢,能追到女神,我們也只有想想的份兒。當時你們班上的鵬程、際平不是也在追筠萍嗎?”
逐侖有點兒酸澀:“時光一去不復回,往事只能回味。”
“那時候,女生對筠萍全是羨慕嫉妒恨?。 毙∷l(fā)自肺腑地說。
“得了,我還羨慕你們呢?!斌奁加行┎缓靡馑?,“你和德銘成績又好,還不耽誤戀愛,到現(xiàn)在感情還這么好,是真正的成功人士呢!”
德銘不自在地笑了一聲,小爽挪了挪臃腫的身軀:“湊合著過唄,孩子都這么大了,是吧?孩兒他爹?!?/p>
“當著這么多同學,口不擇言,不怕被人笑話?!钡裸戉凉掷掀?,轉向端木,“當年你和筠萍同桌過吧?”
“是啊,當年為這個,班上可有不少男生妒忌我。我記得那時候,班上的男生每天都有一個項目,猜筠萍用的是什么香水,那味道聞起來特別舒服,可就是猜不出是什么牌子,什么香型。不過……”說著,端木淘氣地把鼻子湊到筠萍身旁聞了聞,作陶醉狀,“還是沁人心脾,不過好像換牌子了。”
筠萍莞爾,逐侖瞬時出了神。
到了筠萍的小院兒,大家瞬間從剛才的懷念中掙脫出來。
“郊區(qū)空氣可真好!”小爽滿眼都是羨慕,“做會計師收入真好,現(xiàn)在北京寸土寸金?。 ?/p>
“沒有啦,這房子買得早?!斌奁伎蜌獾?,“晚上咱們在院子里燒烤,大家先各自回房間休息一下。德銘和小爽,你們住東廂那間最大的客房,西廂有五間房差不多大,你們五位男士自己分一下吧?,F(xiàn)在是下午四點半,我也去準備一下,六點鐘,我們院子里見?!?/p>
雖然是初秋,但是天氣還是很悶,秋老虎真可怕!筠萍洗了個澡,換了一身淡紫色的家居服,披散著齊肩的頭發(fā),剛要上床休息,一陣敲門聲響起。原來是小爽:“筠萍,他們一點兒都不紳士,幾個大男人霸占著客衛(wèi),非得把我擠到你這兒來洗澡?!?/p>
“哦,怪我考慮不周,確實,你們共用一個衛(wèi)生間,有點兒忙不過來哈?!闭f著,筠萍親熱地把小爽拉進來,給她準備了全新的浴巾和拖鞋。
小爽是個十分講效率的人,干什么都快,不到五分鐘,澡就洗完了。筠萍拿出一套新的家居服遞給她:“你湊合著穿這套吧,我沒穿過的?!?/p>
小爽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這身衣服套在身上,穿上后小爽活像一個米其林輪胎人。小爽照了照鏡子,自嘲道:“哎,胖成這樣了,真羨慕你這種不長肉的人??次疫@白頭發(fā)都遮不住了?!彼洲D向筠萍,“筠萍,你就沒白頭發(fā),不過,你的頭發(fā)不像從前那么多了,是不是當會計師太累了?”
筠萍笑道:“沒辦法,用腦過度?!?/p>
“我的護膚品在房間,你的借我用一下吧?!毙∷缤泄た婆粯?,不是很講究。
“在衛(wèi)生間里,自便?!?/p>
小爽走進衛(wèi)生間,看著梳妝鏡旁邊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暗自想:人家本來就美,再用心保養(yǎng),我本來就沒什么姿色,再不收拾,差距就會越來越大。不行,以后我也得對自己好點兒,免得德銘那個沒良心的看我不順眼,還美其名曰“審美疲勞”。眾多瓶子里有一個大個兒的,十分顯眼——“智齒專用漱口水”,小爽遲疑了一下,問:“筠萍,這漱口水?”
“前一段時間長智齒,把我疼得夠戧,多虧了這漱口水?!斌奁颊f起來還心有余悸。
“哦……”小爽意味深長地回應,“你和逐侖好久不見了吧?”
“二十年了。造化弄人??!”
“可是,你們當初為什么分開呢?不是感情很好嗎?怎么就不愛了?”
“不是不愛,而是……”筠萍欲言又止。
“而是什么?”小爽繼續(xù)追問。
筠萍想了想:“有一種愛叫作放手……”
與此同時,幾個哥們兒聚在德銘的大客房。德銘沖著少康說:“康少,你今天一定要來,是來看筠萍的吧?話說回來,你們倆現(xiàn)在都是單身,有沒有可能往前走一步?”
少康有些窘:“決定權不在我手里??!”說著,他看了看逐侖。
“我都結了兩次婚了,這輩子和筠萍是沒有緣分了,你要是真心愛她,我祝福你們?!?/p>
端木直視逐侖:“你真的不再愛筠萍了?她到現(xiàn)在還單身都是因為你?!?/p>
“不是不愛了?!敝饋鏊坪踝匝宰哉Z,“有一種愛叫作放手……”
已經(jīng)是下午五點半了,小爽洗好了澡,說是回房去給兒子打一個電話。筠萍來到廚房,開始準備晚上燒烤要用的東西,烤爐、炭、釬子、扇子等。筠萍平日里特別喜歡烹調各種美食,尤其是燒烤。她事先把豬肉、羊肉、雞翅、大蝦、香腸、板筋、生蠔一一腌制好,又專門為素食者逐侖準備了茄子、豆角、土豆、紅薯,還有饅頭片。一切就緒,筠萍打算去喊男士們幫忙往院子里搬東西,剛出廚房,就看見走廊另一頭小爽急匆匆地拉住逐侖,“逐侖,你……筠萍……高中……”離得太遠,筠萍也聽不清她在說什么。筠萍徑直朝他倆走過去,問道:“逐侖、小爽,聊什么呢?”
小爽很不自在:“沒,沒什么,我要回房拿點兒東西?!闭f著一陣風一樣鉆進大客房。
“真是莫名其妙,她要說什么?”逐侖看著小爽離去的背影,對筠萍說。
“自然是想對你說什么的。叫他們幾位男士出來,把東西搬到院子里去吧。”筠萍吩咐道。
很快,一切都準備好了,大家就座。
“逐侖,你還是一點兒葷的也不吃?”端木問。
“是啊,一點兒不吃?!?/p>
“看來這發(fā)不發(fā)福和吃不吃肉一點兒關系也沒有!”江漢挖苦逐侖。
大家聊得起興,仿佛回到了少年時代。一向聒噪的小爽有些沉默,不知為什么目光總是時不時地瞟向逐侖。
“小爽,你不舒服嗎?”筠萍關切地問。
“不用管她,更年期,天天神經(jīng)兮兮的?!钡裸懹行┫訔?。
“胡說八道,我才多大,就更年期?你看我不順眼罷了!”小爽快哭出來了。
“爽姐是掙錢掙瘋了吧,觸角都伸到我們公司啦!”李翊陰陽怪氣,幸災樂禍。
“你們說什么呢?為什么都欺負小爽?”筠萍打抱不平,“小爽,別理他們?!?/p>
小爽半天沒說話,漲紅了臉說:“我只是長智齒了,很疼?!?/p>
“智齒?開什么玩笑?”德銘不屑地說道。
“這有什么可開玩笑的,智齒就是很折磨人,是吧,筠萍?天天得靠漱口水鎮(zhèn)痛,即使要拔掉,也得折騰很久?!?/p>
“是啊。”筠萍起身,“我去拿……”
端木竊笑道:“行了,別提筠萍的暗黑記憶了,估計她現(xiàn)在是談齒色變?!?/p>
筠萍頓了一下:“我去拿點兒飲料。”說著向廚房走去。
逐侖感覺自己是另一個世界的人,筠萍長智齒了嗎?沒見她在朋友圈里說啊,端木怎么知道的,難道他們的交流不像她所說的那樣僅僅限于微信?
筠萍拿來了各種果汁,還不忘體貼地幫江漢拿了蘇打水,這個膘肥體胖的家伙年紀輕輕就得了糖尿病,剛才還拿出注射器給自己打胰島素。筠萍出于好奇還專門拿過那支注射器端詳了半天:“好像吸毒一樣,唉!”
李翊笑道:“這年紀就得這病,都是嘴巴給身體惹的禍,瞧你那一身肥肉!”
江漢說:“這是過勞肥,經(jīng)常加班加點,累了就想吃?!?/p>
李翊道:“辭職呀,你看端木辭了公職,不是很自在嗎?”
“我哪能和他比,他解說游戲能掙錢,出去商演也能掙錢,加上嫂子也能干,一點兒壓力都沒有。我家可是兩個兒子等著我養(yǎng),老婆身體不好也不能工作,三張嘴呢?!?/p>
“弟妹怎么樣了?”端木問。
“唉,最近起碼情緒穩(wěn)定了,剛截肢那會兒特別消沉,總有自殺傾向,我每天都要盯著她才放心?!苯瓭h的情緒一下子低落下來,“本想著結婚紀念日送她輛車當禮物,沒想到……”
“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李翊說,“既然出來玩兒,就別想著煩心事兒了,今天咱們一醉方休!”說著,他開始給大家倒酒。
“筠萍,你是主人,來個開場白吧?!贝蠹壹娂娬f。
筠萍微笑著說道:“今天本來是我和逐侖約好了敘敘舊,正好你們過來辦事兒,難得大家遇到一起,我先敬大家一杯,感謝你們來看我!”說著和眾人碰杯,大家紛紛干了杯中酒。
儀式性的幾輪敬酒后,大家開始聊天,真是心有靈犀的一群人,大家都覺得聊現(xiàn)在的生活太沉重,同時把話題落在對學生時代的回憶上。
“小爽、德銘,你們可是我們這一屆唯一的一對‘成功人士,快講講,當時怎么好上的?”別看都是同學,可當時正值高三,他倆也是天天在談地下戀情,直到雙雙考上北大才公開撒狗糧,眾人艷羨不已。
“往事只能回味啊,現(xiàn)在時過境遷,物是人非了。人家現(xiàn)在瞧不上我了!”小爽酸溜溜地說。
德銘毫不示弱:“家丑不可外揚!吃東西都堵不住你的嘴!”
小爽冷冷地說:“要不是有小辮子抓在我手里,你早就和我離婚了吧!大設計師!”
德銘極力控制,想打小爽耳光的手抬起來停在半空中:“無聊,你從小就喜歡打小報告,占小便宜!當初你追我真不該答應!”
“后悔了!有種打我呀!人在做,天在看!”小爽站起來逼向德銘。
看事態(tài)要嚴重了,筠萍馬上走過去拉住小爽:“德銘,不許欺負小爽,工作上輔助你,生活上照顧你,她多不容易啊?!?/p>
德銘憤憤地說:“我是不想掃大家的興,好男不跟女斗!哼!”
“好了好了,別鬧了,你們倆天天在公司吵,這出來聚會還吵!”好久沒開口的少康道。少康、德銘和小爽當年學的是一個專業(yè),畢業(yè)后同在一家大型外企工作,少康在北京總部,德銘和小爽回了家鄉(xiāng)的分公司。少康和德銘都是業(yè)界知名的設計師,小爽是德銘的助手。當時好多人都羨慕小爽和德銘,可誰也沒想到他們現(xiàn)在成了冤家。
看兩人的怒火稍微平息,大家趕快轉移話題:“筠萍,你的數(shù)理化那么好,當初考大學為什么報了經(jīng)濟學???”
筠萍看著逐侖說:“想換個環(huán)境,換換心情?!闭f著把手里的酒一飲而盡。
“男人,沒一個好東西,逐侖,你知道你把筠萍害得多慘嗎?你什么都沒交代,就和筠萍不了了之了,還交那么多女朋友,帶到學校里來招搖……”不知道小爽是在替筠萍抱不平,還是宣泄自己的情緒,弄得逐侖和筠萍都很尷尬。
“小爽,別說了?!斌奁即驍嗨脑?,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獨自走到院子另一頭,坐在寬大的雙人秋千上,慢悠悠地蕩起來。逐侖跟了過去,坐在她旁邊,看著她出神,當年,她就最喜歡蕩秋千,還說今后他們結婚有了自己的房子,要在院子里放一個,可以天天一起蕩。
筠萍悠悠地說:“今天的月亮真美啊!”
“很美,星星也很美!”逐侖說。當年,依偎在他肩膀上看星星是筠萍的一大愛好。逐侖的思緒不由得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1996年10月1日
我到底喜不喜歡譚筠萍,班上很多男生喜歡她,她確實討人喜歡??墒?,班上也有好多女生喜歡我,畢竟我是一班之長。為什么把她氣哭了,我心里這樣痛。我不是有意的,卻發(fā)現(xiàn)她梨花帶雨的樣子特別美。
1996年12月26日
我確信我是喜歡筠萍的,喜歡她笑,喜歡她哭,甚至喜歡她發(fā)脾氣時兇巴巴的樣子??墒?,她并不喜歡我,她根本沒把我放在眼里,雖然一直以來我覺得自己很優(yōu)秀,也有很多女孩子喜歡我,可我在筠萍眼里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傻瓜,每天出不同的洋相。其實,我做的一切只是為了吸引筠萍的注意。我想盡一切辦法接近她,可她怎么總是對我視而不見呢?我是不是太傻了,整天對她兇巴巴的??墒牵奁?,你明不明白,我要是不喜歡你,沒事和你過不去干什么?我送你的圣誕禮物和送給別人的不同,你能明白我的心意嗎?
1997年8月15日
我不再和筠萍一個班,我的功課落下太多了,只能選文科了,而我的排名只能去那個差班。我沒有把握住和筠萍繼續(xù)同班的機會,我絕不能再錯過任何機會,雖然我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大,可我還是要爭取,要爭取到筠萍。今天是她的生日,我終于鼓足勇氣在送給她的禮物上寫下了那三個字。筠萍,不要再無視我的心意了。雖然我身邊有很多女孩子,但我和她們接觸不過是為了刺激你。
1998年2月20日
和筠萍在一起快半年了,每一天都很幸福??墒牵倮餅榱俗飞下湎碌恼n程,無奈我到外地上了個補習班,一個月沒見到她了。今天,我終于見到了筠萍。我都想不到自己能這么直接地對她說:“這一個月我特別想你?!斌奁家姷轿視r驚訝的樣子讓我好感動。
1998年3月24日
假期的補習于事無補,我和筠萍的距離越來越大,我覺得越來越不想上學了,我們已經(jīng)是兩個世界的人。最近天豪追求筠萍的傳聞越來越多,這不可能,天豪是我最好的哥們兒。但是我確實應該認真考慮我和筠萍的問題了,我和她在一起只會耽誤了她,我想我應該選擇離開。她一定會考一個很好的大學,我不可能和她在一起。
1998年4月25日
我確信我選擇放棄,放棄我和筠萍的感情。如果說以前我只是因為自己不爭氣配不上她,可現(xiàn)在連健康都沒有了,我真的應該離她越遠越好。我割了半個肝,這對于男人意味著什么我清楚,我不能再有一丁點兒打擾筠萍的想法了。我和天豪聊天,他也支持我的決定,兄弟就是兄弟,心是連在一起的,恐怕只有他能理解我。我為了讓筠萍死心,開始瘋狂地換女朋友。天豪說,最好能讓筠萍親眼看見我和別的女孩子在一起,否則她不會死心的。那天早上,我便讓小婷挽著我在操場上散步,這傻丫頭是我新交的女朋友,追我好久了。筠萍迎面走過,我從她的眼神里看到她掩飾不住的神情,先是驚詫,繼而羞憤,然后黯然,最后一聲不響地走了。看著她的背影,我知道我們這一生的緣分,都結束了。
1999年9月30日
我怎么都沒想到,天豪真的一直在追求筠萍,這么多朋友都告誡過我,我都沒有相信,這鐵哥們兒……不過至少印證了我當初的選擇是正確的,筠萍已經(jīng)是重點大學的高才生了,我到現(xiàn)在還是一個打工仔,一文不名,我們永遠不可能在一起,與其讓她把我開除出局,還不如我自己選擇離開比較好。天豪和她在一起會很好的,他們很般配。
2001年3月15日
筠萍,如果說上次和小婷做戲給你看時,我覺得我們的緣分結束了,那么今天,我的心也隨之死了。我今天登記了。我太太對我很好,我想我也會對她很好。
2001年5月27日
江逐侖:你……
譚筠萍:我都知道了,我不會再離開你,不會了!
江逐侖:可是我……
譚筠萍:少半個肝沒什么的,我真的不在乎!
江逐侖:我們分開得太久了。
譚筠萍:你不愛我了?
江逐侖:我要結婚了,明天辦婚禮。我也會好好對她,做個好丈夫。
譚筠萍:我們……
江逐侖:我們選擇了錯過!
譚筠萍:選擇,錯過……
逐侖回憶著自己第一次婚禮前和筠萍聊QQ的場景,一滴淚靜靜滑落。從那一刻起,眼前這個曾經(jīng)最親密的女人便是故人了。
筠萍和逐侖相視而笑,絲毫沒意識到小爽走過來。
“你們兩個躲在這兒浪漫,把我們丟在一邊,不像話?!?/p>
“不好意思?!斌奁颊f著,拉起小爽回到餐桌旁,“怎么樣?你們喝高興了嗎?”
“不用管我們,你和逐侖盡管去敘舊。我得回房去睡了?!崩铖吹纳囝^已經(jīng)打卷兒了。
“哎喲,真喝高了,今天旅途勞頓,現(xiàn)在都十一點了,大家早點兒回房間休息吧。這里我來收拾?!?/p>
“我要換房間。”小爽的聲音很刺耳,瞬間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過去了。眾人呆若木雞,似乎沒聽懂她在說什么。
“筠萍,我要換房間,我不要和他睡在一張床上!”小爽氣勢洶洶地指著德銘。
“我還不愿意和你睡一張床呢,天天鼾聲如雷,像頭母豬!”德銘回道。
“德銘,你太過分了!”筠萍嗔怪道。
大家也附和:“夫妻沒有隔夜仇,別鬧了。”
小爽哭個不停。筠萍安撫道:“你要是實在不想……可是,沒有別的房間了,你們幾位男士,誰發(fā)揚一下風格,去和德銘住一個屋。”
幾個人面面相覷?!拔疑窠?jīng)衰弱,旁邊有人睡不好,在家里和老婆都分床。”江漢道。
端木說:“李翊喝高了,我去他房間將就一宿,正好可以照顧他,小爽睡我的房間吧。”
小爽看了看德銘,哼了一聲,回房間去收拾自己的衣物。端木攙著李翊送他回房間,江漢跟在后面。筠萍開始收拾餐桌上的一片狼藉,逐侖留下來幫忙。
不一會兒,江漢急匆匆地跑回來,問:“看到我的注射器了嗎?”
“注射器?打胰島素的那支?”筠萍關切地問。
“嗯,找不到了,真是喝多了,忘記放在哪里了?!?/p>
“桌上沒有啊,我倆一直在這兒收拾,沒見到呀。是不是他們誰撿到順手幫你拿走了?”逐侖說。
“我去看看?!苯瓭h一路小跑,返回客房。
西廂這邊是五間小客房。逐侖一直在外面,自然不用去問他了;自己的房間已經(jīng)翻遍了,注射器的影子都沒有;小爽和端木都說沒看到,李翊已經(jīng)酩酊大醉了。只能去東廂那邊德銘的大客房碰碰運氣了。走到房間門口,江漢剛要敲門,就聽見里面?zhèn)鱽砩倏岛偷裸懙臓巿?zhí)聲。
“德銘,你要當一輩子鴕鳥嗎?逃避有用嗎?”
“康少,你覺得我心里很好受嗎?自從出了事,我每天都在自責。”
“人做錯了事就要付出代價,那可是一雙腿??!雖然我們之前不認識江漢,可他是端木的發(fā)小兒啊!”
“我也很內疚,可是我也不是故意的,你也是設計師,你應該明白,沒有哪個設計師會希望自己的產(chǎn)品出問題。而且技術鑒定也證明可能是剎車系統(tǒng)有隱患,但是不能肯定??!或許是她駕駛過程中不小心呢?”
“德銘,我們是多年的朋友了,真沒想到你是這么不負責任的人。你比誰都清楚,如果不是小爽在鑒定過程中說了謊,結論不會是這樣的。”
江漢真想闖進去,直接質問德銘,可是理智告訴自己,在正面沖突前,應該先找少康和小爽談一談,這可能就是小爽口中德銘的小辮子。江漢攥緊了拳頭,含著淚默默地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收拾得差不多了,逐侖已經(jīng)哈欠連天,可能是吃了感冒藥的緣故。筠萍體貼地說:“趕快回去休息吧,洗個熱水澡,好好睡一覺,也許明天就好了?!敝饋鳇c點頭,徑直向房間走去。
“當、當、當……”逐侖走到大門口時,客廳的大座鐘敲了十二下。從廊道轉向西廂時,一個人影匆匆從端木房間出來,逐侖迷迷糊糊的,也沒看清是誰,只見人影一溜煙兒進了江漢的房間。
一番爭論后,少康難以壓住心中的怒火,從大客房摔門而出,徑自走到院子里的秋千旁,一個人發(fā)呆。正在廚房收拾烤爐的筠萍看到后,向他走去。
“你怎么了?”筠萍問。
“沒什么,有時候覺得多少年的朋友突然很陌生,大家都在變。”少康無奈道。
“那我呢?”筠萍面色緋紅,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盯著少康。
少康盯著筠萍,思緒一下子回到二十多年前——
不知是福氣,還是倒霉,父母給了我一副好皮囊,加上從小擅長唱歌和棒球,從小到大,我身邊總是包圍著女孩子??墒?,我偏偏對這些花枝招展的女孩兒視而不見,女孩兒們都覺得我冷傲,用現(xiàn)在的時尚用語,稱之為“酷”,但除了柯萍,也全是為了柯萍。那時我讀高一,柯萍是我的同桌,一個并不起眼的女孩子??缕伎偸庆o靜的,幾乎沒有什么人注意她。然而,那天傍晚的一剎那,柯萍低下頭,流蘇滑落她白凈而光滑的額頭,我才意識到,寧靜是一種怎樣的美。此后,我盡可能地多和柯萍接觸,要知道,雖然我和她同桌,可是她開口講話的時候并不多。我每天早上總是第一個到教室,為的就是能多和柯萍相處一會兒;課間的時候,我會裝作順便給柯萍打開水;放學的時候,我會裝作順路陪柯萍走一程;每每過節(jié),我都會在柯萍的桌上留一份精致的小禮物。可是這一切都無濟于事,柯萍對我不冷不熱。
直到有一天籽言告訴我,我才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有孟曉。孟曉從小和我是同學,從小到大一起參加棒球隊的訓練,一起得冠軍,一起當校草,一起被各種各樣的女孩子包圍著。雖然是老相識,可我和孟曉算不上是好朋友,我們的性格大相徑庭,他熱情似火,我沉默是金。孟曉是柯萍心底的一個秘密,是我心底的一個結。棒球賽場上,一向沉靜的柯萍雖然不像孟曉那些瘋狂的粉絲們又蹦又跳又狂呼,但是從她專注的眼神里,我讀懂了一切,我比賽時,柯萍眼里是絕沒有這種神情的??墒强缕荚诿蠒缘难劾锂吘固椒擦?。
我替柯萍不值:“柯萍,你是不是喜歡孟曉?”當我提出這個問題時,柯萍并沒有我意想中的驚詫,她一如往常般平靜,點了點頭。柯萍似乎早就知道我看透了她的心思?!澳銊e傻了,孟曉身邊那么多女孩子,你爭不過她們!”我有些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柯萍仍然溫婉地說:“可是孟曉和她們也是不可能的,她們都不適合他。”“那又怎么樣?你和孟曉更不合適!”我沒想到柯萍這么執(zhí)著?!耙苍S有人更適合你。你真的喜歡我嗎?”我拼命地點頭?!澳悄憧刹豢梢韵葞臀乙粋€忙,或許我們能在一起。”在黑夜中看到些許的亮光是怎樣的希冀:“說吧?!薄叭プ纷T筠萍?!弊T筠萍是當時的?;?,有很多男生追求她。“追譚筠萍?為什么?”“你先追她,追到之后甩了她,我就做你的女朋友。”我越發(fā)莫名其妙:“為什么?你做我的女朋友和譚筠萍有什么關系?你和譚筠萍不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嗎?你為什么要傷害她?”“譚筠萍從小一切條件都優(yōu)越,追她的男生數(shù)不過來,她卻從沒有心機,要是不吃一點兒虧,將來會被騙的。我這個好朋友太幼稚了,覺得世上都是好人,我沒別的辦法?!笨缕季褪强缕?,一切都這么獨特,包括對朋友的愛。我點頭了。
追求譚筠萍對于我來說談何容易,雖然那么多的女生把我當偶像,可是譚筠萍對于我來說,是可望而不可即的。譚筠萍和柯萍一起讀小學,上初中和高中,譚筠萍光芒耀眼,柯萍平凡寧靜,可是這么迥然不同的兩個人卻是形影不離的好朋友。譚筠萍身邊的追求者數(shù)不勝數(shù),我這個校草追她也毫無成功的信心。可是答應了柯萍的事,硬著頭皮也得干,愛情讓人盲目,也讓人沖動。
從那天起,我開始真正留意譚筠萍。天下竟有這么美的女人,簡直是一個芭比娃娃的翻版,苗條的身材不失豐滿,粉嫩的皮膚如同嬰兒,精致的五官中眼睛尤為誘人。雖然美若天仙,可是她一點兒都不驕縱,對誰都很平和,也很熱心,但還是免不了女孩兒們妒忌多于羨慕。這樣一個無比完美的女孩兒,如果不是先關注柯萍,我也會像其他男孩兒那樣為她義無反顧。
雖然我身邊總圍著不同的女孩兒,可我從沒有學過如何討女孩兒的歡心,更何況是譚筠萍這樣的女孩兒。可能很庸俗,但是追女孩子本來就不是什么免俗的事,還得從寫情書開始。我的文筆一向不錯,只當是寫給柯萍:“……你是我一個春天的童話……”
日子一天天過去,情書一封封寄出,卻絲毫沒有驚起任何波瀾。我試圖去找譚筠萍問個明白,可是男人的尊嚴告訴我不能那樣,沒有辦法的辦法,我想到了籽言。籽言這個女孩子挺有意思,高中入學的第一天,就蹦到我面前對我說:“我喜歡你!”天??!我生平第一次見到這樣直白的女孩子,竟然沒有一點兒女孩兒該有的矜持。籽言是個好女孩兒,可絕不是我要的那種女孩兒。
知道我找她,籽言興奮不已,看得出她特意打扮了。這個有些男孩子氣的女孩兒穿起裙子來也是很秀氣的,她說:“康少,真不容易,你有事找我?”我不好意思像女孩兒一樣打探小道消息,更不好意思讓籽言失望,便說:“你和譚筠萍熟嗎?”“不會吧,康少,你不是只喜歡柯萍嗎?怎么也落入俗套?”籽言就是這樣,我說一句話能招出她一火車話。“到底熟不熟?不幫忙算了!”我承認自己有些卑鄙,借籽言對我的好感來要挾她。“要是別人就算了,要說你還真有眼光,我早就說過柯萍沒什么好,人不漂亮在其次,關鍵是心機太重,你永遠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勺T筠萍不一樣,又漂亮,又隨和。”“我也覺得譚筠萍比較適合自己,你愿不愿意幫我?”我順水推舟?!岸际俏业暮门笥?,沒說的。譚筠萍處處比我強,輸給她我心服口服!”
我對譚筠萍的攻勢絲毫沒有減弱,沒幾天,籽言也有了消息:“我暗中打探了……我說什么好像她一句也沒聽進去,只是一個勁兒地說你們不合適?!?/p>
我仍然不停地給譚筠萍寫情書,偶爾也制造一些和她的邂逅,她總是微笑、沉默,和我擦肩而過。情書中“春天的童話”變成了“冬天的神話”。
三年的高中時光竟然在我對譚筠萍不屈不撓的追求中悄悄溜走了,轉眼要畢業(yè)了,譚筠萍沒有追到,我和柯萍自然也沒有進展。可是這時候,我對柯萍的渴望已不如當年那么強烈,到最后我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為了柯萍追求譚筠萍,還是為了譚筠萍追求譚筠萍,只覺得自己和兩個女人都沒有緣分。
畢業(yè)晚會的前一天,孟曉請我吃飯,我對他突如其來的邀請有些詫異。那天孟曉顯然喝醉了:“康少,其實我們可能成為很好的哥們兒,都是因為女人!”他說得我有些暈,莫非他知道柯萍鐘情于他?“康少,我原以為我們不是一種人,性格不同,品位也不同。我開始以為你喜歡的是柯萍那種女人,我覺得人以群分,物以類聚,你追求那種女人,自己也好不到哪兒去。后來發(fā)現(xiàn)不是,原來你也喜歡譚筠萍,這才是你應有的品位。”我更有些云里霧里,柯萍是哪種女人?為什么說我也喜歡譚筠萍?便問:“你是什么意思?”“我們就是《圍城》里的同情兄,我從第一次見到譚筠萍,就喜歡上她了,可是,她對我不來電。”我被孟曉弄得一頭霧水,從不承認心有所屬的孟曉竟然對譚筠萍情有獨鐘,難怪他對柯萍視而不見!柯萍——譚筠萍——孟曉,我忽然間想到了什么,柯萍讓我追求譚筠萍難道是……為什么心無城府的籽言總對我說柯萍的心機很重?我不愿再想下去,也不敢再想下去。
第二天,我們畢業(yè)了,我們各奔東西,無論走到哪里,我都忘不了譚筠萍,這么一個善良而美好的女孩子,被我這個“追求者”和她“最好的朋友”柯萍置于如此惡毒的圈套之中,我慶幸于譚筠萍沒有答應我的追求,否則,我將對沒有設防的她造成何等的傷害?
本以為可以塵封這段往事,沒想到畢業(yè)十年后又遇到籽言,更沒想到會收到籽言的信——
“康少:你好!畢業(yè)十年了,真沒想到還能見到你,你還是那么帥,我們的青蔥歲月仿佛過眼云煙,你還記得譚筠萍吧?我昨天翻出一張她當年送給我的照片,寄給你留個紀念吧?!?/p>
照片上的譚筠萍那么美,不僅因為她的身材,她的美貌,還因為她的善良!背面她的留言更讓我為當年的行為感到羞愧:“籽言:一直以來,我就覺得虧欠柯萍,我知道她不想生活在我的光環(huán)下面,可是作為朋友,她從沒抱怨。我應該為她做些什么,少康很適合她,我不應該搶本來屬于她的東西。而且,我覺得,我和逐侖從來沒有分開過!好友:譚筠萍。”
這真是天大的諷刺,原本以為譚筠萍一定會落入我和柯萍的圈套,萬萬沒想到,我卻深深地陷入了自己設下的圈套,無法自拔!
直到一切發(fā)生了,少康還沒有從回憶中醒過來,看著身邊熟睡的筠萍,他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幸福來得太突然了。從高中畢業(yè)到現(xiàn)在,少康再沒見過筠萍,也從沒想到過能和筠萍發(fā)生什么,這個美好的女人成了一種記憶。
昨天晚上,在秋千旁,只在恍惚間,筠萍靠近過來,一雙大眼睛直視著少康。雖然多少次幻想著親近這個女人,但是和她近在咫尺時,少康卻有些無所適從。這個女人到底對自己有沒有感覺?她當年不理自己是為了好友柯萍,還是一直沒有放下江逐侖?
“少康,我一直想問你一件事?!?/p>
“什么?”
“你愛的是我,還是柯萍?”
少康沒想到筠萍會這么直接地拋出這個問題,一時不知如何回答,空氣瞬間凝滯,自己和筠萍的呼吸聲變得山呼海嘯一般。
“筠萍,我……對不起……當年……”少康不知道自己想表達什么,只感覺到筠萍熾烈的紅唇向自己逼近,女神的氣息像藤蔓一般纏繞著自己,令他興奮到窒息。
少康甚至記不清自己是如何跟著筠萍回到她的閨房,如何纏綿的,一種真真切切做夢的感覺。
“咿咿呀呀?!斌奁疾[著眼睛,小貓一樣地伸著懶腰。少康還真沒想到,女神竟然有起床氣。
“六點半了,我得起來給大家準備早餐了,今天他們要回去了?!闭f著,筠萍趕緊起床,到衛(wèi)生間洗漱。少康穿好衣服,跟了過去,從背后環(huán)住筠萍纖細的腰肢。
少康跟著筠萍到廚房準備早飯,愛情的力量真是不可小覷,他是從來不肯進廚房的,可今天他心甘情愿地勞動,先是幫筠萍準備了餐盤,又在筠萍的指揮下熱牛奶、烤面包。
這時,過道里傳來逐侖、江漢和端木的對話。
“李翊這個醉鬼,折騰了好久,我一點多才睡覺,困死我了,他倒好,睡得像頭死豬,還沒醒呢?!倍四颈г沟?。
“小爽房間的空調外機聲音太大了,昨晚哪有那么熱?從凌晨兩點一直開著空調,估計五點多才關,這女人真是更年期了!”江漢憤憤地說。
“我昨天估計是感冒藥起作用了,睡得特別好,今天果然好多了,鼻子通了,都有點兒餓了?!敝饋龊芨吲d自己康復了,說著朝廚房走去。
三個人走到廚房,看到眼前的景象,同時石化。眼前呈現(xiàn)出一對神仙眷侶平淡而溫馨的日常,筠萍嫻熟地煎雞蛋,少康笨拙地烤著香腸。
“你們?”端木壞笑。
“你們今天要趕火車,我多不容易,起這么早給你們準備早餐。”筠萍顧左右而言他。
逐侖有些失落,頓時沒了胃口,徑自走到筠萍旁邊,拿了一杯牛奶,心里暗忖,無論什么年紀的女人,一旦戀愛了,氣息都變了。自己是已婚人士,看到筠萍的感情有了進展,難道不該替她感到高興嗎?
“空心兒穿沖鋒衣,康少,給女神展示好身材也不至于這么拼吧!”端木繼續(xù)調侃。
少康的臉一下子紅了,下意識把拉鏈拉緊。廚房里頓時笑成一片。
樓道那邊傳來德銘的敲門聲:“小爽,你起床了吧?一會兒還要回家呢,別讓大家等你,快點兒回房間收拾行李!”
房間里沒有回應,德銘繼續(xù)敲門,有些氣急敗壞:“懶豬!你聾了嗎?”
還是沒有回應,倒是隔壁的李翊睡眼惺忪地走出來:“一大早兒的,這么吵!”
“都七點多了!今天還要回家呢!這女人,真誤事兒!”
“七點多了,還真是喝多了,睡得真沉?!崩铖瓷炝藗€懶腰,“他們都在哪兒呢?”
端木和逐侖聞聲走過來,筠萍、少康和江漢忙著把做好的早餐擺到餐桌上。
小爽的房間里還是沒有回應,真不知道她是在和德銘鬧脾氣,還是睡得太沉了。
“端木,你的房間鑰匙呢?小爽的門怎么也叫不開,估計還在和我鬧別扭呢!”德銘無奈地對端木說。
“昨天和小爽換房間時就把鑰匙給她了,我哪能拿著她房間的鑰匙。”端木有點兒尷尬地說。
“我有備用鑰匙,這就去拿給你們?!斌奁颊f著向書房走去。
德銘用鑰匙擰開小爽房間的鎖,推開門,一種悶悶的感覺,他邊開窗戶邊說:“這么悶怎么不開窗戶呢?別鬧了,快起床吧。”
床上的小爽似乎睡得很踏實,絲毫沒有意識到有人進來。
“行了,你還沒鬧夠呀,讓大家看笑話,我錯了還不行嗎?有事回家再說。”德銘走到小爽的床前,揭開被子,推了推熟睡的小爽。
小爽沒有反應,這么悶的房間,她身上竟沒有一絲汗意,這哪里是更年期的小爽!一種不祥的感覺在德銘心中升起,他低下頭,看了看睡態(tài)安詳?shù)男∷?,用手指試了試她的鼻息。天?。⌒∷呀?jīng)沒了氣息,渾身變得冰冷!
“老婆、老婆,你怎么了?醒醒!筠萍、端木,來人啊!”德銘一邊拼命地搖著小爽,一邊大聲呼喊。
眾人聞聲紛紛跑到小爽的房間。
“怎么了?”看著焦急的德銘,筠萍問。
“她……死了?!钡裸懣粗采系男∷f。筠萍聽后立刻倒在地上,暈了過去。
二十分鐘后,警察按響了門鈴。
“你怎么在這兒?”看到開門的端木,走在最前面的刑警潘帥吃驚地問。
“同學聚會,沒想到出這事兒?!倍四鞠蚺藥浭沽藗€眼色,答道。潘帥心領神會。
在端木的指引下,法醫(yī)和物證組的人進了小爽的房間。
“發(fā)現(xiàn)尸體后,我沒讓大家動過現(xiàn)場?!倍四緩娬{。
警察們開始各忙各的。帶隊的刑警潘帥對端木說:“是誰報的警?”
端木說:“我報的警,昨天我們幾個老同學偶然間聚到一起,來同學譚筠萍家聚會。今天早上,發(fā)現(xiàn)同學鄭小爽死在床上?!?/p>
“我們能見見主人嗎?”潘帥問。
“她看到死者的尸體后嚇壞了,暈了過去,現(xiàn)在在房間休息,我?guī)銈冞^去?!?/p>
一行人走到筠萍的房間。筠萍虛弱地躺在床上,面無血色,少康在一旁關切地看著她??吹骄?,筠萍吃力地坐起身來。
“不好意思,譚小姐,打擾了,循例我們得問你幾個問題?!迸藥浂Y貌地說。
筠萍點了點頭。
“這是你家?你和死者是什么關系?”
“是的,是我家,小爽是我高中同學,她是我最好的姐妹……”話沒說完,筠萍便嗚咽起來。
“你們?yōu)槭裁淳蹠???/p>
“昨天,我和同學江逐侖約了見面。到了中午,端木舟打來電話,說他和小爽他們來北京辦事,順道來看我,我們大家之前都是同學,好多年沒見過了,就說擇日不如撞日,到我的小院兒來聚一聚,沒想到……”筠萍掩面而泣。
“警官,筠萍的狀態(tài)不好,能不能讓她先休息?”少康心疼地抱著筠萍,問警察。
“好吧,譚小姐,你先休息,我現(xiàn)在去和其他人談談。剛才你們說,死者的丈夫也在這兒?”
“是的,我去叫他?!倍四菊f。
“好的。小周,你讓其他人都到客廳里去等,不要離開?!迸藥浵蚺赃叺闹址愿赖?,又轉向筠萍,“譚小姐,我可以借用一下你的書房嗎?”
“當然可以,少康,你帶警官去吧,我沒事兒了,休息一下就可以了?!?/p>
少康安頓好筠萍后,帶著潘帥向書房走去。
喬德銘局促地坐在潘帥和小周的面前,雙手不停地揪自己的褲子,從他的神情中流露出的緊張遠比傷心要多。
“雖然我們常常吵架,可是小爽是個好太太、好助手,我們一日夫妻百日恩,我沒有殺她!”還沒等潘帥開始詢問,喬德銘就迫不及待地說。
“我們現(xiàn)在只是循例調查,每個在場的人都有嫌疑。”潘帥說道,“說一說事情經(jīng)過吧。”
喬德銘舔了舔嘴唇,回憶道:“昨天早上,我和太太鄭小爽,同學端木舟、李翊一起來北京辦事,同行的還有江漢。中午,我們辦完事,端木舟說好久沒見譚筠萍了,要不要來看她。我們都同意,就約了譚筠萍。后來,同事文少康打來電話說找我和小爽有事,我們就把他也約過來了,因為文少康也是我們的同學。再后來,譚筠萍和江逐侖就一起開車把我們接到這兒來了。晚上,我們在院子里燒烤,除了江逐侖感冒了沒喝酒,剩下的人都喝酒了,李翊還喝醉了。十一點吃完飯后,我太太說想換個房間,不想和我住。因為李翊喝多了,端木舟要照顧他,就讓小爽睡他的房間了。然后我們就都回房睡覺了。今天早上七點多,大家都起床了,只有小爽沒有起床。我想今天要回家,怕她耽誤大家的時間,就去敲她的房門叫她起床??墒窃趺辞枚紱]有回應,房門又鎖著,我就找譚筠萍拿了備用鑰匙開了門,進門后發(fā)現(xiàn)小爽死在床上?!?/p>
“你太太為什么要換房間?”小周問。
“昨天吃晚飯時,我們倆吵了一架?!?/p>
“為什么吵架?”
“全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兒。我們結婚時間久了,磕磕絆絆是難免的?!?/p>
“雞毛蒜皮的小事兒,就值得當著老同學的面兒吵架?”
“我老婆更年期,脾氣怪得很!”
“詳細說一說在場人的關系?!?/p>
“我和我太太、譚筠萍、端木舟、李翊、江逐侖、文少康是高中同學,江逐侖、江漢、端木舟是發(fā)小兒?!?/p>
“在場的人里,有誰和鄭小爽有仇嗎?”
“小爽這人平時心直口快,難免得罪人。”
“比如呢?”
“這兩年,小爽想多掙點兒錢,開拓了一下生意的領域,拓展到了李翊所在的醫(yī)療器械公司的業(yè)務,是賺到了一點兒錢,可結果影響到了李翊的業(yè)績。我早就勸過她,我們不缺錢,沒必要這么拼。都是老同學,面子過不去,可她不聽啊?!?/p>
“鄭小爽和李翊當眾起過沖突嗎?”
“那倒沒有,只是李翊總是旁敲側擊地諷刺小爽賺錢黑了心。小爽就當沒聽見?!?/p>
“鄭小爽和你當眾吵架讓你很沒面子吧?”
“嗯,不過習慣了。”
“昨天有什么反常的事兒發(fā)生嗎?”
“反常?沒有啊。哦,對了,小爽在晚飯前說自己長智齒了,之前沒聽她提過?!?/p>
“你太太平時和你交流多嗎?”
“老夫老妻了,哪有那么多交流。平時除了孩子的事,我們不怎么多說話,免得不知哪句話說錯了,她又發(fā)脾氣?!?/p>
“你昨晚最后一次見到你太太是什么時間?”
“飯后她回到我們的房間拿了睡衣就去端木的房間了,大約十一點半吧。”
“昨天晚上你在哪兒?”
“在房里睡覺。”
“一個人?”
“嗯,小爽去了端木的房間睡,我房里就我一個人。警官,煩歸煩,可我們這么多年的感情,而且還有兒子呀,你們不會懷疑我吧?我發(fā)誓,我真的沒殺我太太!”
“昨晚你聽到什么異常的聲響了嗎?”
“沒有。我住在東廂,他們都在西廂。”
李翊上下打量著面前的潘帥和小周:“警官,我昨天喝醉了,不記得了?!?/p>
“別緊張,我們循例調查,每個在場的人員都要談話?!毙≈苷f。
在李翊又一次陳述了在場人員錯綜復雜的關系和整個事情的大體經(jīng)過之后,潘帥單刀直入:“你是做醫(yī)療器械生意的?”
“是的,我是佳康公司的大區(qū)經(jīng)理,負責濟南地區(qū)的銷售業(yè)務?!?/p>
“待遇還不錯吧?”
“前幾年還好,近兩年生意不好做啊,競爭太激烈。”
“你和死者有業(yè)務上的往來嗎?”
“沒有,她是做汽車行業(yè)的,我是做醫(yī)療器械的,我們不是一個領域?!崩铖聪乱庾R地咬了一下嘴唇。
“公務以外的往來呢?”
“公務上都沒有往來,就更別提公務以外了?!?/p>
“是嗎?你好好想想,我指的是……生意上的競爭。也許不是正當渠道。”
李翊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去年下半年開始,我的業(yè)績開始下滑,經(jīng)過調查,我發(fā)現(xiàn)有人在搶我的生意。沒想到是鄭小爽。她通過個人的關系聯(lián)系上青島大區(qū)的經(jīng)理,把他介紹給我的客戶,通過降價一個百分點,把我的生意搶走,鄭小爽掙的就是中間的介紹費?!?/p>
“這么說,鄭小爽干的是中介的活兒,搶了你的生意。你恨透了她吧?”小周插話。
“是挺生氣的,這女人并不缺錢,可是她從小就有這毛病,喜歡耍小聰明,占小便宜,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可是,我不至于為了生意殺了她,不值得!”
“她愛占小便宜,耍小聰明?比如呢?”
“上學的時候,她成績很好,可是人品卻不敢恭維,總喜歡抓住別人的小辮子,以向班主任告狀為要挾,勒索對方。而且……”李翊突然掩口。
“而且什么?”
“鄭小爽和喬德銘是我們那一屆唯一一對成功的戀人。當時,喬德銘是學生會主席,很多女生喜歡他。我們班上就有一個,學習好,長得也漂亮,喬德銘對她也有點兒好感,但是那層窗戶紙沒被捅破。那女生把心事告訴了鄭小爽,鄭小爽裝作去當紅娘,可是她卻和喬德銘說了很多那女生的壞話,喬德銘便不再理那女生了。鄭小爽對喬德銘窮追猛打兩年,才把他追到手,兩人還考了同一所大學,然后,鄭小爽懷孕了,兩人便結婚了。喬德銘就這么被鄭小爽吃定了。”
“喬德銘和鄭小爽感情怎么樣?”
“具體怎么樣不太清楚。都是老夫老妻了,要如膠似漆也不可能了,何況當年是鄭小爽連哄帶騙追到喬德銘的。不過現(xiàn)在孩子都上小學了,小打小鬧少不了,但也沒有到離婚的地步。”
“昨天吃飯時,喬德銘和鄭小爽發(fā)生過口角?”
“德銘發(fā)牢騷,說小爽的不是,小爽嗔怪德銘看不上自己人老珠黃了,還說要不是德銘的小辮子抓在她手里,德銘早就把她甩了?!?/p>
“小辮子?指什么?”
“這是他們夫妻倆的事兒,我不知道?!?/p>
“昨天還有什么反常的事兒發(fā)生?”
“反常?我想想,昨天飯前大家聊天,江漢提起他老婆出車禍后截肢了,他老婆因此還差點兒自殺?!?/p>
“車禍?具體怎么回事兒?”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江漢給他老婆買了一輛車,結果出車禍了。具體的情況端木應該知道,他和江漢是發(fā)小兒?!?/p>
“鄭小爽長智齒了?”
“吃飯前,她一反常態(tài),不怎么說話,好像有心事,德銘說她更年期,她說自己長智齒了,還和筠萍說起長智齒有多痛苦?!?/p>
“譚筠萍也長智齒了?”
“高中時,譚筠萍長智齒,折騰了好久,當時全校都知道,因為?;ǖ拿滥樐[了?!?/p>
“你昨晚最后一次見到鄭小爽是什么時候?”
“吃飯時,不過我喝醉了,記不清時間了。”
“昨天晚上你在哪兒?”
“我昨晚喝多了,斷片兒了,什么都不記得,醒來時就早上七點多了,端木舟在我房間和我一起睡的,你們可以問他?!?h3>十二 失而復得的注射器
“頭兒,你說他說的是不是實話?”李翊離開后,小周問潘帥。
“這是個老油條,干銷售的,最擅長保護自己,他可能有所隱瞞,但是,我覺得他沒有撒謊。”
“我覺得也是。”
法醫(yī)文靜敲門走了進來:“潘隊,經(jīng)過尸檢,死者身上無明顯外傷,只有手腕處有一個注射針孔,經(jīng)過解剖,是胰島素注射過量導致長時間休克死亡?!?/p>
“胰島素?”
“對,胰島素對于糖尿病人來說是藥物,可對于正常人來說,服用過量是劇毒,可以使血糖急劇下降,導致休克,嚴重會致死。經(jīng)過化驗,死者沒有糖尿病史,她體內的胰島素嚴重超標?!?/p>
“死亡時間呢?”
“根據(jù)肝溫判斷,死亡時間大約在今天零點?!?/p>
“好的,謝謝?!?/p>
文靜出去后,物證鑒定員張瑾走了進來:“潘隊,兇手很狡猾,在案發(fā)現(xiàn)場沒有提取到任何可疑的指紋和鞋印,只有端木舟和鄭小爽的,他們兩人先后住在那房間,理應留下指紋和鞋印。我們在客廳的大盆栽里發(fā)現(xiàn)了這支注射器,據(jù)詢問,江漢丟了一支注射器,他是糖尿病患者,每天都要用。昨天晚飯前他用那支注射器打過胰島素,飯后找不到了。經(jīng)過提取,發(fā)現(xiàn)這支注射器上面有兩個人的指紋,分別是譚筠萍和江漢的。里面的物質還在化驗中?!?/p>
“另外,我們在文少康房間的床下找到這個?!闭f著,張瑾遞過來一件男士T恤,領口有一處模糊的紅色印漬,看上去像是洗不掉,“上面的痕跡經(jīng)過化驗是YSL的口紅印,奇怪的是外面附著了一層防水隔離霜,所以洗不掉了。里面的物質也在化驗中?!?/p>
潘帥若有所思,張瑾接著說:“我們來的時候剛好環(huán)衛(wèi)工人來收垃圾,我們搜了一下,發(fā)現(xiàn)了這個。”
“舒樂安定?”潘帥道,“死者體內測出有安眠藥嗎?”
“沒有,說明這個藥沒有用在死者身上,但是不知道用在誰身上了。我已經(jīng)通知了法醫(yī)組,給每個人做檢查,測一下體內有無安眠藥成分。還有,這個,在廚房的爐灶里找到的。”說著,張瑾遞過來一塊燒焦的塑料,“初步檢查是塑料瓶殘骸,我們會做進一步檢測?!?/p>
“好的,辛苦了?!?/p>
張瑾出去后,潘帥陷入了沉思。小周問道:“潘隊,下一步我們怎么辦?我們是不是應該先問她?”
“不,根據(jù)現(xiàn)有的證據(jù),我想我該先問問江漢和文少康了,等譚筠萍休息好了,再好好問問她?!?/p>
“你是說,他們三個人嫌疑最大?”
“這個,目前我不敢肯定,但是,至少他們三人都有我們不知道的秘密。”
“好,我去叫江漢?!?h3>十三 該來的,早晚會來
(江漢的供詞)
小周去客廳時經(jīng)過洗手間,她從里面?zhèn)鞒鰜淼母`竊私語中感覺到一股凝重,于是停住腳步。
“德銘,我早就提醒你了,人在做,天在看,該來的,早晚會來。”
“康少,你的意思是……江漢?”
“你就沒有想過,小爽是替你死的?”
“江漢怎么知道的?是你?”
“我什么都沒說過,可是,紙里是包不住火的?!?/p>
里面?zhèn)鱽硭暎≈苴s緊朝客廳走去。
端木舟四平八穩(wěn)地坐在沙發(fā)上看報紙,李翊焦躁地踱來踱去,江逐侖站在窗邊沉思,感覺有心事,江漢坐在端木舟對面的沙發(fā)上,低著頭。
“江先生,你跟我來一下?!?/p>
江漢一驚,似乎剛才沒有意識到有人進來:“哦,好的?!?/p>
潘帥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江漢,他的眼睛紅紅的,不知道是沒睡好,還是憤怒。于是,潘帥平靜地和他交流,盡管他對昨天的經(jīng)過和幾個人的關系陳述得十分啰唆,潘帥卻始終沒有打斷他。一直到他停住,潘帥才問:“這個是你的嗎?”說著,亮出物證袋里的注射器。
江漢看見注射器后,先是一驚,但卻沒有慌,很快便坦然地回答:“是的,我有糖尿病,每頓飯前都要打胰島素?!?/p>
“你昨晚最后一次見到這支注射器是什么時間?”
“昨天晚飯前,我在院子里打過,然后就順手放在一邊,后來吃飯時喝了不少酒,有點兒暈,沒留意,飯后就找不到了?!?/p>
“其他人都知道你有糖尿病嗎?”
“知道,昨天飯前我打胰島素時,他們都看見了,還拿我的病開玩笑,說是富貴病,還參觀了我的注射器,筠萍還說跟吸毒似的?!?/p>
“這么說,譚筠萍動過這支注射器?”
“是的,她翻來覆去看了好一會兒?!?/p>
潘帥和小周迅速對視了一眼。
“有誰知道你找不到注射器了?”
“譚筠萍、江逐侖、端木舟,還有鄭小爽。我昨晚發(fā)現(xiàn)注射器不見后,先是去院子里面找。當時大家都回房間了,就剩譚筠萍和江逐侖還在那兒收拾,我問他們有沒有見到我的注射器,他們說沒有。然后我又到各房間去找,李翊喝醉了,已經(jīng)睡得不省人事了,端木舟和鄭小爽都說沒見到?!?/p>
“你沒有問過文少康和喬德銘嗎?”
“嗯,沒有?!?/p>
“為什么不問他們?”
江漢一陣沉默。
“為什么?”潘帥又問。
“我本來是要去問他們的,可是走到門口,聽見他們在吵架,就沒進去?!?/p>
“他們在吵什么?”
“我沒仔細聽,聽到他們在吵,我就回房間了。”
“是嗎?他們吵架的內容,你不感興趣?”
江漢攥緊了拳頭:“不知道什么內容,我只知道我對別人的事不感興趣?!?/p>
“好吧,聽說你老婆的身體不太好?”
“她截肢了?!?/p>
“能說說是什么原因嗎?”
“我和我老婆結婚十年了,我一直是個碌碌無為的人,她也沒跟我享過什么福,我一直覺得很虧欠她。兩年前,我老婆過生日,我攢了點兒錢給她買了一輛車作為生日禮物,她特別高興。可是,一個星期后,她開車出門,出了車禍,雙腿截肢了。”說著,江漢用雙手抱住了頭。
“抱歉,提起你的傷心事了。當時的車禍責任是怎么認定的?”
“我老婆的車是因為剎車失靈撞到路邊的大樹后翻下山坡的,所以沒有肇事方,認定是自己的責任?!?/p>
“有沒有想過是車的問題?”
“想過,也申請鑒定過,結論是車子出廠時各項指標合格,是我們購買后的使用不當導致剎車失靈,廠家沒有責任?!?/p>
“你買的是哪個廠家的車?”
“大黃蜂公司?!?/p>
“喬德銘、鄭小爽和文少康所在的公司?”
“對?!?/p>
“你沒有托他們打聽過這事兒嗎?”
“我只是和他們的同學端木、逐侖是發(fā)小兒,和他們不太熟,不方便打聽?!?/p>
“昨天晚上十二點左右你在哪兒?”
“在房間睡覺?!?/p>
“一個人?”
“對?!?/p>
“你昨晚最后一次見到鄭小爽是什么時間?”
“晚飯后大家都回房間休息了,我找不到注射器,去她房間問,大概不到十一點半吧?!?/p>
“你昨晚聽到什么異常的響動了嗎?”
“樓道里很安靜,沒有什么響動,就是鄭小爽房間的空調外機噪音太大了,我在她隔壁,吵得我一直沒睡好,直到凌晨五點左右才關上。這女人真的像她老公說的是更年期,昨天晚上一點兒也不熱,還至于開這么久的空調嗎!”
“昨天吃晚飯時,鄭小爽說自己長智齒了?”潘帥突然換了個話題。
“嗯,開飯前她悶悶不樂,后來大家問她怎么了,她說長智齒了,后來他們又說起譚筠萍長智齒的事兒。”
“頭兒,你覺得是他嗎?”
“現(xiàn)在下結論還太早,不過他肯定有事瞞著我們?!?/p>
“你是說,他老婆的腿和鄭小爽有關?”
“不錯,丫頭,有長進!”
一分鐘后,文少康走進書房,他明顯比剛才那幾位保養(yǎng)得好,根本看不出來他們是同齡人。只是他的打扮有點兒奇怪,上身只穿了一件沖鋒衣,難道這是新潮流?
“文先生,請坐。循例我們需要和昨天在場的每個人談一談。”
從文少康簡短但條理清晰的敘述中,不難看出這是一個邏輯思維十分清晰的人,潘帥覺得,如果他想隱瞞什么,必定滴水不漏。
“你的女朋友很漂亮?!?/p>
文少康覺得這句話有些突兀,臉頰微微泛紅:“謝謝?!?/p>
“你們在一起多久了?”
“準確地說,從昨晚,不,應該是今天凌晨開始的。”
“聽喬德銘說,你昨天不是和他們一起出發(fā)來看譚筠萍的?!?/p>
“我昨天找喬德銘有事兒,打電話的過程中得知他和鄭小爽要來看譚筠萍,我就提出和他們一起過來,我也很想見筠萍。”
“你和譚筠萍平時聯(lián)系多嗎?”
“畢業(yè)后就沒聯(lián)系過,昨天是我二十多年來第一次見她?!?/p>
“那你們可真是一拍即合?!?/p>
“這一天,我等了二十多年,我從上高中時就開始追她?!蔽纳倏甸_始講他和譚筠萍的故事。
“那么,昨天晚上十二點左右你在哪兒?”
“院子里,秋千旁邊?!?/p>
“一個人?”
“開始是一個人,過了幾分鐘,筠萍過來了。然后,我們就……”
“這一夜你們一直在一起?”
“嗯?!蔽纳倏涤悬c兒不好意思。
“昨晚你聽到過什么異常的聲響嗎?”
“沒有,昨晚睡得特別沉。”
“可以理解?!迸藥泬膲牡匦α诵?,同時拿起一個物證袋遞給文少康,“這件T恤是你的嗎?”
“是的?!蔽纳倏档哪樣旨t了,“臟了。”
“所以你空心兒穿沖鋒衣,真夠酷的。”小周笑道。
“筠萍說,讓他們看到會不好意思,我們都這把年紀了。”
“所以你把它藏到了床下?”
“嗯?!蔽纳倏涤悬c兒遲疑,還是點了點頭。
“昨天晚上,你為什么一個人到院子里發(fā)呆?”
“心情不好?!?/p>
“為什么?”
“說不清楚。”
“是因為你昨天和喬德銘吵架了吧?”
“你要不問,我本不想多說,我不想給別人帶來麻煩。是為了江漢的事兒?!?/p>
“說說具體情況?!?/p>
“我和喬德銘、鄭小爽是同事,他倆在青島分公司,我在北京總部。我和喬德銘是汽車設計師,鄭小爽是他的助手。兩年前,喬德銘設計的一款汽車上市了,江漢買了一輛送給了他老婆,他老婆在駕駛的過程中出了事故,雙腿截肢了。后來江漢懷疑車子質量有問題,申請過鑒定。鄭小爽出具了相關的數(shù)據(jù),最終證明車子出廠時一切指標正常,是用戶使用過程中的不當行為導致了剎車失靈。我覺得這事有蹊蹺,就暗中查了一下,喬德銘的設計確實有問題,這款車是為男士設計的,所以剎車踏板的受力是按照男人的一般體重進行計算的,而江漢的老婆很瘦,所以在踩剎車踏板時力度不夠。車子在做宣傳時雖然打出了‘成功男士的選擇的廣告,可是產(chǎn)品說明中并沒有強調女人不可以駕駛。所以江漢的老婆截肢,喬德銘是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的。而鄭小爽在出具數(shù)據(jù)時作了假,讓她老公逃避了責任。據(jù)說為了這件事,喬德銘才一直和鄭小爽維持婚姻關系。我覺得紙里包不住火,想找喬德銘談談,讓他承擔應負的責任。他不同意,我們就吵了幾句。等等,你們怎么知道我們吵架的?有人聽到了?”
“你們吵架時江漢在門外?!?/p>
“這么說,他知道了?”
“他說沒聽到具體內容,到底聽沒聽到,我們也不清楚。昨天晚飯時,喬德銘和鄭小爽發(fā)生口角了?”
“是的,鄭小爽悶悶不樂,喬德銘怪她更年期,鄭小爽說自己長智齒了?!?/p>
“譚筠萍高中時長過智齒?”
“對,當時折騰了好久,全校都知道?!?/p>
“你昨天見過江漢的注射器嗎?”
“飯前他打胰島素,大家都看到了?!?/p>
“飯后,你見過那支注射器嗎?”
“沒留意。”
“你昨晚最后一次見到鄭小爽是幾點鐘?”
“就是吃飯的時候,晚餐后大家各自回房間休息了,就再沒見過她。晚餐結束應該是快十一點吧。”
文少康出門之后,潘帥和小周相視而笑,異口同聲:“他說的是真話,只是目前被突如其來的愛情沖昏了頭腦?!?/p>
“可是我總覺得我們忽略了什么?!迸藥浫粲兴?,“空調,對,就是空調,如果鄭小爽房間里的空調一直開到凌晨五點,那么會不會對她的尸溫造成影響呢?小周,你快去通知法醫(yī)?!?h3>十五 不知道哪里不對勁兒
(逐侖的供詞)
江逐侖心事重重地走進書房,徑直坐在書桌前,沒等潘帥開口,就搶先道:“警官,我覺得從昨天起就怪怪的,不知道哪里不對勁兒?!?/p>
“江先生,別急,你慢慢說?!毙≈芙o他倒了一杯水。
江逐侖從他和譚筠萍的關系講到文少康和譚筠萍的關系,又講到江漢和譚筠萍的關系。
小周感慨道:“美女就是不一樣?!?/p>
潘帥打斷她,轉向逐侖:“江先生,說說昨天的經(jīng)過吧?!?/p>
江逐侖從他和譚筠萍的約會講到大家的意外聚會,又講到昨天晚餐時的情況。
“昨天晚上十二點左右,你在哪兒?”
“十二點整,我?guī)腕奁际帐巴暝鹤永锏牟妥?,回房間睡覺。昨天我感冒了,筠萍給我拿了感冒藥吃,特別困,迷迷糊糊的?!?/p>
“那你怎么還這么肯定當時是十二點整?”
“我穿過客廳時,座鐘敲了十二下。”
“你昨晚聽到過什么異常的響動嗎?”
“昨晚吃了感冒藥睡得特別沉,晚上什么也沒聽見,今天早上起床之后感冒竟然好了。哦,對了,我昨天回房間時,看到一個人影從端木的房間出來,就是小爽睡覺的房間,然后進了江漢的房間。”
“看清是誰了嗎?”
“當時困得不行了,沒看清楚,只記得是個男人,急匆匆的?!?/p>
“你昨晚最后一次見到鄭小爽是什么時間?”
“就是在飯桌上,晚飯不到十一點就結束了,然后他們都回房間了,我和筠萍留下來收拾,后來江漢來找注射器。”
“文少康和譚筠萍的關系,你怎么看?”
“祝福他們唄。說實話,剛知道他倆在一起了的時候,我心里有點兒不舒服??墒?,我是有家的人,我不可能給筠萍一個家,我已經(jīng)耽誤她這么久了。只是,我之前從來沒聽她說過對文少康有意思,可能他們需要互相取暖吧。”江逐侖酸酸地說。
“江漢的老婆發(fā)生車禍的事兒你知道嗎?”
“昨天聽說的,我們雖然是發(fā)小兒,但是也有二十多年沒有聯(lián)系了。說實話,我雖然和筠萍他們是高中同學,但是高中沒畢業(yè)我就沒念書了,和他們都沒有什么聯(lián)系,除了和端木見過幾次,筠萍則是通過QQ和微信聯(lián)系的。我和文少康、喬德銘就沒怎么打過交道?!?/p>
“昨天晚上江漢的注射器找不到了?”
“嗯,當時我和筠萍在院子里面收拾,江漢急匆匆地跑出來,說注射器不見了,在院子里找了半天也沒找到,還去各個房間找過?!?/p>
“你最后一次見到那支注射器是什么時候?”
“晚飯前,江漢打胰島素時看到的,吃飯時我還拿過來看了看,然后就沒留意了?!?/p>
“江先生,你覺得昨晚哪里不對勁兒呢?”
“我也說不好,就是感覺怪怪的,端木他們說是因為筠萍和少康在一起我吃醋了,可是我從昨天見到筠萍開始就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怪怪的。”
“好吧,你想起什么隨時通知我們?!?h3>十六 心中的刺和療傷的藥
(筠萍的供詞)
臥室里,譚筠萍虛弱地靠在床上:“警官,案子有進展了嗎?”
潘帥道:“我們還在循例調查,譚小姐,請配合我們回答幾個問題?!?/p>
“好的?!斌奁柬槒牡攸c了點頭。她陳述了從見到江逐侖一直到發(fā)現(xiàn)鄭小爽尸體的全部過程。
“你昨晚最后一次見到鄭小爽是什么時間?”
“晚飯結束時大約是十一點,小爽他們都回房間休息了,只有逐侖留下來陪我收拾院子。之后到第二天早上起床我就再沒有見過小爽?!?/p>
“你起床是幾點鐘?”
“早上六點半醒的,洗漱完了去廚房七點多了?!?/p>
“你和江逐侖收拾院子時有什么特別的事情發(fā)生嗎?”
“江漢跑回來,說他的注射器不見了,問我們看到?jīng)]有,找了一會兒沒找到,然后他就去各個房間找了,也不知道后來找到?jīng)]有?!?/p>
“你見過江漢的注射器嗎?”
“見過,飯前他打胰島素來著,我們都看見了。那支注射器找到了嗎?”
潘帥把物證袋遞給譚筠萍,問:“你看到的是這支注射器嗎?”
“說不好,我也沒仔細看,注射器應該都長得差不多吧?!?/p>
“你不是拿著江漢的注射器擺弄了好久嗎?”
“???”筠萍的臉色有些蒼白,“記不得了。”
“你的指紋記得?!?/p>
“哦?!斌奁己苁菍擂?,“我想起來了,我看到江漢打胰島素,覺得新鮮,就看了看?!?/p>
“江逐侖什么時候回的房間?”
“快十二點了吧,我們收拾了將近一個小時,昨天晚上我們在院子里面燒烤,東西很多。”
“江逐侖昨天吃過你給他的感冒藥嗎?”
“嗯,我昨天和他吃午飯時發(fā)現(xiàn)他感冒得厲害,晚上就給了他兩粒感冒藥吃?!?/p>
“江逐侖走后,你做了什么?”
“我去廚房把圍裙放好,然后看到少康站在秋千旁邊發(fā)呆,就去和他聊了一會兒?!?/p>
“然后呢?”
筠萍的臉色變得緋紅:“然后……該發(fā)生的就發(fā)生了,我們……”
“你們之后一直在一起?”
“嗯。”
“這個唇印是你的?”潘帥拿起文少康的T恤問。
筠萍的臉紅得像個蘋果:“嗯。怕大家看見了尷尬,我就讓少康把它藏在他房間的床下了?!?/p>
“你肯定文少康一直跟你在一起沒離開過嗎?”
“嗯,我睡覺很輕,有一點兒動靜就能把我吵醒。”
“昨天吃晚飯時,喬德銘和鄭小爽發(fā)生口角了嗎?”
“是的,不過也不是什么大事兒,夫妻間的吵架?!?/p>
“鄭小爽長智齒了?”
譚筠萍遲疑了一下:“嗯,小爽為這個很不開心,德銘也不體諒她?!?/p>
“你也長過智齒嗎?”
“嗯,高中時長的,特別痛苦,全校都知道?!?/p>
“鄭小爽和其他人有矛盾嗎?”
“這我可說不好,上學時沒有,后來我好久沒見過他們了,都是通過電話聯(lián)系,不知道他們之間有沒有發(fā)生什么。我就知道少康、小爽和德銘是同事,但是少康在北京,他倆在青島?!?/p>
“鄭小爽和李翊有業(yè)務往來嗎?”
“不知道,不過他們兩人不是同行?!?/p>
“江漢老婆截肢的事你清楚嗎?”
“昨天吃飯時才聽他們說的,之前不知道,我和江漢不熟,這里面只有他不是我的同學?!?/p>
“據(jù)說他也追求過你吧?”小周八卦道。
“那都是小孩子過家家的把戲,江漢是逐侖和端木的發(fā)小兒,有一次他來學校找他們,我們見過一面。后來江漢托端木和我說的那個事兒,我沒答應。我當時是逐侖的女朋友?!?/p>
小周難以抑制好奇心:“你能說說你和江逐侖還有文少康之間的事兒嗎?”
筠萍回憶著當年的種種:“那時候我從來沒想到我會和逐侖分開,我以為我們會永遠在一起!”說著說著筠萍的眼圈紅了,“對不起。我太啰唆了?!?/p>
“你還愛著江逐侖,對嗎?”
筠萍沉默。
“你愛文少康嗎?”
“女人一生中會遇到自己愛的人和愛自己的人,你愛的人是心頭的那根刺,一旦扎進去就很難拔出來,即使拔出來也會留下傷痕。愛你的人是療傷的藥,他能安撫你的創(chuàng)傷,但是永遠都無法撫平創(chuàng)傷。”筠萍意味深長地看著窗外,眼神變得空洞無比。
端木舟從門口走進來時,潘帥和小周根本沒有注意到。端木舟一拳打在潘帥的肩膀上。小周看到后氣憤地沖到端木舟面前說:“你敢襲警!”
端木舟和潘帥相視而笑,兩人擁抱在一起。“兄弟,這些年你受苦了!”潘帥有些激動。
“這臥底可真不是好當?shù)陌?!?/p>
小周瞠目結舌:“你是……臥底?”
潘帥鄭重地說:“介紹一下,這是咱們的領導,端木舟隊長。你可算是回來了,我這個副隊長可以少操點兒心了?!?/p>
“隊長好,不好意思?!毙≈鼙傅卣f。
“這不怪你,我在隊里時,估計你還是學生呢。”
“不過,端木,因為你這次屬于當事人,所以按照程序不能正式參與案件調查,我想,正好你可以在暗中幫我們?!?/p>
“你就這么肯定我和這案子無關?”
“兄弟,我們在一起出生入死,不相信你我還能信誰?剛才大家或多或少都有隱瞞,你也幫我分析分析?!?/p>
端木舟從他給譚筠萍打電話說起,直到發(fā)現(xiàn)鄭小爽的尸體?!拔椰F(xiàn)在能整理出來的就這些,你覺得遺漏了什么可以提醒我?!?/p>
“就是說,你們這次聚會并不是事先安排的,而是碰巧?”
“對,我們來北京辦事,實際上我是來報到,他們來辦業(yè)務,想順便看看筠萍。正巧逐侖在筠萍那兒,后來康少又找小爽和德銘有事兒,就都趕到一塊兒了,擇日不如撞日,便到筠萍的小院兒聚會了?!?/p>
“你昨晚最后一次見到鄭小爽是幾點?”
“快十一點了,當時吃完飯大家都累了,就回房間了,李翊喝醉了,我陪他回房間睡的。小爽和德銘吵架,要換房間,我就讓小爽睡我的房間了?!?/p>
“李翊整晚沒有離開房間嗎?”
“沒有,他睡得很死??墒俏译x開過房間。”
“幾點?”
“凌晨五點左右,我有點兒口渴,想找點兒熱水喝。這幾年當臥底,胃熬壞了,不能喝涼的,臥室里只有冰鎮(zhèn)礦泉水。我到廚房打了熱水喝,出來時遠遠看見有人進了康少的房間,離得太遠,看不清臉,但是我肯定是個女人,而且從身材上看應該不是小爽,是筠萍。”
“譚筠萍凌晨五點鐘去了文少康的房間?她看見你了嗎?”
“應該沒有。可能是她當時有點兒著急,沒往這邊看。筠萍做了近視眼手術,現(xiàn)在視力很好,正常情況下,應該能看到我?!?/p>
“譚筠萍原來是近視眼?”
“上學的時候是,因為眼睛大還戴不了隱形眼鏡。現(xiàn)在不戴眼鏡了,她說是做了手術?!?/p>
“李翊和鄭小爽有沖突嗎?”
“具體我也不清楚,就聽李翊指桑罵槐地說小爽貪心,把生意做到他那兒去了?!?/p>
“鄭小爽和她丈夫關系怎么樣?”
“上學的時候,德銘是學生會主席,很受女生歡迎,是小爽主動追求的德銘,還使了點兒小伎倆。不過都是小孩子的把戲。結婚時間久了,德銘開始嫌棄小爽,兩人總是吵架。”
“昨天也吵了?”
“嗯,一直別別扭扭的,說話夾槍帶棒的?!?/p>
“比如呢?”
“德銘埋怨小爽更年期,神經(jīng)兮兮。小爽說自己只是長智齒了,不是更年期,是德銘嫌棄自己,如果不是自己抓住他的小辮子,他可能早就提出離婚了?!?/p>
“好像大家都對智齒很敏感?。俊?/p>
“是的,筠萍高中時長過智齒,特別痛苦,折騰了好一陣子。筠萍是校花,所以大家都比較關注?!?/p>
“嗯,江漢老婆截肢的事兒,你清楚嗎?”
端木舟給出的說法和江漢如出一轍。
“江漢的注射器都有誰碰過?”
“譚筠萍、江逐侖、李翊,我看見他們都碰過。飯前筠萍擺弄了那支注射器半天,吃飯時,逐侖和李翊也看過?!?/p>
“吃飯過程中,有人離開過餐桌嗎?”
“筠萍、逐侖和小爽都離開過。我們聊天時提到了筠萍和逐侖那段往事,筠萍就倒了杯酒,一個人到秋千那邊去了,估計是心里不好受,逐侖也跟了過去。他們倆在那邊待了有半個多小時,小爽過去找他們,三個人一起回來的?!?/p>
“江逐侖和李翊是什么時候接觸的注射器?”
“李翊是在筠萍和逐侖去蕩秋千時看的,逐侖是在開飯之前吧?!?/p>
“江逐侖看注射器時,譚筠萍在干什么?”
“去廚房拿果汁了?!?/p>
“難怪!”潘帥會心一笑。
“怎么?”端木問。
“這個美女可不簡單啊!”
“你的意思是?筠萍?”
“現(xiàn)在下結論還有些早,我還有幾件事沒弄清楚,不過至少她撒謊了。端木,據(jù)你所知,譚筠萍和鄭小爽的關系怎么樣?”
“她倆上學時關系特別好,還有一個叫柯萍的,也是筠萍的好朋友,三個人天天粘在一起。但事實上,小爽和柯萍誰也看不慣誰,筠萍夾在中間也不容易。”
“這個柯萍現(xiàn)在和你們還有聯(lián)系嗎?”
“高中時,柯萍先是出國當了半年交換生,畢業(yè)后直接出國了,之后再沒見過。我們這些人里除了康少和筠萍,別人都不會和她有聯(lián)系,那個女生不合群。”
“文少康?”
“是的,文少康最初一直追求柯萍,后來不知道為什么就開始追筠萍了,追了好久也沒追上。畢業(yè)后斷了聯(lián)系,昨天見到,忽然間來了電。”
“你怎么看譚筠萍、文少康和江逐侖的關系?”
“其實,這個得問當事人。逐侖開始的時候追筠萍追得特別苦,好不容易追上了,可是因為很多客觀原因,兩人的關系不了了之了?!?/p>
“能具體點兒嗎?”
“逐侖的成績越來越不好,最后輟學了,而且身體還不好,他覺得自己配不上筠萍,就選擇了放棄,筠萍特別痛苦,可是不知道為什么一直沒有去找逐侖當面說清楚。后來逐侖談了一個又一個女朋友,結了兩次婚,可是筠萍一直單身。”
“你的意思是譚筠萍一直放不下江逐侖?”
“我覺得是的,可是昨天見他倆之間感覺怪怪的,總覺得不自然。而且筠萍怎么會見了康少就……”
“端木,根據(jù)現(xiàn)在的線索,我有幾點弄不明白?!迸藥浵仁呛投四局墼敿毜仃U述了現(xiàn)有的證據(jù),接著說,“昨天誰吃了安眠藥?文少康T恤領口的口紅印上為什么有隔離霜?江漢的注射器上為什么只有他和譚筠萍的指紋?鄭小爽的真實死亡時間是幾點?譚筠萍凌晨五點去文少康的房間干什么?為什么她和文少康要隱瞞這件事?江漢去鄭小爽的房間做了什么?他到底清不清楚事故的真相?燒焦的殘骸是什么?江逐侖說的怪怪的是指什么?這些還得咱們一起努力查清楚?!?/p>
“嗯,我私下會查的?!?h3>十八 離真相越來越近了
這時候,一陣敲門聲打斷了他們的談話,物證組的張瑾走了進來:“潘隊,新的鑒定報告出來了?!闭f著,遞過來一份報告。潘帥看了看,示意張瑾離開。
“端木,你來看,注射器上有兩個人的指紋,分別是江漢和譚筠萍的,江漢的指紋有很多組,均為右手拇指,在尾部的助推器上,譚筠萍的指紋只有一組,是右手拇指和食指,在針筒前端?!?/p>
二人對視了一下,露出會心的笑容。
潘帥接著說:“文少康T恤領口的唇印中含有兩種異常物質,一種是防水隔離霜,另一種是安眠藥?!?/p>
端木恍然大悟:“難怪康少昨晚睡得那么熟??墒求奁紴槭裁匆@么做?”
“這也是我想知道的。”潘帥說,“端木,我希望你幫我兩個忙,一是去打聽一下江漢是不是知道了鄭小爽和喬德銘與他老婆截肢有關;二是了解一下江逐侖到底覺得哪里不對勁兒。我要去找李翊和江逐侖核實一下注射器的事兒?!?/p>
端木比畫了個“OK”的手勢,出了門。
“頭兒,你就這么信任他?他當臥底這么多年,誰知道會有什么變化?!毙≈苡行摹?/p>
“你有共過生死的朋友嗎?如果有,你就會明白這種信任!”潘帥篤定地說。
晚上,江漢坐在端木對面,面色鐵青:“端木,我當你是朋友,你怎么能夠懷疑我?沒錯,我昨天無意中聽到喬德銘和文少康的對話,喬德銘的失誤造成了我老婆的截肢,還不愿意承擔責任,鄭小爽為了幫他脫身撒了謊。我確實恨他們。昨天我甚至想沖進去揍喬德銘一頓,可是理智告訴我要先弄清楚情況,于是我去找了鄭小爽,我以為她會有一點兒良知,沒想到這個自私的女人矢口否認。我真的想殺了她,可是想到我老婆和孩子還需要我照顧,不能為了這種人搭上自己的下半輩子,所以我沒有動手?!?/p>
“江漢,我相信你!時間不早了,休息吧?!倍四緵]再多說,走出了房間。
臥室里,筠萍一下子撲到少康懷里:“你愛我嗎?”
“寶貝兒,天知道我有多愛你!”
“警察懷疑我了,小爽是被注射了過量的胰島素才死的,用的是江漢的注射器,我碰過那個注射器,上面肯定有我的指紋,他們一定會懷疑我殺了小爽!”筠萍嗚咽起來,“我沒有殺小爽,我怎么會殺了她呢?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情緒激動的筠萍暈倒在了少康的懷里。少康心疼地把她抱到床上,撫摸著她的頭。
逐侖急匆匆地找到端木舟:“端木,有件事兒我要問你。”
“你別急,慢慢說?!?/p>
“咱們找個沒人的地方談,可以嗎?”
端木把逐侖帶到自己的房間,問:“怎么了?”
“端木,筠萍什么時候長的智齒?”
“高中時啊,你不知道嗎?也是,那時候你和小婷在交往。”
逐侖陷入了沉思,良久后開口:“端木,從昨天我見到筠萍就覺得哪里不對勁兒,現(xiàn)在終于明白了?!彼缰裢驳苟棺右话惆堰€沒整理好的思緒一股腦兒地倒給端木,接著,拿出一個小荷包遞給端木,“哥們兒,咱們從小一起長大,你之前當過警察,我對你的信任超過今天來的那兩個警察,這個我一直帶在身上,給你,你一定要幫我找出真相?!敝饋雠吭诙四径叾Z了幾句,之后頹喪地出了門。端木立刻拿著手里的荷包去找潘帥。
潘帥正在文少康的房間里,端木一下子就注意到靠墻的書架被推到兩邊,透過中間的一扇隱形門,昨晚鄭小爽住的房間驚現(xiàn)在眼前。
筠萍呆呆地坐在床上,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直往下掉,整個人毫無生氣。盡管少康不停地安慰她,但是無濟于事。清脆的敲門聲使得她一驚,小周捂著肚子走了進來:“譚小姐,不好意思,能借你房間的衛(wèi)生間用一下嗎?客衛(wèi)里面有人,我有點兒鬧肚子?!?/p>
“當然可以,請自便?!?/p>
五分鐘后,小周謝過筠萍,走出了房間。
潘帥接過小周遞過來的東西,沖端木點了點頭:“剛才法醫(yī)那邊的檢測結果出來了,鄭小爽的死亡時間是凌晨兩點左右。另外在爐灶里面發(fā)現(xiàn)的燒焦的東西是個塑料瓶,上面有殘存的漱口水成分?!?/p>
端木有點兒激動:“是治智齒專用的?”
潘帥點點頭:“我們離真相越來越近了。”
次日早上,張瑾送來了最新的報告,潘帥看過之后,沖著端木舟一笑:“哥們兒,你可以正式歸隊了!”接著把頭轉向小周,“讓所有人到客廳集合?!?/p>
十分鐘后,三名警察身著制服走進客廳,這其中當然包括端木舟,在大家詫異的眼神中,端木舟慢條斯理地說:“不好意思,還沒來得及告訴大家,我當時辭職是組織上安排的任務,本來這次來北京是歸隊,沒想到出了這個事兒,現(xiàn)在案件告破,我正式歸隊。”
“哇,臥底??!”李翊驚呼。
潘帥接著說:“介紹一下,這是我們刑偵支隊的端木舟隊長?!?/p>
“案子破了?誰干的?”喬德銘按捺不住。
眾人也都躁動起來,江漢和李翊互相狐疑地看著對方。譚筠萍的身體不禁顫抖了一下,文少康趕快抱緊她。江逐侖不太友好地看著他倆。
端木看了一眼筠萍和少康,說:“康少,你的身材可真好,空心兒穿沖鋒衣也這么性感!”
少康似乎已經(jīng)習慣了大家的挖苦,說:“不是說了嗎,里面那件T恤臟了,不方便穿了。”
“那么,那件T恤在哪兒?”
“我藏到我房間的床下了?!?/p>
“你確定是你放在那兒的嗎?”
“是我放的?!鄙倏涤行┥鷼饬耍岸四?,你什么意思?”
“筠萍?”端木舟不理少康,直接問筠萍。
筠萍開始啜泣。少康一把抱住她,沖端木吼道:“你為什么要針對她?”
“讓我們從頭說起,逐侖說他一直覺得不知道哪里怪怪的,直到昨天晚上終于找到了答案。是的,畢竟他是最了解筠萍的人。而這種了解是我們破案的關鍵。”端木開始故弄玄虛,“一支失蹤的注射器,一枚孤零零的指紋,一個燒焦的塑料瓶,一個沾了隔離霜的唇印,一包少了一粒的安眠膠囊,一夜空調外機的噪音,一綹珍藏的頭發(fā),串起了整個故事?!?/p>
眾人聽得云里霧里,端木繼續(xù):“小爽死了,之前和德銘發(fā)生了口角,而且在不為人知的情況下和李翊、江漢都有矛盾。那么,兇手到底是誰?是嫌棄太太而被抓住了小辮子的丈夫,是被搶走了生意的經(jīng)理,還是被奪走老婆雙腿的仇人?”
“我沒殺人!”李翊、江漢和喬德銘異口同聲。
“我知道!你們沒有殺人,但不妨礙有人殺了人!對吧,筠萍?”
筠萍趴在少康懷里啜泣,瑟瑟發(fā)抖,已經(jīng)說不出話。少康憤憤地說:“端木舟,你憑什么誣蔑她?不就是她碰過那支該死的注射器嗎?這就能證明她給鄭小爽打了胰島素?我也摸了那支注射器!”
“很好!在座的各位,除了康少,還有誰知道鄭小爽的死因是注射了過量的胰島素?”
眾人面面相覷,筠萍低頭不語,少康整個人愣住了。
端木繼續(xù)說:“潘隊,截至目前,警方?jīng)]有說過鄭小爽死于胰島素,甚至沒有說過她的死和注射器有關,是吧?”
潘帥點點頭,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筠萍身上,筠萍似乎在做最后的掙扎:“因為你們問我好多關于注射器的問題,還有江漢的糖尿病,我以為……”筠萍無助地看著少康,少康石化了,眼睛像玻璃球一樣,空洞地望著窗外。
端木舟打斷了筠萍:“也許你認為警方會因為注射器上有你的指紋而把殺人的責任歸咎于你,其實,除了你,李翊和江逐侖也摸過那支注射器,如果文少康說的是真的,那么他也摸過,加上江漢,一共五個人摸過。可是上面只有兩個人的指紋,這是為什么?兇手自以為很聰明,她知道有人看到過自己摸過注射器,而且以為摸過注射器的人只有自己和注射器的主人,注射器上應該只有自己和江漢的指紋,而且自己的指紋只應該出現(xiàn)在針筒上,助推器上面的指紋只有真正使用過注射器的江漢才能留下,所以,這個‘聰明的兇手先是擦掉了針筒上的所有指紋,又戴著手套給鄭小爽注射了胰島素,作案之后,又在針筒上印上了自己的指紋。指紋鑒定報告印證了注射器上只有兩個人的指紋,兇手的和江漢的,而江漢的指紋在助推器上,兇手的指紋在針筒上。這樣一來,不但可以洗清自己的嫌疑,還能不知不覺中嫁禍給江漢,可是,李翊和江逐侖,還有文少康的指紋到哪里去了?顯而易見,兇手聰明反被聰明誤,她并不知道還有其他人摸過那支注射器,因為別人摸注射器的時候她沒有看到。而且更重要的是,江漢的指紋只出現(xiàn)在助推器上,他平時打針不碰針筒嗎?”端木舟目光炯炯地瞪著筠萍。
筠萍瘋狂地喊:“可是,我一直和少康在一起!”
少康依然呆呆的,沒有反應。
端木舟又說:“之前法醫(yī)鑒定鄭小爽的死亡時間是當天夜里零點左右。很不幸,江漢當時確實去找過小爽,而且出門時被逐侖看見了,我們也一度因此而懷疑江漢??墒墙瓭h的一句抱怨引起了我們的注意,鄭小爽房間的空調從凌晨兩點就開著,一直到凌晨五點才關,噪音特別大。并不炎熱的天氣,鄭小爽為什么要開這么久的空調呢?真的是因為更年期嗎?非也,是兇手為了加速尸溫下降,給自己制造不在場的證明。事實上,小爽在零點時并沒有死,她的真正死亡時間是凌晨兩點。”
“我說過了,我整晚和少康在一起!”筠萍歇斯底里地吼道。
“你確定嗎?康少?”
少康失望地看著筠萍,緘默不言。
“你睡得太沉了,是嗎?你被突如其來的幸福擊暈了,你以為自己太興奮,所以累了,睡得特別熟。你還記得吧?昨天法醫(yī)給大家都取了血樣,你的血液里發(fā)現(xiàn)了舒樂安定的成分?!?/p>
“什么!”少康驚呼,“可是我除了晚飯時和大家吃了一樣的東西,沒再吃過什么呀!”
“你是沒吃過什么,你想過筠萍為什么會吻你嗎?你不會以為你的女神在二十多年之后突然對你青睞有加吧?”
少康跌坐在沙發(fā)上,整個人像是被掏空了。
“你的女神先在嘴唇上涂了一層隔離霜,之后又涂了摻入舒樂安定的口紅,這樣一來,借和你接吻之機,給你服用了安眠藥,而自己因為隔離霜不受安眠藥的影響。你睡得很熟,筠萍在你熟睡后做了什么你根本不知道,她在凌晨兩點去了小爽的房間,給小爽注射了胰島素,然后打開房間里的空調,再回到你身邊。凌晨五點的時候,她再通過你的房間去小爽的房間關上空調,她進你房間的時候正好被我看見了?!倍四窘又鴮奁颊f,“筠萍,你敢說你凌晨五點時沒離開過自己的臥室嗎?”
“我凌晨五點的時候確實離開過臥室,我是去少康的房間放那件臟了的T恤?!?/p>
“或許你會狡辯,怕大家看見唇印后開你們的玩笑,可是你的目的絕不止于此。第一,你要把帶有舒樂安定成分的唇印藏起來;第二,你要通過康少的房間去小爽的房間關空調,兩個房間中間有一道暗門,對吧?你沒來得及徹底處理那件T恤,或許是因為怕夜里動靜太大,又或許怕引起康少的疑心,可是那件T恤確實出賣了你?!?/p>
筠萍放聲大笑,同時鼓起掌來:“端木舟,你不愧是這些人里最聰明的,可是這都是你的推測,我為什么要這么做?我沒有動機!”
“還想讓我說得再直白一點兒嗎?柯萍!”端木舟吼道。
端木舟的話一出口,房間里的空氣便凝固了,大家都驚掉了下巴——除了江逐侖??缕枷裰恍沽藲獾臍馇颍麄€人癱在地上:“不可能,不可能!我是譚筠萍!”
端木舟拿出一個燒焦的塑料瓶殘骸,說:“就是這個,讓你在小爽面前暴露了,也是這個瓶子要了小爽的命。柯萍,我沒記錯的話,你在高二下學期去了美國當交換生,所以你對筠萍長智齒的事情一無所知,是吧?不巧的是,前不久你長智齒了,而且也很不順利,還用到了漱口水,就是這瓶。小爽曾去過你房間的衛(wèi)生間,看到了這瓶漱口水。當時她第一時間找到逐侖去查證,可是不巧得很,被你撞到他們兩人在說話,所以那次談話匆匆結束,加上逐侖當時已經(jīng)和筠萍分開了,也不知道她長智齒的事情,所以根本沒弄明白小爽在說什么。如果小爽再找一下我或者其他人,可能不會是這種結果??上У氖?,一直以來,她都沒有改掉貪婪的毛病。晚飯前,她聲稱自己長智齒了,從而引發(fā)了我們對于筠萍長智齒一事的熱議,意在對你進行暗示,想要向你敲詐錢財,大家都看到了,小爽對你的財務狀況很是羨慕??墒切∷瑳]想到你能對她下死手。你迅速進行了思考和應對,借故去廚房拿東西燒掉了漱口水瓶,可是時間太緊,你沒有確認漱口水瓶被完全燒成灰燼就趕回餐桌旁,你離開后火滅了,這塊殘骸就留了下來。之后的事情,我們都知道了,你讓江逐侖吃了強力感冒藥,早早去休息,以免他誤你的事兒。你又利用文少康做時間證人,悄無聲息地殺了小爽滅口。然后再和大家一起發(fā)現(xiàn)尸體,佯裝受驚過度暈了過去??缕?,這么多年不見,你依舊是那個戲精!你知道嗎,鄭小爽她一尸兩命!”
“你這個狠毒的女人,為什么要殺小爽?”德銘發(fā)瘋一般地撲向柯萍,被端木攔了下來。
“我是譚筠萍,你憑什么說我是柯萍?”柯萍哭得撕心裂肺。
“逐侖和筠萍雖然分開很多年,但是畢竟他們曾經(jīng)是最熟悉的人,從一見到你,他就覺得不對勁兒?!闭f著,端木舟看向逐侖。
逐侖說:“你比筠萍高,不過你可以說是我們不見的這些年里你長了個兒。筠萍的蘋果肌比你豐滿,你可以說是隨著年齡的增長沒有了嬰兒肥。筠萍喜歡紅色,可你買了綠色的車,你可以說是成熟了就會改變喜好。筠萍不敢一個人過馬路,你卻毫無畏懼,你可以委屈地說是因為身邊沒有我,才必須學會。筠萍的頭發(fā)硬而濃密,而你的頭發(fā)稀疏柔順,你可以說是用腦過度,脫發(fā)了。筠萍是近視眼,你沒有,你可以自稱是做了手術,可是端木說你晚上沒戴眼鏡出來眼神也不大好,根本沒看到他。因為你不是近視,而是弱視,晚上看不清。讀書時班上的男生都以猜筠萍的香水牌子為樂,可就是沒人能猜中,其實那根本不是什么香水,是體香,那天我感冒了什么也聞不到,第二天感冒好了,你身上的香水味絕不是筠萍的體香!更重要的是,一個人無論怎么整容,她的DNA是不會改變的!你萬萬想不到,當初筠萍給過我一綹她的頭發(fā),即使我倆分開了,我也一直帶在身邊!”
“你們?”柯萍突然意識到了什么,指著小周,“你昨天借用我的衛(wèi)生間,是為了……”
不等小周回答,逐侖一個箭步?jīng)_上去,卡住柯萍的脖子聲嘶力竭地吼道:“你把筠萍怎么了?她在哪兒?”
端木舟和潘帥趕緊把快要窒息的柯萍救下來:“冷靜點兒,你殺了她,就真找不到筠萍了?!?/p>
柯萍一邊咳一邊冷冷地說:“哼,你再也別想見到你的筠萍了,我讓她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憑什么?憑什么她樣樣比我強,我從小到大只能活在她的陰影里,我不要她存在,搶我的風頭,搶我的男人,搶我的一切!”柯萍緩緩地走到逐侖面前,冷漠地說,“我本不想殺她,可我也不愿意看著她擁有這世上的一切,美貌、財富、愛情,哼!而你給了我這個機會!”
“你說什么?”逐侖憤怒地說道。
“那一年,我和譚筠萍為了點兒小事兒吵了一架,而你剛剛找到一份新工作,想必你之前的老板為什么辭退你,你應該比誰都清楚,如果你的新老板知道你有過貪污記錄,還會收留你嗎?”
“是經(jīng)理陷害我的!”
“沒錯,可是誰會在意這個呢?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我用這個污點要挾譚筠萍,讓她不再和你來往,讓她痛苦!這傻丫頭,心里再難受也不敢去找你??此刻煲詼I洗面,我真開心?。】墒沁€是有很多人追她。”柯萍轉向少康,“本來我對你也不是沒有好感,只是為了捉弄一下譚筠萍,我設計了一個圈套,本想你成功后,如果孟曉再不答應我,我就和你在一起??赡憔瓦@么不爭氣,真的愛上了譚筠萍!我恨她,我不能讓她痛快一天!”柯萍又轉向逐侖,“江逐侖,我要毀了你,讓譚筠萍生不如死!我要去向你的新老板揭發(fā)你的貪污史。沒想到這個傻女人拼了命攔著我,我們撕扯時,我錯手殺了她,我把她推倒在地上,正巧有一塊石頭,她的頭流了好多血……我把她埋了,譚筠萍從此消失,不,應該說我變成了譚筠萍,柯萍從此消失了!哈哈哈!”
“難怪那一年,你和筠萍都出國了,和大家斷了聯(lián)系。筠萍死了,你去整容。兩年后,你回國說柯萍定居在國外了。”端木舟懊惱地說,“我們卻從來沒發(fā)覺有什么不對!”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打斷了柯萍的狂笑,震驚了所有人。少康顫抖著說:“她搶了你什么?為了你,她當年一直不肯理我,你讓我?guī)湍阍O下圈套害她,可是她一直都在為你著想!”少康雙手抱著頭跪在地上,“筠萍,對不起,我竟然把這個女人當成了你!”
逐侖喃喃地說:“我們看錯了世界,卻說世界欺騙了我們??瞪伲憧傉f你愛筠萍,可你竟然只因為漂亮的皮囊而分辨不出筠萍和眼前的這個惡女人!這么多年了,我們以為自己會忘卻,可是尼莫西妮的眼睛一直在注視著我們的一舉一動,記憶永遠無法抹殺!柯萍永遠不會變成筠萍!”
少康癱在地上,號啕大哭。
“你說什么?她為了我,不理你?不可能,這不可能!我這么努力,還只是她的影子!”柯萍整個人倒了下去。
三天后,母校對面的咖啡廳里,端木和逐侖相對而坐。
逐侖迫不及待地問:“她醒了嗎?”
看著明顯蒼老了很多的逐侖,端木嘆了一口氣道:“醒了,前天夜里醒的,她全交代了,她誤殺筠萍的詳細過程,還有埋尸的地點?!?/p>
“怎么才告訴我?快帶我去!”逐侖猛地站起來,抓住端木的胳膊,“昨天我剛剛辦了離婚手續(xù),我的公司給了前妻。筠萍是為了我才出事的,就算只有尸骨,我也一定要找到她!”
“逐侖,我們已經(jīng)去過了,可是沒有找到筠萍的尸體?!?/p>
“什么?柯萍在撒謊?”
“應該沒有,我們雖然沒有找到筠萍的尸體,可是我們在柯萍指認的地點挖出了還沒徹底腐爛的布片,從上面提取到了血跡,經(jīng)過比對和筠萍的DNA一致?!倍四九牧伺闹饋龅募?,微笑著凝視他。
“你的意思是……筠萍還活著?”逐侖的眼睛里迸發(fā)出希望的光芒。
“應該是的,可是那地方太偏僻,方圓五十里都沒有人煙,所以很難找到知情者,不知道筠萍去了哪里?!?/p>
“活著就有希望,我一定會找到她!”
“可是逐侖,現(xiàn)在沒有任何線索?。 ?/p>
“那我也要去找她,我會用這一輩子去找她!那一年,筠萍成了我的女朋友,她才十七歲,那時候我們特別喜歡來這家咖啡廳,就在這里,她和我說最喜歡泰戈爾的一首詩:‘眼睛為你下著雨,心卻為你打著傘,這才是愛情!這么多年,她給了我真正的愛情。她為我承受了那么多,可我卻因為她放任我的離開而患得患失。我不配擁有這份愛情!”
“那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嗎?”
“先發(fā)個尋人啟事,但愿筠萍能夠看到。另外我會開一家偵探事務所,筠萍當年的理想就是擁有一家自己的偵探事務所,當她看到‘尼莫西妮的招牌后一定會知道是我在這里等她!”
端木會心一笑:“尼莫西妮,當年,筠萍過目不忘,我們奉她作記憶女神尼莫西妮。逐侖,我的兄弟,祝你成功!既然筠萍奇跡般地活了下來,就注定你一定能找到她!”
逐侖望著窗外的遠方悠悠地說:“筠萍,雨在眼里,傘在心頭!”
責任編輯/季偉
文字編輯/李敏
繪圖/杜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