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武
詩曰:南山有峪,隱于谷中,尋而不見,踟躕山前。攀爬有時,恍見壑兮;一壑幽深,恂恂而進。山石嶙峋,步履維艱;左轉(zhuǎn)右拐,曲徑盤焉。前視不闊,仰首線天,光影婆娑,寒氣森然。急急回首,收步身轉(zhuǎn),鳥聲啾啾,似在留挽。無視挽留,原路返行;出得峪口,心悸魄動。蹲而靜思,心生悔意,急急進出,獲何有收。險遠藏景,深谷得幽,無限風(fēng)光,永在巔峰。
一個陌生的它,是孤陋寡聞的我日前才聽說的;一個真實的它,原來是眾多峪口中最默默的一位隱者。今天有幸與它相逢,意外地收獲了“得來全不費工夫”的欣喜。
多次游峪的古稀老舅自然是向?qū)?,從小在這里玩大的表弟熟練地駕駛著“寶馬”。我們一路南行,風(fēng)塵撲撲地直奔那心所向、情所系,隱居在太恒山脈之東延的鐵峪。
到了,終于到了。太恒山脈延申到這里依然是那般峻險勢拔。走進,只見山石嶙峋,溝壑遍處,都像峪口又都不是。
“峪口在哪里?”站在山前的我,竟因迷路而不禁好奇地問。“順著這條壑左看”“哇!看見了,真是難找?。 ?/p>
隨著老舅的指引,我們沿著一條沖積的石溝慢慢往里走。峪不長,只是一個“路段”;也不深,卻須高高視仰。在外面看不見它的險峻壁立,進入,才發(fā)現(xiàn)一線天是它的真容。
站在不很縱深的峪里,我開始四下觀察:植被不多,山石不奇,峪無徑可通,它只是一個任夏季的山洪無阻流暢的階梯狀漂水溝。仔細看,它一級級抬高,有難以攀越的高險。表弟說,有一條側(cè)徑可直達它的腰廊。如果在外面瞭望,其西是紅砂坡,東瞅是黃土梁,而它自身是黝黑黝黑的石。
這時我突然明白,鐵峪何以名之,何以流傳至今的緣由了。鐵峪啊,它本是一個不產(chǎn)鐵只泄洪的斷峪。
因為走不通,它對面陽坡的村莊就成了一個想像,或者是他途才可到達的地方。但它從不寂寞,對面的山民們經(jīng)常在它上面來此俯望,看川下之風(fēng)土人情,看川里的地貌風(fēng)光。
因為這里無路徑,它近鄰的紅砂坡成了山之南北的通道。因了這機緣,傳說趙國的武靈王于此設(shè)防,在山脊上修了一道長長的墻。于是,鐵峪的險阻成就了紅砂坡的交通地位,而上面邊墻的熱鬧卻讓鐵峪變得更加寂寥。
鐵峪還依著一座高高的山崖,崖上面長滿了密密匝匝的柴禾草??嗪畾q月,附近的人們不惜危險,憑膽識砍下一捆捆一擔(dān)擔(dān)的柴禾用來驅(qū)逐冬天的寒冷。站在峪里向外望,對面有一牛頭山,山頂上有石,遠看如伏牛的角。據(jù)說,附近村的許多孩子為了一睹高遠的壺川美,經(jīng)常來這里攀爬、戲鬧,有時登山比賽,爬得氣喘吁吁只為贏得一分秒。
我也學(xué)著當年的孩子往上爬,雖然用時很長,但還是勝利登頂。站在牛頭山上,那才叫愜意啊!俊秀的壺川盡收眼底,彎彎的壺河如銀河走線;河兩岸的村莊看上去仿佛一個個平面幾何體,而那平整的一塊塊田,在晴日下散發(fā)著初春土黃的光;再看那高高聳立著的千福山,尤其頂臺上的北岳神祠,紅磚碧瓦分外輝耀。這樣的視覺享受,令多少登臨者贊不絕口,這樣的登高遠望,又讓多少未登者翹首以盼。
老舅說,鐵峪之美還在水;表弟說,水冽之爽須在伏天。我想,今日之游在春寒,如能時光快進,那盛夏之約何謂不讓我心動翩躚。于是我恨不得有神相助來推時前移,恨不得眼前突現(xiàn)烈日炎炎熱浪翻,從而,把我今天這個難得的相遇,變成暑日的清爽,變成雨后的旖旎,變成記憶中的永固之美,讓我簡約的人生從此無憾遺。
“走吧,回屯(銅)堡家里吃飯”正在遐思的我被老舅的話打斷。
“呀,真快,不覺過午了”我說。
“老舅,您說,這‘銅堡對‘鐵峪有什么講究?”應(yīng)答后的我突然又生出一個問題。
“這個不知道。只聽老人們傳說,南山峪口的水曾經(jīng)淹過村里的堡門?!崩暇嘶貞浾f。
“是嗎,莫非,銅(屯)堡之名源于鐵峪?!痹拕偮洌夷X子突然出現(xiàn)了“銅墻鐵壁”“固若金湯”之類的詞語。
“莫非銅堡之名竟——竟然意在克制鐵峪之洪水?”老舅不能回答我的提問,我倒浮想聯(lián)翩起來:
鐵峪有洪山下沖/肆虐農(nóng)田毀生靈/銅鑄堡門固金湯/雨暴洪澇無奈侵/古人智慧不尋常/依山治水方向清/明曉五行生克理/順應(yīng)自然大道行。
鐵峪就這樣被我匆匆走過。我多么希望,這個真實的存在,是我生命的最熟知。而它的亙古久遠和幾許神秘,更是我谷峪情感的又一份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