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的那場救命之舉王強和妻子至今難忘。

“想不出辦法了，再過14個小時還找不到‘二巰基丙醇，我女兒就沒命了?！彪娫捓锖|聲音帶著哭腔。

“什么？”

在醫(yī)院上班的王莉聽到二巰基丙醇幾個字，不由怔了一下，雖然她和同學海東已好幾年沒有聯(lián)系，但還是關(guān)注著海東的發(fā)展，近期剛知道海東提煉金子的事。她立刻明白海東的女兒一定是汞中毒，只有特效藥二巰基丙醇才能解毒?？滩蝗菥彛趵蛑揽h城的醫(yī)院很少備這種藥，她想都沒想立刻給丈夫王強打電話，“你趕快派車去省醫(yī)院，朋友的女兒中毒了?！?/p>

王莉沒有說是海東求救，她怕王強不高興，聯(lián)系他是因為那個年代單位有小轎車的還真不多，若王強不派車王莉根本沒辦法再找到車。

王強對二巰基丙醇的印象還是很深的。上初中時語文教材上有一篇題為《為了六十一個階級兄弟》的報告文學作品，講的是1960年2月在山西省平陸縣，數(shù)萬民工為支援三門峽建設(shè)工程，正在熱火朝天修筑風南公路。有6l位民工發(fā)生食物中毒，消息傳到北京，衛(wèi)生部積極組織人力，從藥品商店、藥品倉庫尋找二巰基丙醇，當藥品準備齊后為了盡快將藥運走，民航局和人民空軍緊急行動起來，把藥品及時空投到平陸縣，幾千雙手高舉迎接著從天而降的藥箱，醫(yī)護人員實施緊急搶救，把61位民工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

這是與時間賽跑的經(jīng)典案例，沒想到“現(xiàn)實版”的故事就在眼前發(fā)生。

海東利用在金礦上班的便利，學會了用汞提煉金子的技術(shù)，他雇人在一座早已廢棄的金礦中收集尾砂，粉碎后運回院里，又從不法分子手中搞到一些汞，在家偷偷提煉金子，做著一夜暴富的美夢。因為是從廢棄的尾砂中提取，其實幾無收獲，但他不甘心總渴望有一天撞大運。那幾日還不滿十個月的嬰兒除了吃奶整天睡著，這并沒有引起海東夫妻的注意，以為剛出生的孩子就是這樣。出事那天孩子睡了一整天沒有醒來，直到孩子口吐白沫已陷入深度昏迷中，夫妻倆才反應(yīng)過來著了急。

海東匆匆趕到王強單位時，王強才發(fā)現(xiàn)是海東，昔日的情敵，一時倆人很是尷尬。人命關(guān)天，王強顧不得多想，喊來司機駕駛一輛213吉普車和海東急赴省會城市。一路上王強不停地給在省城工作的同學打電話，讓同學問哪家醫(yī)院有二巰基丙醇，幾個同學分頭行動最后終于問清省第四醫(yī)院有藥，等到倆人趕到醫(yī)院已是晚上十點多了。管特效藥的藥房庫管員那天剛好回鄉(xiāng)下看父母，要返回來怎么也得三個小時，此時再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倆人商議王強留下來等藥，海東回去照看女兒，走時給王強留下300元錢。

藥房庫管員趕回醫(yī)院急匆匆取藥、劃價：兩盒280元。交完錢王強心里總算松了口氣，孩子有救了！返回的路上，他回想起和海東的一幕幕往事。

海東是鎮(zhèn)上的城市戶，王強是村里的，海東高中未畢業(yè)接替父親在這家金礦上了班，倆人上高中時同時愛上一個女孩，就是王莉。王莉和王強考上大學后，倆人正式確立了戀愛關(guān)系，可海東不死心，有一天約王強出來，幾句話談不攏，海東拿出一把水果刀在王強面前晃著，王強知道是在恐嚇他，但面部沒有流露出一絲驚慌。

“和誰找對象只有王莉本人能決定，她若和你談，我決不干涉！”給海東講了一番道理后，王強把事情經(jīng)過告訴了王莉，王莉果斷拒絕了海東的求愛。王強和王莉大學畢業(yè)結(jié)婚后沒幾年，他就奮斗到單位下屬公司一把手的位置。

孩子出院后，海東設(shè)宴感謝王強王莉夫婦，臨近結(jié)束海東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對王強說：“二巰基丙醇，別看是特效藥，其實可便宜了，平常一支1.4元，一盒十支也就14元，賣你一支14元，一盒十支，你買了兩盒280元，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海東的一席掏心窩話一下子說得王強蒙了。

“怎么可能呢？”王強看著王莉說道。

“不可能吧？”王莉也是一頭霧水，驚訝地盯著王強，又把目光投向海東。

此時王強如突然被針扎一般，心里特別難受，他想若海東說的是真話，那只有一種可能：藥房大夫?qū)?.4元的小數(shù)點去掉變成14元了。

“難道是王強做了手腳，把價格虛報給海東，賺了一把。”王莉想了想，可馬上又否定了自己?？粗鯊婓@訝的表情，王莉知道自己的丈夫絕對不可能乘人之危。

回家的路上王強心里十分憋屈，嘆息著對王莉說：“唉，早知道這樣，還不如不管呢?！?/p>

“他是他，你是你，不管怎說，那是一條人命，怎能見死不救呢？你是什么樣的人我心里最清楚！”王莉安慰王強。

【作者簡介】胡明，內(nèi)蒙古作協(xié)會員。小小說散見《小說林》《小小說月刊》《西南作家》等報刊，著有歷史文化散文集《秦直道隨想》、小說散文集《農(nóng)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