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敏

一排沉默的樺樹

立于冬的邊境

守衛(wèi)

冷峻的白

和一枝翌年春色

它們提前

為冬天預留雪窩

它們會在

春天到來之前結痂

讓樹梢長出年輪

迎娶報春鳥

水汽會凝結成海

眼中的冰凌

被盤桓多時的陽光驅散

成為清晨

僅存的一片葉子

花朵會隨時離開

花朵會隨時離開這個世界

就像我會隨時倒下

總在猝不及防的時候

或是在黑夜，或是無法預測的道路塌陷

或像一只驚鳥撞擊玻璃，或是

一列不回頭的雪國列車

冷靜注視塌陷的軀體

留給我的時間究竟還剩幾個回合

是冬天的頭顱有了裂痕，還是

銀杏樹被冰封，風吹落了全身的翅膀

我嘗試著像松針一樣離開草原

緩緩上移，就像慢慢堆積的雪，神清氣爽

我嘗試像蘆葦一樣彎著腰，希望

看到俯視過黑暗后的一點光明

我用手指清晰地點開幾枝離線的玫瑰

它們的妖嬈，它們分崩離析飄零的樣子

我把眼睛埋入厚厚的被褥，等待

陰郁或明媚的腳步

我嘗試著離開船，像往常一樣

來到鐵路邊茂密的小道

向無人搭理的陽光致謝

我嘗試著遠方啟航，向燈塔雙手合十

當一封深夜短信面目不清地來到我身邊

我無力推開它，我只有在黎明時

再梳理一遍它們的羽毛

然后像一列被冬天截過肢的整齊樹干

在陽光里留下寂寞恍惚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