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諾婭
2021年2月,我坐在美國科羅拉多州的小房車?yán)铮孟逻@樣一行字:“亞利桑那步道有什么樣的特點?簡單,入門,補給方便?!?/p>
那時候的我遠(yuǎn)遠(yuǎn)想不到,一個月之后,我會被刮進天幕的大雪“埋”在露營袋里,在山脊上被狂風(fēng)吹到凌晨3點才入睡,在同一天內(nèi)經(jīng)歷鞋子被凍住和熱到快中暑。我想不到,這趟旅途中,我會換掉80%的重要裝備,重新學(xué)習(xí)計劃水源、焐熱充電寶、忍受徒步饑餓癥、戳水皰……
我更想不到,亞利桑那步道(Arizona Trail)會以如此殘暴的方式開始,又以如此溫柔的方式結(jié)束——雖然起點和終點,都刮著只屬于邊境線的狂風(fēng)。
亞利桑那步道簡稱AZT,全長接近800英里(1200+公里),縱穿亞利桑那全境。AZT南部的起點在墨西哥國境線,北部終點在猶他州界。
AZT最高海拔3000多米,全程可騎山地車、通騾馬。在做準(zhǔn)備工作的時候,我看了油管上包括Darwin OnTheTrail等著名徒步博主的視頻,對步道有了一個大致的印象;再加上耐力女神Anish Anderson之前破過AZT的無支持FKT紀(jì)錄,用時在20天以下,讓我誤以為這條1200多公里的步道很平坦、很好走。
誰知走完全程,我發(fā)現(xiàn)AZT的海拔升降更像個垂危病人的心電圖:一部分很平,另一部分“異軍突起”,平坦和陡峭互相交戰(zhàn),每個區(qū)域都很有特色。平坦的部分,大都在沙漠腹地或是Kaibab高原腹地,被做成了七拐八繞的自行車道;陡峭的部分,大都經(jīng)過顯著山脈——卡塔琳娜山脈、迷信山脈、四峰荒野區(qū)、大峽谷國家公園等。這是步道的第一個巨大反差。
AZT的最佳徒步時間是春秋季:春季從南往北走(Nobo),秋季從北往南走(Sobo)。我的朋友孔雀開車把我送到墨西哥邊境線時,狂風(fēng)呼嘯,警車和監(jiān)視器掃視著邊境每個角落??兹刚f,前幾英里都在山脊上,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知道我之前徒步到達(dá)的國境線,都是特別平坦的;尤其是大陸分水嶺(CDT),墨西哥邊境以北的160公里,一個大上坡也沒有。我翻了翻Guthook App(北美諸多長距徒步路線的導(dǎo)航軟件),才知道自己犯了第一個重大錯誤:沒有了解邊境線的海拔升降,導(dǎo)致出發(fā)得太晚。
我馬上就付出了代價。當(dāng)天晚上,我被迫扎營在狂風(fēng)呼嘯的山脊上,左右兩側(cè)都是懸崖。我的第一套睡眠體系,是一個天幕做頂、用露營袋套住睡袋。當(dāng)天晚上的狂風(fēng),最大風(fēng)力大概有60英里/小時,撐天幕基本不可能,于是只能“牛仔式露營”,即不搭任何庇護所,直接鉆進充絨200克睡袋的軟露營袋里。沙子從露營袋的蚊帳吹進來,狂風(fēng)推著我的“船”,我好像漂浮在海上,晃晃悠悠。最可怕的是風(fēng)聲,直到凌晨3點我才睡著,還是靠著下載好的中文播客,才能偶爾感到人世間的溫暖。
第二天早上,我的所有水都凍成了冰塊。風(fēng)依然沒停,我穿上了所有的衣服,狼狽地坐在山頂上收拾東西,心想第一天就這么糟糕,之后就該是一路上坡了。這時候有一個徒步者快步經(jīng)過了我的“營地”,我們只互相說了句Morning,他就擦身而過。我們都沒想到,幾周之后我們還會重聚,并且成為好搭檔,走完全程。
第一天之后,步道并沒有變得更仁慈:我在第二天就開始走山脊北坡的雪路,第三天的晚上充電寶電量凍到只剩28%,第四天僅靠著15%的手機電量才走到第一個補給小鎮(zhèn),中途還因為老路線的路標(biāo)沒撤下來而迷路了一次。
誰知從第二個路段開始,步道的第二個反差就開始凸顯:冰火兩重天。早上往往手指凍到發(fā)麻,戈爾材料的手套戴著也無濟于事;中午的時候衣服脫到恨不得只穿胸罩,電解質(zhì)水喝了兩包,可還是干癟得像一棵沙漠植物,曬得提不起精神;缺水更是家常便飯。
有一天,我和四國大叔(同伴1)干脆直接在某公路旁葛優(yōu)躺了兩小時,他的午休呼嚕震天響。誰知3天之后,亞利桑那就下了今年春天最大的一場雪,登頂檸檬山的步道完全無法通行,我和大叔完全是憑借提前查詢天氣預(yù)報、瘋狂趕路3天,才突出重圍。
那場雪之后,我行進到了黑山地帶,那里海拔不算高且十分平坦。誰知一周后,我又被雪“埋”了一次,這次大雪直接在凌晨4點,掃進了我的天幕,在我的所有裝備上都蓋了一英寸的雪,連露營袋也不能幸免于難,睡袋更是被結(jié)露弄得濕透。不過,拜亞利桑那的“躁郁癥”所賜,我在中午用20分鐘就曬干了全部裝備,晚上還讓城里的披薩店把披薩送到了步道上,悲劇變成喜劇。
這個教訓(xùn)直接導(dǎo)致我更換了庇護所(從牧高笛天幕+露營袋換成了牧高笛雙層自立帳篷)和體積更大的背包(從三峰35升換成鳥包48升),正式跟輕量化說拜拜。與此同時,我還換了羽絨服、襪子、爐子;防潮墊也從充氣墊換成了泡沫墊(害怕充氣墊被仙人掌刺扎破,有至少3個同路者因此退出)。
以前沒有任何一個步道,能讓我在裝備上如此大動干戈。亞利桑那的高原春日,風(fēng)大雪大,陰晴不定——它值得我尊重和敬畏。
我特別佩服第一次長距徒步就走亞利桑那步道的人,因為這條路對徒步者的要求很高:整個亞利桑那都很缺水,要有很好的策劃能力、背負(fù)能力;步道陰晴不定,裝備要準(zhǔn)備齊全;路線平坦是假象,時不時的巨大海拔爬升,往往讓人措手不及……我感謝之前三重冠的經(jīng)驗,讓我尚有底氣去處理這些難點。
不過,還是有那么幾段路,逼迫我進入“西耶拉模式”。西耶拉是太平洋山脊步道上的高海拔路段,我曾7天在雪山獨行,埡口大雪淹沒膝蓋,深溪冰冷刺骨,早上要用沸水澆在鞋子上,鞋子才能解凍。那7天我只遇見了兩個人,最長交談時間15分鐘。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整個人都在高度緊張的狀態(tài),在雪上導(dǎo)航生怕出錯,任何裝備上的失誤(比如太陽鏡片脫落,導(dǎo)致雪盲)和導(dǎo)航上的失誤(比如錯認(rèn)山口)都會導(dǎo)致嚴(yán)重的后果。在那之前,我從沒有這么長、這么難熬的冰雪經(jīng)驗,整個西耶拉都在心理和體能上給了我無限暴擊。
不過暴擊也有好處:之后遇到類似的情況就沒那么怕了。
比如檸檬山突圍。我和四國大叔在周一看了天氣預(yù)報,發(fā)現(xiàn)周四暴雪;我們和檸檬山另一側(cè)的補給地Oracle還有100多公里的距離。當(dāng)天我們身在補給地,迅速回到步道。之后的3天,我們每天平均爬升2000米,第一天穿越了仙人掌國家公園的麥加山、第二天進入了卡塔琳娜山脈、第三天翻上檸檬山的側(cè)山口,好歹在暴雪來臨前,于周五早上從山頂下撤,只趕上第一場毛毛雪。而周五晚上,檸檬山頂下了十幾英寸的大雪,我已睡在酒店溫暖的床上。四國大叔卻差點被我拉爆,脛骨受傷,好在后來傷勢有了好轉(zhuǎn)。
南哥中途來看望我,我們把補給包裹寄存在迷信山脈盡頭的羅斯福水庫。水庫里有幾個徒步者,已經(jīng)走完了迷信山脈,跟我說“特別陡,石頭特別多,很像AT在新英格蘭的那種風(fēng)格”。所以當(dāng)我自己走這段路的時候,看到步道上的大石頭,就告誡自己,這不比AT差;遇到特大的陡坡,反而覺得沒AT那么糟糕,至少不用攀巖……
AZT上最讓我進入“西耶拉模式”的,還是雪路。還在200英里的時候,我們就聽說500英里左右的MogollanRim(莫及昂谷緣)上面全是雪。這是Kaibab高原的南側(cè)邊境,高原上面的氣候體系、植被和科羅拉多連成一片,有全世界最大最完整的美國黃松林,基本和落基山脈的雪量達(dá)成一致。
很多徒步者趕時間通過,為了避免踩雪,走了步道之外的土路或是在公路上搭車。我和神奇小子、月亮餅兩個哥們兒說好,互相監(jiān)督,堅決走紅線——AZT的官方路線。
我先于他倆出發(fā)上谷緣,到摩門湖前的3天,遠(yuǎn)沒有想象中大雪封山的那種艱難:步道相當(dāng)平,沒有危險的側(cè)山脊穿越,雪最多只是個減速器、濕腳小怪,不至于讓人神經(jīng)緊繃。
在摩門湖和神奇小子、月亮餅重聚的時候,我們也結(jié)下了革命友誼:他們完全遵循著我的腳印踩雪,結(jié)果我憑借體重優(yōu)勢,“雪上輕功”;他們卻一步一個坑,每一腳都深陷進雪里。我因此而獲得了新的步道名“羽毛”,以紀(jì)念我“雪上飄”的隱形翅膀。
摩門湖以北,依然有兩大片雪地:旗桿鎮(zhèn)以北的圣弗朗西斯科山脈,大峽谷北緣。前者,我和神奇小子在早上9點前,趁著雪還沒被曬松軟,直接跑完了雪路;后者,我們卻不得不聽從四國大叔的建議,繞開了19英里的步道、走了旁邊的公路。這也是我全線唯一沒有走紅線的一段路,是一個遺憾,也是一種選擇。
也該講講四國大叔的故事了。他其實是中國、古巴、墨西哥、美國白人混血,學(xué)過德語和小提琴,從小跟著中國祖母學(xué)習(xí)中文,很早就在身上文了力、仁、勇3個漢字。
薩瓜羅國家公園分東西兩個部分,我們穿越的是東側(cè),要翻過一座叫麥加的大山。從我們露營的地方,需要再往上爬5000多英尺(約1500米),是個大塊頭。我先于四國大叔出發(fā),再遇到他時,他說脛骨疼,上坡吃力,我只能一邊走一邊等他。
上坡真是要了西語裔大叔的命,更要命的是為了追趕我,他沒有在靠近山頂?shù)男∠吶∷?,而是跟我一同到了山頂?shù)穆鼘帬I地,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水龍頭是關(guān)著的。我還有水,他一滴不剩。在一處可憐的小水溝,大叔過濾了一點水,愁眉苦臉。
同一天晚飯時分,大叔來問我今晚住哪,水在哪里,藏水點有沒有水,明天走多少,檸檬山多高……我只能說我不知道。我說,喝水這事兒,我跟他不是一個頻率,他的水需求這么大,跟著我的計劃走只能挨渴。我覺著大叔受不了寂寞,非得跟我綁定,又依賴我做計劃,背的東西是我的兩倍,早晚要被我拉爆。脛骨疼就是個壞兆頭。
我和大叔在那三天翻過檸檬山,在補給地Oracle分道揚鑣。再見到大叔時,我們兩天沒有聯(lián)系,各找各媽,他對我的行程一概不知,又是在兩個不同的城市休息,居然再次撞上。我們在步道中央發(fā)現(xiàn)一只烏龜,而步道名在西班牙語里就是“烏龜”的意思。我們的相遇看來真是天意,我也就不再為此糾結(jié)了。好在他也迅速找到了下一個伙伴(一個比他還話癆的西雅圖大爺),我也就開心地做回了女solo。
神奇小子是第一次長距離徒步,但是他攀巖、山地車、越野都很精通,憑借著193厘米的身高,配速超過我。誰知我于300英里時休息了4天、他在同一地點休息了8天,我們在320英里處再次碰上。
580英里處的旗桿鎮(zhèn),他自告奮勇地提議,大峽谷R3雙重穿越,可以做我的跑兔。我一開始不太相信,以為只是陪我從南緣走到北緣,結(jié)果他跟我確認(rèn),確實是要陪我從南到北再到南。這是我第二次挑戰(zhàn)大峽谷雙重穿越,上次是23個小時完成,對這個結(jié)果并不滿意。這次若還是一個人,怕依然沒有紀(jì)律性,最終敷衍了事。有大長腿好奇男配速,肯定如虎添翼。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運氣這么好,戶外搜救隊且會攀巖的護士來當(dāng)我跑兔?狗屎運。
R3之旅,好奇男在下坡和平地都跑得很快,上坡則離我很近。在靠近北緣頂?shù)臅r候,我們遇到了一對中暑的老夫婦,好奇男憑著搜救隊的經(jīng)驗,從北緣停車場弄了點雪,準(zhǔn)備施救,但當(dāng)我們走回下面再遇老夫婦時,他們已能正常徒步,虛驚一場。
南緣光明天使步道口的最后兩英里上坡,我走得很艱難。好奇男先是放音樂,見我嗨不起來,就開始自嗨。我口齒不清,所有的血都在腿上,踉踉蹌蹌,好幾次差點摔倒。我懇求他講點悲傷的事情,這能讓我清醒,他真的講起父親晚年酗酒的故事。
最終,我們用了7小時20分鐘完成大峽谷從南到北的穿越,之前我最快也要11小時,最終R3全程用了16個多小時,也比之前快7個小時。好奇男跟其他同路人不一樣,他不會走在我前面太遠(yuǎn),而是一路聞一聞樹、玩一玩蜥蜴、解釋一下鳥的羽毛為啥會變色,問我?guī)讉€謎語,讓我有時間趕上來。我吃不完晚飯,就交給他把飯掃光;白天,我的零食不夠,就拿他的軟糖來補。我們大多數(shù)時間不說話,我盯著他的鞋,腦袋放空,自然而然走得飛快。好奇男晚上會寫日志,有時會念給我聽——他獨立但細(xì)膩,居然讓我也嘗到了有搭檔的甜頭。
后來,我倆核對細(xì)節(jié)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他就是第一天清晨、在國境線狂風(fēng)呼嘯的山脊上從我營地擦身而過的人;我也因此光榮成為了他人生中第一個遇見的thru-hiker。緣分很奇妙,但只要有熱愛,“臭味相投”的人總會相遇。我也正式解除了我solo體質(zhì)的魔咒,在到達(dá)旅途終點的時候,身邊能有人能分享這份喜悅。
土撥鼠是AZT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徒步者,只有13歲。她的媽媽海盜是個老嬉皮,2002年就完成了三重冠,是徒步界的元老。我遇見母女倆的時候,海盜正在給土撥鼠梳頭。晨光灑在小姑娘的頭發(fā)上,一絲一縷。
土撥鼠一直以來接受的都是home schooling(家庭教育),沒去過學(xué)校。海盜每天早上都要在帳篷里給女兒上一小時的課:從鳥類識別到三角函數(shù)再到花崗巖的形成——海盜只教最重要的東西,其他的在徒步中都可以學(xué)。
海盜和土撥鼠也執(zhí)著于走紅線。土撥鼠在雪上漂移不用登山杖,走得又穩(wěn)又自信。要不是跟著她們,我都不知道步道在哪兒。小姑娘領(lǐng)頭,左切雪坡,右過溪流海盜發(fā)現(xiàn)了幾處狼腳印,就地教學(xué)。兩英里綿延的雪路,很快就過去了。
面條頭夫婦也是2000年代就完成了三重冠,不過他們倆的道路不太一樣——沒有房子,沒有孩子。他們都曾經(jīng)是英特爾的員工,只工作10年就退休。Tony解釋說:“只要肯省下每月工資的70%,誰都可以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退休。”10年內(nèi),他們在全世界各地幫人照看房子,冬天就把房車開到暖和的南方。他們在步道上也吃新鮮的蔬菜,每晚用柴火煮水。休息的時候,他們會請我背誦幾首唐詩宋詞;Tony閉上眼睛,Angela滿面笑容,都是幸福的模樣。
天使MJ是明尼蘇達(dá)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曾祖母的她3年前開始接待徒步者,還特意聯(lián)系到Guthook,把她家的地址做成坐標(biāo)點。任何徒步者只要聯(lián)系她,她都有求必應(yīng),例如Chns的帳篷壞了,她就往返兩個半小時,送他去鳳凰城的裝備商店。她家里的洗衣機一直在工作,她也好像一直在做飯、接送徒步者、清理、倒垃圾、喂貓、喂鳥,從不停歇。天使MJ的短信鈴聲是一段很長的音樂,目的是不錯過徒步者的留言。她還做了一本徒步者名錄,打印每個徒步者的照片,撰寫人物小傳,徒步者的名字、來歷以及故事。她還會把徒步者登記簿上的留言抄下來……
我還遇到了洛杉磯的名DJ柯南,一談音樂就會眼睛發(fā)亮;把房子賣了之后A流浪的“清道夫”,總能變廢為寶、搜刮免費的食物;第一次徒步的火蟲,腳上磨了十幾個水皰還堅定向前,跟她的女朋友Hi-Ho于4月30日走完全線;地質(zhì)學(xué)老師石頭狗,只喜歡一個人走路,卻成了我全程見面次數(shù)最多的徒步者……
這些人心中隱形的彼得潘、熱愛和憎惡、與步道無關(guān)的過往,也都成了步道的一部分,甚至是更重要的那個部分。他們首先是一個個完整或殘缺的人,其次才是徒步者。步道也如此:它首先是一個載體、一個容器、一個放大鏡,其次才是一個挑戰(zhàn)、一段旅途。
走完了AZT,我糾正了一些錯誤,也更謙遜了:也許我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熱愛輕量化;也許春天能比冬天更寒冷、比夏天更暴虐;也許跟志同道合的同伴并肩而行,樂趣多過一個人走;也許我在忍耐力和意志力上,還有更多可能。
當(dāng)看到猩紅色巖壁(Vermillion Cliff National Monument)在眼前展開的時候,過去10年的回憶突然在眼前呼嘯而過。2011年,當(dāng)我看到波浪谷(The Wave)的照片時,時空仿佛在眼前被鎖住,就像被浪花卷入大海,爾后10年,我始終以各種各樣的形式去追逐它。如今,我再次回到這猩紅色的海洋中,萬物寂靜,此時此刻,我感覺自己從沒有離開過這里。
翻過最后一個小山頭,就是一路下坡,每一個折返,我都盡量慢慢走,但并不想停下,就這樣被牽引著、牽引著走到邊境紀(jì)念碑。當(dāng)我的手觸碰到碑壁的一刻,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
畢竟只是800英里,畢竟還有遠(yuǎn)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