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秋潔
摘要:華裔美國文學在100多年發(fā)展的過程中,經歷了被忽略到被重視的進程,其中身份認同問題是華裔美國文學研究的一個重點。文章著重從多元文化語境著手,研究華裔美國文學中人物形象轉變的過程,進而探討當代美國華裔的生存之道。
關鍵詞:華裔;美國文學;多元文化;生存之道
一、引言
文學作為一種特殊的話語體系具有豐富的闡釋性,因為文學不僅僅是表意的符號,而且還是一種具有文化,政治和性別訴求等蘊含的話語,因而作家采用不同寫作策略創(chuàng)造出來的文學作品具有再現生活,反思自身以及表達訴求等功能。(徐剛,2016)美國華裔文學已經歷了100多年的發(fā)展歷程.由于美國華裔作家這一群體特殊的海外生活經歷和他們身上自帶的多重文化身份特征,因此他們大多具備雙重文化身份和視野,能夠以自己獨特的生活體驗和敏感的視角去洞察華裔群體在美國的生活狀況,記錄下在中西方文化碰撞中華裔群體的艱辛發(fā)展歷程。在他們創(chuàng)作的文學作品中,人物形象的塑造也伴隨著時事格局的發(fā)展而發(fā)生改變,進而表達出華裔作家們對華裔群體生存之道的探討和權力的訴求。
二、多元文化主義思潮在美國的發(fā)展
美國被稱為“文化大熔爐”,是一個多民族國家。北美洲原始居民為印第安人。16-18世紀,正在進行資本原始積累的西歐各國相繼入侵北美洲。到了十八世紀中期,在北美大西洋沿岸建立了十三塊殖民地,殖民地的經濟,文化,政治相對成熟。此后,大批歐洲移民前往美洲大陸發(fā)展。隨著美國的獨立和經濟的快速發(fā)展,全世界各地的移民涌入美國,目前在美國居住的族群已經過百,形成了美國多文化歷史的格局。多元文化語境的真正興起是在20世紀60年代開始,美國社會經歷了史無前例的大動蕩,黑人民權運動、新左派運動、同性戀運動、女權運動、反文化運動等等此起彼伏,各種社會運動高潮迭起,各種騷亂事件層出不窮,種族間的暴力事件比比皆是,社會發(fā)生了大分裂。也正是從這時期開始,1924年德裔猶太人、青年哲學家霍勒斯·卡倫所首創(chuàng)的文化多元主義(cultural pluralism)思想又以新的面貌重新活躍起來。多元文化主義不僅主張不同的文化共存,而且還要要求承認不同文化價值觀的差異性并且平等地對待他們。(徐剛,2016)多元文化主義思潮的興起解構了以白人文化為中心的多元文化論,激發(fā)了美國各種群的族裔意識,賦予了他們在美國社會中發(fā)出自己的聲音的權利,爭取屬于他們的話語權。華裔美國文學也在多元文化的思潮中蓬勃發(fā)展,華裔作家們借助文化作品塑造了經典的人物形象,為華裔爭取話語權。
三、多元文化語境下華裔美國文學人物形象轉變
華人移民美國第一波浪潮從1848年加州發(fā)現金礦開始,當時大批華人和全球淘金者一同涌入美國。華人吃苦耐勞的特性,讓他們敢于從事高危的工作,為美國的發(fā)展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然而在當時的社會環(huán)境下,他們卻備受歧視,無法發(fā)出自己的聲音。隨著民權運動的興起,第二波移民美國的華人以“洋插隊”的留學生為主。在經過頑強的打拼和個人努力之后,不少人獲得了美國學位和綠卡,過上了安穩(wěn)的生活,因此他們漸漸為發(fā)出自己的聲音,獲取美國主流社會的認可而努力。美國華裔文學作品作為美國華裔政治訴求的工具,一些經典作品塑造的人物體現了華裔在美國的奮斗歷程和為族裔爭取權力,發(fā)出自己聲音的歷史。
(一)他者:失語與自閉
華裔美國文學的發(fā)展,其實就是美國華人的移民史。第一代移民在清末時期,當時中國處于內憂外患的動蕩格局,在與西方世界接觸中,各方面處于落后的地步,這就注定了華人一開始便受到歧視的境地。為了改善生活,第一代華人飄洋過海,遠赴舊金山挖金,期望實現自己的美國夢,并且榮歸故里,過上富足的生活。然而在美國以白人文化為主流文化的社會里,華人為建設美國付出的貢獻被忽略,被否認,甚至被視為“他者”。在60年代美國民權運動興起之前,華裔作家的作品鮮有出版,只有幾部得以出版,如流裔昌的《父與子》,黃玉雪的《華女阿五》,這些作品都流露出了華裔歸屬美國主流文化的強烈愿望。(徐剛,2016)然而,這些能出版的作品都經過了刪減,刪去了屬于個人意愿的情感表達,加入了美國主流價值和文化。華裔的話語權被剝奪,華裔文學作品不過是披著東方異域風情,符合美國主流文化的美國文學作品。華裔作家作品下的華裔形象也處于失語和自閉的狀態(tài)。尤其是隨著1882年《排華法案》的頒布,法規(guī)通過后,大多數華人家庭面臨著獨自留在美國還是回到中國和家人團聚的抉擇。全國尤其是加州的報刊開始抹黑和指責華人導致了白人失業(yè)等很多問題。警察也以各種機會逮捕華人。盡管當時對華人的厭惡極為廣泛,但一些資本家和企業(yè)家由于經濟因素抵制排華法案。受到排擠的華人聚集在一起生活,形成了唐人街。而華裔文學作品中關于唐人街的描寫則反應了華裔生活的無奈和被邊緣化。華裔美國作家朱路易的小說《吃碗茶》和許忠雄的《家園》呈現了華裔群體生存狀況,揭示出華裔在美國生活的艱辛史。在《吃碗茶》中,作者刻畫了華人在唐人街的心酸生活,這些單身漢身心備受壓抑,由于法案的限制,他們無法回去與妻兒團圓,每天工作完以后孤獨地在街上徘徊,或者到潮濕和陰冷的地下室打麻將消遣。唐人街如同一個與世隔絕的世界,把華人和美國主流社會隔離。人物之一王華基每每收到妻子的來信就知道信中的內容,無非就是妻子叮囑早點回去,如今故鄉(xiāng)對他來說就是回不去的思念。作者以平實的語言折射出了美國主流社會對華人的排擠和孤立。小說《龍年》中的主人公弗雷德的夢想是當一個美國作家,但是在當時白人掌控社會話語權的機制下,他無法用筆傳遞出真實的美國華裔生活。
在民權運動興起之前,美國文學作品中的華人形象一直被主流媒體扭曲,華人移民被認為是來自東方的異教徒,是美國的局外人。華裔作家試圖從文學作品中探尋華人對建設美國所作出的犧牲和貢獻,證明美國華人的合法性,從而獲取話語權。小說《家園》通過華裔主人公對家族歷史的尋訪,重現了當年華人在美國艱苦奮斗的歷程,從而將這一段被美國主流媒體所忽略的歷史呈現在讀者面前,喚醒華裔群體的集體記憶,反抗美國主流媒體話語霸權,將華裔從失語的狀態(tài)拯救出來。
(二)自我:覺醒與融合
20世紀60年代隨著民權運動的興起,多元文化意識開始滲入人們的觀念里,以及第二代移民質量的提高,長期以來被邊緣化的華裔族群開始民族意識覺醒,積極參與到美國主流社會的經濟和政治等各個方面。不同于第一代來美國謀生的華人,第二代華裔在美國出生,并且接受美國的教育,他們認可美國的思想和觀點,從小就認為自己就是美國人,但是主流白人并不接納和認可他們,依舊認為他們是外來的移民。成長在這樣充滿矛盾的環(huán)境中,華裔二代發(fā)現自己根本無法真正融入美國主流社會,這讓他們對自己的身份充滿了疑惑:自己既不是真正的中國人也不是真正的美國人,該如何定義自我。在經過了完全摒棄身上的中國文化烙印,刻意地去融入和討好白人,最后卻發(fā)現自己仍然受到美國主流社會的排擠后,他們開始認識到在白人至上的美國社會里,如果不能堅守自身文化傳統(tǒng),那將會自我迷失。
在《雞籠中國佬》和《龍年》這兩部劇作中,趙健秀的抗爭主要通過刻畫弗雷德和泰姆這兩個華裔青年的舉止言行和內心活動來呈現。在美國出生,長大的華裔青年弗雷德和泰姆都表現出對自己華裔身份的迷茫和厭惡。(徐剛,2016)《雞籠中國佬》主人公泰姆因為受到黑人民權運動的影響而崇拜黑人拳擊手,進而模仿黑人的行為舉止,希望以自己的陽剛之氣能都對抗主流社會對亞裔男性的歧視和偏見。而《龍年》中的弗雷德拒絕父親對自己灌輸傳統(tǒng)中國文化,期望通過自己的反叛而稱為真正的美國人。弗雷德和泰姆為了讓自己完全美國化而竭力擺脫身上的中國標簽,但是他們最終發(fā)現美國化的做法并沒有改善他們的生活狀況,反而迷失了自我。經過一系列打擊后,泰姆對自己的身份有了新的認識,無論是模仿黑人還是討好白人,都得不到主流社會的認同,只有正視自己身上的文化烙印,才能抵制種族偏見。弗雷德當美國作家的夢想破滅后,逐漸覺醒稱為具有強烈中國民族意識的青年。在趙健秀另一部作品《唐老亞》中,主人公經歷了兩次成長歷練,都是在華人家庭對其灌輸中國文化教育下潛移默化的結果。在多元文化語境下,趙健秀通過塑造憤怒的華裔青年形象,批判了美國主流社會對亞裔的壓迫,并且通過他們的吶喊,發(fā)出自己的聲音,民族意識逐漸覺醒,展現了華裔少年充滿艱辛的族裔文化身份認同之旅。
在20世紀60年代以后,隨著美國多元文化的發(fā)展,華裔族群積極融入到主流文化中,同時也激發(fā)了女性的參政意識和維權意識,特別是年輕一代的女孩子更是積極發(fā)出自己的聲音,融入到主流文化中,拒絕被看作“他者”,為自己應有的社會和政治權力進行抗爭。華裔女性面臨的困境,伴隨著華裔族群所遭受的歷史創(chuàng)傷和男權制社會的壓迫,因此華裔女性作家的敘事話語具有獨特的魅力與內涵。湯婷婷和覃恩美是當代最具代表性的華裔女作家,她們在中西方文化碰撞和交融的環(huán)境中進行創(chuàng)作,反思東方文化,審視西方文化,對華裔的身份認同尋找出路。覃恩美的《喜福會》小說前半部分讓母女各自講述自己的故事,母親代表中國文化,在美國出生,并且被西化的女兒則代表美國文化。四對母女之間基本沒有交集,但在小說后半部分開始,隨著女兒們在生活和婚姻中遭受到了挫折,母女之間進行更多的交流和理解,才迎來了和解,最終建立了自己獨特的雙重文化身份。湯婷婷的《女勇士》以一個在美國出生的華裔女孩視角,展現了華裔女性身處中國傳統(tǒng)文化與美國主流文化之間成長的艱辛過程。贊譽者認為湯婷婷創(chuàng)造性地改寫了中國神話,文學經典和民間傳說,使其與華裔女性在美國的現實生活緊密聯系起來,從而有助于建構有別于美國主流文化的華裔文化。(徐剛,2016)
華裔美國文學在當代多元化文化語境下迎來了創(chuàng)作的發(fā)展期,華裔作家們通過文學作品中人物印象的轉變,探尋了華裔族群的出路。文學人物形象經歷過文化迷失的洗禮,最終民族意識覺醒,并且拒絕稱為“他者”,用語發(fā)出自己的聲音,掌握自己族群的話語權,在身份認同路上尋回了“自我”。
四、結語
華裔美國文學的發(fā)展伴隨著國際政治時事的發(fā)展,曲折中摸索著前進。文學作品中的人物形象也反應了族群生存狀況。從“他者”到“自我”形象的轉變,經歷了西方主流社會價值觀的錯誤導向——族群文化的自我厭惡——族裔文化的正面影響——族裔身份的自我認同。最終作家們在身份認同上認為,華裔美國人的身上既有中國文化的烙印也有美國文化的影子,華裔要善于利用雙文化語境,勇于在多元文化語境下向主流社會爭取話語權。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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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2020年廣西高校中青年教師科研基礎能力提升項目“概念隱喻視角下華裔美國文學文化意象的漢譯研究”,編號:2020KY65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