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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穹之下

2021-11-04 22:28林四海
散文選刊·下半月 2021年10期
關鍵詞:二嬸二叔母親

林四海

天黑了,在田間勞作的母親還沒有回來。

穿過彎彎曲曲、高低不平的田埂,我去找她。田地離家并不遠,站在屋后的樹下大聲吆喝,母親肯定能聽到。但是,我想去找找她,想去田地里看看。

去田地里找母親,在我童年的記憶里占了大多數。每次放學回到家,看到緊閉的堂屋門,我就知道應該去田里找母親。若干個黃昏,抑或天色已黑,我一個人順著屋后蜿蜒的田間小道,一直向盡頭走過去,甚或不用走到盡頭,在我一聲聲的呼喚中,母親爽朗的聲音很快就與我呼應起來:我在這里,你不要過來,我收拾收拾就回家。

田地的所有權并不屬于我家。因為父親落實知青政策,母親和我們都轉成了城鎮(zhèn)戶口。有了城鎮(zhèn)戶口的身份,自然而然,原本享有的責任田、口糧田這些,都與城里人無關。但是一家老小四口人,全憑借定量供應的食品,肯定是吃不飽的。剛好,二叔有一塊一畝三分的責任田,在分配時被割裂開來,撂荒了一段時間。母親想想,去找二叔商量:田給我種,該交的費用我來交,要不,荒在那里看著心疼。

一畝三分地能種什么呢?種菜不合算,種糧的話,機械根本就施展不開,連翻地都要人工,耗時費力的。更重要的原因,憨厚的二叔舍不得長身體的兩個侄子飽一頓饑一頓的,想也沒想,手一揮:大嫂要,拿去種吧,荒也荒著。

二嬸在背后笑得燦爛如花:大嫂,你還能忙田?。克懔怂懔?,你要種什么,我和孩子爸爸給你種著,你沒事時鋤鋤草,等著收割就是,打藥水啥的,你知會一聲,我們來。

母親說:咋能?把地借給我種就萬分感激了,你家也有兩個孩子,還有七八畝地要收拾,不能增加你們的負擔,不懂的我就問你們。

地有了,種什么呢?

土生萬物。母親內心自有考量。

自打那以后,白天要上班的母親,常常起早貪黑地在那塊地里拾掇著。

嚴格意義上來說,母親不是一個種田的好把式。母親是家里的老幺,上面有哥哥姐姐五個,加之我的外公外婆分別在母親七歲、十五歲時去世,在外工作的舅舅們就一直將她帶在身邊上學、生活。母親說過,那時候她最大的夢想就是嫁個城里人,“至少不要干農活??!”母親現在說起來還是滿臉的光彩。

夢想歸夢想,生活還是要繼續(xù)茍且的。

尤其是有了哥哥和我之后,母親每天想的就是如何讓全家人填飽肚子。母性,讓很多中國婦女都放棄了自己少女時的夢想,義無反顧地全身心投入到哺育孩子這件事上。

尤其是我的母親,她把她的全部休息時間都用來打理那一畝三分地。母親原本有一門很好的手藝——縫紉,曾經方圓幾里地的人都來找她定制衣服?,F在,她把縫紉的手藝充分發(fā)揮到了種田上。小小的田地,被母親裁成了好幾個小方塊,按照時令分別有菜地、玉米地、麥地、瓜果地,就連高處也種上了桃樹、梨樹。春天,各種果樹的花兒五顏六色,像調色盤般一格一格的,占據了整個田頭。樹底下,是蜿蜒的各種瓜果的藤蔓,肆意地到處亂竄,甚至攀上了一米多的玉米稈上。夏天,累累的瓜果東一撮、西一摞的,如果不小心踩下去,隨便就能踩碎一兩個拳頭大小的瓜果。這個時候母親是嚴厲的,從來不準我們靠近那塊田頭。就連鄰居家的小貓小狗也被密密的柵欄擋在了外面。一畝三分地,悄然間就成了母親的命根子。

有一次,鄰居家的幾只鵝鉆開了柵欄進入了田頭,對著剛剛露頭的瓜蕾一頓猛啄。下班回來的母親看到這一幕,“嗷”的一聲沖了過去,掄起隨手拿起的鋤頭,打得幾只大鵝撲棱棱地在田地里亂飛亂舞,嘎嘎直叫。那神情,我印象中只有當我和哥哥受到別人欺負時,她才會迸發(fā)出護犢的九牛二虎之力。

鄰居家聽到動靜沖了出來,看到鵝毛飄零,心疼地說:“別打了,那幾只鵝可是我全部的家當啊!”

母親仿佛沒有聽見一般,黑著臉一聲不吭,但手上依然沒有停下來,追著最后一只在田里逃命的大鵝。急得鄰居沖上前去奪下了她手中的鋤頭:“求求你別追了!”

母親這才停了下來,虎著個臉:“畜生不懂事,你咋也恁的不懂事?”

說得鄰居面紅耳赤的:“我現在就回去關起來,我現在就回去關起來!”

看得一旁的父親齜牙咧嘴地愣神。

自從母親精心料理這一畝三分地后,我的印象里就再也沒有吃不飽過。

一畝三分地不僅是母親的,也是父親的。

父親是個地道的城里人,至少十八歲之前是。

十八歲之后,年輕氣盛的父親加入了上山下鄉(xiāng)的知識青年隊伍,到廣闊的農村天地大展手腳。十八歲青年的眼中,城里人和農村人是沒有區(qū)別的,一樣是有力氣的,一樣是一窮二白,甚至城里來的人要想在農村真正立足,實現自己的理想價值,更多的還要仰仗農村的人。

不知道父親在那樣的青春歲月里到底經歷了什么,但從父親后來的履歷來看,至少那五六年的時間里,父親干得風生水起的。先是擔任了知青點的負責人,再后來做了大隊部貧下中農協會的主任,擔任過村集體磚窯廠的廠長,在落實知青政策的時候,就地安置在集鎮(zhèn)的商業(yè)系統(tǒng)做了總賬會計。

上世紀70 年代末80 年代初的商業(yè)系統(tǒng),可謂擠破頭也進不去的“金飯碗”行業(yè),但父親不僅進去了,還直接擔任了中層干部。可見他在上山下鄉(xiāng)的那些年,在遠離了自己熟悉的故土、背井離鄉(xiāng)重新安營扎寨的那些歲月里,付出了比常人更多的努力,才有了落實政策的好待遇。

現在,年邁的父親常常嘮叨:沒有付出哪有回報?做事情要一步一個腳印,天上不會掉餡餅的。

父親是個極講原則的人。在哥哥和我參加工作以后,他常常告誡我們:“權力與責任對等,不要放縱自己的權力。”

他是這么說的,也是這么做的。有一次,我就讀的小學某個老師老婆生養(yǎng),需要計劃外批一點煤油,晚上好用煤油爐熱東西給產婦吃,就跟我說讓我回來找一下父親,寫個批條就行。我先跟母親說了一下,由母親轉達給父親。沒承想,父親一口就拒絕了:“一般城鎮(zhèn)家庭一個人一個月就供應半斤的煤油,我批了條子給他,不就擠占了別人的計劃?不行,堅決不行!”

母親跟父親急了:“孩子還在老師手里上學,怎么就不行?再說了,你能幫農村的家庭批條子供應煤油,怎么就不能幫孩子的老師批個條子?”

“農村家庭人家找到我,那是實在沒有辦法才會找我的,也是確實困難我才會批給他們,這個老師有什么困難?”父親慢條斯理地反問母親。

母親氣得淚眼婆娑:“你也不為孩子想想,人家老師能有什么事情找到你?”

父親依舊是不慌不忙的:“批條子是不可能的。那這樣吧,把我家這個月的煤油供應計劃給老師吧!”

后來,我家有一個月的晚上,早早地就熄了煤油燈,改用父親不知道從哪里找回來的一些蠟燭頭,常常熏得鼻孔黑乎乎的,用手一摳全是黑灰。

因為父親執(zhí)拗的脾氣,我很羨慕跟父親一起工作的那些人家的孩子們,計劃經濟年代不僅在吃的方面無憂無慮,衣服穿著上也比哥哥和我洋氣許多。這時候,父親總是說:“比吃穿干什么?任何錢要用得心安理得的。再說,你們哥倆把成績弄上去,比什么都強?!?/p>

果不其然,若干年后,父親單位的一些人因為犯事而一落千丈,曾經在我眼里光鮮萬千的某個同齡孩子,至今依然沒有固定的職業(yè),輾轉于各地打工謀生。而哥哥和我先后讀了大學,分配了工作。

嘴上說不比吃穿,可是一家四口人,四張嘴巴一日三餐,還是為難了父親。

造化有時候很會捉弄人,父親就屬于被命運捉弄的那個。

在母親拾掇那一畝三分地的時候,父親也成了田頭的守護者,不僅配合母親拾掇那一畝三分地,還將家前屋后的七分自留地耕種得有聲有色的。

有了二畝田作為生活的底氣,再加上父親母親每個月微薄的薪水,家中捉襟見肘的日子漸漸遠去。

說實話,父親勞動的姿態(tài)笨拙而滑稽。父親不抽煙、不喝酒、不打牌,更不喜歡串門聊天。所以,周末的時光,父親的閑暇就是在田里。

因為地方不大,機械根本施展不開來,薅草、翻地、播種、收割,都要靠人工來完成。在城里長大的父親什么時候干過這些農活兒啊,可是看到母親成天忙碌不停的身影,再加上哥哥和我干癟的肚皮,手指纖長而細嫩的父親拿著釘耙鋤頭自顧自地走進了田里。

惹得在不遠處忙碌著的二叔二嬸愣住了:大哥這是要干啥?等看到父親煞有介事地在田里忙活開來后,又忍不住笑了,笑了之后又變得沉默起來。

父親是財務會計的一把好手。出納、總賬的工作得心應手,即使是做了部門經理后,很多時候商店月底要盤點清算,這個時候父親總是親力親為。我曾經親眼目睹過那些毫無生機的算盤珠子,在父親的兩三個指頭間變得靈動而有趣,噼里啪啦撥動算盤珠子的聲音,不亞于一場天籟之音。

不過,這撥弄算盤珠子習慣了的手,掄起釘耙鋤頭卻又是另外一回事。

蒼穹之下,遠處的田野里白鷺點點。父親就在一畝三分地的責任田和七分地的自留地里勞作。一鋤頭下去,不是鋤深了,就是草根還留在土里,甚至將母親原本已經打理干凈的墑溝,也填得滿滿的。釘耙更是不聽話了,因為沒有能夠掌握平衡,父親的身影常常七倒八歪的,用力過猛導致一屁股坐在地上。母親就看著父親笨拙的樣子發(fā)笑。

這個時候,父親就顯得格外的笨拙了,“你看看你,不就摔個跟頭嗎?笑成了啥樣?”

包括到現在,父親偶爾幫母親收拾門前的幾分自留地,掄起釘耙還是七倒八歪的,全然沒有農民的那種“老把式”。不過,在上個世紀90 年代中期下崗后,父親的這種不洋不土的種田方式,倒也解決了家中的一大半困難,也讓我和哥哥的高中、大學的生活得以維持并至結束。

“你爸根本就不是個種田的料?!蹦赣H邊笑著邊說。笑著,笑著,就笑出淚來。

多年以后,我才明白,母親之所以笑出了淚,是對生活的無奈。

上大學以后,我常常想,如果可以選擇,我想回到鄉(xiāng)下去種田。事實上,是不容我選擇的。哥哥和我先后從村子里考上大學,而母親那么嚴厲地教導我們哥倆讀書,絕對不是指望我回去幫她收拾這一畝三分地。

但是,那一畝三分地上旺盛的生命,一直綻放在我的心底。

田地是什么時候又還回給二叔的,已經記不得具體的時間了。但是,被時光漚熟的土地,到了二叔二嬸的手里,延續(xù)著它特有的茂密。

種糧掙不到錢了!二叔每次見到我,都會低聲地禱告著,把對土地的愛恨都交織在這句話中。

其實,二叔也早就不再種糧了。土地不會懶,懶的是人。

即使不種糧,二叔的田里一樣也是風生水起:大豆、花生、馬鈴薯、韭菜、菜薹等特經作物在低處的田頭鋪開來,一年四季都有收獲。而高處,則是紫薇、女貞、紅楓、香樟、紅葉李等風景苗木,不僅綠意盎然,也花團錦簇。凡是能栽種的土地,哪怕是溝灘、田埂,二叔二嬸都舍不得浪費,見縫插針地種上了綠植。

家鄉(xiāng)的“全國苗木之鄉(xiāng)”并非浪得虛名。勤勞的家鄉(xiāng)人將所有能利用的土地,都培育了各種苗木,有速生苗,有常綠樹,有景觀株,一壟壟的,一畦畦的,像一條條橫亙在家鄉(xiāng)的綠色長龍,更是家鄉(xiāng)人民勤勞致富的綠色銀行,每天來來往往穿梭在家鄉(xiāng)的苗木經紀人、拖運苗木的車輛川流不息。

二叔因為田地多,栽種的樹修剪后,樹形好看,價格公道,成了眾多苗木經紀人追捧的對象。這從我每次回鄉(xiāng)二叔拿出來給我的煙上就能看出來:從最初的兩元錢一包的“飛馬”香煙,到后來的五元一包的“茶花”香煙,再到十二元錢一包的“紅塔山”,再后來有相當長的時間,二叔掏出來的都是二十元一包的黃“南京”,大部分時候還能有已經撕開口的大半包“中華”

這個時候,二嬸就會說:“把嘴巴都吃刁了??!”

二嬸嗔怪的笑容里,漾滿了幸福。

很多時候,二叔就叼著香煙,背著手,在田間地頭踱著步,不時地看看田地里樹的長勢。那些樹,一棵棵的,等待著他的檢閱。

田里的任何事物,在二叔的眼里都是財物,都是上蒼賜予他的幸福。也難怪,父輩中,原本二叔家的日子是最為拮據的,他漫長的一生中似乎就從來沒有停止過苦難的折磨:雙手小兒麻痹癥萎縮,記工員身份被大隊干部親戚頂掉,搞手扶拖拉機又被查處,生二胎時不懂報備被罰款……我的印象里,二叔家的生活一直在緊緊巴巴往前過著。

但二叔又是父輩中最為勤勞的一個?!鞍藯l命不怕死做”“人累不死,睡一覺就精神滿滿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二叔和二嬸愣是憑著苦干,從上無片瓦到小有積蓄,從一日三餐咸菜蘿卜到每天有魚有肉,小酒咪咪,二叔感覺人生的愜意時光應該就是這樣。

“我有錢勒!”逢年過節(jié)當我大包小包地給他捎點衣服、鞋子時,二叔嚅囁的嘴唇,冒出最多的就是這句話。

說著,說著,就紅了眼睛,我也陪著二叔紅了眼睛。

大前年,二嬸突染重疾,很短的時間就去世了。

有相當長的時間,二叔都緩不過勁來:好好的人,怎么說沒了就沒了呢?二嬸的墳地,二叔特意選在門前的責任田里,離住宅也就一兩百米的距離:這樣,你二嬸想要回來,就不會迷路。

每次去看二叔,他都坐在二嬸的墳頭前,周圍是密密生長著的各種樹苗,高的矮的,樹冠寬大的,樹干修長的,“這里大部分的樹,都是你二嬸在世的時候栽的,每年我只要挑一部分成材的賣一下,就能有很不錯的收入了,然后再補種一些。哎!只是你二嬸享不到這個福了?!?/p>

二嬸在世時,由于日子漸漸寬裕,二叔也開始舍得吃,舍得喝。二嬸去世,二叔反而變得吝嗇起來。戒了煙,戒了酒,一日三餐開始湊合著了,又似乎回到了從前。

我勸他:人生百年,自己還有些積蓄呢,該吃的吃,該花的花,不要太苛刻自己?!澳悴欢倍鍛B(tài)度很堅決,“這錢,都是你二嬸和我一起省下來的,一起掙的,我怎么能一個人花了呢?”

我無語,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詞去安慰他。

某個傍晚,二叔家的門緊鎖著,我像小時候去田頭找母親一樣,順著二叔門前的小路向田地的盡頭找過去,二叔在二嬸的墳頭周圍鋤草,泥地上光溜溜的,一大片空地,方方正正,寸草不生。

鋤草的二叔眉頭緊皺,那一方光溜溜的地,一片荒蕪,這對二叔而言是一種無法言說的痛苦。一輩子舍不得浪費巴掌大土地的他,看著光溜溜的土地心疼。但深愛土地的他,更深愛著埋在這片土地里的那個人。

我知道,二叔是想給二嬸留出一片空地,在這片土地上種下思念。

二叔的腰桿越發(fā)佝僂了。除了賣賣樹苗,還侍弄著一些羊。

母親也養(yǎng)過羊。農村的人,都喜歡養(yǎng)羊,養(yǎng)幾只羊就像養(yǎng)幾只看家狗一樣普通。

不過,羊的價值要遠遠大于看家狗。農村人養(yǎng)的看家狗,除了夜晚淺吟低唱,高吠幾聲,其實是沒有什么大用的。看家護院更多靠的是鄉(xiāng)人們自身擁有的淳樸民風。

但養(yǎng)羊就不同了。一只羊至少值個千兒八百的,這對農村人而言,絕對是一筆很大的收入了,更何況,一般的莊戶人家至少都能養(yǎng)個五六只、七八只的,平時也就是在勞作之余,從田間地頭扯幾筐羊草回來就行,實在不行,囤著的玉米稈、黃豆稈、樹葉等,都能作為飼料。更有人家,大過年的,宰一只羊打打牙祭,羊肉、羊下水等等,整個臘月和正月都吃,有風干的羊排,有腌漬的羊腿,完美地代替了豬肉的年味。

母親養(yǎng)羊,奶奶在世的時候說是:癆病鬼開藥店——只夠吃不夠賣。

這倒也是,母親養(yǎng)的羊從來就沒有賣過,因為父親喜歡吃羊肉。母親養(yǎng)的兩三只羊,在剛進入臘月的時候就基本上被宰殺了。羊血、羊肝、羊肚、羊腸和羊頭等下水,在宰殺的當天就打牙祭了,既是為了招待幫忙宰殺的師傅,全家人也跟著沾光開一次葷。而整只羊基本上就會掛在屋后的山墻上,在寒風中臘干,留著來年三春頭上青黃不接的時候慢慢吃。

二叔的羊是萬萬舍不得吃的。

賣掉幾只,再留幾只成年后繼續(xù)趴窩,傳宗接代。

二嬸過世之后,除了拾掇拾掇林間的田地,二叔更多的時間都花在養(yǎng)羊上。

老母羊是二嬸在世的時候捉回來的,幾年來散枝開葉,兩年三窩,一窩都是兩三只,一生二,二生三……來來去去的,除去出欄的,二叔的羊圈里至少還能有十只八只的羊。賣羊的錢,二叔首先回去集市買幾刀黃錢紙回來,到二嬸的墳前燒掉,嘴里念念叨叨的:老羊又生了啊,這次又賣了幾千塊,燒點給你,你在那邊也別省著,買點好吃、好穿的……說著,說著,二叔又會抹起淚來,嘆口氣,一直等到灰燼被風吹沒了,才搖搖晃晃地往家中走去。

每一次老母羊趴窩,二叔幾乎就一夜不眠地守著:給新出生的小羊擦拭,給老母羊添加煮熟的黃豆……偶有夭折的小羊,二叔也舍不得賣給羊販,而是找個樹根下埋起來:好歹也是一條生命呢。

二叔的羊,一個個體格健壯,身大膘肥。而母親養(yǎng)羊,則是早上出門前,將羊牽到田邊某個雜草叢生的地方,等晚上天快黑了再牽回來。有草就多吃點兒,草少就將就著。好多次,餓得發(fā)慌的羊把系在脖子上的繩套都掙脫了,在莊稼地里大快朵頤,在田里干活的二叔二嬸不聲不響地圍過去,將羊再套住系上,又到田里扯幾捧草放在羊的周圍,這樣,等母親回來時,羊也吃飽了,又不會走丟了。

母親不傻,看得出羊的四周遺留下來的草根。

二嬸去世時,母親哭得稀里嘩啦的。

二嬸和母親同姓,我從小稱呼二嬸就叫“姨娘”,母親自我哥倆會說話了,就讓這么稱呼二嬸。在母親心里,把二嬸當作了一母所生的姊妹。排行在后的幾個嬸嬸,與母親不同姓,但這慣例就沿襲下來,三嬸謂之“三姨娘”,五嬸為“五姨娘”,六嬸為“六姨娘”。

妯娌幾個,母親與二嬸感情最深。

不僅是二嬸在母親最為困難的時候借了地給我家,而且,母親去治血吸蟲病的時候,剛過門的二嬸就成了我和哥哥的臨時媽媽,把三歲的哥哥和尚在襁褓中的我,照應了半年之久。

人吶,與地一樣,付出總是有回報的。

二叔養(yǎng)羊,飼料是天然的。每天推個獨輪車去田里林間扒拉幾車的樹葉回來,基本就夠羊吃上一天了。

老母羊陪著孤獨的二叔,生了一窩又一窩,二叔就在小羊的生命輪回中過了一歲又一歲,小羊在茁壯成長,二叔卻在老去。

有幾次,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二叔,幾只雪白的小羊繞在他的腳下,來回追逐著,二叔叼著劣質煙,看著遠方天邊火紅的晚霞,目光很深邃,不知道在想什么。

沿著回家的路,二叔在前頭走著,后面跟著小羊,還有我。

偶爾有小羊跟不上掉隊了,低頭蹦跶幾下,很快又追上來,一如我,走得再遠,也不會迷失了回家的路。

那條路,刻在父親、母親、二叔、二嬸,還有我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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