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中偉
清晨,空氣中飄著一層薄霧。
母親說帶著清亮雨水的楓球最得自然日月的氣息,她舍不得將楓球用竹竿打下來,許是怕傷了樹木的元氣。她蹲在地上,歡歡喜喜地撿,歡歡喜喜地放在竹籃子里,不一會兒,籃子底便裝滿了。
那些黑乎乎的東西,母親當(dāng)成寶貝一般,疊在瓦罐里,再放七八只雞蛋,加上大半罐子的水,慢慢熬煮。
通常,母親為省柴火,就直接放在鍋洞里煨,明火已經(jīng)熄滅,但熾熱的火星還旺著呢!一般要熬上四五個小時,蛋殼全是黑褐色的才算完工。水汽也曾頂著瓦蓋,發(fā)出“噗噗”的聲響,它沒有骨頭湯的香醇,讓人蠢蠢欲動;也沒有紅豆湯的濃稠,讓人垂涎欲滴。只是有股清淡的草木香味縈繞在廚房,若隱若現(xiàn),又揮之不去。
剝開雞蛋,和平常吃的清水雞蛋不一樣,也有別于過年才能吃上的炆雞蛋。從里到外都是烏黑透亮的,看起來就沒什么胃口。母親將剝好的蛋放在桌上,叫我趁熱吃了,說是有營養(yǎng),還能防治偏頭疼。母親自己不吃,說是胃不好,吃了難受,只喝湯。我知道母親是舍不得,春上,雞蛋金貴,各家都攢著,都指望著孵小雞呢。
烏黑的湯總是難以下咽,母親眨巴著眼睛,示意我也要喝幾口。她絮絮叨叨地說著,自己的偏頭疼就是喝了湯才好了不少,不知有沒有科學(xué)依據(jù)??粗赣H喝湯時皺著眉頭的樣子,我總疑心它有這般的功效。拗不過母親的好意,總要討價還價地讓她拌上一兩勺白糖,攪拌起來,便一股腦兒地咽下去,也分不清到底是什么味。只覺甜中還滲著幾分苦澀,濃得化不開!母親也會差我送幾個煨雞蛋給鄰居家孩子,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誰家有東西都分享著,不分彼此。
自上了高中,就很少吃楓球煨雞蛋,父親說是楓樹挨著墻院,擔(dān)心枝葉掃了瓦片,就鋸斷了靠近墻角的枝丫。楓球,也不像先前那般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