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趙大海
三滴雨,就夠了
陽光看一眼就夠了
一把土,就能開心一輩子,死死攥
俺的娘
越來越小和輕
在鄉(xiāng)下,根扎得深
一鍋屋,三平方,小土炕
一把米、半斤油、幾度電、一點零花錢——
兒女前,向后退,頻擺手
每次拉開小抽屜,就微笑:將來的身家,
這尺寸,也足夠
一次次,回鄉(xiāng)下
我止不住向小草,
合十、彎腰——
一只小螞蟻有多重,
十只小螞蟻有多重?
菜市場大棚頂,
一個破洞吹著魚腥味和幾片細雪。
有那么多的小身子,
鉆進白菜心。
它們在替這些鄉(xiāng)下的蔬菜
增加砝碼嗎?
整整一個黃昏,
電子秤的指針和賣菜的老阿姨
輕微戰(zhàn)栗。
海在哪里呢?
不就在這個城市的最南邊嗎?
來,從地圖上量一量。才一捺而已!
我們的螞蟻黑小小,太小啦。
它看這距離就是鋒利的、遙遠的千山萬水。
再者說,黑小小沒時間呀!
一個饅頭,遠比海景值得咀嚼。
黑小小成了大黑,
沒有到過海邊。
大黑成了老黑,
也沒有到過海邊。
整個小區(qū)都被驚醒,懵懂中
我在陽臺
俯視一場疼痛。
一個孩子,頭扎白布哭喊著:
媽媽你回來呀!
更多的白布,從一個單元里尾隨而出,閃著霜
這是凌晨六點!
我們的七號樓被一陣陣呼號洞穿
妻在身側(cè)裹緊毛毯。
這個日子,只要那個孩子的媽媽不回來,
晚上的月亮,咬在嘴里
就是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