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劇 王文中 龐旭霞 曹 鈺
劉青山站在臺上,上身內(nèi)穿一件白色襯衫,外套一件灰色毛衣,下身穿著一條黑色的西褲,腳踩一雙鞋底微微開膠但擦得锃亮的皮鞋。
劉青山手中拿著幾張A4紙,一副高度近視鏡下的雙眼炯炯有神。
他看了看臺下的參會者,右拳放在嘴邊,咳嗽一聲,左手將稿子舉到眼前。
劉青山聲音微顫:尊敬的各位領(lǐng)導(dǎo)、各位同事,大家好!有人說“何時可見真本性?山區(qū)風(fēng)雪彌漫處”。扶貧是一份責(zé)任,是一次歷練,更是一生的財富。按照組織安排,二○一八年我來到青山村成為駐村干部。
劉青山聲音逐漸舒緩,露出笑容:這幾年的經(jīng)歷就猶如一朵盛開的格?;?,鐫刻在我心里,熠熠生輝。
水生在炕上半倚著被褥,叼著煙斗,望著窗外。窗外不時傳來幾聲犬吠。李老太坐在炕的另一邊,低頭看著炕邊的凳子,兩人誰都不說話。
水生打破沉默:彩霞這年齡,在以前,孩子都有了。
李老太:話是這樣說,可娃想上學(xué),老師也說娃成績可好哩。
水生猛吸了一口煙:要不,我這腿不治了。
李老太:不中,不中。俺聽說,咱村今天新來了個幫扶干部,俺明天去問問,要是村里能把打掃垃圾的活兒給俺就好了,俺還能干得動。
二人再次沉默。
李老太的土坯房十分簡陋,但擺放著李老頭靈位的正廳被打掃得一塵不染。
李老太看著桌上老伴的黑白照片,用火柴點燃了一炷香,斜站在桌子的一側(cè)。
李老太:當(dāng)初他們要把你擺到偏房,說有這講究那講究的,俺就尋思著咱家北屋不朝陽,陰冷得很,你那老寒腿怎么能受得了。
李老太把香插入香爐,起身從旁邊拿了一個凳子,坐了下來。
李老太:你這老東西走得早,兩眼一閉啥也不管了。你說娃現(xiàn)在也大了,想上高中哩。可這些年給水生治病,家里沒剩幾個錢。
李老太停頓了一下,抽泣著說:俺昨天把你給俺打的鐲子賣了。
李老太用套袖擦了擦眼睛,又抹了把鼻涕。
李老太:你也別怪俺沒和你商量,要是到時候水生還有啥毛病,你這個紅木桌俺怕是也守不住。
桌子上擺的一個蘋果滾落下來,李老太把它撿起,又瞅了瞅桌子上的照片,嘆了一口氣。
李老太:唉,好了,俺不啰唆了……
彩霞趴在門后聽著里面的動靜,不一會兒,朝偏房走去。
李老太圍著圍裙,急匆匆地把鍋里的熱水倒入暖水壺里,隨后一邊解著圍裙,一邊往院子外走。
李老太:彩霞啊,你去看看你爹,我去趟大隊,一會兒就回來,你不用等我,自己去上學(xué)就行。
彩霞應(yīng)了一聲。
彩霞推開門,走進房間。
水生頭朝著門躺在炕上,眼睛直直地盯著天花板。
彩霞把手伸進被褥查看水生是否尿床,發(fā)現(xiàn)沒有尿床后又把手縮了回來。彩霞把枕頭從水生頭下抽出來,靠在墻上,又把水生架起來靠在枕頭上。隨后幫水生穿好衣服,完成洗漱。
水生始終看著窗戶的方向,一聲不吭。
彩霞瞥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是在看窗外還是在看窗臺上的煙斗。
彩霞一只腿跨上炕沿,把窗臺上的煙斗拿下來,又在炕下磕了磕,點上煙,放在水生口中。
水生瞇著眼睛,吐出一個煙圈。
彩霞在院子里劈柴,一根木頭連著劈了幾下都沒有劈開。
院子的門開著,劉青山拿著一個文件夾走到門口,輕輕敲了幾下。
彩霞抬起頭。
劉青山:你家大人在嗎?我找王水生,他是你爸爸吧?
彩霞點了點頭。
彩霞帶著劉青山走進了水生的房間,劉青山站在水生的炕邊。
劉青山:同志你好,我是咱村的扶貧干部,想跟你了解一下情況。
李老太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你說這個王德柱咋這么不講理?咋就不讓俺去打掃衛(wèi)生?
李老太說著走進水生的房間,房間里的三人都看向李老太。
李老太走到劉青山旁邊,上下打量了一會兒:你是扶貧干部?
劉青山笑了笑:是,大娘。
李老太一把抓住了劉青山的手:俺早就聽說你要來了,你可幫幫俺們吧,俺知道你可幫了俺村好多人的忙了。俺妮兒要上高中了,實在是供不起,你看俺這個情況……能不能跟村支書說說,讓俺打掃衛(wèi)生,俺肯定比王德柱打掃得干凈。
彩霞上前拉著奶奶,劉青山扶著李老太坐在床邊。
李老太擺擺手:哎呀,你們不用扶,俺身體可好了。
為了提高立體車庫的運行效率,用戶停車時間和停放車輛的位置到出入口的距離應(yīng)具有如下關(guān)系:停車時間長的車輛,應(yīng)存放到遠離出入口的位置,周轉(zhuǎn)時間短的車輛存放到離出入口近的地方。如此便能得出模糊規(guī)則,如表1所示。
劉青山:大娘,你先別激動,我這次過來就是為你們解決問題的。我知道你們現(xiàn)在有兩個大問題,一個是供彩霞上學(xué),另一個是給水生治病,對吧?
水生拿起煙斗吸了一口。
李老太連忙點頭:沒錯沒錯。
劉青山咳嗽了一下,繼續(xù)說:是這樣,政府決定在咱們村兒南邊那塊高地建風(fēng)力發(fā)電站,咱們村民可以投資入股。
李老太聲音低了下來:俺們哪有錢入股呀,再說俺們也不懂。俺們現(xiàn)在就是要看病,就是要上學(xué),再說了,南邊那塊地還有俺老頭子的墳?zāi)亍?/p>
劉青山:大娘,這是政府的項目,很有發(fā)展前景,肯定不能虧著您。另外,咱們的扶貧點兒馬上就成立了,您有空的時候可以去縫紉衣服來補貼家用,我可聽說了,大娘的手藝是一絕。
李老太:哎呀,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兒了。
劉青山:大娘,您明天就可以去上班,咱們是十天結(jié)一次工資。彩霞上高中的事您也不用擔(dān)心,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好了社會愛心補助,學(xué)費的問題已經(jīng)解決了,飯錢靠您的工資就夠了。這樣一來,您起碼不用為生計發(fā)愁,但如果想徹底脫貧,您還是要考慮一下入股的事。
彩霞在旁邊怯生生地說:爺爺?shù)哪莻€紅木桌子……
彩霞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李老太打斷。
李老太:不中,那可不能動。
劉青山:大娘,這樣行不行,我先去看一眼那個桌子,給您估個價。
李老太剛想拒絕,一扭頭看到了彩霞渴望的眼神,便點頭同意了。
劉青山跟著李老太走到了房間,劉青山環(huán)顧四周,紅木桌子格外醒目。
劉青山蹲下摸了摸桌子:大娘,我知道這是大爺留下的,但說實在的,這只是一個老物件,要是賣了以后能讓您過上更好的生活,能讓彩霞安安心心地上學(xué),那大爺?shù)脑谔熘`也一定為你們高興。
李老太低著頭不說話。
大門前掛著一條紅色的絲帶,鞭炮聲震耳欲聾,劉青山和村主任及其他村干部站在車間門口。村主任拿起剪刀剪斷了紅色的絲帶,村民中爆發(fā)出熱烈的掌聲。
李老太將九百元錢放在桌子上,隨后蹲在桌子旁看著桌上的照片。
李老太自言自語:老頭子,你說咱也成拿工資的人了,俺還以為俺年紀(jì)大了,沒有年輕的時候中用了,想不到俺比那些年輕人干活還快。你放心,俺是能不動你的桌子,就不動你的桌子。俺想,你要是在的話,應(yīng)該會讓俺賣了……
李老太站起來,坐在床上。
李老太:俺看著好多人都入股了,小劉這人確實不錯,王德柱這次把全部的家當(dāng)都入股了,但是俺不敢呀,俺怕萬一不成的話咱就啥也沒有了。小劉跟俺說了也不止一遍了,俺知道他是好心,可只要一說賣你的桌子,俺就覺得像把你賣了一樣……
劉青山拿著幾張A4紙跑到了車間門口,將李老太喊了出來。
李老太:俺正干活呢,你把俺叫出來有事嗎?
劉青山喘著粗氣說:大娘,今天是最后一天了,你要是再不入可就沒機會了。
李老太搓了搓手:小劉,俺覺得現(xiàn)在也挺好的,最起碼能吃飽穿暖了。
劉青山急得直跺腳:大娘,你不能這樣想,雖然您現(xiàn)在身體不錯,但也得為水生和彩霞考慮考慮啊。我跟您說了好多次了,一說您就躲,這可解決不了問題。
李老太流下了眼淚。
李老太:那是俺老頭子唯一留下來的東西了。
劉青山:大娘,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活著的人最重要呀,我想大爺肯定也支持你這么做的。
李老太和彩霞坐在桌前吃飯,水生躺在床上。
李老太:你說哪有這樣逼人入股的?小劉不是這樣的人呀。
李老太說著,眼淚不住地往下掉。
彩霞給李老太擦了擦眼淚:我們老師說劉叔叔的父親去世了。
水生:劉青山?jīng)]回去?
李老太含著淚花驚訝道:他今天還來跟俺說入股的事呢,肯定是沒回去。怪不得呢,今天說話總是提到死呀活呀的……
彩霞:奶奶,要不咱就賣了吧,劉叔叔也和我說過好幾次了,我一直沒敢和你開口。
李老太沒有說話,站起來出了門。
李老太走進房間,把紅木桌子上的供果和祭品都拿了下來,抱著自己老伴兒的遺像坐到了床上。
李老太:老頭子啊,俺知道,依你的性格,肯定早就讓俺賣了。也是俺不好,小劉是掏心掏肺地對咱好,你說我還軸啥呢?唉……
門外傳來腳步聲,李老太扭頭看去。
彩霞喊道:劉叔叔來了。
劉青山走進李老太的房間。
劉青山:大娘,不好意思,今天我態(tài)度不太好。
李老太急忙站起來:不礙事,俺都知道了,節(jié)哀順變……
劉青山將文件放在桌子上,又從口袋里掏出印泥,放在文件旁邊。
劉青山:大娘,您在這個地方蓋個手印兒,我就給您把桌子搬走了,我爸生前也喜歡紅木桌子。
李老太顫顫巍巍地拿起了印泥,摁上了手印。
李老太的手印。
李老太獲得發(fā)電站分紅的文件。
李老太和眾多村民排著長隊領(lǐng)取分紅,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
一沓整整齊齊的百元鈔票放在床邊,王老頭的遺像擺在床頭。
(畫外音)在這為期幾年的扶貧工作中,遇到過困難,遇到過成功,遇到過喜悅……(閃回完)
劉青山看了看臺下,繼續(xù)說道:我從來沒有想過退縮,從來沒有想過放棄。我父親躺在病床上的時候,家人打來電話,我泣不成聲,可是他說“不用回來”。這是他對我說的最后四個字,我很遺憾,但是我不后悔。我成了一個和他一樣的人,一個為國家奉獻一切的人。
臺下掌聲雷動。
(劇終)